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到现在还能吃到午餐。”
当恐怖拉开帷幕后,人做什么都是一惊一乍的,像这样在战场上安心的坐在食堂里吃饭真是件奢侈的事情,我也从没见到过。
“你知道么?听说还真有个这样的地方。还是个中国人开的,传说中那个拉面车开在战场附近,每当饭点总两面的战士都涌过来吃饭。”
牛哥一边吃着挂面,一边津津有味的谈论着自己的见闻。
“他们不打起来么?”
要知道刚刚还是以命相博的对立,却能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确实事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所以在那家面馆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为了保护那家拉面馆,任何人都不准在那里开枪”
偌大的一碗面,牛哥几口就塞进了嘴里,那是这里的中国厨子做的。在这种随时都可能是最后一餐的现在,所有人都是放开了胃口吃。
“嗯。”
我将剩下的面也塞进了嘴里,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家乡的面了。就着牛肉吃让感慨只化为一个字。虽然不知道这算不算交战,但这停火是真的。至于我们并没有死伤,很可能是对面放了水。
经过交涉,他们暂时放弃了近攻,毕竟这群武装分子也并不想惹到中国这个中立的国家,直到中国劳工全部撤离这里,他们才会占领这里。不过到时候谁有在乎这种事情呢。没有人不知道石油的利益异常巨大,但这么大一座油田根本不是我们能守的下来的。
“Bear,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虽然我觉得熊爷说不定也很擅长军事谈判,但我觉得也不至于这么顺利。
“我不想做过多的解释,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我们的老板。”
熊爷看了我一眼,没有再搭理我。虽然这么说就和无可奉告没什么两样,但仔细斟酌一下字句之中的内容,却发现Hamoon竟然是关键,他似乎在战场之外的地方做了些什么事情。虽然我知道自己肯定被蒙在鼓里,但拿着人家的钱我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国内的人已经联系上了,听说已经派人来护送他们了,但愿事情能顺利就好了。”
我走到牛哥身旁,然后拍了拍他的肩,我想这也是他最关心的事情。看着阴霾的天空,这里的雨季也要开始了。若是路变的泥泞,我们真不好做撤离。
无聊的轮值持续了三天,雨淅淅沥沥的开始下了起来。将一地表变的异常泥泞。我们在战壕里搭起了雨棚,才勉强让身上保持干燥。气温骤降让我不得不裹上借来的毯子,然后用篝火来干燥身体。
“今年的雨天真长呢。”
坐在我旁边的Akhond嘴里念叨了起来,作为本土人的他,应该很清楚这里原本是很干旱的气候才对,但雨季到来的如此突然,却让他皱起了眉头。
“是么?在我所在的地方,雨可能会下一两个月。”
在家乡的黄梅天,这样的细雨可能连雨都算不上。
“是吗?那还真是个好地方呢。”
Akhond笑了笑,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黑色的膏体,然后撕下一块丢进了口中。
“牙烟,来点么?”
因为这一句话,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我接过了牛哥袋子,然后撕下一点放在嘴里。如同槟榔一般的清新味道和甜味在嘴中扩散。让原本昏沉的脑袋清醒了过来。
“今天预定了军队会来,也不知道到哪里了。”
我看着眼前的这条土公路的尽头,因为下雨而变得泥泞,我想很难走才是。
“中国人一向守时,我想不会来晚的。”
因为乌云的遮盖,夜晚来的有些早。
“但愿如此吧。”
我看着远处的灰暗的灯火,在战争开始后,这里的电力设施就很艰难的维持。通常很难见到人会开灯。但现在有一只反对派的武装力量在那里,也许是为了照明而搭设的电力系统吧。但不知为何,却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那一抹光芒若影若现,在远处震动着。
“有车队来了。”
当Akhond站起来看向远方的时候,我才发现那确实是车辆的前大灯。
我从战壕中跳了出来,然后冲到了拒马的旁边。很快,我确认了驶来的车子的过别,在装甲运兵车的车上,插着中国的国企。我终于松了口气,拿出了怀里的手机,给Fatimah发了个短信。我明天估计就能回家了。
当最后一个中国劳工走进装甲运兵车,为了多上一个人,他们几乎只带了少量的食物和水和衣物就上去了,虽然寒夜的雨有些冷,但他们脸上得救的喜悦却丝毫没有减少。
“终于搞定了。能这么简单的救出那么多人,真是个奇迹。”
牛哥一屁股坐进了吉普车里,还不忘记带上一大堆劳工剩下的食物和很多蔬菜的种子。
“嗯。”
我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奇怪事情,这件事情Hamoon绝对是关键,但直到事情结束,依然没见踪影。但粗线条的牛哥似乎并没有发觉这点,注意力全在那一堆食材上面了。我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熊爷,他根本没有理会这边的想法,这几天轮值下来,也是很累了吧。
“嘿,吴昊。我还以为你可能会跟着他们一起跑回国呢。这么好一个机会,你不回去么?”
牛哥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大咧咧的突然就这么问我。但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一下子让我答不上来。我真的是为了保护Fatimah而留在这里的么?在我的家乡的她在等着我,而我只是个普通人,怎么说都配不上林谦柔吧。对此,我只能笑一笑,然后将原本蒙在脸上的面纱往上拉了拉。毕竟我不想让太多的人看到我的脸。
“我是个淘金人,还没拿到钱是不会走的。”
我随便编了个理由,并不打算告诉他实情。
“哼哼,我也是这样的。说实话,我不是没有这个念头,我也很想回家。但一想到我身上还有担子,我不能就这样灰头土脸的回家。”
牛哥仰身背靠着护栏半躺在了座椅上,然后像是想睡一会,闭上了眼睛。
“嘿,小子。”
就在我想也睡一会的时候,坐在我们对面的熊爷忽然说了一句,我看了一眼他,确定他是在跟我说话。
“干的不错,看来你也不是吃素的。若是个新手,在那样的炮击下估计已经吓尿了。你看上去很年轻,干这行多久了。”
熊爷肯定也是经历过不少战斗的人,但小瞧我可不行。
“三年了。”
普通的兵役只要两年,但当我加入了特种部队之后,
“我打了十五年的仗了,三年前退休干这行,我觉得我会干这行直到我死为止。”
熊爷从怀中拿出一根烟卷,点燃后吸了一口。烟雾中奇妙的香气让我发现了这是什么。接着捂住鼻子尽量不吸进去。
“是么。”
因为在战场上所受到的心理创伤,很多军人都无法适应日常的生活。战争和死亡的阴影会一直缠着这些人。有些人甚至选择死亡,有些不被理解的人选择回到战场死在这里。
“我和我妻子离婚后,我就再也没有家可以回去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样选择这条路,不管你有多厉害,我劝你赚到你的钱就回去吧。趁你还没有变成我这样,这是忠告。”
虽然是苦笑,但熊爷脸上却露出了这种异常少见的表情。
“我还有很多事情在这里没有完成。我肯定不会死在这里。”
Fatimah,是我重要的人。但林谦柔也是我心爱的人。我虽然配不上她,但在我心中依然是最重要的人。
“我知道,你从刚刚就一直握住的那个吊坠,那一定是重要的人给你的吧。”
我估计都知道我不是基督徒了,那这种东西就代表着是他人送我的。事实上也确实,而且是我现在最重要的东西。
“嗯。”
每次在经历生死考验的前后,我都会像这样不自觉的握紧它,就仿佛自己的性命一般。
“我也有一个,是我女儿送我的吊坠。每当看到她,我就觉得自己还能战斗,就算是死了,我依然在保护着她。”
熊爷闭上了眼睛,捂着胸前竟然露出了有些温柔的笑容,但不知怎么,泪却流了下来。车厢内坐着的人大多在装睡,其他的则是一声不吭的当作没看见一般。只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和石子击打地盘的声音,证明时间没有凝固,车辆依然在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