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
等待了许久,无聊的课程总算是结束了。威尔逊独自一人来到了时钟塔的图书馆。
在表面世界被伪装为大英博物馆的时钟塔深处,是藏匿着大量神秘相关的书籍的图书馆,凝聚着自时钟塔成立以来魔术师们的智慧和研究成果(硬要说的话应该叫所属时钟塔的神秘专利。),也留有西元纪年以来,在魔术世界发生的种种神秘现象的记录,当然,也包括那场曾经惊动魔术世界的仪式『圣杯战争』。
虽然威尔逊并没有想要了解这方面知识的兴趣,但既然收到了那种邀请函,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翻出了各种关于圣杯战争的书籍,堆积在桌子上如小山一样。
从最开始的部分开始阅读,收集着有用的情报。很遗憾的是,威尔逊这对魔眼并没有能加快收集信息的速度的能力。
…………
『圣杯』 (Grail ),最早的传说源自于基督教,是基督耶稣曾用于盛酒的杯子,杯中满盛基督之血,蕴含着无尽的魔力,拥有能够实现任何愿望的力量,一向被认为是万能的许愿机。因为是源于基督教的传说,所以在人类社会中有着极高的知名度。受人憧憬,被寄托以幻想,因此而累积的神秘,是十分适合用于作为魔术基盘的素材。迄今为止,魔术协会有记录的拟似圣杯数量达七百多个。过去似乎有不在少数的魔术师尝试利用这份神秘来抵达真实(根源之涡),但留下的无一不是失败的记录。
而威尔逊所要查找的『圣杯战争』,是源自远东之国的神秘仪式。由『爱因兹贝伦』、『间桐』、『远坂』三支家系所制造的大圣杯,是协会记录中最为接近许愿机的人为存在。为了启动大圣杯而设下的仪式,就被称为『圣杯战争』。其本质是以第三魔法为基础而缔造的,能够抵达『』的孔。
这里还记录有那场仪式的规则——
与圣杯具有相性的七名魔术师将会被选中成为Master(御主),御主藉由圣杯的魔力各自将存在于过去与幻想中的『英灵』自世界外侧的境界记录带中召唤,灌输至Servant(从者)的容器中,使其现界,并为自己所使役。
七骑Servant分别对应七种职介(class)。
——剑之骑士(Saber)
以剑作主要武器,拥有能够完全无视现代魔术的高额对魔力,位列三骑士的第一位,数值在各个职介中最为均匀,以近身格斗见长的职介
——枪之骑士(Lancer)
以长枪作为主要武器,位列三骑士的第二位,综合数值仅此Saber,相较之下有着更高的敏捷,以速度见长的职介。
——弓之骑士(Archer)
以射击作为主要攻击手段,位列三骑士第三位,拥有失去御主也能继续行动的能力,以强大的宝具和攻击距离见长的职介。
——乘骑者(Rider)
以乘骑物作为主要武器,拥有能够驾驭幻想中的生物(幻想种)的能力,持有着最多宝具的职介。
——魔术师(Caster)
以魔术作为主要攻击手段,综合数值在七个职介中最低,但是能够制造魔术工坊来协助战斗的职介。
——暗匿者(Assassin)
数值除了敏捷外在各职介中都不突出,但是拥有能够完全隐藏气息的能力,擅长于暗杀战术的职介。
——狂战士(Berserker)
舍弃了理性以获得更强大的基础数值,能够单凭巨大的力量左右战局的职介。
所谓从者,乃是曾经名留青史,奠定传说的英雄的化身,绝非是一般人类的使魔所能够比拟的。即便用能够毁灭一座城市的现代武器来与他们相较也不为过。
每一个从者都持有着由各自的事迹,传说,理想升华而成的最强幻想——『宝具』,从者的『最终武器』。是人类幻想本身的具现,凌驾于现代人类的一切神秘,甚至拥有着能够重现传说的力量。
倚靠庞大的圣杯魔力暂得肉身,再现于世的他们是无比强大的存在,不被物理法则所拘束,驾驭着人类幻想中最为强大的力量,粉碎钢铁,撕裂大地,甚至贯穿苍穹。
尽管从者只是反映英灵灵基的一个侧面,但同样有着英灵生前的记忆与尊严。人类的力量是不可能驾驭得住幻想的存在的,因此,圣杯赋予了每个御主三划令咒。
令咒由庞大的圣杯魔力构成,对从者拥有绝对的命令权,每下达一道命令就会减少一划。御主凭借令咒使役从者,并以此联系从者。同时,令咒也成为了御主的标志。一旦失去令咒,或是将令咒使用殆尽,那么作为御主的身份也将丧失。
『圣杯战争』就是基于这样的前提下而进行的一场仪式。七个御主使役各种的Servant,以超越人类的形式进行斗争。
最终能够实现的愿望只有一个——
因此,御主与御主之间纠纷,从者与从者间死斗。无论如何,这场仪式最终都会演变成为厮杀。
相互猜疑,相互斗争,在这个过程中为大圣杯积攒魔力。
直至只剩最后一人。
当这一切都被完成的时候,才是完整的『圣杯战争』。
遗憾的是,目前为止还没有完整举行过圣杯战争的记录。
圣杯战争的发源地,也就是位于日本的冬木市曾先后举行过三次圣杯战争,由制造大圣杯的御三家主持。那个时候因为魔术协会尚未发现大圣杯抵达根源的可能性,所以也就没有给予圣杯战争关注与干涉。其结果,就是三次圣杯战争都在混乱中失败了
并且在第三次圣杯战争期间,因为军队的介入,大圣杯被盗走,创造大圣杯的御三家也因此走向衰落,冬木圣杯战争就此宣告终结。
此后,大圣杯的秘密终于被公之于世,魔术师们发现了这一种能够打开通往『』的孔的手段,于是,世界各地的魔术组织都陷入了一阵制作大圣杯的热潮,爆发了各式各样的亚种圣杯战争。但是,这些亚种圣杯战争大多规模极小,没有令咒、缺少魔力、人数不足,这些问题在亚种圣杯战争中不在少数。而且,因为缺失了最关键的部分(第三魔法),所有的亚种圣杯都不过是残次品,没有能够真正通往根源的孔。据说还有圣杯战争顺利举行圣杯却爆炸了的记录。
而就在数年前,一支西欧圈内的家族宣称自己拥有了大圣杯,并预谋脱离时钟塔,成立新的魔术协会。为了镇压反抗者,时钟塔启动了非常时期机制,额外召唤了七骑从者,原本七人混战的圣杯战争变为了七对七的圣杯大战。大战的最后,真正的大圣杯遭到了破坏,下落不明。
因为经过了无数的失败,而且其带来的损失也是巨大的,曾经尝试利用大圣杯的魔术师们大多心灰意冷,放弃了追求圣杯这一途径。在真正的大圣杯被破坏以后,圣杯战争更是,自此于神秘世界销声匿迹。
…………
以上就是,时钟塔所记录的圣杯战争的历史。
在今天,那种神秘的仪式也确实成为了历史,正如古老的神话史诗一般,已经不是能够凭借个人力量还原的幻想了。
也就是说,圣杯战争在当下这个时代是不应该出现的异常。
既然如此,那封信的意义到底是……
就在威尔逊思考之余,他的余光瞥见了一份能够引起他的注意的记录。
在一场不知名的亚种圣杯战争的参与者名单上,清清楚楚地镌刻着那个人的名字。
——韦伯·维尔维特。
没错,这就是现今的现代魔术科(诺利吉)君主,埃尔梅罗Ⅱ世的名字。
“那个无能的家伙居然也参加过圣杯战争吗……”
这份记录带给威尔逊的情感中,惊讶大概占了八成。然而,就当他想要继续翻阅下去,了解详细情况的时候,却发现所有的情报都在此处戛然而止。也就是说,有记录的仅仅是名单,除此以外只有一片白纸。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过异常,让威尔逊不由得怀疑。突然中断的记录,就好像是某人想要隐藏什么而特地抹削去了。
看来,有去向本人问清状况的必要。
这么想着的威尔逊,捧起那小山一样高的书堆,准备在放回原处后便离开这里。
然而,在那之前,异变发生了。
——毫无征兆地,右手出现剧烈的灼烧感。
“好痛……”
瞬间的痛觉让威尔逊手中的书都摔在了地上。
为了确认状况很迅速地将右手手背置于视线之中。
然后,视界中所呈现的是一抹红色——
猩红的六重羽翼,令人联想到堕落的炽天使(撒旦);镌刻于黄(祝福)的圣痕,象征着主所降下的恩赐。
毫无疑问,这是,被称之为『令咒』的东西。
“慢着,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心跳和思绪,在这一刹那仿佛都停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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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
鲜红的颜色会令人不安,对于镌刻在右手上的圣痕来说更是如此。
过去不曾了解过的神秘仪式,却偏偏缠上了自己。
延伸向往神秘之暗彼方的光路,偏执地想要歪曲我的轨道。
宛如,恶魔的号召……
…………
伦敦的冬日,对比我的故乡(北欧)可要温煦得多。即使是在深冬的时节也有温暖得合适的阳光,微微湿润的空气也在令人舒适的范畴,我的故乡冬日里随处可见的雪,这里却几乎不见踪迹。或许因为临近城市工业区的缘故,城区的空气质量并不那么好。不过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比起故乡,我还是更喜欢这边的环境。
虽然说因为北欧是圣诞老人的发源地所以有不少人喜爱那里的冬天,而我对此则全无好感。究其原因,也许只是我讨厌寒冷吧。
(真的是这样吗……)
走到繁闹的市区,首先感受到的是弥漫于空气的炸鱼薯条的油腻,以及人群的嘈杂,还有伦敦的象征之一双层公交排出的尾气。大街上,披着大衣的绅士,准备去享受下午茶的女士,还有赶着上公交车的学生,大家都在做着各自的事,仿佛彼此之间毫不相干。
据说伦敦的人口在八百万以上,但实际上我对人类数量什么的本来就没有太确切的实感。少数的变化还能够观测得到,一旦数量达到成百上千的话展现在我眼中的也只有毛线团一样混乱的光路,想要将其逐一分开辨认也是徒劳。
这是我的魔眼——确切地说是我的肉体的缺陷。人的感官从外界捕获的信息都必须经由大脑处理才能被感知到,当我的魔眼以视觉捕获过多的信息,超出了大脑的处理范畴,其结果就是这些信息就变成了具有冲击性的混沌,没法好好地分析自不用说,要素过多的时候大脑直接报废掉也是可能的。老师解释说这种现象是由于强度不相称的肉体得到了过于强大的神秘(魔眼),因此不得不抑制魔眼的力量。
换而言之,我是不戴眼镜(魔眼杀)就没法在人类社会中生活的类型。不仅仅是人类,任何有形体的事物的光路都能由我的眼睛捕获,只是人类的光路相对更容易看到罢了。有时在人数过多的场合,就连魔眼杀也不能很好地抑制我的魔眼。
所以说,我一般都会尽可能避开人群。也正是这个缘故,似乎有不少人认为我性格孤僻,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至于到底是什么样的魔眼,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能力。这个问题留到今后再揭晓吧。
穿过了市区,像是游客的人在这边多了不少,嘈杂的程度倒是没两样。我尽力无视那些人,一边观望着泰晤士河,走上了伦敦桥。
该称为不可思议吧,我看到的河水仍平静而缓慢地流淌着。
在我的故乡,到了这个季节还不结冰的河流几乎是不存在的,所以这样的河流在我眼中,是十足的异常存在。
老师说过『人是受限于常识的生物』之类的话,大概就是指现在这种状况吧。
缓缓向着远方延伸的水流,形似静态,实则运动不止,宛如彼此平行的光路……
(不对不对……)
不经意间就会把客观存在的事物看作记录一般的光来分析,这个习惯得改改了。
要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将事物看作单纯的光的话,我可能会下意识地『切断』什么。这也算我的魔眼的缺陷之一吧。
穿过桥以后街道的景致就变得截然不同了——对我而言简直就是灾难。
人太多了。
应该是类似平民街的地方吧,虽然像是游客的家伙看不见了,但取而代之的是混杂在一起的各色人种。熙熙攘攘的人流让人窒息,不仅是视觉,连听觉也因此而紊乱。
今天是休息日来着……
如果可能的话我绝对不会挑这种日子到市区来。我现在甚至想要训斥当时那个遇到了问题就不挑时间当即去找老师商议的自己。
啊啊,脑袋快要炸掉了……
现在我只有一边抱怨老师给我的魔眼杀质量太过低劣,一边错开视线以免过多的视觉信息让大脑当机。
加快脚步走了好一会,一栋红棕色的建筑出现在眼前。
“终于到了……”
要形容的话,那就是一座十分破旧的公寓(Apartment )。
层层叠叠的藤蔓和丛生的杂草还算是可以一笑置之,最吓人的是红棕色的砖墙和烟囱的各处都生着裂痕,每当有风吹过的时候,都有碎屑啪啦啦地往下掉,整座房屋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似乎轻轻一推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在欧洲,古旧的住宅是有很多,但这栋绝对是其中的翘楚。就算保守估计,它大概也存在了有一百年以上了,甚至可能是工业革命时期就已经存在了。
“这真的是现代人能住的地方吗……”
每来一次总要这样吐槽一次。很难想象立于时钟塔顶点的君主,居然住在这种寒酸的地方。
小心翼翼退开玄关大门的同时,还得时刻担心房屋会不会接二连三地倒塌。
在屋内的设计上,门厅同时也相当于是楼梯井,设置在中央的螺旋楼梯通往一、二、三层,每层的门后就是出租屋。
顺着螺旋楼梯走上了二楼,然后停在了某个房间的门前。
既然今天是休息日,所以他八成会待在这个地方——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才会出现在这破旧的公寓。
以不至于让房门倒塌的力度敲了敲门,另一边很快就传来了答复的声音。
“请进。”
是一个极富磁性的男音 ,有那么一点忧郁和提不起精神的感觉。
“打扰了。”
出于礼仪地说了这么一句后,我轻轻地推开门踏进了屋里。
屋内的景致和我预期的无误,内部装潢完全就是廉价公寓的样子,虽说还比较宽敞,但因为随处都摆放着各种杂物而让室内空间狭隘无比,从成堆的书籍,看上去有些年头的书桌到发了霉的吃剩下的面包,几台家用游戏机,应有尽有,让房间拥挤得令人难受。
房间凌乱的程度对比上次造访的时候毫无变化,也有可能更甚。正如我们所见,这个邋遢的君主并没有打扫私人空间的习惯,就连弟子想要替他打扫也不被允许。经常看到他经常抱怨这个找不到那个又找不到之类的话,但其实只要一开始就把东西放好的话就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无论怎么说,这样杂乱的环境绝对不在能让人感到舒适的范畴。
“喂,你就不能花点时间打扫一下家里吗?”
虽然知道这么说并没有用处,却还是不由得抱怨。在走近沙发的时候还得担心会不会踩到什么东西。
沙发上躺着某个男人,因为过多的皱纹和过于严肃的气质让他看上去已经十分成熟老练的样子,但实际上还只是个二三十岁的青年。有些发皱的衬衫恐怕是昨天开始就没有换洗了,手中握着主机的手柄,目光也同样没有从电视屏幕上移开过,一幅悠哉的模样,可以说是十足的宅男。
如果向别人指出眼前这个颓废的男人就是立于时钟塔顶点的Lord,说服力和可信度可以说等于零——然而,再怎么难以置信也好,事实如此。
埃尔梅罗Ⅱ世,时钟塔仅有的十二君主之一,现代魔术科(诺利吉)的头领,就如现在所见是个一无是处的家伙。单论魔术的才能,这个男人平庸至极,该归类为三流甚至完全不入流的那一类。
这样的人居然能跻身君主之列,在时钟塔也是特例。听说这背后有很多的原因,但因为我没有了解过所以没法在这里说明。
虽然无论作为常人还是魔术师都十分差劲,但这位年轻的君主姑且还是有一些过人之处。首先是无论是在表面世界还是神秘世界都能令人瞠目结舌的知识量,因为擅长揭示魔术的本质所以在时钟塔以至魔术界都臭名昭著,被称为『魔术破坏者』。除此以外,他还是时钟塔『最优秀』的讲师。即使本人的魔术才能糟到了家,但在他名下的埃尔梅罗教室却诞生了无数魔术的奇才,其中甚至有十几岁就晋升典位的怪物。在时钟塔也流传着『只要能进到那个教室,无论怎样的潜力都能都引发出来』之类的埃尔梅罗教室的传说。当然,因为我也是教室的一员,所以很清楚这并非子虚乌有的事。在我看来确实没有比他更适合称作老师的人了。
“还真是悠哉呢,Mr.埃尔梅罗。”
我坐到临近他的沙发上,带着一丝讽刺意味地说道。
“我应该说过的吧,这种时候应该用『老师』的称谓。”
对方冷冷地说道,过于肃穆的语气会让人觉得像是说教一样——但是一边专心致志地玩着主机游戏一边用这样的口吻说话,简直充满了违和感。
而我直接无视了他的这番话,继续说着。
“你的那位内弟子不在吗?我记得今天有她的单人补课才对。”
“格蕾的话,刚刚被我委托去买东西了。”
“那样正好,我有些事情要单独跟你谈一谈。”
“要谈事情的话稍后再说。”
君主连看也没有看我一眼,始终专注于摆弄手中的手柄,大概在游戏结束之前是不会理会我的。
言下之意,是我的事情还不如游戏有优先度吗。
……虽然说难得的休息日还来打扰他确实是我的不对,但这种态度着实令我不爽。
稍微往电视屏幕瞥了眼……那大概是某种策略游戏,距通关似乎还有很长的流程。
(我可等不了那么久。)
虽然这么做有些对不起他……毕竟我这边的事要重要得多。
我无言地拿下眼镜,因为是仅用右眼凝视着电视屏幕,所以捕获到的是单向的光路——
极短暂的聚焦后,贴身携带的匕首刹那闪烁出锋芒,在『今』的光路之上,确确实实将我预期以外的延伸方向切断。
“唔!”
紧接着就听到了君主惊讶的惨叫声。
他第一时间就是用带有怨恨的眼神看向我这边——当然,在那之前,我的眼镜和匕首已经先一步归位了。
这时再看电视屏幕,可以看到清晰的Gameover字样。
“擅自打断别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随便无视别人也不是什么好习惯。”
对于君主的抱怨,我也毫不留情地给予回击。
大概是被我打败了吧,君主叹了口气,放下手柄,伸手从茶几上取过精致的雪茄盒,取出其中一根,用小刀削掉了烟帽。
“所以说,”他用火柴点燃了雪茄,然后将其衔在嘴里,“特地在休息时间来打扰我,你有何贵干?”
任谁都能听出不满的口吻,不难发现是在抱怨我这个不速之客。
我也只好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将右手手背展现在他的眼前。
“关于这个,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唔!这是……”
对方惊讶的程度远远超乎我的意料,那就好像是听到天要塌下来时的表情,连我也是第一次见。
“你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这个的!?”
“如果我知道的话就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休息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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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
稍过片刻,原本穿着邋遢的老师换上了正装,整洁的样子与先前判若两人。
端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一如既往地皱着眉头,似乎他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会不会在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现在来好好说说,『那个』的来源吧。”
他正襟危坐地说着,光是那样的姿态似乎能形成某种结界,萦绕于这个房间。
“其实是这个。”
我从口袋取出了刚刚收到的那封黑色的信,通过茶几将其送到老师面前。
他警觉地皱着眉头,接过信封后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那手法就好像只会出现在小说的侦探一般。
这封信是最近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的口袋里的,我这么告知他,当然还补充了关于镌刻于这封信上的魔术锁(lock)的事情。
听罢,老师冷静地将信重新折叠好,放归原处,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一层。
像是要整理思绪一般,他轻轻放下指间的雪茄,缓缓从鼻腔中吐出一缕白烟。这个男人在思考些什么的时候会这么做似乎已经是习惯了。
也许因为是上好的雪茄,烟草的味道非常轻,淡淡的很好闻——但无论怎么说,这都不是我生理上能喜欢的味道。我想我这辈子都没法理解烟草爱好者吧。
“虽然圣杯战争的秘密在几十年前就被揭晓了……不过长期隐居的你应该没有了解过吧?”
老师的语气愈加沉重。尽管他平时上课也是这样板着脸,但是现在,他给予人的感觉全然不似一位讲师。
“至少到昨天为止还没有。因为收到了信所以才去翻找了时钟塔的记录。”
“既然如此,我曾经参加过亚种圣杯战争这件事你知道吗?”
“当然,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之一。”
“……看来你已经发现问题了吗。”
“啊,为什么时钟塔留下的记录,只有御主名单这一情报?”
“关于这点,有一些原因。”
老师摇了摇头,然后起身,在凌乱地堆满了纸张的书桌的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过了一段时间……我也懒得计算到底过了多久,老师还在翻箱倒柜地找着。每当看到这种状况就更禁不住想要斥责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东西收拾好。
就当我快要以为他已经没有办法找到那样东西的时候,他突然的一句“找到了”驳回了我的想法。
只见他捧着一本单薄的、像是日记一样的笔记本坐回到沙发上。
“十年前,我确实参加过一场亚种圣杯战争。而且,恐怕和你这次被卷入的圣杯战争有很大的关系。”
“……为什么这么说?”
“看了这个你就会明白了。”
他取出了夹在笔记本中的某样东西,展现在我的眼前,把我吓了一跳。
——一封漆黑的信。尽管已经放置了数年的时间,却仍是崭新的。
然而,异常不仅在此处——老师取出的东西,和我收到的信一模一样。
“十年前,那场圣杯战争开始之前,我也收到了一样的东西。不仅是漆黑的外形,连信的内容……包括那段血色的咒文也是一模一样的。”
这番话的意义,是在表明『这次』与『那次』之间存在的联系。
“也就是说,两次送出信的是同一个人吗?会不会就是筹划了这次亚种圣杯战争的家伙?”
“很有可能,但是要下定论的话还太早了。”
老师缓缓从现在手中的信封取出了一张泛黄的纸。明明时代相差了近十年,姿态却全然无异。宛如定格于时间的,彷徨不前之物。
(不应当的存在形式……)
我感到一阵目眩。
因为相对常人,这双眼睛看得更加遥远,看得到更多转瞬即逝的方向性,以此为基础构筑的视界,没有容纳停滞之物的余地。
所以,我无法接受这种东西。比歪曲更为无理,比逆行更为无意义,于时间随波逐流,一成不变的『彷徨』……
“在分析之前,先把大体的情报交给你吧。”
古板的声音打破了我的遐想。意识到现在还在谈论着圣杯战争的事情,我很快收拾起了那些无聊的想法。
“关于你最初的问题,为什么时钟塔没有关于那场亚种圣杯战争的记录。原因有几个。首先是那次圣杯战争的举办地在时钟塔势力难以干涉的远东,同时也是在隐瞒协会的前提下秘密进行的,而且在仪式的最后,受邀的御主中幸存的只有我,所以战后能为时钟塔提供记录的也仅我一人。遗憾的是那场圣杯战争中我似乎遭到了某个从者的干扰,关于那七天的具体的记忆消失了,只留下有大概的印象而已。不仅如此,时钟塔的调查员并没有在我所提供的坐标找到举行过圣杯战争的城市,因为这个原因,那场圣杯战争连是否真的存在都遭到质疑。”
“记忆被从者消除过吗……也就是说你的记忆是模糊的,既然如此会怀疑圣杯战争的真实性也是理所当然的,说不定只是某种暗示魔术的把戏。”
“不,那场圣杯战争绝对发生过,我可以断言。要说为什么的话,我的恩师,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波卢德就是在那场仪式上丧命的。”
老师的声音回荡于烟雾构筑的结界中,那是我从来没有感觉过的,来自老师的悲愤与自责的情绪。
肯尼斯·埃尔梅罗。关于这个人的事情,即使是到时钟塔学习不过两三个月的我也有听说过。埃尔梅罗这支家族作为时钟塔内几乎无人不晓的名门自然不必说,至于『肯尼斯』这个名字前不久和莱妮丝闲聊时也听她提及过,前任矿石科的君主,现在的埃尔梅罗Ⅱ世曾经的导师。关于那位的事情我略有耳闻,他是十几岁就晋升典位的神童,精通各种领域的神秘,魔术的造诣在当时的时钟塔几乎无人能及其左右,『天才』一词用来形容他再适合不过了。然而,这位君主却在十年前死于非命,几乎是毫无预兆地,埃尔梅罗家族的源流刻印也遭到了毁灭性的损坏。至于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时钟塔里似乎有流传着各种版本的传说,但具体的情况就连未来的埃尔梅罗当家(莱妮丝)也并不清楚。至少我知道的是,这件事是让我的老师成为『埃尔梅罗Ⅱ世』的原因,也是老师不幸(胃疼)的开端。
(事实上把老师推上君主之位的真的不是那位抖s的大小姐吗?她似乎很喜欢看到老师胃疼的样子,该不会……)
不妙,脑海里浮现了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先代埃尔梅罗吗……那位也参加了那场圣杯战争?”
我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抛开那些不适时的问题后,至少让谈话走在正轨上。
“是的。至今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他作为剑之英灵(Saber)的御主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有多么惊愕……呃,算了,那种事情还是留到以后再说。”
老师像是触碰到什么开关似的突然止住了。虽然并不明显,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然后,老师用目光指向他手中的笔记本。
“还有,这也算证明之一吧——虽然并不完全,这是当时的我留下的一些记录。遗憾的是以我当时的威信度并不能把这个作为提交给时钟塔的证据。在我进行说明之前先大概阅览一下吧。”
说着,他将笔记本递到了我的面前,而我也花了一点稍微看了看其中的内容。
“那封信上的血色咒文,你应该有见过吧?”
过了一段时间后,老师继续说道。
“当然见过了。说实话那真是个低级的把戏……”
“那么威尔逊,你觉得那段咒文意味着什么呢?”
他很好笑似的问道,那样的口吻让我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那应该是黑魔术(witchcraft)吧,源自欧洲的巫女诅咒,这种属于被记住就会生效的类型,触发的条件是『被视』,歪曲的字体是为了刺激视觉以增进印象,从而使诅咒更不容易失效。这恐怕是是要强制收信人参与圣杯战争的手段吧。”
“嗯,看来你至少记得课上的内容。确实,大部分魔术师——包括十年前的我看到这段咒文,第一印象会是黑魔术(witchcraft),这种魔术的基盘是会给人营造视觉错觉的诅咒,被看到就能置人于死地的类型也确实存在。然而,事实不仅如此。”
他像是卖关子似的停了下来。那大概是要我来提出疑问的意思。
“……不只是诅咒的话那会是什么?”
“很简单,仔细看看这段文字。”
接着,他将信纸刻有猩红色咒文的部分展现在我的面前,用食指抵着歪曲螺旋的中心位置。
“排版上乍一看是杂乱无章的,但实际上,这段文字是遵循着七个固有的方向回旋排列的,因为七个方向过于密集掺杂在一团所以令文字看起来更加凌乱,字形也会因此显得歪曲。”
一面说着,食指在纸张上挪动着,若顺应那个方向的话,确实能够看到一连串排序好的文字。
“如果能够找到排序的方向,现在再看看七个方向的起点。”
我照着他说的话,顺应刚刚才发现的文字序列寻找着开头的部分,然后,很快地发现了异常。
“开头的字母,是倒置的……”
“没错,只有开头被反转了,会让人认为这是诅咒的原因之一就是这个——在起源处就错误了的歪曲的节点。除此以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倘若我们根据歪曲的位置,将其比拟为一个礼拜的七天,再以此对七个开头的字母进行排序拼接的话,会得到一个有意思的单词。”
“……”
如果按老师所说,将那七个歪曲的起源拼接为单词的话,得到的是——
אנטי בראשית
……
“……Genesis 。”
我喃喃说道。
“正解。我应该跟你讲过关于希伯来语的知识了吧。”
老师肯定了我的说法。
我回忆着前不久在(埃尔梅罗)教室进行过的授课。
希伯来语,那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语言之一,属于迦南地区的闪米特语系。希伯来这个名字本意即『流浪』,在美索不达米亚的时代,这种语言是维系整个希伯来民族的中坚力量。据老师所说,正因为曾寄托了无数人的信仰,所以对于魔术来说是相当优秀的素体。最早的《圣经》和死海古卷便是由希伯来语撰写的,以此为基盘的魔术不在少数。
然后,关于新得到的这个单词,前缀部分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老师在那节课上第一个解释的便是这个单词。
——开始之时,又或者,该译为『创世纪』(Genesis)更为妥当。但要是加入后缀部分的话,该怎么翻译我也不清楚了。毕竟我也非语言系的专家。
如果这段文字通篇是希伯来语,再加上开头处的Genesis,那么记录的果然是、
“世界起源吗……”
“看来你也已经察觉到了。这段文字记载的正是希伯来圣经,也就是旧约的开篇(创世篇)。再考虑到篇幅的因素,这里应该是关于创世七日的部分。”
旧约圣经,那是神的默示录,以希伯来语言记录世界创始与延续的神圣经书(Tanakh)。
眼下这片污秽的诅咒,本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令人联想到,连我的眼睛都完全无法看破的“神迹”。
将最神圣的业,以最歪曲的形式显现,那样的话不就是……
亵渎、
“慢着,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我发出了疑问。
“既然以圣经的内容为魔术基盘,不利用暗示加以神圣化,反而布置为巫女诅咒(黑魔术)的形式,这样不是与初衷背道而驰了吗?”
“思维方向太单一了,威尔逊同学。『神圣的素体只能运用于神圣的仪式』这样的想法从根本上就是错的。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只有起源处的字母是倒置的?”
“唔……”
经老师的提醒,我才发现这个问题。
倒置的意义是什么,最关键的是为何只有开头倒置了。
老师说过这种排列方式能歪曲视觉,但能达到这个效果的有更多更有效的手法,特地用这种方式来做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不对,我这么想才是本末倒置了。
会认为源头处被反转了是因为先看到的是正文,概念上先入为主了。标题被倒置了这种描述方式并不恰当,确切来说是标题的序列与正文相反。如果将标题视为正方向,那么被反转的是正文才对。
反转……
我在一瞬间明白了那个后缀的含义。
“Anti Genesis(反创世纪)……”
“不错,这个回答能拿80分。”
老师像是平日上课时一样地说道。不知不觉间,氛围就由谈话转变为了授课。
“正如你所说,这段文字所要表达的非创世纪本身,而是反转的创世纪,因此神圣化的基盘没有意义,施术者的初衷就是将其设计为诅咒的形式,既然反转的是『神迹』,那么必要的基盘就是『亵渎』。”
结果又回到了原点。
但是,老师特地绕的一圈远路并非毫无价值,它引出了别的东西。
反转的创世纪、
“知道了这些以后,再将其联系到那场圣杯战争,某些不一样的东西就会浮现出来了。”
老师又放出了新的提示。当然,他不这么做我也会想到这一点。
就在老师给我看的笔记本上,记录着十年前的那场为期七天的圣杯战争中所发生的超自然现象。
第一天,太阳没有升起,黑暗笼罩了城市一昼夜。
第二天,地表水雾重重,空气都变成了水汽。
第三天,日月星辰消失了,灵脉的运动紊乱。
第四天,狂风骤雨,洪水淹没了半个城市。
第五天,所有的植物枯萎,动物也离奇死亡,并且迅速腐烂。
第六天,居住于城市的人失去理性,变成了低等的野兽。
第七日,老师离开那座城市的日子,在那最后时刻老师见到了『生命之海』。
倘若将这七天的现象对应上创世七日的话——
第一天,神创造了光。
第二天,神创造了空气。
第三天,神创造了星辰日月。
第四天,神分离了陆地与水。
第五天,神创造了生灵。
第六天,神创造了理性(人类)。
第七天,将一切都创造好的神安息了。
——对比显而易见,那场圣杯战争中所表达的正是反转的七日
在远东的印度神话中,创生的同时也维系着崩坏,毁灭的同时也始动新生,二者是足以划上等号的现象。
毁灭源于创生,倘若如此,以反转开始之时(Genesis)引起的毁灭,那样就好像是……
(比最终审判日更为彻底的终焉。)
在过去的圣杯战争中发生的现象被赋予了非凡的意义。
创世纪(Genesis)是神的旨意,那么反创世纪(Anti Genesis)又能否称为神迹……
(啊,头痛……)
一时间过多的信息让大脑稍微有些处理不过来,我不由得用左手捂起脸。
老师似乎是为了让我缓一缓,暂时没有说些什么。气氛陷入了缄默之中。
然后,突然的一阵敲门声打破了静止的空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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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四:
休息天的清晨,师父很少有地让我去找他。
说实话,待在时钟塔的这半年,我受邀到师父的住处拜访的次数,一只手也数的过来。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师父的说法是单人补课,因为上次的事件发现了我知识上的缺陷,所以不趁早纠正是不行的。
(本来那起事件应该和我没什么关系才对……)
先不论起因如何吧,总之我今天一大清早就跟宿管库里修打了招呼,然后到师父的住所去了。
而现在,时间已经是正午,我被师父委托去买一些东西,此时正在回去那栋公寓的路上。
我想应该不是师父家里真的缺少什么,这是想多休息一会的借口吧。今早授课的时候,原本就很虚弱的师父看起来比平时更为憔悴,连我都不由得担心他会不会就这样倒下。
(毕竟不久前才经历过那样的事件。)
对了,刚刚去商店的途中,遇到了卡琳娜小姐,她正在四处寻找威尔逊同学。
你的眼睛还没有完全调整好,就这么到处走动会很危险吧。尽管我这么劝说她,结果对方根本没有理会我。
……也许是我交际能力太差的缘故。
这么想着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师父的公寓。
小心翼翼地穿过门厅,顺着螺旋楼梯走上二楼,我却在这里停住了。
听到了、师父正在跟什么人谈话。
(这个声音是……)
我咽了口唾沫。
本来今天是只有我和师父的课程,他反常地出现这里,是不是意味着又发生了什么事件……
我站在门口犹豫不前。
因为觉得现在进去的话会打扰到他们两位……
(但是在门口傻站着也不是办法吧……)
就在我为该怎么办而烦恼的时候,谈话的声音停下了。
……是个好机会也说不定。
我鼓足勇气敲了敲门,然后另一边很快就传来了师父“请进”的声音。
有些紧张地推开门后,不出所料地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师父,以及威尔逊同学。
“哟,格蕾,下午好。”
威尔逊有些沉重地向我打了声招呼,那是和平日里开朗的他完全不符的口吻。上一次我看到他这种表情,还是追踪卡琳娜小姐的时候……
而且师父也少有地在自己家里换上正装。
(怎么回事、这沉重的气氛……)
他们一定在讨论什么很严肃的东西……啊,仅仅过去了几秒就开始后悔作出了敲门这个决定。
“抱歉,格蕾,现在我和威尔逊有些事情要谈,关于你的授课我改日再安排。”
“……啊、是。”
延迟了几秒才慌忙地应道,让我再次因为自己的迟钝感到脸颊发烫。
为了掩饰难堪,我快步走进屋里,去放置师父委托买的东西。
“那么,我们继续吧。”
就在我走进厨房没多久,师父接着说道。
虽然我没有想要偷听的意思,但在这个位置要不听到,恐怕有点难……
“关于那场圣杯战争出现的现象,所要表达的形式已经显而易见了……”
『圣杯战争』……师父提及了某个名词。
过去在传承科还是降灵科的课上似乎有讲过……
“以反转创生的方式表达毁灭吗……真是大胆的构思呢。”
“没错,但接下来才是问题所在。是谁构筑了这些现象?反转创世又是为了抵达什么结果?这些问题,我调查很久也完全没有头绪——然后,还有一点,肯尼斯老师参加那场圣杯战争的原因正是为了调查,刚刚我给你解析的东西,相当一部分是因为得到了那位的提示。至于肯尼斯老师本人调查到何等地步,我就不得而知了。”
师父的老师……我记得他是先代的埃尔梅罗……
“调查?为什么会想要去调查那种残次品圣杯?”
“不清楚,但至少我了解到一点,他不仅仅是在调查圣杯。”
说到这里,师父顿了顿,似乎从茶几上拿起了什么东西。
“他在追查某个人。”
“……嗯?是谁?”
“虽然大体上我已经没有印象了,但这份记录上有记下肯尼斯老师当时对我说的话。”
“哈?你还有特地把别人说的话记录下来的癖好吗?”
听到了威尔逊有些嫌弃的口吻,当然,很快就被师父狠狠地驳回了。
“闭嘴!当然是因为很重要才记录下来的!……算了,现在谈论正事,肯尼斯老师说过,那个魔术师,『将自己比拟为上帝』。”
“上帝吗……是指缔造了反转七日的凶手吧。利用了创世纪这一现象,本质上与窥伺圣父的权能没什么两样……这样的话确实可以比拟为上帝。”
(上帝?创世纪?)
话题一下子就往我没法理解的方向跃去了。
将东西放置好后,我回到了客厅,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明明可以现在就回宿舍去的……)
但是那样擅自做决定的话似乎也不太好……结果我还是默默坐在这里。我所能做的只有听而已,这两人间的谈话根本没有我插嘴的余地。
“我的想法和你大概一致,而且,缔造反转的与筹备圣杯战争的恐怕是同一人。”
“……这样的话,就不像争夺许愿机的战争了不是吗……倒不如说,真的还有许愿机的存在吗?”
“关于这点,那场圣杯战争中,作为最终赢家的肯尼斯老师将圣杯摧毁了,所以我也不知道那是否有许愿的功用。”
“诶?赢得圣杯的是先代的埃尔梅罗吗?但他不是在那场圣杯战争中丧命了吗……”
“我是这样说过没错,但肯尼斯老师并非死于从者或魔术师的遭遇战,而是更为单纯的东西。”
师父的目光投向了茶几上一封黑色的信。
“难不成,是诅咒吗?”
“是的。这是我在那场圣杯战争之后的调查才发现的,你最开始的推论并非完全错误,这封信上确实存在某种诅咒,是存在印象就能够发动的类型,而且,连肯尼斯老师这样优秀的魔术师也无法破除,恐怕是用反转创世纪这一概念来造成肉体崩坏的吧,很遗憾的是即使知道它的本质也完全找不到破解的方式——虽然不太可能但还是问一句好了,用你的眼睛能切断这诅咒吗?”
“……不能,完全没法看清它的光路。”
“我想也是。既然知道那双眼睛的力量,怎么说也不会设置成你可以看破的类型。”
师父苦笑着摇了摇头。
“总之,参加了那场圣杯战争的魔术师,应该都有收到一样的东西。我很幸运地得到了这个,所以才得以逃过一劫。”
接着,师父取出了藏在衣服下面的项链,在那之上挂着一颗灰色的结晶体。
——只有那个东西,师父从来不离身,对他而言似乎是非常珍贵的物品。
“也就是除了你以外的御主都难逃一劫吗……还真是凄烈的战争呀。但是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
“你应该还记得之前的课吧。行使魔术的基本是隐秘,通过欺瞒世界,来启动被世界所隐藏的规则。”
“……为了,隐瞒吗?”
“无法找到圣杯战争发生过的地点可能也是这个原因,设置这一切的人大费周章地隐匿圣杯战争的痕迹,就是为了保留它的力量。”
“但是,圣杯战争的神秘早已被公开,所以说,那个家伙想要隐秘的是圣杯战争以外的别的什么东西。”
“是的,然而我现在对那个被隐藏的东西完全没有头绪,搞不懂这个的话,也就无从推测设计者的目的了。”
“……这可真是棘手。”
师父和威尔逊一唱一和地说着,完全没有听懂的我感到晕头转向。
(越来越有离开这里的冲动了……)
淡淡的雪茄味道更加剧了这种晕眩感。
“然后还有一点,关于那场圣杯战争的历程。这份记录上有记载。”
“啊,刚刚我看过了。是关于两个Extra从者的事情吧。看来也是特别到值得你记录下来的现象呢。”
“首先是第一天就出现的Extra从者,具体的职介无法判明,以行动风格我暂且将他的职介定位为Guardian,正如其名,那个从者所做的事情就是『守护』,御主和从者彼此遭遇厮杀时,Guardian就会现身,在分出胜负前协助劣势的一方逃离——托他的福,第五天为止都没有一个御主和从者被淘汰,就连当时不成熟的我也是。
然后,异变在第五天发生了。出现了另外一骑Extra从者,职介是Arche,所以姑且成为ExtraArcher。和Guardian相反,ExtraArcher所做的是肃清。那家伙作为从者有着完全破格的力量,现身之后就开始对包括Guardian在内的八骑从者展开无差别的攻击,因为这个那场圣杯战争最后演变成为了八骑从者对抗ExtraArcher的战斗。两骑Extra从者的御主都没有现身过,还不能断言是否存在他们的御主,这么做的目的也无从推测。至于那场战斗的结局……抱歉,那个时候的我似乎已经没有记录下来的闲暇了。”
“至少确定了幕后者的存在不是吗?”
“这样在远远不够。那场圣杯战争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为了抵达怎样的终点——这才我必须要探明的东西,为此我已经追寻了数年的时间……”
师父的话语中,隐含着某种切齿的愤怒、紧紧握住项链的右手,仿佛在悲诉自我的无能。
(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师父……)
那一定是师父执着了许久的东西吧,名为过去的、泡影。无法忘怀,所以在人生中形成了恒久的烙印……
不知为何,雪茄的味道突然让我的脑袋昏沉了起来。
“接下来这件事,威尔逊,我需要单独和你谈谈,关于肯尼斯老师的遗愿……”
师父将雪茄放到了烟灰缸上。本来已经熄灭了的雪茄,似乎散发了更多的烟雾,弥漫于空气中。
那是、十分安心的感觉。
眼皮不知不觉间就变得沉重,意识随着烟雾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