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桃子把我带到了地下室。
明明已经造访过无数次这个家,我却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地下室的存在。
考虑到我的安全,Berserker想和我一起到地下室,但桃子却说什么也不肯,无奈之下我只好让Berserker顺从桃子的意思。
当然,Saber也要和Berserker一起留在客厅。
只见桃子在墙边念了短短几节的咒语,墙面的一部分就像旋转门一般打开了,露出了通往地下的通道。
我紧随着在桃子的身后,黑暗的过道上,桃子指尖的火苗是唯一的光亮。
总觉得过了很久,阶梯终于不再往下。
“Lighting。”
桃子熄灭了指尖的火焰,然后随着一句简洁的咒语,地下室的挂灯在同一时间亮了起来,得以让我窥伺这个地下室的全貌。
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那便是古老的图书馆。
偌大的空间,大部分被书架所占用,只留下狭小的过道,书架上也堆满了陈旧的书籍,几乎都写着我不认识的文字。
(这里就是桃子钻研魔道的地方吗……)
理所当然地想到。
有这么多的书籍,以学习的场所来说,当然是不二之选。
“那个……为什么把我带来这里?”
“跟过来就知道了。”
对于我的疑问,桃子只是简单地抛下一句话,然后沿着过道走向地下室的中心。
我似乎只有跟上去一个选项呢……
沿着狭隘的过道,接近中心时,面前的空间变得豁然开朗。
只有这里空出了一小块空地。
而且,在这块空地的地板上,绘制着一个巨大的圆形魔法阵。那边缘的材质,貌似是某种融化的宝石。
“士郎,你站到这边来。”
桃子的手指指向她的对面,我照着她的意思做了。
“这是为了做什么?”
“听好了,士郎,不要对接下来见到的事物感到惊讶,静下心来,将心与身体都融入那边的世界。”
完全没有理会我,桃子自顾自地说着。
正当我一头雾水的时候,桃子从卫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块蔚蓝的宝石,随手扔到我们之间的地面上。
宝石在瞬间便融化了,仿佛被赐予了生命般蔓延开来。
向着七个方向螺旋延伸的蓝色,宛如源于原点的七重矛盾,记录着万物的起源。
杂乱无章的线条,最终归于一点,在将原本就镌刻于地面的阵式包罗在内后,构成了更大的圆形。
顺应着那逐渐扭曲的趋势,桃子抬起纤弱的指尖,缓缓地开始了咏唱。
“Initiate Genesis(创世伊始);
Holy days Reappearance(七日再临);
Creation is Destroyed(万物崩毁);
Creation is Created(再塑万物).”
最初的四节、诉说着神的伟业。
“Light Vanish(光明消逝)、Dark Forever(黑暗永存).”
原点的第一重矛盾,光与暗分离,便是昼夜。
“Sky in Water(天空于水)、Water Contain Sky(水蕴天空).”
原点的第二重矛盾,空气与水分离,便是天空。
“Yeeb Neel(洪水滔天)、HolyPressure Comes(神罚降临).”
原点的第三重矛盾,有水与无水分离,便是大地。
“Sunrise Hiding(旭日匿形)、Moonlight Darken(月光黯淡).”
原点的第四重矛盾,日与月分离,便是时间。
“Life Withers(生命凋零)、Never Return(永无复还).”
原点的第五重矛盾,有机与无机分离,便是生灵。
“Nega Holy Spirit(反转圣灵)、Fall into Sin(堕入罪恶).”
原点的第六重矛盾,理性与野性分离,便是智慧。
“God Rests(吾主安息)、Return Nothingness(归于虚无).”
原点的第七重矛盾,神之灵安息,是终点亦是起点。
“Creation and Destruction(创灭轮回)、Continuous Reincarnation(周而复始).”
七重矛盾交织,审判与七日,轮回不止。
随着这最后一节的咏唱,我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肉体,开始脱离着身边的世界。
……不对,被逐步剥离的,是『现实』。
眼前的光景瞬息万变。
时而为天国的乐土、
时而为惩戒的洪水、
时而为末世的审判、
然后,一切的现象归于缥缈——
仅在此一瞬,我漂泊于生命之海。
精神与物质的彻底分离、连时间也不再流逝。
动弹不得,因为已然失去了肉体,只有意识还在思考。
由灵魂升华而成的意识,正逐渐分崩离析,化作更为纯粹的光辉
仿佛,抵达了灵魂与思想的世界,化身为神之灵……
“不要停止思考了,士郎。”
突然出现的某人的声音,主导着我的方向,令光辉再次化为了我的意识。
“听好了,士郎,意识迷失在这边的世界可就再也回不去了。想要去往梵界的趋势有多么强烈都好,现在你都不可以让意识脱离创造的世界。”
那个声音近在咫尺,然而,我的眼中只有缥缈的思绪与精神,无论如何也无法找到她的身影。
“笨蛋,现在不要去寻找我的存在,好好去回想自己身体的感觉。”
身体的感觉……
失去了身体的我,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实感。
“没有实感也不要紧,只要想象就可以了。想象正是创造世界去往形成世界的关键。”
想象……
确实,在连时间也不曾流逝的世界里,我所能够行动的,只有意识。
“在剥离了物理规则的原型世界中,一切无中生有都是可能的,所以,跟随着我的声音,将那份空想化作现实吧。”
只有她的声音,是我唯一的实感。
“首先是,心脏的跳动,作为始动生命之源。”
生命的根本,奠基;鼓动的生机,划分了人之灵与神之灵。
“然后是血的流动,确定生命的存在。”
象征着生命力的血与魔力流向身体各处,确立着身体的形态。
“再来是身体的触感,尝试呼吸吧。”
皮肤有了接触空气与水分的实感,缓缓扩张的肺部,打破了个体与外界的绝对封锁。
经历了这一切后,我才能够感觉到身体的存在。
也许,涅槃重生便是这种体验吧。
“很好,再塑完成,接下来只要回忆现实就好了,这样一来你就能够回到物质世界了。”
回忆现实……那应该怎么做。
即使重新获得了形态,身体有的只是不断坠落……不,沉入水中的感觉。
我所熟悉的现实,一点一点崩塌着。
“这个很简单,试着追随我的声音,回想起我的样子吧。”
指引着我的声音……
那个声音近在咫尺,因为她一直就在我的身边。
不会轻易忘却,所以只有回想起有关她的一切。
她的声音成为了连通虚数与真实的唯一桥梁。
只要追随着那个声音,缥缈的假象就离现实愈来愈进,直到触手可及——
“好,已经可以睁开眼睛了哦,士郎。”
桃子的声音前所未有地真切。
睁开了不知何时闭上的双眼,我眼前的现实依旧一成不变。
古老的书架,摇曳的火光,以及微笑着的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