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我们初次相遇的地方,最初追随主上的十三位魔君,如今只剩七位……”
枯黄的残页诉说着昔日硝烟与战火,血淋淋的字见证了六位魔君的陨落,展现了数个纪元前的惨烈。
这是天魔族祖地保存着一纸残页,相传是魔尊麾下天命魔君的手札,毁于战火,唯有浸透着执念用鲜血写下的这一页得以永存。
……
阴暗潮湿的逼仄空间散发着令人不舒服的霉味,这里是魔狱最阴暗的角落,常年不见一丝光亮,唯有借助烛台上摇曳的烛光依稀辨认出桌边坐着四男一女共五人。
这里是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那时他们还是强者眼中随手可灭的蝼蚁。
只是没人能想的到,所谓强者成为他们晋升路上踩在脚下的枯骨,而昔日孱弱的蝼蚁们却几经蜕变成为参天巨擘,伫立在寰宇巅峰,俯瞰轮回,谈笑岁月。
成神之路多劫难,他们有辉煌,但更多的却是伤感,更多的兄弟倒在征战的路上,无法与之同享这份殊荣。
他们习惯称这里为“地牢”。
每次重要会议他们都会在此聚首,像是在自省,又像是在缅怀。
黑暗的角落里几道被绳索束缚的身影剧烈挣扎,被胶带封住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哀鸣,虽然看不清表情,但仍能感受到他们内心的极度恐惧。
一根蜡烛“嗤”的一声燃灭,本就黑暗的环境更阴森了几分。细长的黑烟伴随着焦糊味弥漫,让桌边的银发女子微微蹙眉。
空间微微扭曲,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道黑影突兀的出现,他肩扛巨镰,头戴傩面,全身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之中。
一声“滴答”声在寂静中显得十分清晰,似乎是镰刀上滴落的血液。
“就很烦。”来者收起镰刀,轻轻摘下面具,露出了还算耐看的面容。
“外面怎么下这么大雨,谁说今天多云转阴的?”韩未悔一边说着,一边脱下黑袍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然后揉成一团丢到了地上,向诸魔君走过去。
“成谶说的。”银发女子横了他一眼,瞟向缩在角落坐着的一语魔君。
她是虚无魔君赵缥缈。
“哦,成谶说的,那没事了。”韩未悔嘿嘿一笑,不忘借机挖苦一下自己的好兄弟。
一语魔君魏成谶,人如其名,是个十足的乌鸦嘴。
魏成谶嘴角抽了抽,没有搭理他。
“起开,这是我的位置。”韩未悔一把推开魏成谶,然后毫不客气的霸占了末席,魏成谶只好来到第六席挨着赵缥缈坐下。
“不识好人心,给你创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魏成谶小声嘟囔道。
坐在首位的天煞魔君齐孤星缓缓睁眼,漆黑的瞳孔炯炯有神,如煌煌大日,震慑万物,又如深邃的黑洞,吞噬光线,让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
他盯着韩未悔看了一瞬,然后垂下眸子:“你受伤了。”
“害,小伤。我寻思着速战速决,没想到漏了破绽,让猎物跑了,还白挨了一刀,难受的一批。”
韩未悔扯开衣领,脖颈下一条狰狞的伤口向下延伸,血肉翻开,似要将他的头颅斩断,伤口深可见骨,并不像其所说的小伤。伤口中丝丝黑光涌动,似有大法则磨其生机,让伤口久久不能愈合。
“魔狱虽小,能伤到你的却不多。”齐孤星开口,他大手一抓,星辰闪耀间星河湮灭,展露七魔君之首的威势,不见有法则波动却将韩未悔伤口中的黑光磨碎,甚至究其本源,追踪所谓猎物,可惜毫无收获。
他摇了摇头,收回神通:“你莽撞了,竟去追杀邪皇,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韩未悔伤口边的血肉蠕动,沾在衣服上的血渍回流,伤口逐渐愈合。
“多谢大魔君。”韩未悔嬉皮笑脸的扭了扭脖子:“舒服多了。”
“你这声大魔君叫的我头皮发麻。”齐孤星斜睨:“大战在即,魔狱容不得损失,你也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知道了,怎么婆婆妈妈的。”韩未悔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整理了一下衣服,翘着二郎腿坐下,轻浮的样子似乎丝毫没有将齐孤星的话听进去。
“若梦怎么还没到?”
“梦梦去下界了。”赵缥缈轻声说着,稍微沉默了一下:“……一言难尽,还是稍后再说吧。”
“行吧,所以说这么着急将我召回到底出了什么事。”韩未悔稍稍正色,稍微坐直了身体,颇有魔君风范。
回应他的却是一阵沉默,气氛有些微妙,每个人都不愿意讲述。
最终还是万劫魔君楚不复打破了诡异的气氛,他站起身来,俯撑桌面,俊美如妖的脸上挂着些许阴翳:“下界异变,那片星域被入侵了。”
“你说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早知此事的其他魔君面色沉稳,韩未悔却腾的一下站起身来,脸色阴沉的有些难看。
“那片星域”,他们只能这样称呼,那是禁忌的名字,是主上心中永远的伤,谁也不敢提及,如龙之逆鳞触之即死。
那片星域本应万劫不复,但神尊从中擀旋,为其截取一丝生机,由万劫魔君镇守,如同一片禁区。
“这是大罪!”韩未悔一脚将座位踹开,隔着桌子一把拽住楚不复的衣领,滔天的愤怒扰乱空间,化为言语从牙缝中挤出。
“老韩冷静、冷静。”天命魔君燕难违化身和事佬将两人分开,挡在在两人中间:“事出有因,听老楚解释。”
“解释个屁!”
韩未悔一把推开燕难违,燕难违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他能作何解释?他楚不复奉主上之命镇守下界,却玩忽职守,导致那片星域被入侵,他、他……”韩未悔怒火中烧,眼神如狼似虎,他指着楚不复的鼻子,却怎么也没骂出声来。
“确实是我疏忽了,我有罪。”楚不复轻叹一声,没有为自己开脱,只是低着头双手撑在桌子上,凌乱的衣衫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你何止有罪,你简直罪该万死!”
那片星域遭受入侵,无疑是在主上伤口上撒盐,像个耳光狠狠地抽在他们这些魔君的脸上。
“够了!”齐孤星的声音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大魔君的威严此刻显露无疑,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一味的指责与愤怒无济于事,都坐。”
韩未悔怒甩袖袍,扶起座椅愤然而坐,众人皆噤声,等待他冷静下来。
韩未悔强压下怒火,压低声音询问道:“主上知道吗?”
如果主上尚未得知,他们便可潜入下界,将罪魁祸首抹杀,将事情压下。
但楚不复却轻轻点头,将所有退路堵死,韩未悔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主辱臣死,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我们去下界镇压动乱,将功补过,回头我带你去主上那边请罪……我九死魔君命多,将罪责推到我身上,还有擀旋的余地。”
七魔君同生死共患难,韩未悔此刻却想要背锅,替楚不复扛下所有罪责。
“越描越黑。”齐孤星冷哼一声,空间震颤,无上的修为蔓延,将所有人的话都压回肚子里。
“下界之事事出有因,主上并未追责,不复自然无事,你无需担忧。”
闻言,韩未悔脸上闪过一丝愕然,却又如释重负,但很快他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仿佛能滴出水,他哂笑着,寒声而出:“既然如此,那我倒要看看是何人胆敢欺侮主上,挑衅魔君威严!”
“哈哈……真是好胆!狗胆!”
韩未悔面如凝霜却掩面大笑,放肆的笑声中蕴含暴怒,金色瞳孔中杀意涌现,众人恍惚间似乎看到蛟蛇在血海中翻腾,有生灵在喋血。
镰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中,重重砸到地上,杀意弥漫,空间都在晃动,似乎承受不住这样的杀气。
“究竟是何人所为?”
仙王一怒血染星空,如若主上震怒,此间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这对诸天万界、对魔狱来说终是桩大因果,入侵者必须以血偿还。
齐孤星闭着眼睛,缄默不语,似乎极为不愿说出这人的名字。
其余人也同样沉默着,最终还是赵缥缈开口。
“……是零曜。”她轻叹,美眸中哀伤流露,她想到了过往。
“零……”韩未悔身形一滞,瞳孔微微收缩,眼底深处各种复杂的感情交织。
尘封的记忆被重新揭开,所有人都沉默。
零曜,这是个禁忌的名字,是横压在在诸天万界、群神诸魔心头的阴霾,是不能提及的存在。
他曾是魔狱最强魔君,在诸仙尊避世不出的时代只手遮天,无敌几个纪元,是魔狱的骄傲。
却不曾想他叛离主上,一手缔造诸神黄昏,引得诸天万界动乱,群神诸魔喋血,一举开创乱古纪元,成为神界最大的叛徒。
“他不是…殒命了吗?”韩未悔杀气渐散,气势不复从前,他声音干涩,如鲠在喉。
引发神界动乱是桩大因果,他遭受反噬,虽垂死逃走不知所踪,印记却消散寰宇。诸仙尊推演过,皆认定他已身死道消。
不想他却再次出现,肆无忌惮的现身禁忌之地,引发动乱、涂炭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