Night 7

作者:绯色残蝶 更新时间:2011/8/1 22:59:10 字数:0

【器之卷】

灰暗的层云压在头顶的天空中,沉闷的雷声滚滚不断。

细密的雨丝是天空的眼泪,淅淅沥沥从她的面纱之中落下,虽然不大但却很容易将人淋得透湿。

踏在排列整齐的青石板上的步伐略显急促,在身旁逐一掠过的是高低不等但无一例外泛着木然的灰色光泽的墓碑。雨水淋过上面每个已逝之人的照片,渐渐的将那些生前灿烂的笑靥变成哭泣。

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在见到她之前就一定会被弄坏的吧……不时的看着怀中护着的物件,他只希望能够快一点赶去见她。

脚步变快,逐渐变为小跑。黑发银眸的剑士脱下来西装外套,却没有将它披在已经湿透的发上。相反他将外套罩在了怀中,随即立刻无视周围的墓碑,继续朝着墓园深处而去。

奔跑,踏入石板上蓄积的水洼,溅起的积水湿透了裤脚,这一切男子都毫不在意。

只要快点,快一点赶去那里……这就是心里所想的全部。在这之前,其余的一切都不重要。

黑色的半长发被水淋湿贴在颊边两侧,从发尖向下沉重的坠着水滴。终于停止了奔跑,他也在那些灰色石碑其中的一块前驻足。丝毫不介意被淋得透湿的自己,男子蹲下身去,用布满薄茧的手拂去了墓碑上的雨水。

其上,一个年轻女子的照片镶嵌之中,笑颜如花。

黑发剑士的手慢慢触碰到女孩的笑靥,但随即便低下头去,肩头微微颤抖起来。从他的喉咙之中发出了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就像是在压抑着心中莫大的悲伤。

猛地将盖在怀中之物上的黑色外套掀开,视线之中陡然绽放出的是一团似火的鲜红。宛若在这充满哀伤和死亡气息的墓园之中燃烧的生命烈火,鲜红的玫瑰在剑士的怀中悄然绽放的同时,雨水也缀上了那娇艳的花瓣。

怀抱的花束中无一例外的是全开的火红色玫瑰,将那没有热度的火焰轻轻置于女孩的墓碑前,剑士单膝跪在那里,指尖轻柔抚着墓碑上的她的笑颜,宛若爱抚着恋人的脸一般。

呐,我来看你了。

没有颜色的世界很寂寞吧?

我带来了‘火焰’,点亮你的‘世界’。

Night7破坏者(TheSmasher)

“暗夜下发光的银色双眸是死神的邀请,

因那双眼与凛冽刀刃所等同的颜色。

——有如星星般闪烁的炫丽,

却又和舔血的刃口挂名。

在屏住呼吸欣赏一切的同时,

你可曾注意到自己身体上炸裂出的伤口?”

漆黑的皮鞋踏在水泥地上发出吱吱的声音,而听觉捕捉到的则是人流所夹杂着的说笑与吵闹。繁华街道的熙攘人群拥挤着在眼中轻轻掠过,他们太过淡薄,以至于无法留下一丝痕迹。

微阖着双眸的男子将双手随意插在休闲西裤的口袋里,独自穿梭过人群,自顾向前走去。

黑色的发没有经过刻意的修剪而显得略长,脸部线条虽带着欧洲人的特征,五官却少棱角的硬朗而多一份柔和。

剪裁合体的欧式西装显出修长却不瘦削的身形,没有被扣上的衬衫领口处隐约可见漂亮的锁骨以及其上装饰用极细的纯银颈链。

“快看……那个人好帅啊。”

身旁与男子擦肩而过的金发女孩不禁和她的同伴耳语,毫无疑问他的脸已经触动了在她的怀中藏匿已久的少女情怀。

对她友好的笑笑算是感谢对自己的赞美,他随即加快脚步闪身进了一条小巷。

方才的光芒转为黑暗,喧闹被替换为死寂,由于置换度过大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所谓这城市繁华的地段,实际上也不过如此而已。

直到那时男子才张开了他的双眸,那是宛若利刃般散发着凛凛寒气的美丽的银眼。若是被那少女看了去,想必会博得更多的惊叹于赞美吧。

虽然现在还不是它们真正闪现出光芒的时刻。

双手依旧随意插在口袋中,耳鸣声已经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另一种让人烦躁的声音。

若有若无的脚步在沙沙作响,来自于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

“切,偏偏在此时……”

黑色的液体泛着腐烂的气味在地面蔓延,因为嗅到了生命的气息而开始蠢蠢欲动。它们仿佛也获得了主观意识般流动起来,开始膨胀,逐渐变形,成为类人的奇怪生物。

只是看了它们一眼,男子就断定它们不是夜族世界当中的扭曲者。

扭曲者无法在白天出现,因为一旦接触到阳光它们就会被烧成灰烬。再清楚不过,Last那个家伙虽然一直喜欢制造出些颠覆伦理的东西——例如所谓的人类夜族融合的扭曲者,不过从眼前这些同样扭曲的家伙身上,男子却感觉不到任何和Last搭边的气息。

从被缝合的嘴巴里发出阵阵莫名的低语,不仅仅是地面上的黑色液体,周边也开始现出散发着同样不快气息的黑雾。

忍住心中的厌恶并且缓慢从袖口中抽出细长的剑柄,在那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怪物即将吞噬上来之时瞬间抵住其喉部,掀动开关,将近三尺的利刃霎时弹出。

敌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袖里剑干净利落捅穿其喉部之时,腕部发力一鼓作气由切裂的伤口划开至胸部,黑色的雾从被切裂的伤口中喷涌而出的同时那身体也颓然倒下。

几乎没有任何停歇,男子踏过地面抽搐消失的尸体前冲,大力肘击妄图用黑雾掩饰而发动突然袭击的怪物的胸口。余光瞟见异常,另只手中寒光一闪,将左路想要攻击的生物的头颅斩成两半。

即便在白昼的现在不能使用能力,这些家伙对他而言依旧是不堪一击。连续解决掉一群后男子更加确定,这场闹剧的真正主人正在什么地方看着他。

在无法使用夜族能力的白昼对他发动袭击,而对方派来的却是这些仅算得上是杂兵水准的家伙。不论是敌是友,暗处中窥视的那个人的目的都很明显。那就是试探。

无论是敌人或是同伴,我都要把你揪出来。

这种想法的成型激起了他好斗的意志,手指轻轻夹住利刃将袖中剑灵活的翻了个身,随即将其平举于面前。

“那么……我要怎样做你才能出来呢。”

环视四周发觉自己早已深陷包围圈正中,黑雾凝聚成兵器或是扭曲生命体的形状蓄势待发。

慢条斯理从西服口袋中摸出一根烟卷叼在嘴里,掀开银质打火机将其点燃的同时。那些生物也从喉中发出进攻的嘶吼,伸出化为镰刀或是利爪的手臂纷纷攻来。

丝毫不介意自己的处境,只是徐徐吐出淡色的烟云。下一秒银眼剑士的身形在诸多魔物的视野中猝然消失后又立刻出现,袖里剑的短刃以身体为中心划出完美的耀眼圆弧。刺目而短暂的光芒很快被喷溅出的黑血所代替,包围圈由内到外被彻底破坏。

在悲鸣淡去同时响起的是清脆的拍手声,停止动作的银眼男子则不引人注目的擦去了短刃上残留的血迹。掀动隐藏的开关将刀刃收回,随后把那剑柄纳入袖口之中。

“初试合格恭喜。”

从黑暗小巷另一端传来的是陌生人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再次深深吸了一口烟,黑发剑士的银眼有着隐隐的冷光。

黑色略带凌乱感的短发和漆黑宛若深渊般的双眼,牵动面部肌肉产生的表情名叫做轻挑。同样身着修身性一流的欧式休闲西装与针织长裤的搭配,男子的服装风格却比自己要更加随意。

“终于决定出来了?”

“嗯,因为再不出来就会错过好戏了。”

呼出的淡蓝烟雾也很快被吹散,黑发黑眼的年轻人脸上是玩世不恭的笑容,随手取出一根还未拆封的棒糖,用牙齿咬着,慢慢撕下包装。

“纷争棋子Smasher,通称破坏者,同时也是‘神器’的持有人。让我看看你是否拥有那资格吧。”

含在口中的甜蜜在他的舌尖扩散开来之时,银眼剑士的视线中的黑发男子倏地消失在空气中,实际上下一秒,他就出现在自己面前,随之一同而来的还有那紧握的铁拳。

——

学园主楼后部的那座低矮的小丘上有一所十分不起眼的建筑,不过从尖顶和其上的白色十字架就可看出它的作用是教堂。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那教堂存在的目的是什么,在我们这些人的心中,早已经没有了那所谓的‘神’的位置。

所以,除了克洛诺斯先生,大概也没有人会去那里吧。

即便是这样,那晨祷晚祷的钟声却依旧没有停止。

“你又来这里了吗?”

淡然却不冰冷的女孩声音立刻让我联想到Myra,而不用我回头也能知道,那个女孩从不知道多长时间以前开始,就站在我的身后安静的看着我。

她转学来已经有一个星期了,而就是在那一天的晚上,夜族Havoc的生命在这个世界上悄然消失。

“你呢?也来看他了吗?”

第二天是神父的葬礼,同时,Myra舍弃了原本的那个名字,离开黑十字,并且加入这个学园。在那以后,我们便经常光顾这个小小的墓园。

或许是忏悔,或许是悲伤,我们无法清楚的说出理由,但就是不自觉的想要来这里。

低下头再去看灰色的大理石碑,碑前的花朵似乎还没有枯萎的太过分。事实上,在它完全失去原本的色彩之前就会被人换掉。始作俑者就是身后的那个家伙。

“今天……好像没有必要呢。”回过头去,Myra小心的捧着一枝刚刚开放的白色百合。那略带凌乱的微卷黑发残留着被风吹过的痕迹,一定是奔跑着到这里来的。

背后是画着诺亚方舟的彩绘玻璃窗,依稀能看到点点的烛火。

“回去吧,关寝的时候一到你会受罚的。”

虫鸣透过渗着露水与草叶气息的空气传入耳膜,Myra的话音落下时眼睛也不自觉的开始发光。

“但他在这里一定很寂寞吧。”将手中鲜活水润的花朵替换下明显有些枯萎的百合后,她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教堂的后院总会是林立着石碑的墓地,可是这里却仅仅只有那一块灰色的石方孤零零的立在那。本来有兴趣来到这里的学生已经不多,能够探访此地的更是寥寥无几。而我们便是那仅有的稀客了吧。

等到我们回到各自的所在之后,能够陪伴他的,也只有墓前摇曳的那一朵白色的花。

死去之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我们谁都不会知道。但至少还能够懂得,如果在一块地里所埋葬的人只有那么一个的话是绝对会寂寞的。

“……明天再来的话,也没关系呢。”

思索半天也无法说出一句稍微像样些的安慰,她的心情是怎样的,我完全能够理解。

她的哥哥牺牲了性命帮助她逃离黑十字的魔掌,而多少年没有见面的兄妹再度重逢之时却是妹妹亲手杀掉哥哥这样的结果。即便表面上做出那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她的心里不可能不在哭泣。

死去的人不知后悔为何物,因为后悔是幸存下来的人们所接受的惩罚。那份痛苦即便每天赎罪般的在墓碑前一坐一下午也无法有所缓和吧。

恨不得,整日整夜陪在他身边似的。

“所以,回去吧。”

无论怎样后悔事情都无法挽回,活下去才是唯一的选择。

“千夜老师呢?”

“好像不在这个学校里呢。”

千夜老师自从葬礼之后就从学校里消失了,据克洛诺斯先生所说的,那并不是他派给的任务,而是来自于千夜老师的家族。

能让掌控夜族世界的四大家族之一的千夜家家主都出动的事情……想必非常不得了吧。

——

立刻侧头避过笔直袭来的刺拳,那拳头带起的风掠过脸颊,竟吹得一阵生疼。

快速闪身至自己面前一两步远,随即打出威力十足的刺拳。黑发黑瞳男子在完成动作后立刻撤步拉开距离,摆出散打预备姿势准备好下一轮的攻击。

同样跳离他的攻击范围,黑发银眸的男子Smasher注意到他已经离这小巷的尽头不远。背后就是繁华的商业街,如果在这里无法控制节奏的话,恐怕会有人被因此而波及进来受伤。

“喂,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平稳自己的呼吸,他问。“如果要打的话,我个人偏好没有人来打扰的地方。”

“嗯嗯,这边也一样。”

挠挠凌乱的黑发,对面的黑发男子打了个响指。被那声音激活的阴影顺着脚边四处扩散开来,像水一样流过Smasher的脚边并逐渐封住了后面的退路,织起一张千丝万缕的黑网。

结界吗……谨慎观察着周围发生的一切,被男子操控的黑色影子只不过是割断了这条小巷和外界的连接,也并没有要袭击自己的意思,相反它们也同样封住了男子身后的退路。

看来要通过这条小巷,就必须打败这个男人了。

既然他已经满足了自己的愿望不让周围的人们受到牵连,那么作为报答,自己也必须拿出全力和他战斗。

深吸一口气,银眼男子脚步微移,其身已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对面的人,离其约两三步的时候忽然减速,借助惯性对头部踢出一记迅疾的鞭腿。

“太慢了!”

普通人绝对无法避开的高速轨迹被轻易看穿,黑发黑瞳的男人仅仅手腕一翻反倒牢牢接住了那足以让他晕倒的一击。Smasher对于这一手也早有防备,在他还未来得及将自己摔出去的时候立即偏移中心至那条被抓住的右腿,左脚快速蹬上男子胸口并迅速发力将他踹开。

瞄准头部的鞭腿几乎很少被用为起始招式,因为动作太大反倒容易被对手抓住破绽而遭到反击。然而,黑发银眼的男子Smasher却偏偏用了这个风险度极大的招式作为起手攻击自己。无论是速度亦或是力道,他的腿法都是远凌驾于同级别高手之上的。

一般的格斗家只会将鞭腿作为对手露出巨大破绽时的终结招式,而这个男人却一开始就对他使出了杀招。

这说明他的心里有着一击分出胜负的信心。

在心里惊叹了Smasher在格斗方面所表现出的天赋和惊人的实力,同时也狠狠的被银眼男子再次踹中了胸口飞出去。银眼男人对于力道的控制极为小心,不仅巧妙的挤压胸腔让自己短暂失去呼吸能力得以松开握住他的腿的手,剩余下来的力量已经足以让他飞出去。

这一切都是为了将体力的消耗降到最低。

嗯,那么就稍微认真下吧。

撇掉口中已经完全融化掉的棒棒糖,再次起手,这一次的速度比刚才更快并且打出的是完全没有喘息余地的直拳。

啪!啪!啪!啪!啪!面对突然比刚才迅猛凶狠的多的攻势,Smasher立刻抬肘格挡。完全不加修饰的拳头与锻炼坚硬的肘部的互相碰撞奏出沉闷的鼓点,力道与力道的相互碰撞。

黑衣男人出拳的轨迹和速度凶险而又诡异,哪怕防守上有一点疏漏都会被他抓住破绽进而全全击破。经过连续格挡的手肘已经开始略微发麻,那力度肯定也是普通人所无法承受的。

连续刺拳的势头并没有减小,无间隙攻击对体力的要求相当大,这家伙真的是体力超人吗?

撇下心中的疑问,Smasher知道一味的防守只会将自己引向失败。

不作出反击以后或许永远没有机会,改变了用手肘防御的姿势转而将手臂缩回胸前,银眼男人极力看清接下来刺拳的轨迹,在即将击中自己那一瞬左手将那只拳头牢牢抓住,同时另一只手握拳和黑衣男人的拳头狠狠相撞。

仿佛掌骨都要被震碎了的剧烈疼痛由亲密接触的关节处传来,这些只不过化为银眼男人略蹙的眉头,旋即一记威力极大的踹踢也被使出。

一气呵成的提膝上钩与蹬踹狠狠命中了黑衣男人的下颌,角度之大几乎和他的另条腿成了1一条直线。身为男人的Smasher的腿不仅足够修长,软度似乎也锻炼的十分优秀。看准男人因为下巴受到重创并且头颅也因为力道而不自觉后仰的时候出现破绽,银眼男人收回的手肘狠狠撞击于胸腔,肋骨似乎也要被砸碎。

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再次分开,黑衣男人的嘴角渗出一丝血迹,而Smasher的一只手也暂时无法自如活动了。

“少侠好腿法。”

被硬皮鞋踹过的地方明显的肿了起来,这使得男人的脸看起来有些可笑。擦了擦嘴角的淤血,他的脸上明显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彼此彼此。”

试着去活动刚才和男子的铁拳相撞的右手,但因为那大力的撞击而产生的麻木的痛感也从指关节处一直传递到整只手。

从那可怕的力道和那凶狠的攻击来看面前这个类似甜食控的黑衣男子似乎十分擅长近身格斗,尤其是那双锻炼的十分坚硬的拳头,那几乎是整场打斗之中最为棘手也最为可怕的存在。

“喂喂这样发愣真的没问题吗?”

糟……

几乎和黑衣男人声音同时到达大脑中枢的是几乎连内脏都要击碎的疼痛,勉强低下头去看发现那重击的刺拳已经深深陷入了腹部。

“喀啊!!”肋骨折断并且口吐出大量鲜血,黑发男人的脸部在视野中模糊一瞬随即被一片暗黑所覆盖,然而不知为何那张脸的表情冷酷的要命。

“喂,告诉你不要走神啦。”

口中满溢着如同铁锈般的腥甜味,银眼男子踉跄了一下却并没有倒地。

“谁走神了?”

擦下嘴角并且稳住脚步,回答的语气明显的带了恼火的意味。

啪!一记重重的下劈冲着脑袋下来,银眼男子似是要报那一拳的仇。

速度极快,就算将将避开也只能保证脑袋不会被鞋跟砸塌,自己条件反射交叉双臂想要抵挡后反击,却发现略微小看了面前的这个家伙。

嘭!本该砸塌颅骨的一击转换到了手臂之上,在这种势如破竹的力道下,西装和衬衫布料这种防御力几乎为0的护具显然派不上什么用场。

噼啪。

攻防严重不均的抱怨还没出口,骨头折断的脆响和如同灼烧般的剧痛瞬时将自己抓紧。残余的力道虽然付出了手臂折断的代价被大幅度削弱,但依旧不妨碍银眼男人把他踹出去。

Smasher即便遭受到了重击后站立也丝毫没有晃动,反而再度单足点地急速冲刺而来。再次勾起膝盖重重压向黑衣男人胸口,企图利用惯性加上力道直接将胸骨碾碎。

自己是个剑士,那么主要的武器就是剑。若是没有剑的话,身体的四肢就是代替品,格斗只不过是另一种实地利用的方法而已。

只要想做是剑术就好了。

心里默念着,膝盖顶上胸口同时用那只可以活动的手摆成手刀状直刺喉咙……如同西洋剑致命的刺击。如果那个家伙未在自己的手刀起手时响应正确的判断,那么毫无疑问的它将刺穿他的喉咙。

“嘛,能做到这样也不错啦。”

起手的瞬间,他分明看到那黑衣男子的脸上勾起一丝笑容。

几乎在Smasher的指尖划破自己颈部皮肤的同时起脚狠踹他用于支撑的左腿,膝弯处受到突然打击的银眼男子显然没有料到这一手。在他身体因此陡然失去平衡的时候,用没有折断的那只手再次出拳击中银眼男人胸口将他彻底打倒,拳头松开转为手指锁喉,将其按倒的同时彻底剥夺他反抗的能力。

“看来胜负分出了。”

被打倒在地的银眼男人Smasher无奈的冲自己翻了个白眼,想耸肩表示表示可惜也失败。

“结局……是平手那。”

感觉到温热液体滴落于脸上随后滑落之时他皱眉,暗红的血滴滴答答由黑衣男子被自己指尖割破的颈部不断渗出。尽管因为受到偷袭而没有刺穿他的气管,伤口却依旧不浅,若是划破动脉依然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放水放的太过分了,居然被他折断了手臂。自己向来以近身格斗为傲,却没想到这个本该是个剑士的银眼男子居然也是擅长腿法的高手。

“不,你赢了。”

自己这边也不乐观,锁住喉咙的手以那人的力气只要一用力就能轻易捏碎脆弱的气管或是神经。相比之下,那男人喉部被切开的伤口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愈合。

“不杀了我吗?”

纠结了许久要不要开口,感觉卡住喉咙的力道松了些后才有了说话的机会。开口第一句居然是这样的话,Smasher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制服的安全系数并没有杀死高,在对手断气之前永远不要掉以轻心。

“你是笨蛋吗?”得到的回答却是黑衣男那一脸像是看着白痴的表情。

“哈?”

“耳朵有问题?还是完全听不进我的话?”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夸张做出口型,好像完全把自己当做一个听觉障碍者来看似的。

“我很正常。”

放开了锁住Smasher喉咙的手,黑衣男人取出棒棒糖塞进嘴里,随即做出了个‘拿你没办法’的动作。

“所以,甜食控你要说的是什么?”

“谁……谁是甜食控?”

“……你。”

——

战争是,制造一切悲伤的源泉。

心被阴云所覆盖,整日在后悔之中度过。

正如同头顶这似乎从来没有停过阴雨的暗沉天空。

悲伤是酷刑,将内心折磨到伤痕累累。就算将情感封闭,织出厚厚的丝茧将伤口层层包裹,它也能轻易的撕开你编织的厚厚屏障,然后触痛那还未愈合的伤。每一遍它残忍的将伤口撕裂开来,然后任你如何去处理……它依然来,将已经结痂的伤口撕开。

重金属味道十足的装束,黑色打底并且画有愤怒表情的巨大骷髅头纹样的长款T恤。下身则是恰好包裹修长腿部的牛仔裤,从T恤的下摆若隐若现的是挂与腰带上的银色腰链,脚上踏着的则是一双虽然过时但是洗的十分干净的帆布鞋,随着每一步的节奏,清脆悦耳的铃声安静的在空气中吟唱。

咝铃……咝铃……咝铃……

略长的头发在耳后被松松束起,头发本有的漆黑已经淡化成为灰色,回荡于空气中的铃声来源于那根束起头发的绳子,末端系着一个小巧的银色圆铃,循着节奏于空气中歌唱。仰起头来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男子的脸带着亚裔血统的线条分明,那漆黑的双眸里仿若能够看见夜空。

雨滴湿了地面变成一片泥泞,视野中除了纷飞的冷雨,就只是满眼的残垣断壁。

到处都是折断的木材,地面是漆黑的颜色,嗅觉里充满了燃烧过后碳化的苦涩气味,土地被血迹和黑灰染成了黑红黑红的颜色。

一阵巨大的噪音充斥耳膜,眼前的景物像是幻灯片一样快速切换起来。

猎猎燃烧的火焰,以及飞溅的猩红粘稠液体,模糊的影子捂住自己的喉咙朝自己伸出求援的手。那个时候喉咙突然剧烈收缩,忍不住要低下头去发出干呕。

转眼,又回到冷雨,残垣断壁的组合。

大家都死了。

眼前景物再度变换了,男子才发现,原来眼中所见的一切都是幻觉。

没有什么大屋的废墟,也没有被血流和燃烧的灰烬染成黑红色的土地。自己现在所身处的不过是一片空旷的荒野,鼻腔中充斥的也不再是血腥的气味,只有湿润泥土的芳香。

但即便这一切都消失了男子却仍是记得,在不知道多长时间的以前,它们都曾经发生过。

那刺鼻的血腥味再度充斥了口鼻,不禁俯下身去再次连连干呕。

灰色的发再度淡化了一些,银铃在空气中颤抖着哭泣。

这是对我的惩罚吗?

显然也发觉了头发颜色的变化,男子勾起嘴角露出苦涩的微笑。

冰凉的山泉水安然润透了衣裳,雪白的布料被湿透紧贴着身体。身着白色浴衣的少女静静坐在水中,阖着双眼的神情看上去十分平静。

沉默了许久,她抬起手来,轻轻撩起了水花。

看上去像是在玩耍,却不如说是对心中感情的一种宣泄。

睁开双眸的同时女孩鲜红色的眸子也发出了幽光,纤纤玉手所触碰的水面荡起涟漪,随即一点点的固化。到最后,波纹所蔓延之处都结成了冰。

“小姐,您的长襦袢已经放在这里了。”

背对着说话之人,淡淡的回答。

“嗯,马上就去。”

背后的侍女默默的退了出去,平视前方许久,少女还是站起身来。

水珠纷纷顺着身体流下,湿透的白衣紧紧贴着身体构成柔和的曲线,虽然那身体仍然带着些许稚嫩,但仍是曼妙无比的风景。赤足踏上石质地面,慢慢拾起侍女放置在那里的长衣。

不管怎样,终究还是来了。

白色的长襦袢在手中安静展开,她随即悄悄合上了纸门。

——

低暗的灰色雨云压着天空,闷雷在云层里不断滚动。如同孩子的脸一般多变的这种天气,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却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先生,买一枝花吧……”

栗色头发的托斯卡纳少女怯怯的开口,试图将怀中抱着的花朵再出手一支。然而在这种天气之下所有人都加快脚步踏上回家的路,哪里还有人有闲工夫去理会她。

少女不无焦急的看着怀中娇艳欲滴的玫瑰,看着现在这逐渐阴暗下来的天空,如果一旦下雨了,这些花便都会被淋坏的。那样不仅无法赚到足够的钱去养家糊口,说不定连明天的生意都会成问题。

必须快点……

这么想着的她加快脚步试图去找一个躲雨的地方,不管怎样,至少要先保住这些花再说。

还没等跑出多远,一心低头护着怀中花朵的她就重重的撞上了一个人。

对方纹丝不动,自己却差点因反作用力摔在地上,不过就在她正要这么做时,一只有力的手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臂,随即用力将她拉离摔倒的轨迹。

这样一来自己又重重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脸颊埋进男人的胸膛,鼻子里全是类似于淡茶和烟草混合的味道,看上去那是个喜欢抽烟的上流社会人物。

抬起头来,一对银色的眸子正盯着自己,那张脸虽然英俊却没有表情,不过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没有什么恶意。

“……对不起,先生!”

突然发觉自己的穿着可能会弄脏那身看似昂贵的西服,急忙挣脱男人的同时忽然想起他帮助自己的事实。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先道谢还是道歉的少女脸色通红。

“没事吧。”男人的声音低沉,但仍旧掩不住他年轻的本质,听起来他也只是比自己大两三岁而已。

“没……没事。”不敢看他的脸,只是一味的点头。

倘若那时候自己摔倒了,这些花也会全部被毁掉,说起来,该道谢的人是自己啊。

“那些花很漂亮……”

静静看着眼前神色有些慌乱的少女,她怀中拥着的鲜艳的红玫瑰几乎全部绽放,而没有一朵含苞。远远望去,好似捧着一团炽烈的火焰。

那明烈之炎仿若照亮记忆深处已经泛黄的肖像,女子的音容笑貌在面前闪过,稍纵即逝。

“诶?”

对上男子漂亮的银色双眸,分外认真的眼神不像是在开玩笑。

“能卖给我吗?全部。”

他从身上摸了一阵,似乎是在找着钱包,但最后似乎针对那东西的搜寻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对不起……”

露出了歉意的神情,翻遍了全身的口袋但是却没有一分钱。想偶尔做些好事但是却不被老天眷顾,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没关系……”

脱口而出的同时,少女将手中的花束全数奉上。

“先生,这些花您全部拿去也没有关系呢,我……不收您的钱。只是……您究竟为什么要买我的花呢?”

为何要说出这些话,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果一定要给出理由的话,只不过是银眼男子道歉的时候,好像露出了十分寂寞的神情。

“只是……去探望一个人而已。”

银眼男子依旧寂寞的笑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流露出一种悲伤。

这么多玫瑰……是送给恋人吗?少女这样想着,在心里露出一丝苦笑。

她毕竟还是个少女,偶尔也会幻想着灰姑娘般的恋情。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呢。

“是么……她一定是个美人吧。”

将花束拢入怀中,银眼男人再次对她报以一个歉意的微笑。

“对不起,你一定十分需要钱,可是我却……”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的手伸入西裤的口袋中,最终摸出了一个坠子。

“拿去换钱吧……随便哪个珠宝店,都会开高价。”

泛着月般银光的铂金细链下是雕刻得十分精致的海蓝色宝石,透明得几乎没有一丝杂质的蓝,让人要联想到阳光下的大海。

“好漂亮……是蓝宝石吗?”

将坠子捧在手心之中细细观赏,少女不禁称赞它的美丽。

“不……是钻石。”

察觉到的时候男人已经抱着花束离开,仅仅留下来那差点被人海淹没的一句话。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再没有得到回答,因那银眼男子的背影瞬时被人群淹没,愕然低头,只见手中的坠子却依旧安然的闪亮。

“星星……的碎片。”

淡白色的光芒柔和的拂过视线,如同夜空中闪耀的星屑。

还能再见面吗?淹没在人海之中的呼喊,少女才想起自己唯独忘记说出口的那一句‘谢谢’。

——

咝铃……

“好久不见啊……”

察觉到危险的瞬间甩头避过即将封住自己呼吸系统的水滴,它们不寻常的聚集在一起,就像是某些电子游戏里那种会改变自身形状的阿米巴虫。当男子想要出手打碎它们的时候,那巨大的水球却凭空消失在了空气当中,无影无踪。

——这种能够快速凝结大气中的水分并且加以控制,绝对是夜族的能力无误。

谨慎的后退了几步,男子慢慢深呼吸一口。他的眼睛并没有发光,所以他知道或许这次出现的敌人十分棘手。

“我没想到……你还活着。”

看不见的问话者,间接证明了他和那袭击人的身份划上了等号。

灰白色的发尖被湿透,随意将发梢卷在手中,双眸却紧盯着周围可能发生的一切。

“不使用能力吗?”

无法辨别来处的声音送来的是脚下冒出的一根尖利石锥,袭击悄无声息并且极快,已经来不及避开的男人被直接击中,胸口被刺穿,甚至能够看见略微冒出的血花。

男人的表情张口结舌了一瞬,旋即就变得如同被抽干了颜色一般,渐渐淡化成透明。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在空气中消失,就像是暴露在空气中逐渐升华的一片干冰。

消失了,但是土地上连一丝血迹都没有。

“时雨,不要装死。”

啪,不速之客凭空打出脆生的响指,一寸寸的黑色微粒在空气中凝结成型并且蔓延。宛若植物的卷须般生长的黑色藤蔓笔直的朝着一个方向而去,在即将接触到它们的目标前纷纷被一面看不见的墙所挡住。本是要抓住什么的黑色藤蔓,反而像是被束缚住了在空气中痛苦战栗。

咔吱咔吱……

四周受到不可见外力的挤压,黑色的植物触手顷刻间纷纷化为齑粉散落。渐渐由空气中显现出身形,方才被石锥刺穿的灰白发男人依然保持着向前伸手握拳的状态,松开手,细腻的黑色粉末纷纷由手掌滑下。

若有若无的香气自那黑色藤蔓传来,直接刺激着嗅觉,那香气仿佛会搅得心智紊乱。

咝铃……

头发系带上的铃铛随风飘摇,被未知的声音唤作‘时雨’的男人拍了拍手掌上的碎屑。

毫发无损,完全不像是刚才那个被石锥穿胸而过的样子。

“身手没退步啊,时雨。”

“你也一样。”

冷淡的语气,时雨似是猜到了来者的身份。而这显然没有让他的心情变好多少。

“难得……何时想到来找我了?”

“只是好心替你着想哟……你那用不着的力量可不可以给我?”

虽是普通的寒暄,却丝毫没有营造出任何轻松的氛围。时雨知道,来者对他的真实身份十分清楚,并且一定是冲着他身上的某件重要之物而来。

偏偏选在夜族无法发挥全部实力的白昼,而看着那种凌厉的攻势,换做那些普通的可能早就灰飞烟灭了。来人毫无间隙的攻击和杀招完全就是在逼出自己的真实,那就是在白昼也能自如使用能力的这个诅咒般的身体。

夜族之所以被称为夜族是因为他们的时间仅仅属于黑夜,无论是能力还是体能或是超出常人的愈合能力,全部都是来自于暗夜给予他们的力量。

如果踏破了这个界限而变成这个样子,获得任何时候都能使用能力的特权,与其说是强大,不如说是悲哀。

双足轻轻蹬踏地面,瞬时高高跃起,与此同时,脚下再次突出一根石锥。

嚓!嚓!嚓!

突破土壤而出的石锥不断的限制着自己的活动空间,每一个浅浅落脚的地方之后都必定会被石锥所占领。

双手只是浅浅撑了地面以接力,身体得以再度跃起。浮空之时一根石锥擦过脸颊,没有感到疼痛,一头灰发却散落下来。

系绳被锋利的边缘所断,纷飞发丝遮住男子的脸,眼神忽然变得凌厉,单手抓住石柱边缘的同时另一根也拔地而起直刺他浮空没有任何防护的身体。

这一次时雨完全没有躲避,反而手肘收起护住身体。

啪。

没有刺入肉体的柔软闷响,更没有飞溅的血肉。

噼啪。

相反则是那尖锐的石锥顶端骤然碎裂开来。

时雨的掌和石锥尖端相触之时裂痕便从石锥上蔓延开来,由顶端一直延伸到粗大嶙峋的底部随即破碎,就像捏碎一根冰凌那般容易。

“跳来跳去很烦人啊。”

显然有些不耐烦,周围一并冲出许多尖锥,大有要把自己一击变成串烧之势。

“抱歉,我可没那么容易死。”

蹬踏过周围所有石柱并将它们毁坏,时雨平稳落地后手中还不忘拿着被割断的发绳。

咝铃……咝铃……

末端系着的银铃被风吹动而震颤,重新站起身,将灰发拢到脑后束好。

“能在白昼使用能力还真是方便啊……是不是,你眼中的光芒也快要消失了?”

被看穿了。

谨慎的跳开两三步和看不见的敌人拉开距离,合上眼睛并再度睁开。

时雨的瞳是深沉的黑色,宛若静水深渊。但不知为何那双眼睛里却死气沉沉,没有一丝光亮。

嘶嘶。

察觉到气息有变的时雨再度凭着直觉避开,然而这一次来迎接他的已经不是破土而出的石枪,而是朝着四面八方伸展开卷须的黑色植物般的藤蔓。

在空气中发出沙沙声,由散发着奇异香气的不明黑色微粒凝聚起来的植物卷须舒展开四肢,而后瞬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包围圈中间的那个灰发男人。虽回避开第一波冲着面门而来的攻击,回避的时候所产生的那小小的破绽却仍旧被身侧的触手抓了个正着。

卷须前端伸直变硬,成为尖利的穿刺。另一些则凭着速度优势去迅疾抓住猎物的手脚,时雨的四肢都被牢牢缠住并且拉开,使得脆弱的心脏完全暴露于攻击范围之内。

黑色的穿刺笔直的刺向时雨,尽管被卷须抓住动弹不得,他却依旧表情平静。

锵,撕拉!同样没有肉体被刺穿的声音,那锐器不过是划破了男人的衣服,穿刺的尖端紧紧的抵在时雨的胸口,虽然刺破布料对它来说易如反掌,但从那微微颤抖的尖端看来它正在努力试图刺入男人的肉体。

试图刺入但却无法那么做,唯一的解释就是时雨的身体突然在被袭击那一刻变得有如钢铁那般坚硬。

受到正面一击却仍然毫发无损,形式顿时逆转。轻松挣脱束缚自己的藤蔓,没有落地,却凭空在空气中用力一蹬。

在他的脚下空气仿佛变成了实体,因其而得力后笔直的冲向某个空间,身后的黑色植物像是觉察到什么不妙的纷纷紧随其后意图抓住他。再次不断蹬踏空气加快自己的速度,黑色藤蔓渐渐无法跟上速度被甩远的同时,张开右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

那一瞬,眼前并没有任何物体,触感却真实的‘碰到了’不可见的障壁。

结界!

结界的存在验证了自己的判断,拿定主意后再度踏动空气后撤,利用后空翻的惯性,单脚有力的踢踹在那层不可见的防护罩上。

噼……噼啪……

闪耀的裂痕由被重击的那一点渐渐扩散开来,如同坏掉的玻璃一般纷纷碎裂的透明障壁所要遮盖的,则是一名白衣男性。

“……巫师。”

被发现身份的不速之客是白衣的男人,柔软的发梢贴着脸颊,苍白的肤色和尖削的下巴,看起来有些过长的堆叠的睫毛让他看上去更像是漫画里面走出来的人。

他的手指正在书页之上游走,微合的双眸让他的表情看上去非常的悠然。

“雾久时雨(KirikeShigure)……好久不见。”

巫师合上了手中的漆黑书本,随即优雅的俯身行礼。

“你不会是来找我叙旧的吧?”

“当然不,我可是很清楚时雨的时间没剩下多少了。”用戏谑的口吻缓缓道来,白衣年轻人将手中的书本抛出。

那本书并没有遵循重力而落下,反而轻飘飘的浮在了空中。

“回去。”

命令般的口吻打了个响指,漆黑色封皮的书本仿佛是受到了什么的吸引一般,渐渐被吸入了一个黑洞之中。

神器‘愚者之书’(TheLibraryoftheFool),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它也是拥有强大力量的存在。和其余的神器一样,若是它处于不适合之人的手中,就仅仅是一本普通的书。相反,若是落入了懂得如何操纵它的人手中……例如那位巫师,那本书就会变成可怕的存在。

“那么,切入正题,能把那把刀交给我了吗?”

“你既然已经拥有了一件神器,现在提出这种请求,是不是有些太贪心了?”

回答中隐含的锋芒显然已经刺痛了巫师的神经,慢慢张开淡金色的双眸,语气也变得冰冷起来。

“我并不是在向你提出请求,而是在命令你。另外,我没有什么耐心。”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它并不在我这里。”

“是么……”

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的巫师伸手凌空一抓,出现在手中的则是一张泛黄的羊皮纸。

手腕轻轻抖动,那羊皮纸却骤然分散出许多张,随风飘上阴沉的高空中宛若数十只振翅的纸蝴蝶。

看似漫无目的,却总是隐藏着致命的杀招。

“时雨,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吧。”

从漫天飘飞的纸张之中抓出一张来,巫师精致的面部像是个人偶一样,失去了表情。

“我这个人啊,想要的东西,就算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呢。”

羊皮纸在手中抖动了一时,立刻露出了锋芒而化为了一枚轻薄的掷刀,漫天飞舞的纸张也如法炮制,纷纷转换为利刃浮于空中。

“你死前若是不告诉我的话,我可要去问另两个人了呢。”

手劲一松,那掷刀便被笔直的射向灰发男人的眉心,漫天利刃也在那刻全部调转刃口的方向,急速冲向包围网中央的时雨。

脸色甚至都没变,时雨还有时间去耸肩表示心中的无奈。

“你还是和以前那样啊。”

——

水滴从湿透了的发尖坠下,落在木地板上发出‘砰’的轻响。

白皙的足踏出的时候没有一点声音,只有长过足踝的衣料摩擦地面之时发出的沙沙响声。

在对面的,则是另一个她从未见过的身影。

漆黑的发,苍色的瞳。身着漆黑笔挺的西服,以及那几乎从不离手的太刀。即便被收纳于雕刻着松竹纹的刀鞘中,也能够感受到幽蓝刀刃散发出的隐隐寒气。

不,那只是一把普通的太刀,真正散发出凛然气息的则是那个男人,那个她在家族生活多年以来从未见过的外来者。

父亲大人所说的来客,就是这个人吗?

黑发年轻人的视线仅仅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时便回归平视方向,随即那男人便径直向前方走去。

一句话都没有,自己在他的眼里像是一团空气。

她没从男子身上感觉到任何令人不适的气息,而那漆黑的背影则渐渐向着日式大屋的走廊深处而去。

谁?

心情不知为何突然忐忑起来,少女的手指习惯性的卷起了发梢。并不是为了思考,而是有些不知所措时的表现。

父亲大人最近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和他往日的严肃显得截然不同,这一点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而家中的那些侍女们的话也变得多了些,内容虽然不太清楚,但从偶然听到的一些闲言碎语推断来,侍女们的话题必定和自己有关。

家族要和外家联姻的事情她并不是没有耳闻,而作为这个家族的家主的自己对此却没有任何干涉的权利。即便再怎么不愿意也好,那也是自己应尽的责任。

只不过,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快。

“流歌,千夜家的那位今天就要到了。”

父亲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威严,而他说出这番话语的时候,自己的手却不自觉的攥紧了宽大的水袖。

自幼时她便被灌输了日后嫁入千夜家以发展家族实力的职责,那时候还是个小女孩的她朦胧还不懂得这所谓‘任务’的意思。而当她在家族的大屋中安然的长大,逐渐拥有了自己的想法后,这个任务越发的让她感到了一种束缚。

那个千夜家的人究竟是怎样的,完全都不知道。要嫁给一个自己完全不熟悉的人,她本身是完全不乐意的。

小时候总是陪着自己练剑的那个男孩,刀柄上缀着一枚精巧的圆铃。清脆悦耳的铃音在少女的记忆之中扎了根,也让最初的爱情在心里萌芽。

黑色的发和深邃的双眸,以及精湛的剑技,和他练剑的时候自己总是赢少输多。每每被打倒在地捂着伤处叫痛的时候,抬头所见的总会是男孩略带歉疚的微笑和向自己伸出的手。

想起来,如果有朝一日真的要嫁给谁的话,自己大概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他。

可是不知道从何时起,他便彻底的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了。

“请等下。”

思绪从过往中回归,而一句话已经脱口而出。前方陌生的男子停了脚步,回头过来时那双苍色的双眸依旧没有一丝波动。

“……”

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在默许自己提问。

“你不是红家的人吧。”

点头以回答少女的问题,男子仍是一言不发。

“那么,能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再次沉默,年轻人似乎在考虑着是否要回答她的问题,最后他终于启了口,语气淡然。

“千夜咎。”

——

掷刀被投向时雨眉心的同时,布控于四周的利刃也一并迅速冲向他。

几乎在利刃冲向自己的同一瞬间做出反应,时雨已经捕捉到了几乎全部掷刀飞行方向的轨迹。控制好力道做出回避,身体不偏不倚穿越死亡之网的漏洞。巫师掷出的那一柄恰好掠过脸颊快要挨上鼻尖,再度踩踏空气后空翻,稳稳落地时,那柄掷刀已经被轻松咬在口中。

“好身手。”

拍手喝彩的人是身着白衣的巫师,漆黑封皮的‘愚者之书’已不知何时再度出现在他的手中。

“承蒙。”

将口中咬着的掷刀‘噗’的喷向巫师,时雨的口气也带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算是还礼吗?”

“算是吧。”

高速冲向面门的掷刀被两指间夹着的薄薄书页轻易挡住,巫师轻笑一声,那掷刀也再度化为它原本的样貌。

“好心送你的礼物却不领情,我很难过啊。”

故作失望的语气,手中的书本却再度翻开,数不清的书页如同翩翩蝴蝶般翻飞。其上的文字仿佛被什么诡异的力场吸引而纷纷脱离了书页的束缚,用神秘墨水所书写的无法阅读的奇异字母被拉开伸长变成一根根尖利的黑针。

从文字变成的黑针中所散发的除了墨香还有淡淡的血腥气,察觉到这一事实的时雨不禁微微皱眉。

方才也是,那由未知黑色微粒所组成的黑色藤蔓也带着诡异的香气,想必便是这种带着血腥气味的墨香。

随着巫师打出的脆生响指而全力冲向自己,转为无数尖利黑针的墨汁仿佛嗅到了生者的气息般如狼似虎扑来,好似为鲜血而饥渴的恶魔。

“你的书……其实浸透了鲜血吧?”

黑针钉满了全身,却不见一丝血迹。仅仅向前走动一步就将满身的黑刺抖落,表情则是变为了释然。

“用那本书杀掉多少人就会有多少页,同时那些人的鲜血被调和成墨汁,书写着只有书的主人才能够看懂的文字。死者的亡灵被困于书本的世界中无法逃离,因此,那本书的页数不会减少……只会不断不断的变多。你还真是得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啊,巫师。”

“你也一样,时雨。只不过你和我不同,这也是为何你再也无法进入约定之地的原因。”

大家都死了。

视野中燃烧着的房屋,绝望的向着所有活着生物呼救的垂死的人们,想要帮助他们的时候,那些人却像是看到什么怪物一般惊恐向后退去。

血……

带着血腥气的墨香似有似无的刺激着他的神经,喉咙一阵翻动,差一点就要再次俯下身去干呕。

“你的脸色很不好哟,时雨。”

“闭嘴。”

极力忍住翻涌上来的胃液,用冰冷的语气警告对面的巫师不要接近自己。

“需要我来帮你么?”

“抱歉了巫师,我还没有堕落到让你来关心我的程度。”

脸色惨白的灰发男人露出了明显的嘲笑,随即他的身体快速褪去了色彩变成了透明的玻璃体,但即便是这样也仅仅是维持了一瞬。因为在巫师的眼中,雾久时雨在下一秒就化为了千万细小的水滴渗入土壤之中,留在原地的仅仅是他所穿着的那一套衣服,以及用来束住头发的那截带着银铃的发绳。

留下的残骸之中,没有任何武器,哪怕是一柄小小的掷刀都没有。

难以想象,方才在自己诸多杀招之中生存下来的黑发男人,他的身上居然没有任何可以防身的武器。

用力将‘愚者之书’合上,徘徊在空中的黑色墨汁像是得了号令一般纷纷飞回书旁,渐渐渗入了书页之中。

“逃掉了吗……”

慢慢的啃咬着食指指尖,年轻巫师的表情很微妙,像是徘徊在暴怒前的那段平静的边缘,又很快便会爆发一样。

自己已经拥有了一件神器,而另一件也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虽然现在还没有完全获得对它的掌控,不过那一件也迟早会变成自己的东西。

为了这场纷争的胜利,所以需要收集一切能够引向目标的必要条件,其中神器便是至关重要的。

雾久时雨既然已经出现,那么离寻找到那把刀的日子也不远了。一旦寻找到它的踪迹,那么迟早一定会将它纳入囊中。

就算你现在逃走了,可是在将来你依旧无法逃脱我的手掌心,而且,你也无法逃脱的是,命运的安排。

这样想着的巫师不禁低头轻笑了几声。

“那么,堕星,你在哪里呢?”

低声唤出仆人的名字,再度翻开手中的书之时,愚者之书所呈现于面前的早已经不再是发黄的纸页和散发着奇异香气的墨汁,淡淡的光芒照亮了巫师的脸,宛若化身彩电屏幕般的书页投射出的那银眼男子,正将一束火红的玫瑰置于灰白色的墓碑前。

像是在看着一场好戏,巫师伸手去卷着淡色的发梢,嘴角那若有若无的一丝笑意仿佛预示着他早已得知那最后的结局。

——

千夜咎。

默默在心中记下这个名字,一同低沉下去的还有自己的心情。她知道千夜咎就是那另一个实力远强于自己家族的千夜家的家主,而父亲大人要指名自己嫁给他。

“如果红家和千夜家联姻的话,那么家族的势力和神器安全都会得到有力的保障。当然……你也一样。”

自己是纷争的一部分,这是在不久之前才知道的事情。那个带着漆黑书本的黑发女孩悄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向自己宣布纷争开始的时候,她便已经释然。红家历代来守护神器之时也就注定了他们会被卷入纷争的漩涡,自己变成纷争的一枚棋子,其实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面前这个人,也同样是纷争的棋子吧?

虽然没有自报家门,但是棋子之间却能够互相感应。

“我……红流歌(KurenaiRyuka)……”

自报家门的同时,她的手也已经覆上了腰间所束胁指的刀柄。那是她一直无比信赖着的武器,现在也不例外。

“红家的千金吗……”

漠然答复的口气,那个千夜家的家主似乎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对于婚约的事情他不可能一无所知,但这种态度不由得让少女莫名火大。

“是的,很快就要嫁给你的人。”

“抱歉,我已经有妻子了。”

依旧是淡漠的口吻,看似毫无锋芒,却刺痛了她的神经。

千夜咎是改变了她命运的人,而这种毫无关联的态度,又算什么?!

“‘神乐’……”

锋利的小太刀‘神乐’,那是她从不离身的武器,现在它悄然出鞘,打磨的锋利的刀刃发出冷光,映出那个人的脸。

发出幽光的鲜红双眸,以及缓慢从水袖中蔓延出的冻气,以少女为中心的地面起始,很快蔓延出了一层冰霜。

“千夜咎……我红流歌,以红家的家主之名向你发出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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