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飞舞的蒲公英与夏日祭与相川美纪(上)

作者:吻濄、伱の臉 更新时间:2012/8/16 12:04:13 字数:0

伴随着丝丝威风吹过,木板屋上插着的七彩旗帜正在轻轻飘舞。

只是轻微的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就是这声音伴随了我整整一个月,直到我离开这个世界为止。

前身只是个小镇的秋里市还保留着大面积的农田,就在陌路山山脚附近。日新月异的秋里市没有留下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但这里的景象,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面貌。没有采用机械化的生产方式,几乎每个农田旁边都架有巨大的水车。

我就是看中了这里的安宁,开始动了手。

被昼夜不停的水声所包围的木板屋,虽然不大,但却凝聚着我和他的、一点一点的回忆。原本我是打算一直守护着它的,可秋里市的发展速度却让我很害怕,万一哪一天,连这一带农田也被夷为平地……

彩色旗帜是我自己插上去的。在木板屋周围的,密密麻麻种着的蒲公英,也是我和他亲手种下的——但这些蒲公英的种子,却是他一个人顶着烈日,一点一点收集起来的。

他这傻瓜般的行为让我感动了好久……但当时我也只是清淡的说了一句『谢了』。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已经在拼命忍住,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

『呐,你知道吗?——』

周围的水车平稳的转动着,发出同样平稳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木板屋。

『为什么我喜欢蒲公英,你知道吗,辉前辈?』

我在那一天,向他开了口。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虽然小,但却连续不断的响起,看样子来者应该很着急。所以我慌慌张张的回到了床上,将整个身体盖在白色的被子下面——要是被人看到我躺在地上可就麻烦了——确认一切无误以后,我向着门那边说到:

「请进,门没锁。」

今天是3月10日,再过一星期左右就该放春假了。会在这时候来看望已在医院里呆了将近一个月的我,啊,会是谁呢?

一个月以来来访的人几乎都是女生,为数不多的男生中,夕永大概只来了3次,每一次夕子也会同行。最近一次来访的他,的确也说过『这以后可能会变得忙起来,所以大概不会再来了,不过一个人要注意休息哦』这样的话,看样子不会是夕永。当然夕子也不可能,被奉为『神之萝莉·宅』的她平时基本上都宅在家里,偷偷跑出来应该不怎么可能。

佐成的话……那家伙这一个月以来一直没有露面,不可能是他吧。

这么说的话……只有『她』了吧。

我一边在脑中确认着,一边看着病房的门被打开。

先是探出了一个脑袋。

接着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今天也打扰啰,辉。身体好点了吗?」

松泽美绪藏在门后的苗条身躯接着出现在视野里。淡紫色针织衫加上黑色短褶裙,及膝长靴配上质感一看就很好的黑色丝袜。不管怎么看都是个大美女。

「真是麻烦你了……美绪。医生说再过两天就能出院了,没事的。」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呢~一个人在医院呆这么久很寂寞吧?」

走到床边的美绪前辈从床下拉出了圆凳,轻巧的坐下去。将手里淡黄色的花插到旁边柜子上的花瓶里,同时放下手里的便当盒。

「真是麻烦你了,又给我做便当。」

「没什么啦,反正也没事做。自己吃着感觉也不错的,所以辉你应该不会嫌弃吧?」

身为我的前辈,但年龄看起来却比我稍小的美绪前辈,吐了吐舌头笑了。仿佛被感染了一样的我也不禁露出微笑。

自我住院以来,美绪前辈几乎每天都会来访。一开始的几天甚至还把自家的女仆也叫来,说什么『无论如何也要让辉尽快恢复过来。』

但相对的,我的妹妹,楚音,这一个月以来却露了一次面——也就是昨晚。具体原因我也清楚,我之所以会住院,多少还是因为她……不过我并没有怪她的意思,应该说,就算我没有在那次事件中活下来,依旧不会怪她。

我轻轻撑起上半身,后背靠在冰冷的墙上。

「当然不可能嫌弃啦,倒是这么好吃的便当,只是我一个人享用不是有点浪费了吗?吃过你做的便当的人应该都会上瘾吧。」

刚打开便当盒的美绪前辈,愣了一下。

她的脸忽然红起来。

「那个……这是,给你一个人做的……爸爸他们还不知道我会做料理。」

「这……这样啊。」

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但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我接过了美绪前辈手中的便当盒,动作夸张的双手合十,大声说到:

「我开动了~」

然后不顾一切的吃起来。

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的吃相应该很糟糕才对。但不夸张点也不行——再者,这便当的确太美味啦。

嗯……和某人的料理比起来,真是有着天堂与地狱的差距。

「呵呵~真像小孩呢,辉。」

「唔唔……」

嘴里塞满饭的我只能『恩啊恩』的发出回应。

事实上,我并没有受一点伤。

因为拥有『自动愈合』的体质,在那个事件发生的刹那身体就已恢复了正常——只是当时的目击者实在太多……不过对于樱兰来说似乎只是小事一桩。

『修改他们的记忆就好啦』。

这就是她的办法。

但是,不打招呼就对别人记忆动手脚这种事,我是打心底反对的。一声不吭的就让对方忘记了一切,这种事实在让人讨厌。更何况当时在场的还有楚音,她也目击了整个过程——要修改她的记忆当然不可能,所以……只好接受了樱兰说出的第二个办法。

那就是,住院。

对一个正常人来说能在那个事件下存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除非发生什么奇迹——对,『奇迹』,我就是打着『奇迹』的旗帜住了院,身体也以『奇迹般的速度』在康复。所以现在——继那个事件的一个月之后的我的状态,大概就是『已经快要痊愈了』这种程度。

这一个月的医院生活对我来说就如同被关在监狱里一样。明明身体健康得不得了,也不得不在病床上躺着。虽然也可以看看电视,但却只有少得可怜的几个频道。不是播报新闻就是打广告。实在是无聊之极。

不过,我也终于迎来了解放的日子。

我之所以能在医院里安然无恙的住到现在,完全是因为樱兰的一个朋友的关系。刚住院的那几天几乎随时都在体检,这样一来我的秘密也就会曝光了。不过多亏了她的那个朋友,让我的事能一直隐藏到现在。

具体的出院时间是3月13日,这是樱兰的那个朋友,在三天前亲口对我说的。

我这长达一个月的住院生活,将会在3天后迎来结束。

目送着美绪前辈离开了病房,我轻轻地松了口气。

我抬头看着天花板——眼前浮现出了一张哭泣着的脸。

那是一张悲伤的脸,痛苦的脸。

「妈妈她,大概会在半个月后去世,我来这儿的目的就是在那时候,处理她的后事。」

这就是蒲伦普菲——相川美纪,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

已经去世半年多的她,在另一个世界得知了伯母的死期将近。而伯母身边已经没有一个亲人,所以当她真正闭上眼睛后……

——在我得知一切真相的那个黄昏,相川美纪哭了不知有多久。当时已经跑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所以我一直抱着她,直到她停止了抽泣。

「谢谢你……前辈。」

在那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而我和北原几乎每天都会去看望伯母,但结果总是非常糟糕,伯母常常会咳得喘不过气,甚至还会吐出血。就算我不相信『伯母会在半个月后去世』,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因为要为比赛做准备,北原在最后一次去看望伯母时,和她约定了『等得到冠军再来』。而我也因为住院,停止了和伯母的联系。

有关伯母的消息,我在住院以后就无法得知了——现在早已过了一个月,所以说她大概已经……

不过……如果伯母真的已经去世,北原淳子,肯定会告诉我才对。

但我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听到『伯母已经死了』这一消息,和北原的联系也中断了将近一个月。记得北原在2月下旬会参加秋里市的剑道团体赛,凭着她以及其余部员的实力应该可以夺得冠军——可是,同样也没有任何关于这方面的消息传来。

北原淳子,相川美纪。

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这两人。

这两人就像彻底消失了一样。

随着病房的门被突然打开,她的身影出现让我终于回过神来。

迎面走来的她,头上戴着护士帽,身上也穿着护士装。一副『大事不好了!』的表情。

「咦?怎么了,瑶。」

「出事了哦,阿辉!」

「诶诶?什么什么?突然怎么了?」

那严肃的表情让我也开始紧张起来。

作为护士在这家医院工作的她——新月瑶,就是樱兰的那个朋友。多亏了她的配合,我才能在医院里呆到现在。

夸张点说,如果没有她,我的秘密可能会在住院的第一天就被暴露。一直以来都是靠着她的帮助才躲过了各种大型的身体检查,每日规定的用药量也缩减到几乎没有的程度。既然她说『出事了』——我在一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我的秘密,被发现了吗。

瑶的右手拿着一支空的针筒,左手捏着一张A4大小的纸拿在我面前。

上面写着各种药物的名称,每个药物旁都标有『-/-』格式的数字。


「看到没,你每天的用药量都严重低于规定程度,这些都被护士长察觉到啦!」

「那……那……该怎么办?」

「以前的事我已尽可能糊弄过去了。不过从今天起,你的用药量必须达到规定程度才行,不然露馅的话我可不管哦!」

「这么说来……」

我的脸开始微微抽搐。如果我没理解错,从现在起,身体健康得可以打死一头牛的我,必须要注射各种药物才能逃过护士长的法眼吗?

这不是要人命吗……

「我、我说,我不是已经快痊愈了吗?用药量少点也没关系啊……」

「对护士长来说,只要病患还在住院,就不能有一点马虎。我也向她说过同样的话,好歹也把规定用药量缩减了一定程度,但也只能这样了。所以呢——」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尖锐。然后取出了很多直径大概只有两厘米的小瓶子。

「现在开始打针啰!」

「诶诶?!等、等一下!这么多药全部……会死人啊!」

「会死的话你不是早就死了吗,没关系,放心吧,不会让你觉得一点痛楚的!虽然给正常人注射后会产生各种副作用但不会危机生命!」

「不…不要了吧?」

「我已经在尽力帮你了哦!阿辉!」

「唔……」

这么一来就算是我也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如果没有瑶,我的事大概早就暴露了。遭受足以将人致死的创伤的我,就算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竟然也只用住一个月的院,这也是她帮忙的结果。说起来,当初楚音在昏迷了一星期后还在医院里呆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啊,话说回来,现在也靠她将以前的事垫塞了过去,说实话,这种程度的帮助已经能让我磕头道谢了吧,的确不能再做任何要求了。

我看向她那精致的脸,但随即便被狠狠瞪了一下。

「总之快把手伸出来啦!反正只剩最后几天了。针头也准备了很多,总之今天必须要达到要求!」

「不要……不要啊……」

我的反抗没有起到一点效果,只得不情愿的伸出了手。虽然这段时间也打过不少针,但手背的皮肤却非常光滑,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因为留下的针孔也会自己消失。

噗嗤一下。

针头轻轻的刺进血管中。『自动愈合』的体质虽然能让我成为不死身,但因为受伤而感到的疼痛感却丝毫不会减弱,甚至还有更加强烈的感觉。即使这样,当针头刺进血管时,我根本感觉不到哪怕一丝的疼痛。

这就是瑶的『实力』。

总能准确的找到血管,快、狠、准的刺下去,但却让人感觉不到疼痛。所以大概是因为这样,这层楼里大部分的病患在注射药物时都会指明让瑶来做。

趁着她正看着我的手背,我悄悄的打量起她的脸庞。

按照另一个世界的算法,我的年龄是十五岁,瑶则是十八岁。而在这个世界,我十六岁,她十九岁。不管怎么说也大了我足足三岁,所以我一直把她当自己的姐姐看待——但这可不是容易的事。瑶看起来甚至十六岁不到,身材虽然好但却没有成年人的感觉。所以这个『姐姐』对我来说还真是没实感,久而久之也就改掉了对她的称呼。

从外貌来说,瑶的美貌绝对不会输给美绪前辈。肌肤是足以让大部分女生羡慕的乳白色。头发是金色的,发型也很可爱,脑袋的一侧扎着马尾,发尾处还有些微卷。更重要的是,胸部大小大概也有E以上……

顺带一提,瑶在众多病患里的人气真的是高到不行。

「OK.接着是——」

动作熟练的换上新的针头,又熟练的吸入另一种药物。从这一连串的动作就可以看出,瑶做护士的经验大概已经很丰富了吧。

但是,事实上……她只是——

正当我想着这些事,病房的门再次被突然打开。闯入者径直走到床边,猛地一把从后面抓住瑶的胸部。

「哈~!瑶瑶,姐姐好想你啊~」

「呜啊——松、松手啦姐姐!不要……不要揉……」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愣愣的看着这突发的一幕,然后注意到还有人站在闯入者身后。

「怎么回事啊,樱兰?」

「我已经劝过薰了……不过她们的确也好久没见面啦。」

正在喝着牛奶的、拥有一头桃色头发的樱兰露出『我也没办法的表情』耸耸肩膀。

「可是别突然闯进来啊……」

闯入者同样是个金发女性,名字是新月薰。是的,就是瑶的姐姐。

「唉……」

我无言地看着这两人,轻轻叹了口气。

事实上,瑶现在正在闹离家出走。原本她是另一个世界里某个学校的保健老师,因为讨厌那种枯燥无聊的生活,逃到这个世界来做了护士。

这是我不久前才知道的。

我并不认为做老师有多无聊,也不知道做护士有多有趣,所以也无法了解瑶的心情。

而另一个看起来更加成熟的金发女性,新月薰,同样也是那里的老师。作为瑶的姐姐,瑶的离家出走对她来说各方面都有压力,所以——她会在近期出现,也是我早就料到的事。

她的目的,就是带瑶回去。

但因为我在一个月以前遇到了那种事不得不住院,瑶也不得不留下来帮忙。听说薰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但因为樱兰的苦苦请求外带撒娇,最终还是同意了让瑶继续留在这里。

不过,条件是,只要我出了院,瑶就必须跟着她回去。

『吧唧』一下,薰从瑶的身后伸出手,捏住她的脸。

「还是这么滑溜溜的啊,不愧是我妹妹。」

「唔……姐姐,松手啦。离约定的时间不是还有3天么,现在来做什么啊?」

「啊,差点忘了——喂,小鬼,有人让我带句话给你哦。好好感谢我吧,为了你我可是从另一个世界大老远跑来的。」

「可是姐姐,只要设定好传送地点,跨越空间只是一瞬间的事不是吗?」

「别说多余的话啊!」

啊哈哈……我轻轻笑起来。看着瑶的脸一边被薰揉出各种形状,一边发出『唔唔……』的声音。看起来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给我带话?还是从另一个世界?这是怎么回事。

终于松开手后,薰从容的站直身体,将双手搭在腰上,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好了,接下来就是有关你的事。嗯,让我带话的是我们学校的校长……咳咳……『来我的学校吧上木辉!我会让你感到犹如走进天堂般的幸福!』……嗯,他是这么说的。」

被薰以老头的语气说出的话虽然听清楚了,但我却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所以只得『哈?』的张张嘴。

「昨晚在向校长报告了最近学校里的情况后,在说到瑶时随口提起了你,结果他反而兴奋起来,追着问我有关你的事……然后就是今天早上,突然被要求给你带话。」

「简单的说,校长想让你转校去『塔特斯亚』,这么说你懂了吧?」

「诶?为什么?话说『塔特斯亚』是学校吗?」

「天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总之我的任务就是带话给你,到时候再把你强行弄过去——就是这样了。」

「什么——!?别这么清淡的说出这种话啊!谁要去啊!」

简直是不可理喻,好端端的突然要我转校,到底那个校长是怎样一个人啊?

「其实,这种事由不得你来决定哦,辉辉。」

「诶?」

突然冒出的声音让我身体微微一震,随即我才注意到,说话的是樱兰。

「我们『排异者』处理已觉醒能力异端的方法……你还不知道吧。」

「处理……方法……?」

「在能力觉醒之前将其封印,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事发生,这你知道吧?不过,万一在发现一个『异端』之前,他们就已经成为了能力者,那么——为了能让他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接受正确的指导,我们都会将他们带到另一个世界,专门为这一类人而建的学校里去。」

「同时……」

不知为何,樱兰的眼神让我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散发出这种压迫感的樱兰顿了顿,然后继续说:

「同时,他们在这个世界所存在过的痕迹,都会一点不留的被抹消。」

「……是指,消除所有人的记忆吗?」

这样一来……为了一个人而如此大动干戈,怎么想也太没效率了。

应该……不是我想的这样吧。

「不是哦——是消除他们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的痕迹,和消除记忆完全是两码事。被消除的记忆之所以还能恢复,是因为那些记忆只是被封绝在大脑的最下层,如果受到什么刺激还是会被唤醒的。」

「但『存在抹消』却不一样。假如我将你在这个世界的存在痕迹全部抹消掉,那么……你的所有家人、所有朋友,对他们来说你就是个从未存在过的人。不止这些人,那些只和你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也会完全失去对你的记忆。——总而言之,如果我这么做了,对这个世界而言,你根本就不曾存在。既然从未存在,也就没有任何有关你存在的痕迹,也就不会有任何人认识你。」

「这种事……也能,做到吗……」

「……但是你一定不会让我这么做吧,我很清楚你这一点哦,辉辉。」

「……那……」

那不是当然的吗!

自己的存在被抹消……什么的,怎么可能让它发生!

「就和小舞说的一样,拥有特异能力的你是不能长期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有很多事都不得不放弃……」

我茫然的看向薰,哑然的张大了嘴。

那我该,怎么做。

但在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了某件事。

「……等下,我不能长期存在在这里是因为我有着特别的能力对吧?但是,不是还有什么『积极派』吗?他们为什么就可以?」

「哦~?你还真是敏锐啊,竟然能意识到这一点。嗯,那些人能存在在这里也是有条件的,也就是法律吧。第一条就是『不能在第三种族人面前使用能力』。还有很多类似的规定,不管哪一条都限制了他们的行动。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度过了『波动期』的成年人。你还是个小鬼,而且还是个超超超超级奇怪的小鬼,天知道你的『波动期』有多长。」

「所以说——」

接过话题的樱兰再次开口。

「我很抱歉之前没有告诉你……但也过去了那么长的时间,所以——啊,不过呢,也是你不对在先哦,辉辉。明明和夕很早以前就认识了,还一直瞒着我。」

「那是,那是因为……」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这两人是挚友啊。

对了,说到夕川千代,在两星期前也来过医院一次。总之就是叙叙旧,说说各自的事而已。似乎很忙的她,在当天晚上就离开了秋里市,走之前她还……

『……诶?』

这时候,我突然惊觉到她在那天说过的一句话:

『……嗯,小舞她应该不会做出那种事吧,这倒是可以放心……』

……那种事,难道就是指抹消我的存在吗?

察觉到我的异样,樱兰发出了似乎有些担心的声音。

「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捧着脑袋低下头,看着床单上的褶皱的纹路一直延伸到脚下,心里就和这褶皱一样乱的不行。

「总之校长的话我也带到了,等出院后还是尽快处理好这边的事吧,你啊,最好还是离开这个世界。」

「……你说得倒轻松。」

「那,再见了。」

我目送着薰离开病房,愣了大概有一分钟,然后才大声叹了口气。

「对了,樱兰……被抹消存在以后,曾经的记忆还能恢复吗?」

「……绝对不能。这和自然遗忘是一样的。」

「这样啊……」

「好啦好啦阿辉,针还是要继续打哦!」

瑶像是为我打气一样拍拍我的肩膀,不过这种打气的方式让我怎么也提不起劲……

我在那天的黄昏,目击了整个事件的经过。

不知为何和他吵起来的小女孩,双手正胡乱的挥舞着。她的嚷嚷声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似乎是不想造成什么骚动,他抓住了小女孩的双手。

『放开啊老哥!』

那是他的妹妹吧。虽然小女孩这么叫着,他却没有松手的意思,反复不停地说着『消消气啦』、『我没有说你是『飞机场』啊』。这似乎反而激怒了那个小女孩——同时,旁边的长着桃色长发的女生伸出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同时说着『别在意啦音酱,多喝点牛奶就能长大哦』。

已经气到不行的小女孩,用力挣脱了他的双手,大喊着『老哥是大笨蛋——!』朝着街的另一边跑去。

——但同时,从旁侧驶来的汽车,距离和她相撞只剩下5米不到。

大概只要一秒……不,半秒,小女孩就会死在那辆车下吧。

我做出这种判断后的刹那,他就以完全超越了正常人的速度、瞬间移动到她的身旁,猛地推了她一把。

他这样做,使得他被汽车撞倒了空中,落在十几米外的岔道口,身体在地上滚了大概3米远,在他身下留下了血色的痕迹。

不过我知道,他不会死。

那个长着桃色长发的女生也立刻打开了,能禁锢所有第三种族人的结界。

——就这样,他住院了。

虽然我也想去看看他……但是,我却没有勇气。

我没有能面对那种温柔的勇气。

我害怕自己会哭出来。

我害怕自己会不顾一切的向他大喊,大喊『为什么要忘了我啊!』

我——蒲伦普菲,同时也是相川美纪,在那个黄昏靠在他胸口哭了好久。那之后,我就再也没主动找过他。我是已经死去的人,用这个世界的话来说就是『幽灵』,他当然不可能找到我。

我在回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时刻,想到的不是自己的母亲,而是他。

因为想要确认『预知者』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我在他遭遇突发事件的那天晚上,以幽灵的姿态和他见了面。

他和以前一样没有变,依旧那么木讷,那么蠢……但是,我所喜欢的,似乎就是他这样的性格。

他向我说的第一句话是:

——你是谁?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抑制住了想哭的冲动,反而对他露出微笑。

如果他还记得我……那就应该记得,属于我们的秘密场所——那栋废弃的大楼。

但是……

我用了很多方法,试图让他回忆起我来,但似乎都没有效果。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和他见面,靠在他胸口哭的那时候,我怀着期待的心情,将一枚小小的蒲公英种子拿到他眼前,轻声问到: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的回答是:

——啊,蒲公英种子啊。

我继续追问:

——那你,有想起什么吗?

他沉吟着回答:

——嗯……想起什么……唔……抱歉。

在那一刻,我才终于相信了『预知者』所说的话。不,应该是强迫着自己相信。

『幽灵』能回到这里是有一定条件的,不然就不能在这个世界长期存在,这是『他们三个』为防止这个世界的秩序混乱而定下的规矩。

作为让我回到这个世界的条件,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会失去所有关于我的记忆。但这不是普通的消除记忆,对那个人而言,我就是个从未存在过的人,所有所有的回忆,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开始我以为,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当然是我的母亲。当然我无论如何也不希望她忘了我。我是她的女儿,我和她的回忆多得数不过来,怎么能就这样忘记我呢?但是,如果不这样做,她在这个世界孤独的死去后,因为已经没有任何亲人,她的尸体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被人发现……就算她忘记了我,我也要避免这样的事发生。

——一开始我是这样以为的。

但同时,在我心里,某种情绪不管怎样也无法排解。

那是,一种预感。

将我笼罩在无限黑暗之中的预感。

于是我在回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时刻,和他见了面。

事实,瞬间将我抛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我不想相信,但事实却一再提醒我:他真的已经忘了你。

——似乎不只是我,所有和我有关的一切,都从他的脑中彻底被清除了……

我们一起搭建的木板屋还没有被拆除,在平稳的转动着的水车之间,静静地『呆』在那里。虽然曾经的回忆已然不复存在,但这凝聚着我们汗水的木板屋却依然存在于此。

我一边感受着拂过脸颊的微风,一边走在这条乡村气息浓郁的小道上。在日新月异的秋里市里,这个地方算是例外,不仅农田保存完好,大大小小的水车也依旧转个不停。听说是因为这一带的居民强力反对政府的开发决策,几乎全员出动抵抗,才好歹保住了这片农田。不过这里被夷为平地也是迟早的事,我只是希望能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再看看曾经和他一起,努力搭建的木板屋。

在夕阳的照射下,木板屋被一层金色所笼罩,周围原本密密麻麻的盛开着的蒲公英只剩下了少许,插在屋顶的,原本的彩色旗帜也只剩一根光秃秃的棍子。木板屋本身也有着一定程度的腐朽,毕竟已经大半年没有管理过了。

我凝视着木板屋,悄无声息的走了进去,脑中回响起了那时候的事,那时候的他。

我在某一天告诉了他,『蒲菲』这个乳名是怎么得来的,以及为什么我会喜欢蒲公英。

不过现在他已经……全忘了!

「为什么要……为什么要忘记啊!啊?为什么啊!!」

我颤抖着手,一拳打在木板屋的墙上。

「不是说好了要永远记住对方吗!是你答应的啊!!」

再次一拳打在墙上。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一边大喊着「为什么啊」,一边用力打着墙。到最后只剩下轻轻地呜咽声。我用双手撑着墙,无力的、缓缓的蹲了下去。

「不要……忘记我啊……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啊……」

要是那时候,我没有犹豫,只是大声的说出来就好了。

——在我跳下山崖的,那一瞬间。

要是我能,大声喊出来……

「我还没说出来啊……辉前辈……」

我轻轻这么嘀咕着……然后——

我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不行……」

就算忘记了我——

「我要说出来!」

我狠狠地大吼了一句,在空旷的木板屋里,回荡着我的声音。接着猛地打开了已经无法好好关上的门。脑中几乎一片空白,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木板屋。

蒲菲出现在我房里是在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

百无聊赖的我正躺在床上出着神,视线停留在天花板上。正当我觉得睡意袭来准备闭上眼睛后,门咯嗒一声开了。

我条件反射的就从床上坐起。因为我在躺上床之前已经仔细锁好了门,医院内部也不可能会出现小偷——所以,会是谁呢?

我看着门徐徐打开,另一端的黑影出现在视野中。

「谁?」

黑影没有作出回答。漆黑的房间里,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对方的长发……黑影悄无声息的向我走近,一步,两步,三步……

那张脸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阿勒?蒲菲?你怎么来了?……诶?为什么会穿着和服?」

「辉……前辈……」

「怎么了?……还有为什么,你在哭……」

注意到挂在蒲菲脸上的两行眼泪后,我的身体因惊讶而往后仰。

怎么……怎么回事……?

我凝视着那张脸,充盈着泪水的双眼也直直的看着我。我从那湿润的眼神中,稍微……似乎稍微,读懂了些什么。

「伯母她已经……去世了吗。」

我一边这么说,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先是一怔,连忙开始摇头,但却突然愣了一下,又缓缓点点头。

「虽然是这样……不过我来这里,不是因为妈妈的事。」

「那…又是,什么?」

蒲菲突然陷入了沉默,但双眼依旧直直的看着我——然后,她做出了让我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突然弯下腰,脸向我凑近。

额头上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

她的脸微微收回了一些,但我只是张大了嘴,说不出一句话。好一会儿后,才终于发出了『诶,诶诶诶??』的声音。

但紧接着,她的双手就不由分说的穿过我的腋下,紧紧把我抱住。

「等……这……你,你是怎么啦?!」

随着她突然发力,我的后背重重的倒在床上。

「……这样你,记起来了吗……」

「什、什什什什么??」

「那天晚上,像这样……记起来了么?」

「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

一连串的发问之后,她再次闭上嘴。接着——她的嘴慢慢向我靠近。

「唔啊啊等、等一下!」

我慌忙将她的身体推开一段距离,同时说着『你真的很奇怪啊,浦菲!』但她随即便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来,胸部也紧紧压着我的胸口。

接着她,抽出一只手拉开了和服的领口,露出了一边的肩膀。

「喜欢我穿和服的人,除了妈妈外……还有你哦。」

「诶诶诶???」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完全没有印象?!

在我想着这些事的同时,蒲菲露出了另一边的肩膀。

「虽然那天晚上,你在这时候逃脱了……但是今晚,不会再让你逃走了哦。」

「……『那天晚上』?」

「上次没有亲下去,这一次可以哦。」

「你究竟在说哪一次啊!……」

「……笨蛋。」

借着窗外的月光,我隐约看到蒲菲的脸似乎有些发红。她的双眼微微睁开,一颗一颗的解开我睡衣上的纽扣。接着向我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现在对我做任何事都可以哟。别担心,我是幽灵哦,什么措施都不用做的。」

我已经做不出任何动作,全身都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心跳现在也变得好快,喉咙在不停的蠕动着。

……蒲菲她……到底……怎么了……

这不是我所认识的,蒲伦普菲啊。

「等下……等下,蒲菲……」

「……以前,你也一直叫我『蒲菲』呢。」

「什……什么……?」

蒲菲……只是我将『蒲伦普菲』简化而来的称呼啊,以前的我,既不认识她,也不知道『蒲伦普菲』的存在,怎么会……

但是在这一瞬间——我猛地睁大了眼。

对了……对了!

存在抹消——这种可以将人的存在抹消得干干净净的能力。

我……难道我……

「辉前辈,还是和以前一样单纯可爱啊。」

「……以前……?」

「真的是笨到无可救药,明明我只是随口说了一句,竟然闹了三天失踪,去收集蒲公英种子……呵呵~」

「蒲公英……我,收集过蒲公英种子吗?」

「……因为你听我说了我喜欢蒲公英的理由,当天下午人就消失了……害我担心了好久呢。」

「我……突然消失……?」

这么说来……我和眼前这位幽灵少女,原来早就认识了吗?

但是,又是为什么……

「唔……啊……!」

我的思绪被强硬的中断了——蒲菲的嘴移动到了我的脖子附近,轻轻碰了一下。

然后,就感觉一种柔软至极的触感传来,全身仿佛通了电一样颤抖起来。

「这种可爱的反应也没变呢,前辈~」

「啊……等,等等……我们以前,有做过这种事吗?」

保持着微笑的蒲菲,『嗯啊~』的点点头。

「……是啊~虽然没继续下去。」

「骗……骗人的吧……」

「前辈……我啊……我呢,一直都没有对你说出来呢。」

咦……?

我微微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其实呢,前辈。我啊,对前辈你,一直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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