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空中降下的是细密的雨丝,虽然不大却很容易湿透衣服。
谁……无论是谁也好……
深秋时节的最后一场降雨浸透了最后脱离枝头的枫叶,同时也带走了属于秋天的最后一丝呼吸。这样的天很少有人出门,谁也不愿意在深秋的凉意侵袭下再度被雨淋湿了衣裳。
但就算如此,还是有例外。
独自徘徊于灰色街道之中的少年并没有打伞,一头漆黑的发早已经被冷雨淋透,沉重的坠着水滴。街道两旁的店铺早已因为没什么生意可做而纷纷关了门,此刻的少年大概是这条街上唯一的行人了。
双手插进裤袋,少年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身旁赶着回家的汽车呼啸而过。
为什么在这里,要去哪里,哪怕被过路的汽车溅了一身的泥水,已经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为什么自己不能和那些人一样,同样为自己的家族而战呢?
谁可以来呢……
仰望天空的少年任凭雨水打湿自己的脸,天蓝色的双眸中倒映出满眼灰色的云。身处的这个路口并没有太多车辆,面前的天桥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也没有。
一个人也没有,即便是随便哪一个能听自己倾诉烦恼的人,也没有。
瞳孔中渐渐写满了失落的少年低下头去,然而他的神色却在一瞬间转变。
……谁来救我。
明明能感觉雨点砸在自己的头上,可是脚下的水洼却没有被雨水击出任何涟漪,平整的像一面镜子。而很快的,头发上雨水的触感也消失了。愕然的少年再度抬头看天空,却发现漫天的雨丝已经全数成为了停滞于空中的浑圆水滴。
天蓝色的虹膜再度缩小,灰暗层云叠压着的同样灰暗的天桥上……那蓦地出现的那几个影子。
“永别了,雾久。”
完全无视少年渐渐由恐惧到惊愕再到愤怒的表情,银发的中年人打响了响指,漫天雨水瞬间化为弹丸并齐齐袭向少年的身体。
我其实早就知道了……
人体的80%都是由水构成,接收到来自外界同样物质的冲击便会形成共振,而其结果便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
全身的骨头于四方高速的水滴击打下顷刻粉碎,瘦弱的身体变成了被刻意扭曲成病态姿势最后终于崩坏的玩偶一般跌倒下去。仿佛要将身体慢慢压碎的剧烈疼痛中似乎看到有个和自己有着相似面貌的人呼喊着,伸出手来,但他的脸马上就被另一张同样再为熟悉不过的面孔所替换。
……啊,是你啊,你终于还是做了啊。
“哥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们不是和我说好了吗?
不是说好了吗……?我被欺负的时候,你会第一时间来保护我的吗?
雨水再度恢复了流动,少年的嘴角溢出浓稠鲜血。勉强抬起这具身体还唯一能够移动的手臂,但断裂的腕骨让那只被炸的残缺不全的手掌无力的于眼前晃荡。就那样怔怔看着自己破碎不堪的身体,接着是慢慢向自己走近的人,少年蠕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
“抱歉了,雾久。我们必须这么做……因为你是我们的障碍。”
踩碎了我的愿望……
已经扭曲成奇怪形状的,被柔软皮肤包裹着的肌肉和骨头碎片——那是他曾经称之为手指的东西,无力的耷拉在骨头已经全数粉碎的手掌末端。竭力移动着手臂,然后努力的用他的‘双手’盖住了耳朵。
不,我知道的,红烈……
你不用再为自己的行为找理由了,反正我……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眼中散着鲜血的光芒,银发年轻人褪下了披在身上的黑色羽织,扔出去盖住了少年的脸。
Night9堕星(FallenStar)
“划破夜空的银色轨迹洒下碎钻般的星屑,
即便只能闪耀那短短的一瞬,那也是,一个生命存在过的证明。”
——
于怀中安静沉睡的少女眉头微蹙,银眼的剑士盯着她出神了半晌,随即脱下风衣盖在了她的身上。
刚才已经用喷雾式的**暂时让她睡了过去,至少现在这个女孩不会突然醒来再造成自己的麻烦。更何况自己真正的对手也并不是她,而是现在正在全速赶来这里的另一个人,一个也是和自己一样的,于纷争的棋盘上战斗的棋子。
千夜咎,在心里默背着这个人的一切。身高,近身格斗数据,已知的流派和能力,以及十分必要的……弱点。
黑发银眼的剑士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他手上所戴的和手型契合完美的纯白手套毫不掩饰的展现出自己修长的手指。那是一般人能够引以为傲的优点,可是对于自己而言却并不是这样。既然身为将一切力量全部以更强之力来碾碎的破坏者,自己的身体无论何时都会对即将到来的强敌展现出最原始的期盼。自己对于强敌的期待被破坏者的本能化为了身体上的兴奋感,在手套的布料下微微凸起的跳动的血管,以及不自觉便开始加强的心率和喉咙的饥渴。或许自己本来就是一头野兽,没有鲜血的浇灌就永远不会满足的野兽。
可是究竟是谁造成的这一点……自己的心里应该更清楚不过了。
“慢死了,究竟……”不经意间突然瞥见追来的人已经进入了自己的视线,剑士无奈的起脚碾碎了立足屋顶上一枚瓦片,打算给不辞辛劳追他到这里的那个人一点小小的惊喜。
本来Last主人明明说过这次不会给那个家伙任何时间来追上自己,但是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接应自己的人像是爽约了。
用鞋尖挑起瓦片的一角并快速将其踹向名为千夜咎的剑士,其目的是引他拔刀。这是虽然剑术流派属于西方的自己也需要十分了解的信息:例如千夜咎一样的以一刀流为主的剑士通常以威力最大的居合作为起手式,如果被那样的攻击所击中,自己肯定会陷入被动。
抽出自己的武器,那是以银白色为主调的纤长西洋剑。剑锋于月下闪耀银白色光芒,而仔细一看其上则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尖利锯齿。剑身之上雕刻着细密的符文,如同失落了的古代文明的语言。随意拉松了自己领口所装饰的复杂领结的银眼男子迅速抬手,随即以迅疾的一击将袭来的对方抽飞。
听觉捕捉到了水泥碎裂的声响,自己送给千夜咎的见面礼恐怕已经被完全解决掉了。而且从没有刀刃出鞘的声音看来,他并没有拔刀。
“把红小姐还来,破坏者Smasher——堕星。”
于空中轻盈翻滚数圈后无声着陆于房顶,切裂者千夜咎所举起的刀鞘上有着些微的划痕,是由方才击碎水泥而造成的。缓慢握住日本刀刀柄的他语气平缓却隐含着不容反对的味道。这是和红烈的承诺,一定要保护少女的承诺。
嘶……
踏步和拔刀一气呵成的居合为一刀流中的精髓,极快的出刀和大范围的攻击正是它的威力所在。
拔刀一瞬间早已移到离堕星不到半步的距离,的确感觉到了刀刃所收到的些微阻力。但是这种感觉……却没有切到肉。
避开了居合?
不,这种感觉……
视线瞬间突然被某个飞来的不明柔软物体挡住面门,从其上传来的并不是血腥味,而是淡淡白茶的清香。扯下暂时蒙蔽了视线的物体,却发现那只是一条普通的饰带而已。
条件反射举刀格挡,挡下了来自堕星的一记突刺。平衡住身体的同时,银眼剑士腹部衣料的一条切痕也跃入自己的视线。
并不是没有砍中,只是没有切到肉罢了。心中暗暗确定了这点的千夜咎也开始惊叹于对方的反射神经。
出鞘的一瞬间不惜付出让身体失去平衡的代价将身体后撤,让最可能受到攻击的腹部避开居合。
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价格不菲的西装被划破的惨不忍睹的样子,堕星也确定了方才那一击的威力。
毫无防备的被打中的话,会当场挂掉的。
破坏者之血被力量唤醒,战意顿起的堕星也举起了自己的西洋剑。
——
“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回去休息一两个星期就好了。”
涂于我手上的药膏散发着冰冷的触感,而医务室医生包裹于其上的绷带却让药膏更刺激到了伤口。
“痛。”用一个字简单的说出自己的感受和抱怨,我看着两只同样缠满绷带的手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搞成这种样子的?”拧开龙头开始清理双手的年轻女医生带着一脸无奈的表情对着我。“这种在同一时间造成的双手严重灼伤,不要用做饭不小心的理由来糊弄我哦。”
“我取烤箱里的饼干时忘记戴手套……”
低下头,我既不擅长编造理由也不擅长说谎,这种简单的理由怎么可能真的让她相信。并且,暂且不提这点,脸上某些特定部位开始升高的温度也在脑海里直接提示了谎言可能被戳穿的高级警报。
……不要脸红啊喂!察觉到这一点的我慌忙捂住脸部,但是对刚刚才被医生处理好的伤口而言这简直就是对它的另一种惨无人道的虐待。
“好……疼!!”
“你啊,这样子乱来是想死吗?!”
这早已不是第一次发生的事情了,自从经历了上次不明原因的暴走之后,我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一个作为夜族的全部能力。
我的武器拒绝我的碰触,只要我带着那样的想法去碰它的时候,它便会释放出强烈的力场将我弹开,或是放出高热和电流——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会在医务室接受烫伤处理的原因。
不仅如此,作为夜族的能力也全部消失了。
原本在夜晚行走的时候能够捕捉到任何一丝细小声音,甚至仅仅通过脚步声便能分出对方是敌是友的听觉,在夜间能够视物如白昼的视觉能力已经都消失了。像被人捂住耳朵一般什么也听不见,眼睛也是,和普通人类在夜间的视力已经没有什么两样了。
只有在黑暗中持续发着光的眼睛还在证明着我身为夜族的身份,但是这样的我已经毫无置疑的变成了人类中的怪物,以及怪物中的羔羊。
无论在哪一方都无法生存下去的我,到底……
漆黑的刺棍安静的躺在书桌上,从巨大的窗里投射下来的夕阳余晖将其染上淡淡的暖色调。
“噼~”
黑红色的电流依旧由刺棍四周迸射出来,它在先前已经用绝对暴力彻底表示了其拒绝我的决心有多么坚定。现在对于活跃在它四周的电流只能做出这样的解释,要么这个任性的家伙在为自己的胜利欢呼,还顺带着对我这个失败者的挑衅和嘲笑。
伸手再度抓住那截嚣张的东西,不顾黑红色的电流再度灼伤手指。我盯着它,随即用力的将它抛向宿舍的墙角。
“你这家伙,不要太嚣张了。”
溢出的电流停歇了一瞬,突然像是任性的大小姐一样发起脾气来,不仅肆无忌惮的将力场到处乱放把房间搞的一团乱,高热的电流也灼烧了房间里的地毯。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武器还有傲娇属性吗?!
“唔……”
刺鼻的焦味儿迫使我捂住鼻子,正打算推开窗户以防止触动房间内烟雾警报的我却发现了贴在窗户上的另外一张脸。
“哇!!!”
打开窗户的动作仅仅慢了那么几秒,烟雾报警器刺耳的铃声便在耳边响起。
“糟了……”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蹲在阳台上的人早已伸手将我拎出了房间。庆幸从报警器制造出的小型暴雨里逃脱的我同时也欲哭无泪的看着其余难逃魔掌的房间里的一切,开始想着究竟是要欢呼还是直接的喊出某三字真言……
“不幸啊……”
“诶?”
在我面前代替我慢慢吐出所谓“真·三字真言”的黑发少女,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种强烈的违和感……就好像现在她比我更加适合说这句话一样。
——
兵刃碰撞的声音在满月的上空不断交响,随其迸射出的火花宛若碎钻般洒落的星屑。优雅的西方剑士手中的西洋剑只是不断的进行着抽击,柔软的剑身看似并非用来劈砍,而是扰乱自己视线用的。
每一次的格挡都会使西洋剑原本柔软的剑身弯曲,而堕星正是依靠这种精巧的弹力快速回复到对自己有利的攻击状态而再度使出突刺。每每从和他的缠斗中脱离,堕星的位置却始终没有离开昏迷的红流歌周身一步远的距离。
他的目标……真的是暗杀者?
为了杀她吗?不,如果他能够那么做的话早就会做了。快速在脑内否定了自己的第一个推论并再度举起日本刀,对面的堕星也调整好攻击姿势疾速朝自己冲来。
乒!乒!
再度交接的兵刃炸开了脆响,不断猛攻的千夜咎试图拉近自己和红流歌之间的距离。西洋剑柔软的剑身始终无法正面接住太刀的一击,被逼的不断后退的堕星很快也发现了他的目的。
这个男人想要从自己手里抢回红流歌,在他的目的没有达成之前,他是不会收手的。
这个女孩对于千夜咎而言真的是如此重要吗?不过是一个即将沦为强弩之末的家族,只能通过联姻来获取力量的筹码而已。但是千夜咎所表现出来的要救回她的决意完全反映在了他那如同狂澜怒涛般的攻击之上。
为什么会为了一个仅仅见面还不到一个小时的女孩拼命到这种地步,千夜咎?
冷冽的月光转瞬为阴影所覆盖,银眼剑士仰起头颅,看见那几乎已经完全遮盖了明月的鬼神。
凌厉的劈斩由上方袭来,将西洋剑举至头顶,堕星似乎已经知道了所谓的答案,以及这场战斗的胜负。
啪!
受到由上重击而瞬时弯曲的剑身终于超出了它的弹力极限,无处可泄的巨大力道却反映在了紧握的剑柄之上。本想抵挡攻击,那把西洋剑却不自觉的脱手飞向远处。
由此露出的破绽让自己被千夜咎狠狠踹中腹部,肋骨断裂的同时,堕星的身体也就此摔下房顶。
“呜……!”
鲜血不断涌出嘴角,并逐渐化为弥漫在空中的血雾。银眼男子费力的睁开双眸,也在那一瞬捕捉到了千夜咎瞳孔里那一丝极小的波动。
我已经找到了,原来那个问题的答案便是你的弱点了,千夜咎。
坠下屋顶的堕星看着收起太刀的千夜咎的身影在视线中逐渐远去,他的嘴角现出一丝不引人注目的微笑。
破坏者,其之为绝对力量将一切障碍碾碎的存在。
切裂者,其之为手持利刃将一切障碍斩断的存在。
二者均为人形之兽,且其道路终有相交之时,争斗之果……无法预测。
漆黑的瞳眸记录着方才二人的剑舞之影,口中的呢喃逐渐化为书本上所记录的谜题文字。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中发出的是奇怪的黑金色光芒。此刻并非少女,而是纷争之‘书’本身在行使其职责。
“嘛,堕星那个家伙有力量,千夜咎则是利刃……那本大爷算什么呢?”
蓦地于背后响起的年轻男声打破了这一切,褪去了眼中光辉的少女没有回头,却悄悄合上了手中的漆黑之书。
“大爷我啊,只要是看了不爽的东西,都将以‘绝对暴力’让它万劫不复……”
身后的年轻人露出了雪白的利齿,宛若渴望鲜血的暴虐猛兽。
——
从手指间纷飞散落的是燃烧殆尽的闪耀碎屑,簌簌的,脆弱的,生命的碎屑。
总是这样,最后的道别都没有说出口,你们就这样碎掉了。
总是这样,给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总是你们令人不快的惨叫。
有什么好害怕的呢,有什么好恐惧的呢,至少告诉我……你们究竟为了什么而尖叫呢?
摩挲了手指,碎屑纷纷落下。
身着朴素的年轻人弃掉了手中化为齑粉的透明碎片,再度推起轮椅向前走去。黑色的长发简单的在脑后束起,一副墨镜则遮盖住了他的眼睛。
慢慢垂下头颅,细碎的铃声伴着发丝的动作跳跃不已。身旁的轮椅自己动了起来,在地面上留下一条狭窄的裂痕。它碾过一段烧的焦黑的木头,碳化物承受不住重力而崩裂开来的同时轮椅也失去了平衡。察觉了这一点,年轻人赶忙上去扶住轮椅。其上的人无力的晃动了一下,终于还是回复了原来的样子。
轮椅上坐着的少年无力的低着头,五官模糊,漆黑的发丝将苍白脸颊覆盖上一片影。少年的年龄最多不过十五岁,细弱的四肢在略显宽大的T恤袖口和裤脚若隐若现,隐隐约约能够看见的则是根本不像人类的,扭曲可怖的手脚。
“时雨先生说就是在这里。”
扶住了微微颤动的轮椅的他抬了头,伴随着铃声从灰暗天空中落下的雨打湿了发。天空暗的没有一丝生命的色彩,皮肤被无光的油笔涂成死人的颜色。默默的用脚在地面上画出一条线,黑发的年轻人开始向前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随着脚步,附在束发带上的铃也在颤抖。年轻人的眼睛平视着前方,但是他眼神似乎并没有注意在周围的景物之上。事实上他无心,也不想欣赏周围的景色。
没有人推动的轮椅再度自己动了起来,跟随着年长者的脚步,不发出一丝声音。坐在上面的少年从始至终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就像个木偶。
默默数着走过的步数,年轻人停下,再度陷入沉默。
其实并不是一片死寂的,他第二次垂下头,在他的脚边或许曾经躺过一具尸体。尽管那个倒霉的家伙可能早就随着岁月的流逝风化分解,但是骨头在地上留下的痕迹却仍旧清晰。
现在,一只被染成土色的骨节毕露的手正在他右脚边,似乎要抓住自己的脚踝求救。他盯着那只失去了生命的手出神一会儿,随即用鞋底慢慢的将其抹去。
已经全部都烧干净了呢。
“不,这里还有它的波动。”
取下了墨镜,黑发年轻人的双眸是属于天空的蓝,从其中发出的则是名为镇静的光芒。
“再给我一点时间,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找到。”
足尖在地面摩挲了一瞬,年轻人的周围腾起一股尘雾,接踵而来的无形之力瞬间将雾的屏障撕出千疮百孔,周围的废墟则应声崩溃。
“我等‘雾久家’(Kirike)的……”
——
“已经没事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等她醒来的时候,想要这样的对她说着,然后再摸摸她的脑袋。
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做,自己也不清楚了。
如果只是为了完成红烈的愿望,如果只是单纯的为了完成他的愿望,现在的自己不是已经做到了吗?
缓慢行至昏迷少女身前的男人忽然瞥见了那睡脸上微蹙的眉头,看到如此表情的他不觉双手僵化了一瞬。
为什么会在熟睡中露出那种表情。
那样的表情不属于你。
突然想要了解,是不是在红烈变成现在那个样子之后,她的每一场睡眠都会被噩梦所缠绕。
这场战斗是怎么了。
琴恩和这个女孩都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可是因为这场无意义的纷争,他们的命运便被就此改变。琴恩失去的是本该属于他的所有童年记忆,而这个女孩失去的则是她的父亲和她原本有能力去追求的幸福。
乱套了,全部都是因为这个纷争。
在女孩身前蹲下,千夜咎伸出手去想要抚平她紧蹙的眉。然而在手指触碰到她皮肤的一瞬间,一阵细微的碎裂声却占据了他的整个听觉。
一寸寸从身体蔓延开来的裂痕逐渐占据了整个脸部,红流歌的身体在自己碰触到她的一瞬间完全碎裂开来。
这是……?!
没有血腥味也没有任何受致命伤的痕迹,为什么她会碎掉?
拾起一枚碎片粗略观察,千夜咎很快明白了面前发生的一切。
可恶……
用力攥紧拳头,在手中猝然粉碎的碎片化为粉尘消失在空中。
“你想要知道她在哪里吗?”
毫无起伏的问句出自两个稚嫩的声音,虽然两个声音各自属于不同的人,可是两个人说出同一句话的时机却完整得无法挑剔。
“你们……是谁?”
站在千夜咎身后发问的是一对相貌相似到如同复制体的双子。修剪得层次分明的发丝在月光下反射出金属蓝般的光泽,琥珀般的橘红双眸在夜晚的光芒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少年上身所着的是黑色紧身衣和同色系的皮衣,而下身所穿的皮裤和长靴则更显得腿部的修长。
“我们是主人用来传达‘主人的愿望’的使者。亚狄洛特和亚狄路德。”
眼罩遮住了左眼的少年略微颔首,表达了自己为双子中较为年长的亚狄洛特。而另外一个被眼罩遮住了右眼的少年则是亚狄路德了吧。
同样的发型但是梳向不同方向的发际,以及分别遮住左眼和右眼的纯白眼罩。如果没有这些为了让人能够辨别而故意造出的不同,几乎是无法通过视觉来区分这两个孩子的。
新的……敌人?
虽然二人看上去并无战意,空气中也没有漂浮着令人不快的杀气。千夜咎仍将手放在了刀柄上,不管怎样,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对方和带走红流歌的堕星一样,是和自己处于对立的阵营一面。
“非常抱歉,因为我们的主人十分需要红小姐的帮助。因此在您和堕星大人交战的时候,我们便略作手脚,将真正的红小姐安全的送到了主人那里。”
被骗了,太过沉溺于战斗,连他们是何时介入的都不知道。
“……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我想听到的,只有你们的一个回答。”
出鞘的‘雫’已经笔直的指向了二人。
“我要你们……把红小姐还来。”
冰冷话语的终结伴随的则是迅疾的一击,千夜咎早已不知何时身处在二人身后。
“我…们……明白了。”
没有任何征兆,亚狄洛特和亚狄路德受到攻击的身体变得如同处于寿命边缘的灯泡一般忽明忽暗。二人的表情仍是平淡,就好像方才的来自千夜咎的攻击对他们的身体根本微不足道一般。
“您对她……果然……有着执着呢,这样想要取回……她的执着。”
如同受干扰般电信号样的噪音让千夜咎确信,面前的双子只是来自于夜族精神力的投影而已。破坏了他们之间联结,声音的传导也渐渐不清晰起来。
“不要用对动物说话的口气……去说她。”
收回了刀刃,属于亚狄洛特和亚狄路德的实体投影也就此消亡殆尽。
——
端坐于一张巨大扶手椅上的两名脸孔相同的少年双双睁开眼睛,同时间长出了一口气。
“怎样,结果如何?”
饶有兴趣的盯着二人的白衣巫师用手撑起了头颅。
“千夜……”
“拒绝了。”
毫无起伏的口吻宣告了交涉决裂的事实,而听到这一消息的巫师却并没有感到惊讶。
“就是因为这样,千夜才是个不错的对手。这一点……堕星也是十分肯定的。”
将鲜红的玫瑰花束置于女子的墓碑前,堕星将双手插入衣袋之中。
她是自己的罪,是自己即便用一生来偿还都不够的罪。同样也是,对自己当时的软弱的惩罚。
因为她的死,自己变得无法回到过去的自己。
“喂,诺拉姐姐。今天的玫瑰开的很好呢,希望你喜欢。”
就像是约定好了一般,在那个雨天被自己买下全部花束的女孩,以后总是会为自己留下最后一捧盛开的玫瑰。
火红的热烈的思念与无法得到的爱,被露水湿润了的动人香气在墓园之中弥漫开来。
我本来该给予你的东西……却最终没有……
天父为了惩罚我的这份软弱,便降罪于我。
坐在墓碑前的男子伸手整理好了花瓣,起身时余光却瞟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修剪得层次分明的深蓝色发,包裹全身的黑色皮质衣裤。被纯白医用眼罩遮住的左眼以及裸露在外的橘色右眼。蓝发少年显然不是来看望某个已经死去的人的,因为他仅有的那一只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自己。
察觉到此,堕星的双眸黯淡下去。
“呐,诺拉姐姐。我似乎该走了呢。”
轻声说出此番话语的堕星俯身亲吻了墓碑上的女子照片,再度起身望向少年方才所在的地方时,那里却已经空无一人。
独眼少年是禁锢着自己的枷锁,而其后操纵着束缚自己锁链的则是现在自己称之为主人的人。
单单以自己的力量是无法让自己重新获得自由,但即便脱离了他们的自己还是被名为纷争的牢笼禁锢其中。
但是,如果能够获得更强大的力量的话说不定就可以……
“我还会来的,所以等着我吧。”
唯一能够获取力量的途径便是加快觉醒的进度,直到能够拥有挣脱牢笼的力量。
但那样做,便意味着自己的双手将沾满鲜血。
——
“神父大人叫你过去,带着你的武器,一起。”
完全无视了目瞪口呆的我,Milla自顾自的抛下这一句话,随即跳下了窗台。
有没有搞错,先不管擅闯男生宿舍这一点到底会违反第几条校规受到怎样的惩罚……我的寝室可是在二楼啊!
再不去管Milla身着校服的短裙,跳下窗台时该会展露怎样一番风景……我现在可是被她拽到了二楼的窗台上!
再提一点……寝室的窗台其实只是用来给摆花盆用的,也就是说,完全不适合给一个人类……或者是一个拥有人形外表的夜族所站立的地方。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是……
“Milla!!麻烦你告诉那个家伙现在我根本没办法拿武器啊!!我的意思是不仅无法装备而且也无法持有!!喂!有在听我说话嘛!!还有那个故意加快脚步的动作为什么会那么诡异啊!”
不知道为什么,Milla看似在故意整我的动作,居然和那个已经逝去的人是那样相似。
不排除那是她性格里一部分的恶趣味,可是这种熟悉的感觉究竟是……为什么?
回头看了看几乎所有东西都被泡在水里的我的寝室,再度重重的叹了口气。不知道被泡在水里的傲娇黑镰被我碰到之后又会做出何等过激反应。
“所以……这就是你的手变成这样的原因?”
红发的神父皱着眉头看着我被烧焦的双手掌心。
“是……”虽然连我都对发生于自己身上的猎奇场景表示不可置信,但是既然已经变成了事实也就只好认了。
“所以,你是说自从力量失控暴走后,这把武器便开始拒绝你了?”完全不被黑镰排斥的神父一把抓起它并且熟练的将其还原成为第一形态的刺棍,我只有在心中暗暗表示羡慕嫉妒恨。
一切都是如此,克罗诺斯先生完全没有受到黑镰的排斥反应,但是即便是已经还原为第一形态的黑镰,当持有者从他换成我的时候,便会产生强烈的排斥。
“唔……!”
因为疼痛而松开握住黑镰的手,它很快便还原为满身冒着电光的未觉醒形态。
“还真是很任性的武器呢。”
看到了黑镰一系列的表现而若有所思的神父点了点头,完全不考虑我的感受。
“什么啊,任性这种解释算什么?!”
第一次听说武器还有人格设定,我只能对神父的分析表示甘拜下风。
“黑镰也算是夜族世界里的神器。”推了推鼻梁上的单片眼镜,克洛诺斯先生换成了标准的说教腔调。“一般来说,蕴含着巨大力量的武器都会多少有些不正常,正如你所见到的黑镰的傲娇属性开始对你的排斥一样,如果这种危险的东西是人人都能够持有的,那么夜族世界肯定会乱套的。”
“等等,我犯下什么错了要被黑镰这样对待!?”
“可能性一:你冷落她了,”红发的神父竖起一根手指。“可能性二:你家暴她了,可能性三……”
“停下!”听到如此回答的我再度忍不住仰天长啸。“这算是哪门子推论?!”
“嘛,的确有可能的。即便是夜族,对于神器的了解也只有很少的一点。说不定那些武器还真的和我们一样拥有感情呢。”半带怜悯拍了拍我肩膀的神父继续说了下去。“所以呢,如果你接下来待她好点的话……说不定她便会原谅你呢。”
“凭什么要我侍奉一根棍子??还有那个诡异的‘她’是怎么回事?!”
虽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分明看见了头顶的吊灯都因为我的一声咆哮而簌簌抖动起来。
“当然,正如你所说,以上的一切都是我的推论。”摘下了单片眼镜的神父回归了原本那严肃的模样。而将手中的圣经置于桌面上的他也退出了之前的不正经模式。“琴恩,如果你的超直感能力真的已经完全失去了的话……你的处境已经十分危险了。”
缓步踱到书桌旁的神父拉开了右手边第一个抽屉,从内取出的则是一个漆黑别致的方盒。
“在你彻底恢复能力之前,暂时用这个防身吧。有个朋友临走前给我的,他说我有一天肯定会用得上。”
天鹅绒衬底的盒子上躺着一把漆黑小巧的手枪,对于一直使用近战方式的我来说,对枪械的认知则基本处于一窍不通的状态。
“九毫米口径,配合一发弹后的填单量17发。在所有九毫米手枪里的体积最轻,像你这样的小孩子也能轻松使用。而且体积很小,没人会在街上看到你的校服里藏着一把枪。”神父不失时机的对我做出了解说。
“你当神父之前是搞枪械推销的吗……不良校长。”
“嘛,只是一直以来对这种机械兴趣很浓罢了。”完全没有理会我的吐槽,但是撩了下遮盖住眼罩的头发的神父似乎又回归了之前的那种不正经状态。“我那朋友是个大好人,特别附送消音器和水下发射装置——只是不知道那种违反厂商意志乱来的东西会造成什么后果罢了。”
违反厂商意志乱来的东西……是指这个手枪其实在水下根本不能用吗?
那如果用了的话会怎么样呢……
“哦对了,话说回来,我所听说的是如果这种手枪在水下发射的话会导致射手受伤呢。”
脊背忽然冒起一阵凉意,那个家伙……他绝对是故意的。
“至于这个……”
结束了枪械推销并且将盒子递给我的神父再度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无法被我发动的黑镰之上。
“这并不是我的东西,所以我也无权持有它。”声音再度低沉下来。“你要一直带着它,即便它再怎样的拒绝你,也绝对不要就此将它丢弃。”
被轻轻放于手心里的黑镰并没有如同以前那样再度大发脾气,如果以神父的感情论作为解释的话,那大概是黑镰已经不想让我再陷入为难的境地了,如果再吐槽一点,那可能就是已经对我这个玩具表示腻烦了……
“稍微懂点事了吗……”我叹了口气,可却总感觉神父似乎说了一些我无法听懂的话。
——
这并不是真的……
赤足沿着走廊狂奔的少年已经气喘连连,不管侍女们如何阻拦都无法停止他的脚步。
长廊无法看到尽头,远方的黑暗如同一张大嘴,少年像是自己跑进怪物喉中的食物。
“凌牙少爷,请停下……!”
“就算你现在过去也帮不了任何忙!”
男孩鲜红的双眸看上去像是凝固了的血,雪白的牙齿咬住嘴唇。不一会他的嘴角溢出一缕鲜红。
少年狂奔的尽头是一扇绘有红梅的纸门前,尖锐的抽吸声从喉管中挤出。房间里看上去烛火摇曳,一个少女的影子映在门上。
求求你,只要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就好了吧……
颤抖的小手渐渐覆盖了纸门上少女的黑影,随即他一把将门拉开。
门与门框摩擦碰撞的声音相当刺耳,少年跌跌撞撞的奔进房间,镜前默默梳理头发的少女沉默不语。
银白的长发被梳理过一遍又一遍,低着头只顾默默梳头的少女不看镜子。
那个孩子送给你的呢,流歌,要好好珍惜哦。
我……
双唇微张着好像要说什么,可是唯一留在这个房间里的只有沉默。
“姐姐……”
破碎的声音由喉管里发出,少年踉跄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姐姐……流歌姐姐!”
镜中少女鲜红的眸子只是沉默的盯着前方,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来自她弟弟的呼唤。
“这不是……真的吧……呐,姐姐?”
轻轻摇晃着她,名为凌牙的少年觉得,这种沉默就快要把自己逼疯了。
说一句话吧,对我说一句话,哪怕一句!
“他们说雾久家……雾久家出事了……什么都没了……朔空哥也……呐,姐姐……”
少女的双手终究是颤抖了一下,没来得及握住的木梳顺着发丝滑落下来,跌到地上的声音则被少年的哭腔所淹没了。
“姐姐……姐姐,不要不说话啊……这样好可怕……就算是哭也可以……不要一直这样不理我……求你了……”
慢慢抓住少女背后的衣料哀声恳求,少年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何时流了下来,又是何时湿透了姐姐的肩膀。
为什么不回答我呢……
为什么连哭也不可以呢,姐姐……
难道现在不是你悲伤的时候吗,姐姐?!
“凌牙……不要再说了。”
“诶?”
疑惑的抬起头,在看到镜中少女缓慢开口的同时,从她的双眼里,也慢慢的溢出了两缕鲜红。
如血的眼泪滴在纯白的和服之上,瞬间绽开两朵鲜艳的花。见到此景的少年惊骇的后退几步,肩膀却被另一个闯入者牢牢抓住。
“凌牙,你太放肆了。”
低沉而带着这个家里独有威严的声音,不用确认就能够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自己和姐姐的父亲。
“从今天开始,在这个家里不要让我再听见关于雾久的一切。另外,流歌……”
不知所措的少女拾起了地上的木梳,像是护身符一般将其紧紧攥在手里,在面无表情的父亲面前,那仿佛现在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我已经向千夜家发函了,流歌,你将要嫁给千夜家的家主。从现在起,凌牙不准踏入流歌的房间一步——你的姐姐已经是要嫁人的年龄了,你再和她混在一起成什么体统。”
平静淡漠的语气如同火种,彻底点燃了少年心头的愤怒,而姐姐此刻表现出来的沉默却再度让他感到极度的不解。
每个人都是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才活在这个世上的吧……
那一天也是,拿到梳子的姐姐也是,她的笑容让我觉得她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但是……为什么现在面对要夺走这一切的父亲大人,你却一句话也不说呢?!
“别开玩笑了……”
咬破了嘴唇,少年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让他立刻站了起来,直面父亲冷酷的狭长双眸。
“别开玩笑了!你以为我是小孩所以什么都不知道吗?!这一切都是你指使的是不是?!都是你计划好了的……对不对?”
用力挣开父亲的手却也因为失去平衡跌在地上,少年凌牙像是躲避一个可怖的恶魔般离开了他的父亲,而他的双眸中此刻则溢满了这个年龄的孩子所不应该有的仇恨。
“父亲大人不觉太卑鄙了吗……这样做……这样做的话,流歌姐姐会很可怜的啊!!只是因为……只是因为你是我们的父亲,是这个家族的主人,你就可以随意的把我们当作道具利用,夺走我们的幸福吗?!”
不……不只是我们,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是你呼之欲来挥之即去的道具!
“凌牙!竟然有胆量说这样的话,你这个还未觉醒能力的人能够做些什么?只会缩在家里被人保护的你懂得什么?!”
从天而降的暴喝让少年的身体产生了本能的恐惧,脸色已经铁青了的父亲扬起了巴掌,明白属于自己惩罚即将到来,少年索性闭上了双眼。
……无论受到怎样的惩罚都不在乎了,我只要……
“啪!”
预料到的脆响的确传到了耳中,凌牙却因为惊愕而张开了眼睛。与此同时,一双手也紧紧将自己搂在了最熟悉不过的怀抱之中。
鼻子贴在柔软的布料上能够感受到人体的温暖,嗅到熟悉的体香。
那是从来都没有变过的怀抱,眷恋的怀抱。
——不要再哭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妈妈。
“姐姐……?!”
那双手随即将自己搂得更紧,红流歌的脸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刮痕,血珠慢慢渗了出来。
“父亲大人,凌牙……还不懂事,请不要这样对他。”
松开的怀抱,失去的温暖。少年凌牙突然觉得,他清楚得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我……会嫁给千夜家的。”
捂住脸颊摇晃着站起来的少女表情平静,仿佛在她记忆中那个给她留下了最多回忆的少年,已经被完全替换成了素不相识的那个男人。
没有眼泪,没有一丝悲伤的语气,这就是她的回答……
“不……不要这样……”
地面上出现了淡淡的水痕,如同落入大地怀抱的细雨一般,寂静无声。
由少年凌牙眼中所流出的泪水,再也无法停息。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回答……这样的结果,真的就是姐姐你想要的吗?!”
用力的捶着地面,凌牙将头深深埋进袖子之中。
已经分不清是她的悲伤还是自己的悲伤,就这样化作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如果这眼泪是为了少女无言的悲伤而流的话,那么就让自己在此把眼泪流干吧。
已经不想被保护了,从现在起……要被保护的人,是她。
不想让她悲伤,再也不要让她悲伤。
如果你是为了保护流歌姐姐而不惜夺走她的幸福的话……
那么我一定要证明……你的做法是错误的。
我,会保护她……并且,让流歌姐姐……幸福。
——
逃跑吧,尽力的逃跑啊。
这是属于猎物的你唯一特权。
隐藏于斗篷下的刀叉被不可见的力操纵,纷纷浮于空中。头发呈现不自然的灰白色的男子用力扭动了脖颈,从关节处发出了咔嗒咔嗒的声音。
“喂喂,别跑啊,你要是不见了的话本大爷的乐趣会少掉很多的!”
再度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嗜血笑容,男子抬起手,如同银色蝶翼般在身体两侧展开的凶器阵随着手指的方向纷纷朝着少女飞去。
“真弱呢……”
急于护住身体和脸部却也将自己的手脚暴露给了敌人,锋利的刀叉毫不费劲的将手脚全部洞穿。
弥漫在空气中的血雾更加勾起了男人虐杀的欲望,轻易踏碎了脚下着陆点的男子一跃而起。如同被看不见的力量所支撑样笔直的飞向手脚全然被刀叉刺伤的女孩。
“喂喂,这么快就放弃了吗?”
男子身旁由各样凶器构筑而成的银翼再度展开,舔血的刃口于月色下闪现凛冽寒光。
“无聊……这么弱的家伙……”
用力抓了抓总是凌乱的灰白色发,正想要开口抱怨的男子却突然注意到了猎物的有趣反应。
不顾自己失血过多的事实,女孩竭力护在怀中的是她从不离身的黑之书。
即便手脚都被刺穿却还是护住那本黑色的书吗……这不禁让男子感受到了莫名的兴趣。
既然这样,下一次干脆就直接把手脚切断,然后……
屏息再度操控位于身体两侧的银翼,男子准备挑选军刀来斩断猎物的四肢。
“嘛,虽然这个世界上路过才是真正的王道,不过稍稍非主流下也不错吧?StyleDash。”
“哈?”
背后突然出现的声音让被唤出名字的男人生生收回了出手的军刀,对这个声音完全没有印象的他却不知为何感到莫名的火大。
“你这家伙……想死吗?!”
莫名的怒火促使Style调转了银翼的攻击方向,刀尖所指向的则是身后蓦地出现的不速之客。
“嘛,别生气哟。我只不过是个见义勇为的侦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