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樟宜机场, JetQuay航站楼候机大厅。
为了将庞大的客流量分流,五个航站楼各自接待不同类型的乘客。
其中JetQuay是专门为接待贵宾政要而设的VIP通道。
在这样的候机厅中客流压力,是肯定不如其他四个航站楼的。
但是相对地,在此工作的地勤人员却要比其它航站楼的同事要辛苦一些。
事实上,正因为接待的旅客是来自世界各地上层社会的人士,所以JetQuay的地勤人员——从候机厅安检处、向导台到售票处,都要保证其在工作能力毫不逊色的情况下,尽可能的提高自身的素质。
因此,这儿的业务考核、岗位竞争也就要激烈不少。
24岁的陈霞前两年才考取从业执照,正式成为JetQuay航站楼的一名贵宾登机服务人员。
她的家中除了父母双亲之外,还有一个正在上学的妹妹。
父母平时几乎都在跑IT项目工程,所以起码在短期的时间上来看,她还要肩负起照顾妹妹的责任来。
但要谈及她的这份工作,又何尝能够比父母轻松到哪里去呢?
白天她在贵宾厅的服务台前,直挺挺的一站就是七八小时。
不是说每日经过VIP通道登机的乘客能有多少流量,而是岗位要求前台人员必须时刻保持礼仪,以随时准备迎接可能到来的VIP旅客们。
从他们踏进贵宾厅出示俱乐部会员中的钻石卡、金卡办理手续,到客机航班的后轮离开停机坪为止,她简直忙前忙后停不下来。
这一切都是让贵宾们享受到只属于他们的豪华旅程体验——
登机手续代办、提供贵宾专用登机休息室、机票与酒店预订、茶点饮料、上网传真、移动业务办理等一系列尊贵服务,基本上事无巨细都属于她的业务范围。
有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工作根本就是在无尽的操劳中一往无前,朋友们都开玩笑说她这股认真范儿丝毫不输给CBD区的白领。
作为高端贵宾通道服务人员,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若是连这点干劲都拿不出来的话,她早就被替换下去了。
毕竟如今的社会人才辈出,只是相对来说缺少就业岗位而已。
大家都是为了生计嘛,所以在工作方面她不得不比别人更努力些。
还有十二分钟就到了换班时间,她也就有点时间休息一下。
“滴滴——”
此刻口袋中响起了电话的铃声音乐。
陈霞伸手到口袋中,看都没看就将来电显示的界面摁掉了。
工作时间内,她尽量不会接听任何与业务不相关的电话。
手机只沉寂了两秒,再一次振动着喧闹了起来。
陈霞不得不将手机掏出:“忘记关机了么。”
当她注意到屏幕上闪烁的几个字时不禁愣了一下。
“晓雪”,这是她的妹妹打来的电话。
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这么急,非要在离下班还有一点时间的时候打电话给她。
陈霞决定还是不接,所以她按下了红色的拒接键。
顺便,她在位于手机侧面的启动键上一摁,唤出询问关机的选择界面。
上班的时候还是专心些,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吧。
可是在她准备关机的前一秒,那首来电铃声第三次不依不饶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陈霞恼火的看向墙上的挂钟,上面显示的时间是17:49。
这丫头是故意的吧?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没有像这样着急过?
“有什么事?”
她还是无奈的接通,将手机贴近耳边问道。
“姐,我知道你很忙,但......”电话那头的声音犹豫了一下,“今天毕竟是你的生日,这点还请别忘了。”
“啊?”
陈霞将嘴边的抱怨都咽了下去,没想到连妹妹都要比自己记得清楚。
的确,今天是12月20日吗——一早起来都在往机场忙活,连她自己都忘了这件事了。
在接下来的一秒里,陈霞的眼前闪过妹妹在家孤独守在为她准备的蛋糕前的场景,于是她沉默了。
这样的事情还真有发生过,因为去年她也是这样遗忘了自己的生日。
爸妈的祝福仅仅是一条或两条短信,毕竟连电话都没有时间给她打一个。
那天他们正好赶上了一个比较重要的项目不能抽身,无奈只能将亲口祝福的时间延后。
两位大忙人是工程组中出了名的“职场鸳鸯”,同时对待工作的热情丝毫不减当年。
这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都是那样的工作狂啊,这么多年来陈霞和妹妹都已经习惯了。
可不巧的是,那天居然也是她正式上岗工作的一天——
没错,前半年在培训机构做的努力、训练职业技能的艰辛历程终于没有白费。
她能够去樟宜机场的JetQuay入职时,比同期的几个大学毕业生的就业都要早。
可以说对于自己的大学同学,她是最先在工作上挣到第一桶金的职场前辈。
收到通知时她简直开心的不能自己,因为在严苛的选拔中她超过了几乎所有人,这大大满足了她的自尊心。
从小她就是个特别要强的女孩,觉得凡事若不能名列前茅的话实在难以忍受。
可能这种基因源于她的父母,而她也觉得这种源泉才是优秀的根本。
如今她被赋予这种向上的力量后便想和父母来比比看,证明在能力上面她也绝不逊色于那两位工作狂。
至于生日的事情却没有被她放在心上,所以那天她好好打扮了一番后就拎着行李前往机场报道去了。
第一天入职的生活是格外忙碌,陈霞却没有意识到家里还有一位亲人可以帮她庆生。
妹妹哪里也没有去,一直守在家里等着姐姐回来。
她还装饰了屋子,买来一个巧克力蛋糕,作为送给姐姐的“大大的惊喜”。
陈霞的手机出于工作原因一直未开机,出门时急匆匆的忘记给妹妹留个便签,所以妹妹也联系不上她。
直到很晚的时候她踏着疲惫的碎步打开门时,第一眼见到妹妹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嘴里叼着一支吹龙来回的打着卷儿。
那一刻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愚蠢的傻瓜】。
上一个十二月二十号,是陈霞度过的所有生日中最遗憾却也是最幸福的一个,即使父母不在身旁也是如此。
真是健忘啊,差点又错过了晓雪的一片心意——这明明还是自己最该记住的事情,却总是要别人来提醒。
父母肯定还没有回到家里去,否则也就没有妹妹的这通电话了吧?
这回那两位忙人居然连祝福短信也没有发,那个什么IT项目真的比女儿的生日还重要?
虽然自己也没资格说这种话。
好像为了企业在亚洲分部的技术测试,父母几天之前就去了中国的原春洲市做调研了。
然而也在这之后的不久,他们就没有再和家里有任何的联系了。
与父母彻底失去联系还是头一回,可能是这回的工作很重要,不允许有人从外部干扰他们吧。
“姐?这边信号不好吗?”
“没,我听得见。你今天不会买了蛋糕什么的吧。”
“嗯。”
“我知道啦,总之谢谢你。这边会早些结束的。”
“嗯。”
“晚上想吃什么?不如一起出去吃一顿。”
“姐,你在家里做饭不好吗?”
“我晚上还要向单位写报告,可能有些来不及......”
“喜欢你做的蛋包饭......”
“那我尽量给你腾时间,但不能保证喔。”
“嗯。”
“好,没什么事就先挂了?”
“嗯,拜拜。早点回来呀。”
“拜。”
放下手机的陈霞叹了口气,感到有些惆怅。
妹妹在哪里上学呢?好像是叫圣弗朗索的一所国际公学吧,由于父母的关系让她就读的。
妹妹现在也到上高中的年龄了,却还是像个小女孩似的黏着她。
多半是因为自小没有从父母那得到足够多的关怀吧,所以将照顾她的姐姐当成了......精神支柱?
而很多时候她都没能够足够的重视妹妹的生活,这不仅仅靠物质上的照顾就能谈得上“称职”。
看来以后在各种意义上,还是要好好调整一番工作和亲人之间的取舍关系才行呐。
等会去给李经理请求推迟一天再写报告吧,资源管理处那里不是很急的样子。
对了,一会在路上给妹妹带点礼物回去,光让人家帮自己买东西怎么行。
马来西亚的蜡染、象牙首饰还是鳄鱼皮的包?
——可能妹妹不会喜欢这些吧,或者去新开的那家旗袍店看看?,她喜欢中国风的衣服。
一双胶底皮靴踏进了贵宾接待处光滑的地面,发出厚实的闷响声。
在陈霞思考给妹妹带去什么样的礼物合适时,一位浑身漆黑的男人已经伫立在她面前。
这样形容他并没有什么问题,因为这个披着深色风衣、戴着墨镜的高大壮汉自己还是个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