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欠他的。”零曜吐出一口血沫，听到这个称呼眼中恨意涌现。
“昔日主上不忍杀你，将你带在身边、庇护你，将你培养成魔狱最强魔君，显耀诸天，你就是这样报答主上的？”秦若梦剑指零曜，俏脸微寒，不再像先前那般柔和。
零曜哂笑，他挣扎着起身，捡起斜插在地的枪，血色眸子里有些阴沉：“魔君是想告诉我区区杀母之仇不报也罢？”
秦若梦表情一滞，一时无话可说。昔日主上身化动乱，八方为敌，确实是主上过错，害得零曜家破人亡。
“生为人子，怎能认贼作父，血亲之仇岂有不报之理？！”零曜攥紧长枪，嘶吼着，挥枪而去，他爆发了全力，一时竟在浮生魔君手中占得上风。
短短一瞬，两人便交手数百回合，枪光剑影交错，看得叶祈眼花缭乱。
浮生魔君太强了，九尊之下难逢敌手，零曜不复巅峰，很难继续压制。
他一手银枪挥舞，枪化万千，刺破天穹，一手撕裂空间，一道道大裂斩劈向秦若梦。
秦若梦挽了个剑花，剑光艳艳，将虚空大裂斩尽数劈回。
枪剑碰撞，击玉敲金，二人一触即分。
零曜持枪站定，目光如炬，战意升腾，他手握虚空权柄，双目中银光闪耀，如星河璀璨，宛如混沌初开。他将银枪交于左手，右手伸出打了个响指。
清脆的声音回响，恐法则之力在他指尖凝聚，恐怖的力量爆发，一道道气浪荡涤四方，虚空在晃动，空间似乎承受不住这样的威能，瞬间崩裂。
“浮生若梦，万劫不复。”秦若梦轻吟，手中长剑挥舞，施展神域，白莲绽放，世间一切皆成为梦幻空花。
可这却并不能完全抵挡这一招的威能，空间激烈震荡，竟将浮生魔君的神域破开！
神域如蛋壳般片片碎灭，万千白莲化作光雨，秦若梦受到冲击，闷哼一声，口鼻间有血丝溢出。
他跌落圣境，强行使用权柄的力量对他太过勉强，零曜面色脸色变得苍白。他举起一只手，周身法则涌动，神力喷涌而出，随后轻轻挥下。
数百个黑洞洞的空间之门在他身后打开，空间法则化为矛，从中飞射而出，有贯穿星辰，击落日月之势。
秦若梦镇定自若，手中长剑挥舞，将法则之矛一一斩开，身形移换，不断接近零曜，最后踏破空间，出现在零曜身后。
零曜瞳孔收缩，迅速回身出枪，却只来得及将浮生魔君劈下的剑弹开。
秦若梦面无表情，一掌拍在零曜后心，将其重重击落。
零曜深深地砸进了地面，一时烟尘弥漫。
他狼狈的从坑中站起，抖落身上的石子，瘫坐在台阶上，已无力再战。
“这一掌是替燕难违打你。”
这一掌格外狠重，秦若梦下了狠手，零曜不断咯血。
零曜出奇的没有驳斥，只是冷哼一声。
秦若梦从空中飘落，长剑抵在零曜咽喉，零曜身体微微一僵。
“我们并未责怪你背叛主上，只是怪你剑走偏锋，把自己逼上绝路，让我们伤心流泪。”秦若梦轻声道，声音有些颤抖。
二人四目相对，秦若梦眼中有泪光闪烁。
往昔浮现眼前，一切历历在目，秦若梦眼眶微红，持剑的手微微颤抖，丝丝血迹涌现，锋利的剑锋割裂了他的皮肤。
零曜偏过头闭上眼睛，不与她对视，嘴角噙着冷笑，出言讽刺：“呵呵，魔狱的魔君什么时候开始以情动人了。”
“你！”
他的态度彻底寒了秦若梦的心，她怒视零曜，含怒扇向他的脸。
零曜忽然睁眼，将他的手一把抓住，然后狠狠甩开。他眼神阴沉，其中隐隐有怒火燃烧：“零曜已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魔君若是想折辱我，大可不必！”
秦若梦怔住了，他还是一点都没变，和主上一样的脾性，死要面子，一意孤行，从不会承认自己的过错。
零曜眼神阴翳，屈指轻轻地将脖颈间的长剑弹开，伤口血液汩汩流出，鲜红中有黑气缭绕。
他缓缓起身，一步步迈上台阶，在王座前伫立，背对二人。
“既然魔君并不打算兴师问罪，那么请回吧。魔尊日前降临下界并未将我擒杀，足以说明一切。
“呵呵，魔狱的魔君总不会违背魔尊意志行事吧？”
秦若梦俏脸变得难看，握紧了剑柄。
主上行事狠辣，雷厉风行，习惯将一切异端抹杀于摇篮之中，如果主上想将零曜诛杀，自然不可能放任不管。
没有主上法旨，浮生魔君不敢逾矩。
她也明白零曜是故意惹她生气，希望她早点离开。
留在此处毫无意义，只会平添尴尬，她本来的目的只是带走叶祈，也顺便看看他。
秦若梦遂了他的意，拉着叶祈迈步离开。
叶祈望了一眼零曜的背影，抿紧嘴唇，她想留下，她有很多话想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好默默跟上。
秦若梦突然停下了脚步，身后心不在焉的叶祈差点撞到她。
她背对着零曜，轻声开口：“阿曜，不论如何你都是魔狱的暗曜魔君，主上没有怪罪过你，魔狱也不会在意诸天万界的看法，希望终有一日你能回到魔狱。”
零曜缓缓扭头，看着二人的背影，稍微沉默：“……我会的，我会再次回到魔狱，告诉天魔帝此间因果已了，尘归尘土归土，一切恩怨烟烟消云散，从此恩断义绝！”
叶祈身体僵住，眼中含泪，她低下头，攥紧了手中的匕首，她知道下次再见师徒二人将形同陌路，甚至可能刀剑相向，心头微微发酸。
“你好自为之！”秦若梦丢下这句话，手中剑光一闪，斩开空间离去。
宫殿内结界消散，再无二人身影。
……
“……”
她们终是离开了，零曜像是抽干了力气，瘫坐在地上，一手扶着王座。
他想起浮生魔君眼角的泪，内心隐隐作痛。
诸天万界仍然活着的人里，他唯负七魔君，只是他不肯承认，将一切真实情感埋于心中。
他回忆起往昔，心绪起伏，眼神变得灰暗，恍惚间他再次看到了火海。
他恨过、怒过，为了活命、为了变强、为了复仇，他将一切封存在内心深处，沉默寡言，默默地追随仇敌。
漫长的时间总会将一切抹平，数个纪元间他作为魔君而活，逐渐忘记了自己的目的。
他猛然间惊醒，自己大仇未报却杀心渐散。
他将自己置之死地，谋划动乱。
零曜默默地攥紧了手中伤痕斑驳的幻灭星辰枪，摩挲着，回首往昔，他目光落寞。
他将本算美好的生活葬送，将恩人害死，诸天万界追杀自己，一切报应袭来，他隐隐觉得错的是自己。
只是他固执己见，不肯承认。
他亲眼看见母亲死在那人的手中，却从未深究其中的隐情，如今数个纪元过去，过往的一切淹埋在历史的尘埃中，无迹可寻，那人更不可能告诉自己。
他选择过放下仇恨，燃烧本源活出第二世，让一切重新来过。
他来到这片禁忌之地，这里是那人心中的伤，神尊想要拯救的地方，他想完成神尊遗愿以此赎罪，却不想遭受背叛而陨落。
他再也没法活出第三世，这具强行拼凑的身体早晚会崩解。
他落得这步田地，变得一无所有，一切的恨与怨交织，他将怒火倾泻在了这片背叛过他的星域。
只是他终究曾是神明，在他亲眼见证这个世界变得尸横遍野，充满绝望与哀嚎后，一切的愤怒与不甘都烟消云散。
如今的他与昔日的天魔帝何异？
他深深地怀疑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却再也没有回头路，只能一错再错。
“呵呵，哈哈哈！”零曜掩面大笑，声音很是悲凉，笑中有泪水滑落：“零曜啊零曜，你到底在固执些什么？你到底在报复些什么？你有没有感觉自己很像个小丑啊！”
他消极的否定起过往的一切，内心受到了重创，道逐渐崩解。一种与天道相反的力量缭绕，侵蚀他，他的眼睛变得更加猩红。
大殿内魔气翻腾，将零曜身影淹没，唯有疯狂的笑声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银枪当啷坠地，似乎在悲鸣，枪身逐渐暗淡，最终变得无光，死气沉沉，仿佛失去了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