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待完最后的事项后,老师挂断了电话。
我把电话随手扔到了一边,就这样瘫倒在床上。
那边看来是有了巨大的进展,但是也发现了,我们会被屏蔽起来的可能性。
这段时间里,没有办法向老师求助、吗……
回想起来,自从认识了老师,这样的事态还是第一次。在过去无论遭到了什么事件都好,至少老师会在身边指引我。
孤军奋战的我,能够把握住吗。
那样的话,到底应该向怎样的方向前进……
可恶啊,各种多余的想法冒出来了,明明是已经决定要做的事情,事到如今又怎么能犹豫不前。
不行、不要去想,光是存在这样的想法就会变得心烦意乱……
于是乎,无言地摘下了眼镜。仅仅在一瞬之间,充斥着这个房间的光路信息,有如倾泻地涌入我的视界,冲击着我的大脑。
这股混沌……看来是来自Caster制造的人偶。果然,从者所创造的神秘,和人类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啊啊,这样正好。剧烈的头痛让大脑没法思考其他事情,杂念也就随之消失了。
混沌,混乱,暴走。
我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揉成一团。不想去看清,也没有必要看清。
这样的世界,维持了多久?不知道,从摘下眼镜的那一刻起,我的时间就已经模糊起来了。
停滞,迷失,彷徨。
不知不觉间,变得想要保留下去……
逐渐地,有了反胃的感觉,好想吐。这是理解力抵达临界的证明。
不可名状的漩涡,擅自在我的眼前流动着。越是放弃思考,所能目视的光就越为清晰。
几近无限的混沌之中,突然萌生出了新的光路。
不对,不应该用萌生这样的词语,那不过是,分散的光路汇为一条罢了。
无从得知光源所在,也不知延伸往何处,仅仅发生了瞬间的变故而变得清晰,随后又渐渐地回归模糊。
那是、什么……
发生在本质的微妙的变化,刺激着我的视界,让思考得以继续下去,那是在遵循着理所当然的疑惑。
然后,仿佛是必然的结果,头的疼痛加剧了,心情也由此变得更为烦躁。
“啊啊,烦死人了。”
萌生了某种冲动,自虚无之中。
想要让不顺眼的东西消失,将那样的光路所映射的现实、切断。
“给我消失啊!”
几乎是无意识的动作。
有如镜面的锋芒,将无限的混沌切割为平面。
等同于裁定的一击,向着萌生之物,直直地刺了下去。
歪曲,回溯,映射。
仅仅瞬间,棱镜让汇聚的光再次发散为最初的形态,保留着原本平行的方向,同时,其映照的现实也——
“啊!!”
Caster的惨叫声让我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不妙!”
如梦初醒。
马上停下了视线的漫游,第一时间戴上眼镜,慌忙地从床上爬起来。
“玛丽塔你没事吧!?”
“玛丽塔不要紧,但是……”
Caster毫发无损地坐在我旁边的床上,光是这样便让我安心了不少。
只是,女孩身边的人偶,无一例外地都被解体了。
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破坏,人偶回到了『最初的状态』,换而言之就是变成了原材料,它们曾被Caster组装成为整体这一事实,仿佛已经不复存在。
朴素的木块与铁钉散乱一地,构成了一般视觉的混沌,加剧着我的头痛。
我到底在干什么,老师已经叮嘱过无数次,绝对不能在心意不定的时候摘下眼镜去看任何东西,结果却还是不自觉地犯了这样的错误。
难道,只是为了逃避一时的现实吗……
“御主先生,发生了什么吗?您,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Caster的追问没有给我自我反省的时间。
脸色不好吗。呜呜,还真是糟糕呢,明明从活过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不让任何人再看到自己那副迷失的样子,却事到如今也没能实现。
(这样不行,威尔逊……)
我竭力收敛起表现在外的不知所措,在Caster面前伪装出和平时一样的表情。
“抱歉,没有控制住就切了下去……这是我的异能,『魔眼』这种力量,身为魔术师的你应该很清楚吧?”
“是的,在玛丽塔的时代就已经见过不少的魔眼持有者,只不过他们大抵都不是人类就是了。”
Caster首肯道。
在魔术的世界,高阶的魔眼通常并非由人类,而是人外一族所持有的。
虽然自认为这双眼睛还挺犯规的,但我可是纯正的人类、一瞬间想要这样辩解,短暂的思索后还是放弃了。
“既然你知道的话解释起来就方便了,我就是持有魔眼的这一类的异能者,不,确切的说比异能者还要异常。『彷徨之魔眼』,这是我的老师给予这双眼睛的名字。”
我按照过去老师的解释说道。
“上帝的七日创世传说中,在混沌的生命之海上诞生的最初事物乃是光,正是原初的光所构筑的光路方向,指明了造物的方向,因此,在造物主的视角,光为始动万物之源。这样的光和物理意义的光有所不同,并非反映事物表象的反射的光,而是引导事物本质,像是趋势一样的潜在的光。由这样的光确定事物的方向,然后光所留下的光路,则会反映在现实中,构成一切可以观测的现象。某种意义上,可以解释为因果,创世纪中最初的光源即最初的缘,光所指的方向即为因,光路所映射的现实即为果。
象征本质的光理所当然地会被埋藏在里侧,一般的视界祗能观测到光路所反映的表象。而我的异能,就是能够捕获存在于里层的光,并由此观测到事物的源头与方向,说是看穿事物本质也不为过。”
接着,我将自己的匕首展现在Caster面前。
那是十分特别的,水晶制的小刀,刀身呈现清澈的透明,虽然大小上和一般的匕首差不太多,但是形态上是十足的异常,没有用于砍的锋利的部分,反倒是有凸起的棱角与边缘,以及不平的曲面,配合上透明的刀身,令人不禁联想起棱镜。
“藉由『看见』这个媒介,我可以用物理的方法歪曲潜在的光路。这把匕首是棱镜化的魔术礼装,为了应和我的魔眼而被制造出来的,只要用这把匕首去切,我所看见的光路很轻易地就会被歪曲,然后现实就会因为被改变了轨迹的光路而映射出不同的现象。换而言之,是能够以个人意志干涉因果,甚至重置因果的力量。你的人偶之所以会解体,是因为我无意识中切了他们的光路,光路在棱镜的干涉下发散成为了一开始的状态,导致人偶被组装过的结果消失了。”
“居然是……上帝之眼吗……想不到这样的力量能够存在于这个时代,玛丽塔一直以为那是神话中才有的力量。”
Caster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既然同样身为魔术师,Caster自然也很清楚这双眼睛的分量。
上帝之眼吗……居然用了和老师一样的说辞。被本身就活在神话传说中的从者这样评价,总觉得,有种微妙的心情。
“嘛,不过是人工劣化的产物,比起真正的上帝之眼差的可不是一点点,更何况,由人类之躯是不可能发挥出它本来的力量的。人脑的极限决定了这双眼睛的上限,魔眼捕获到的信息人脑是没有办法完全解析的,无法解析的光路没有办法在脑海成像,也就等于无法看见,看不见也就更没法谈去切了。我只有有意识地错开视线,全力去忽视无关的信息,才能勉强让个体事物的光路成像,然后再想办法去干涉,况且对模糊的像切下去的话,就很可能像刚刚的人偶一样,造成意料之外的歪曲。简单来说,对我而言越是难理解的东西就越难下手去切、大概是这样的意思。说实话,我连看清并切开Caster你做的人偶都很困难呢。刚刚发生的事情是魔眼的突然暴走,做了毫无意义的逆行,无关我本人的意识。只要使用魔眼的时候没有集中精神就经常发生这种事情,还真是非常抱歉。”
我向Caster讲述了有关这双眼睛的力量与缺陷。
没有解释的理由,但也没有隐瞒的必要。Caster是既定的同伴,让共同的伙伴知晓自己所持有的牌,倒也不是坏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