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时节。
江州多的是四季常青的行道树,被落下叶子堆积的仅限于一些落叶乔木,比如梧桐,银杏之类的,到了冬天已经和光杈差不多了,等到春天再次降临的时候重新冒出嫩绿的细芽,但这也是后话了,眼下冬天才刚刚开始,温度也还没降到必须非穿厚厚的棉袄,只是冷意已经悄然无声地包围了整座城市。
拉开窗户,夏末被迎面吹来的寒风战栗了几下,随后迅速关紧。
整个世界就像是对她有着恶意似的,她搓了搓冷冰冰的手,对窗外落寞而萧肃的风景有着近乎抗拒的厌恶,她讨厌湿冷的季节,天气一冷,她的各项生理指标便簇簇地往下坠落,对很多事情提不起应有的兴致,经常性的嗜睡,还有往常的许多乐趣她也感受不到了。
渐近冰封的折磨容易让人变得冷漠,但本性活泼的她不该与这个词搭上边。
“今天能不能多赖床十分钟?”夏末钻回了被窝里,恰好夏曦推门进来。
“你说呢?现在已经七点四十了。”
“真的要去上学了?”夏末渴望着确认道。
夏曦披上了一件淡绿色的厚外套,“走吧,别磨蹭了,到了学校你再趴着休息一会儿吧,我早上也有课,你看我完全可以慵懒的逃课,但还是克服了冬天的慵懒,所以说人的毅力充满着无穷的魅力,只做一个懒虫是没有未来的。”
“话说的真好听。”夏末被迫从被窝里钻出来,“我要换衣服,背对着我。”
“谁稀罕看啊。”夏曦提起自己放在地板上的包,拉开门避嫌出去了。
和妈妈挥手道别之后,夏末一接触到室外的空气,就有种要被冻住的感觉,她准备后脚退回家中,然而夏曦早于她一步关上了门,推着她往电梯口靠拢,
“越是严寒的气候,越要昂扬斗志,如果你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夏天上考场没有空调,你准备怎么熬过去?”
“我不怕热。”夏末反驳道,但还是忍耐住了和他一块进了电梯。
夏曦摁下1楼的按钮,看着她眼中渗出了暖意,“既然你这么怕冷,不如挨着我一块走,我替你挡风,你看我这个男朋友当得称职吧。”
“你称职?”夏末轻笑道,“不过是趁机揩油而已,把自己说的那么光明正大,真不要脸。”
“好吧,不要脸就不要脸。”夏曦搂紧了她的腰,带着她往外面一阵小跑。
在小区入口处拐角的路口,他们俩双双停下脚步,夏曦喘着气笑道,“怎么样,稍微一阵小跑,浑身都暖和了吧。”
“岂止是暖和,简直热死了。”夏末打算脱掉外套,却被夏曦阻止了,
“你看你又开始做无用功了,好不容易积攒的温暖你把它释放掉,等会儿走在路上你又要喊冷了。”
“咱们今天坐公交去吗?”夏末不解,也没看到夏曦往车库的方向移步,“公交一趟一趟的,咱们赶得上吗?”
“不用,老爸今天送我们。”夏曦大步流星来到了小区门边,路对面停着夏末老妈平时开的车,而驾驶座坐着的是夏末许久不见的父亲。
夏末打心底感到惊奇,“今天他怎么有空来送我们?不是说上班很忙么?老是要出差,现在不用出差了么?”
夏曦不由得解释道,“老爸换工作了,以他的资历调到设计部工作绰绰有余,而且工资也涨了,所以以后不用长时间加班了,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好事呢?”
“喜忧参半。”夏末撇嘴,“以后我们俩在家行事更要谨慎了。”
“不用担心,在家约会不了,那就去学校,去外面,家里又不是我们唯一的据点,所谓狡兔三窟,你这个粘人的小狐狸,难道不懂得这个道理?”刮刮夏末的鼻尖,夏曦立刻转身朝老爸挥手打招呼。
夏末别扭地哼了一声,“说谁是狐狸呢,我有那么坏吗?”
“我又没说你是妲己。”
“懒得理你。”夏末又脱口而出最近的口头禅,其实她在清羽跟前也爱说,可是到了乔寒那边就是被针对的对象了。
难得上学不用等待太长的时间,一进车内,夏末嚷嚷着要开空调,夏曦坐在前座倒也没表现出什么多余的关心,保持了尽量的矜持,反而是夏父(夏末的父亲)一路按着夏末的吩咐办事。
“最近听你妈说你学习进步不小啊。”夏父笑开了眼,“用的什么好方法,也让老爸我取取经啊,说不定明年考个研究生什么的,派的上用场。”
夏末吐吐舌头,“我哥教的好,要取经也是找他,让他给你指导指导。”
“可以的啊,古人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们俩互相进步,作为父亲,我心里面很高兴,工作也有激情了。”
“然后老爸你调到哪里去上班了?”夏末其实早知道了,但为了让父亲开心,故意哄哄他。
“一个自动化设计的公司,搞搞研发,画画图纸什么的。”
“听上去很高级。”夏末不太懂父亲从事的行业,只知道他以前工作很辛苦,至于现在为什么压力比以前小了,她也没弄明白前因后果。
夏父喜笑颜开,而后感慨道,“也没什么高级的,就是经验到了一定的程度,可以用来创造某些东西了,但这也只是粗浅的,比起国外的技术还差得远呢,需要多学多研究,活到老,学到老。”
“那老哥干你那行其实也可以吧?”夏末不假思索地追问。
夏父耸了耸肩,“既然有更好的出路,何乐而不为,制造业赚的是辛苦钱,不像金融,靠脑子靠运气就能赚得盆满钵满,我还是支持夏曦的决定,他的未来由他自己做主,我们父母总不能因为自己从事什么职业就误人子弟吧。”
“老哥,听到了没,多赚钱,赚到了之后给我花。”
“是是。”夏曦还能说什么呢,他可不想在车内捅娄子。
送两人下车后,今天难得路上没怎么堵车,夏末早于上课前两分钟赶到班上,高三年级已经撤掉了早操,所以来了之后直接上课,如果说半年前班里的气氛还算温和,到了现在,大家都处于绷紧了弦的状态,背单词的,做题的,看书的,还有补觉的,每个人拼尽脑汁地为自己的前途争取时间。
冬天,已经不早了,等到春暖花开,时间已经接近了。
不想盛夏输得一无所有,就得提起百分之百的干劲。
这一周,夏末轮换位置倒霉坐到了二排靠窗的地方,她用好几层报纸封好了窗户漏风的破洞处,愤愤不满道,“究竟是谁干的好事,窗户玻璃也给破坏了,咱们又不是上个世纪上学的小孩,窗户是纸糊的,难道特意为了让同学们体验艰苦的峥嵘岁月么?”
“别抱怨了,我也冷。”乔寒缩紧了身子,夏末才发现她穿的那件白色外套很单薄。
“你过来。”夏末让她靠自己近一点,却被乔寒用眼神拒绝了,“靠近你吹风啊,我才不要。”
“那我过去。”夏末替学校送温暖,故意肩靠肩蹭着她,腾出左手开始翻单词本。
“你还不如把外套脱了给我穿更直接。”
“那我抱你效果岂不是更好?”
最后似乎是妥协了两人的意见,夏末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两个人靠近着背同一本单词本。
只是清羽那边投来了有些艳羡的目光。
也许她的一人座位策略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吧。
夏末背完了单词之后,乔寒合上封面开始抽背,
“抽象怎么拼写?”
“abstract~”夏末对这个单词很有印象,每次一开始背单词本到放弃,然后再心血来潮背一遍,总有这个单词在眼前晃悠,恰似于老是在新手村打转的感觉。
“月光呢?”
“moonlight”夏末回答得迅速。
“还行。”乔寒开始提高难度了,“structure是什么意思?”
“周期?”夏末楞了一下,她对这个单词有些印象,但不牢固,“还是文化,不对,应该是农业。”
乔寒翻了个白眼,“全都不对,周期是schedule,读音相近,但完全不是一个意思,文化是culture,而农业是agriculture,你把语音有相似部分的词记诧了,重新背吧,不合格。”
夏末只好重头再来,后来又被抽背了好多遍,直到单词的中文意思和语音对上了,才让乔寒放过了她。
“乔寒,一块去小卖部吧。”夏末的声音比较大,像是特意给清羽提了个醒。
乔寒缩在桌子旁不动,“不去,你去就给我带面包回来,我还没吃早饭。”
“那清羽一起?”夏末又招揽同僚,然而清羽也拒绝了她。
她只好怂恿着苏梓墨一同下楼,苏梓墨倒也直接,还顺道捎上上了欧阳鹏,于是‘单身狗’夏末不得不忍耐着这两人,面无表情地赶到小卖部,抢手的小卖部今天生意貌似不太好,没几个人在排队,夏末带上了几袋干脆面和乔寒的面包就回去了。
至于苏梓墨,和欧阳鹏去了食堂并无折返,反而作为倡议者的夏末,孤单单地返航了,她心中一直在想,还是乔寒适合当她的姬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