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又走了一个小时,艾德蒙突然示意我们停下脚步。他缓缓伏下身子,沙啦沙啦的清理地面的积雪。
我们跟在身后的几人好奇的凑了上去,探着脑袋,视线齐刷刷的落在那片空出雪层的地面上。
本该是岩石碎土之类的地方,出现的却是一块金属圆板。圆板上覆盖着一层灰绿色的锈迹,年代久远不可考究;纵使已经被侵蚀的不成样子,从残垣断壁中也能看出它的制作非常精良,繁复错综的花纹竭力延伸,最后消失在雪壳之中。
史蒂夫老爷子略显吃惊,想必他平生也未见过这么个东西。那复杂到近乎错乱的风格,显然不是当代的制品,这点自然是不必说的。
“这是个什么玩意?”兰尼斯直性子的直接问了出来,他努着嘴,努力思考,在脑内检索相关信息,实际上他什么也没想到,可能是没有动脑的习惯,他思考时脑子看起来是熄火的状态。
英格丽特依旧面无表情,她看了会那圆形制品,也没看出什么端倪,便又抬起头。
艾德蒙审视了一会儿后,麻利的解开袍子,那柄黑漆漆的长剑一直系在他的腰间。
如同幽灵般跫然无声不断踱步的潘德,此时突然停下脚步。他围着圆板绕了数圈,令人惊奇的是,周遭竟没有一处他的脚印。
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可我知道他的目光正落在艾德蒙腰间的黑色长剑上。
“黑月之仪。”
他千疮百孔的喉咙发出冰冷而沙哑的声音,宛若死者遗世的最后一声叹息。所有人都该注意到了潘德在说话,只是没人愿意理睬。
“退后。”在说出了这句不算命令的命令后,艾德蒙起身将腰间的黑色长剑拔出。那简单到几乎可以说是简陋的剑,和花纹繁杂的圆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拉着米欧的手,向后走了几步。其余一行人也默默后退,绕着圆板,围开一个圈子,只有艾德蒙站在中间。
仔细观察,那把被潘德唤作「黑月之仪」的剑,和我一路上看到的似乎有些许不同了,我也搞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同,一样的长度,一样的形状,一样的看起来一文不值,但直觉在强烈的暗示这点——它确实不太一样了。
艾德蒙双手紧握长剑,除了风声,隐约的还有轻微的震动声。
黑光一闪,长剑猛然落下。
没有想象中的金属碰撞的声音,长剑像是没入了泥潭中,连声音也一并吞去。剑尖笔直的插入圆板的正中央,艾德蒙每一次用力,剑就陷的更深。直到长剑的一半已经被吞没,任凭艾德蒙怎样把持,它都纹丝不动。
这样就算是结束了?我内心不禁冒出这样的疑问,但事实告诉我,它还远远没那么简单。
艾德蒙松开紧握长剑的双手,直起身,背后蒸腾的热气化作白雾。这短短的一个动作,却耗废了他许多精力。
潘德此时走上前去,他神经兮兮的反复踱步,绕着长剑转了好几圈。那种近乎狂躁的喜悦使他看起来更加可怕了。
“它需要血!”他焦躁的喊道。“它需要血祭!”
兰尼斯双手交叉在胸前,一脸看猴子的表情。“你需要在头上开一刀,看看有没有把脑子祭除去。”
潘德听到后停下动作,然后迅速的靠近兰尼斯。他伸长脖子,几乎把脸贴到兰尼斯脸上。
站在兰尼斯身边的我,此刻可以看到潘德的表情。他的面部十分狰狞,宛若死尸的皮肤,毛糙的让人反胃。那双被针线缝死的眼睛,也尽力的瞪着兰尼斯。
兰尼斯的不高兴已经写了满脸。“把你那张恶心的脸拿开。”他试图推开潘德,可伸出的手好像什么也没碰到。仅仅斗篷像是被石子打中似的抖动几下,潘德本人却是没有后退半步的意思。
僵持了一会,潘德缓步退回圆板。他“唰”的拔出匕首,宛若枯柴的手掌紧紧握住刀刃,很快,黑色的粘稠血液从刀锋中溢出。
“Narisedo Fatanako……”他嘴中神神叨叨的念着不明咒语。“Hanezeve
Caradhin……”
纵使潘德如此神经质,奇怪的是艾德蒙并没有上前去阻止他。
想到这里,我大概明白了队伍中会编入潘德的原因了。可能只有他知道使用「黑月之仪」的方法。
然而事实是我想错了。在他念完一整串咒语之后,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你这家伙也不行啊……”兰尼斯嘴里嘟囔。英格丽特瞪了他一眼,兰尼斯便不再作声。
我甚至开始觉得潘德也没啥了不起的。
可事实证明,我又错了。
很快,伴随着隆隆的巨响,远处的地平线似乎在蠕动。紧接着,一块小山似的巨大岩石向飞快的我们袭来!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我们面前了。
“加尔鲁!”英格丽特在情急之下喊道。
听到命令的加尔鲁一瞬间取下背后的巨剑,紧握剑柄的双手青筋暴起。
“「开山」!!!”暴喝之下,一道剑光骤然落下。“嘭”的一下,巨石应声碎裂,庞大的身躯化作千百破片坠落在地面上,砸出难以计数的沟壑。
巨石虽然消失,可隆隆声并未停止。
天摇地动中,眼前的画面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座山——巨灵峰——竟然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