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病情加重了。”
过了很久，她才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
“现在是考虑怎么活过今天，谁还关心有没有病，你不也是睡不着么。”
我看了一眼手上的表，凌晨五点。她也许是睡不着了，起来做起了针线活，为我补衣服上的洞。
“Fatimah，我饿了……”
眼前的女人，是我冒死救下的人。听她说，她是反对派的目标，父亲已经被反对派杀死了。她本人在美国有着良好的医学学历，却自愿投身于祖国的难民医疗。然而事与愿违，她还是受到了迫害。
“我们的干粮已经不多了。”
我们原本的口粮并不多。靠着仅存的弹药不断袭击落单的武装分子，口粮和钱勉强支撑到了两个月。但如今弹尽粮绝，我们昨天不得不撤到稍微安全一点的地方。今天我必须找个办法赚一点钱来养活两个人。
“我知道了，今天吃饱了就行了，晚上我给你带点东西吃。”
我从枕头下面拿出了我最后的武器92手枪，检查了一下里面的10发子弹。为了在这种危险的地方保住小命，这种能一枪就能杀死敌人的子弹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宝贵了。
我从床上下来，也没有多说什么便离开了我们栖身的废弃民居。我环视了一下四周有些残破而萧条的场景场景，然后用围巾和墨镜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份暴露而惹麻烦，我还学了一些当地的阿拉伯语。现在我觉得自己除了教我了一口纯正英语能让我在这里活下去的布里奇老师之外，就只能感谢把浑身是伤的我从死亡线拉回来的Fatimah了。
我步行来到了大马士革的市中心的时候，已经天亮了。因为战火的摧残而残破的城市因为人类的存在而渐渐恢复了生气，人们开始在晨光之下做着晨礼拜。这些穆斯林信仰着他们的真主阿拉，然而也是因为他们的信仰，让这片土地饱受战乱。
我经过了一个有些萧条的商业街，询问了很多家商铺需不需要雇人。但得到的答案都是不需要。不过在这种战乱的年代，根本没有太多工作的需求。更别提我这种来历不明的人了。这种强烈的排斥感让我感到十分焦虑。
“嘿，小老弟，这不是你能干的活。”
在我不远的一个地方，一个瘦弱的小子被一个英语的口音很蹩脚的壮汉丢了出来。那口音就像是用中国的怪味英语。但那皮肤却过于黑了。
“中国人？”
因为一个一个对视，让我和他都愣了一下。那双空洞如深渊一般的恐怖眼神，和不自觉将手伸向腰间的手枪的动作，毫无疑问是经过无数战斗洗的人。
“抱歉，我只是路过而已。”
我意识到了自己的手刚刚也伸向了为了腰间藏匿的枪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用英语解释了一下然后马上离开。
“嘿，举起手来。”
忽然从身后来传来中文的警告的话。但当我举起手来的时候，身后却被推了一把。
“嘿，这不是老乡嘛。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转身看向眼前这个比我高两个头的大汉。他简直就像是在莽莽沙漠看见绿洲，笑的跟个小孩似得。
“呃，别开这种玩笑了。我刚刚差点拔枪……”
看到这家伙似乎并没有恶意，我将已经绑在手腕上的防脱手环解了开来。为了避免在格斗中丢掉武器，我特意做了这样一个东西。
“嘿，兄弟，叫我牛哥就行了，这地方太无聊了，我看你也是个有一手的人，要不要搞点钱花花？我们这里刚好缺个人手。”
她指了指贴在一栋平房门前柱子上贴着的布告，上面用英文写着招募佣兵。在这种战乱的地方，佣兵是比较能赚钱的一种职业。
“多少钱？”
但这种坑老乡的事情，这个世界也不会少。特别是在这种战乱的地方，多留一个心眼肯定不会错。
“嘿，在这种地方，谁特么还在乎钱。只要你有本事，就是这个数。”
牛哥比了个大拇指，估计是想让我猜。
“最高一千美金一天，月薪最少一万美金。”
我虽然从来没有干过这行，但在队伍中偶尔也听人聊起过佣兵这行。在战争的年代，发战争财是最赚钱，当然也是最危险的。
“行啊，行家啊，进来谈吧。”
牛哥咧嘴一笑 ，然后将他那粗壮的胳膊勾在我背上。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在打开大门的时候，牛哥忽然这么问了一句。让我的疑心病忽然犯了起来，我忍着不让自己表现出那种疑神疑鬼的态度。跟着他走进了眼前的一栋平房。
“我叫五号，是来这里淘金的。”
我过去的队伍是第五小队，但现在这里就只剩下我一人了。
“哈哈哈，吴昊么？该不会是假名吧。淘金？想钱想疯了才会来这里。”
牛哥一脚踢开了大门，毫不介意里面忽然对上来的十眼黑洞洞的枪口，坐在客厅里的十几号人围在一张桌子上玩扑克，上面洒满了百元的美金和扑克。
“嘿，伙计们！欢迎新朋友啦。你有英文名么？这帮家伙只懂英文。我就叫OX。”
他似乎是打算将我介绍给这群人，转头问我有没有可以用的英文名。我估计这家伙是查字典生搬硬套来的。
“我叫Victor。你们就是这样欢迎的么？”
我估计是因为我蒙着面纱，让在座的人以为我是恐怖分子，虽然我刚刚因为这骇人的场面，手已经按在了枪上了，但当我察觉到这些人已经将保险打开了。所以只能苦笑的用英语吐糟这帮家伙的欢迎仪式。
“你怎么会来这里，小子，我们这里可不是你这种小家伙来玩的地方。”
坐在正座位上的家伙，带着墨镜的欧洲男子，身上锻炼的一身肌肉。再加上他那一脸横肉的凶相，若是没点胆量的估计现在就吓蒙了。
“你不是这里的头吧，不然也不必出老千了。”
我一眼瞥到了他藏在袖口的牌，虽然只是随口说一句，结果这个房间的敌意一下子就转到了他的身上。
“不，听我解释。不，不别听那个小子乱说。”
反过来被这种阵仗吓到了的金发男子，看来也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主。这种心胸的也不可能当上领导。忽然间，从楼顶上的传来了鼓掌声。所有人都视线移到了通往楼上的螺旋楼梯，从那里走下来了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中东人。因为满脸的络腮胡，所以完全看不出年龄。只见他穿着一身的衬衫西裤，和这里的平民并不一样，想来应该是算富人之流吧。
“厉害厉害，看这位先生因该也是行伍出生的吧。”
我是军人这件事其实并不是很难看出来，通常军人都有自己很明显的特质，熟悉的人一看就能明白。
“你就是这里的老大么？”
虽然这个人看上去就像个这里比较常见的生意人，但看人的眼光，确是作为领导所必须的特质之一。
“很可惜不是，我的父亲才是这里的老板。我只能算是个打工的而已。”
因为有着胡子的遮挡，让原本就不是很明显的表情变得更加难懂。那挂在嘴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
“我叫做Hamoon Halili，这里是哈里里安保公司，如你所见其实就是家职业佣兵的中介。上个星期因为一次营救任务让我我们损失了两个人，但我们下个任务又没有时间给我们去补充兵力。OX，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试试？”
话音刚落，牛哥的手已经搭在腰间的枪上了，但他还没等碰到枪柄，我的枪已经**指着他的头了。
“看吧，就是这样，这小子身手可不比我们差。”
因为发现我手中的枪已经关掉了保险，牛哥只能举起手，一脸得意的看着围着桌子那帮家伙。
“你的家伙是从哪里来的。这种手枪在这里还蛮少出现的。”
同样坐在桌子旁边的一个拉美人，用有些重口的英语问到。我将我手中的枪收了回去，
“好了，若是你有意加入的话，可以上来签合同。”
Hamoon指了指楼上，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那种纯商人语气。在这种战乱的年代倒是蛮少见的。我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二楼。
“因为你身份特殊，我凭着商人的感觉，你肯定不是普通人，敢问一下Victor先生究竟是何方人士？”
Hamoon拿出了一份材料，这大概就是他所说的合同了。
“我来自中国，是个淘金人，哪里赚钱就有我。”
当我得知以中国政府的立场，不能庇护身份特殊的Fatimah的时候，我选择留下来保护她。但在这种地方，没有钱根本难以生存。
“那就好。我们以每月一万美金为工资，高危险任务的时候外加补偿五百到一千美金一天。我们会出安家费用，并且给你一份保险。受益人可以填写你在中国的家人。可以自己购买武器，也可以由我们提供。你可以留着你那个92式，但战场上一把手枪可活不下去。”
Hamoon将那份合同递给了我。
“你们有哪些武器？”
我一边看着合同的内容一边填写。
“主要是FAL，AKM，Vintorez和毒刺火箭。若是你还有什么用的称手的武器，你也可以自己去黑市买。我们会给与一定的补偿。”
他指了指身后的铁门，那里上着厚重的锁。估计就是这家公司的军火库了。
“给我准备一把Vintorez吧，我可以晚上不住在这里么？保险就算了。我只不过是个黑工而已，你肯不用我提供身份证明我已经很感谢了。”
我并不放心Fatimah一个人在家里，特别是晚上的时候会有强盗出没。在粗略的看完了合同的内容之后，我签下了自己刚刚随便起的吴昊这个名字。但我并没有写保险的受益人。
“当然可以，但我们不会给你额外的费用。若是没有意见的话，明天就会去真华石油公司。”
在接过合同之后，Hamoon直接将明天的任务说了出来。
“真华？”
在我的映像中，确实有这个公司，但这个公司是中国人开的。
“对，所以我们才没有问你要你的身份，你是中国人就够了。虽然那个公司里的主要的领导已经跑光了，在哪里工作的人员还有几百号中国劳工。现在他们的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好多势力都虎视眈眈的盯着这一块肥肉。为了坚持到政府派人来接他们，我找上了他们。你知道，对于商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机会，而我刚好把握到了。”
这一次，我是真的能从Hamoon的脸上看到商人看到钱的笑容。
“哼。”
只不过，这是战争所拿到的不义之财而已。
“我知道，赚自己人的人命钱可能会给你造成不适，但这毕竟是战争。若是你能帮助我们搞定这次的的活，我会给你和OX分一成利，前提是你要帮我们安抚那里的中国劳工，我认为中国人的问题就交给中国人解决最妥当。至于其它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好吧，能先给我安家费么？”
我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个商人。但他只是耸了耸肩，并没有回答我的话。
“若是你不相信我的话，我会把这个留你这里。”
我将腰间的手枪放在桌子上。虽然这也意味着我将自己的身份透露给他，但我并没有理由永远在这里呆着，若是想走的话直接走人就行了。Hamoon笑了笑，然后打开了军械库的大门。独自进去，过了一会就拿着一小叠美金和一把装着Vintorez箱子再加上子弹和一个可以装弹夹的防弹衣给我。背心上竟然还印着公司的logo。又给了我一张电话卡作为联系用。
“那我先告辞了，我还有点事情要做。”
我将枪械和零件装好后，拿在手上比了比，这是一把射击手感与05有点像的狙击步枪。虽然手感和05微冲差不多，但毛子一定要说它是狙击步枪。但比起05，这把枪更适合我现在所需要的战斗方式，有夜视仪也更方便我在夜间狙击。
“记得明天晨礼之后，在这里集合。”
我向Hamoon点了点头，接着走下了楼。我对视了一下在客厅里几个人，那个金发壮汉刚刚好像被打过一拳似得眼睛肿了一圈，估计是因为出老千刚刚被打了一拳。
“嘿，你也签了生死状了么？”
OX马上走了上来，笑着和我搭话了起来。
“嗯，我今天还有点事情，晚上要回去一趟。”
“晚上不吃点我做的饭么？我这有上好的牛肉。”
“……”
因为好久没吃肉了，这个字让我竟然犹豫了。
“抱歉，我真的有要事。”
我不可能放着Fatimah今晚饿着，吃的以后还会有。谁知道他也没说什么，直接从厨房拎除了一整袋烧熟的牛肉，然后挂在了我手上。
“拿着！兄弟。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我一看里面除了肉之外，还有好几摞的饼和大葱。
“真是个爽快人，你是东北来人吧？”
心想刚刚拿枪指着他的头确实有些对不住他，但神经过于紧绷的这种条件反射确实有些难以控制。
“昂，这地方除了没有白酒卖之外，就这些东西了，葱是我自己种的。”
这种从久经沙场的的佣兵忽然转变成厨子的感觉，我想也只有热爱美食的中国人才会有。
“嗯，谢谢。那么我明天见。”
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好拒绝，毕竟我太缺少食物了。我谢了他的好意，然后走出了大门。我将枪背在身后，这个国家因为允许持枪，所以带着枪出门的人并不少。在这战乱的年代，什么能比武器更能给人安心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