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SAO里锻造武器只需在制作用金属上敲下系统规定的次数,就会自动生成相应的武器。这项作业可说没有任何技巧,所以就算是一直以饱满的气势敲击金属的我,在一口气完成今天的第十九项订单——也就是最后一项——后,也发出了满含疲惫的呼声。
「哈~~这样今天的订单也全部完成啦。」
当我满含疲惫的呼声淡去后,一直缩在我身后的小个子女孩,才试着出声问:
「好了吧莉兹,这下换我了?」
「哎呀……对啊,西莉卡你……唉……。」
这句话让刚觉振作的我顿时又落入了谷底。忘记了。毕竟刚才只是一心想着完成今天的所有订单,早已不知在何时,不知在第几次敲打金属之时忘记了一直等在身后的西莉卡的存在。
「说好了啊,今天的工作完成后就帮我打磨。已经等十多分钟了耶。」
「打磨……」
也就是说,西莉卡腰上挂着的那把短剑,耐久度已快要消耗殆尽。
这里我要说明一下。
如果换做是SAO的囚禁刚开始一年半那时候,西莉卡会来我店里护理武器的可能性低到甚至可以,与将未强化武器强化至+1失败的几率相当。同为中级玩家的我们,虽然也会偶尔涉足外圈地带——我是为了收集素材,而西莉卡则是因为无聊得受不了——但毕竟不是攻略组的人,护理武器的频率不可能高到哪去。所以身为中级玩家的西莉卡,护理武器的频率理应不会这么高才对。然而最近的频率却高的可怕,因为距离她上次来到我店里,根本连两天都不到。
不管我怎么问,始终得不到确切答案。
——我放弃般大叹一口气,转身面向矮我一大截的西莉卡。然后深吸一口气憋在肺里,几秒后才缓缓吐出。
「不行……」
「什…什么啊、莉兹?」
「一定要搞清楚!」
「诶诶?」
被我用力握紧肩膀的西莉卡露出稍显惊愕的神情,以从下往上的视线望过来。本来外貌看起就很年幼的她,这时的脸更显稚气。
「给我老实交代!怎么了?」
「什…什么、什么怎么了?」
「为什么变化这么快?为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对狩猎热衷起来了?」
「唔…莉兹,都说了没什么啦。」
不对。
从这张微微泛红的脸,以及才刚开口就四处游离的眼神来看,绝对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快说。」
「总、总之……」
一用力挣脱我的手,小个子女孩向后退了几步。从挂在腰间的刀鞘中取出一把短剑,试着递到我眼前。
「这个,帮我打磨一下啦。莉兹?……耐、耐久度快没有了。」
「……你不说是吧。」
这、这个……如此躲闪着的西莉卡左手紧紧抓在领口处,眼神虽然不安但却透出了一种决意。这实在让我很惊讶。身高比我矮了一大截、而且年龄也比我小了一大截的西莉卡,居然会露出这种坚决的眼神,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但至少我也不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所以又向前逼近一步。
「你不说,我就不接哦。」
「莉兹~~!」
哇哦,感觉快要哭出来了耶。
眼球稍微向下转动一点,视野便捕捉到正闪烁着淡蓝色光芒的短剑剑身。那是一把稀有等级的掉落物。对,是掉落物。所以不是出自我手。名称是『斩龙刃』,特殊效果是对龙形敌人有伤害加成,目前已经强化至+7——对于个性稍显内向的西莉卡来说,能得到这种稀有掉落物可不容易。因为虽然收到过很多公会、队伍的邀请,但西莉卡不知为何变得非常热衷于单独进行狩猎。对于中级玩家来说——虽然现如今给西莉卡冠以『中级玩家』的头衔已不再合适——独自狩猎的危险度,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话说回来……
真是她自己得到的吗?
「还有,这把刀……,真是你自己打到的喔?」
「这个……」
在我疑心满满的视线攻击下,西莉卡脸上的红晕再度加深。
「无论如何也要说吗……」
「无论如何也要。」
「不要吧……」
我随即将双手搭在腰部,继续向她逼近。
「要!」
「……唉。真是的。」
似乎宣告认输般叹了口气,用手摸着从刚才开始一直蹲在右肩上的羽翼龙——毕娜——的西莉卡轻轻咬着嘴唇,一副心事满满的模样。然后——唉……又以与刚才相同的语调叹了口气。
「只告诉你一点点哦……其实这个掉落物,是在前段时间和一个人组队时意外得到的……不,不对啦。杀掉怪物的是他,所以东西自然就落进他的物品栏里。只是,他用的不是短刀……就这样啦。」
「嗯?给了多少钱?让我看看,是不是被骗了来着。」
虽然那把刀的等级为稀有,作为掉落物来说的确很不错,但说实话,那种级别的东西,我店里要多少有多少。
「没……直接交易,没有付钱的。」
「嘿~~?是好人喔?是谁呢~?」
仔细想想,曾经的西莉卡绝不是那种敢独自深入迷宫区的高级玩家。该不会……
「是男人喔?」
当我这么一问出口,小个子女孩便『呜啊啊』的慌忙摆手。
「不是不是、不是莉兹你想的那样啦!……只是、只是……随、随便在街上组成的队伍啦!」
哇哦……脸真的好红耶……
话说回来,这种理由根本就是不攻自破嘛。因为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西莉卡都不大可能『随便』和一个人组成队伍。
即便心里也清楚最开始那个问题还没得到解决,但是,西莉卡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太过可怜,我只得点点头,说一句『这样啊……』。
算啦,也只有过段时间再问了。
不过……曾经那个弱小的西莉卡能变成如今这样,说不定和『那个人』有很大关系。如此慷慨的就将武器给她,这样的人……
——类似的我认识一个。
「不……不可能……」
我一边如此低语,一边将头轻轻摇动起来。一回神,西莉卡的武器已经握在我手里,我只有将刚才那些念头甩开,再次靠近正向周围散发着高温的火炉。
用手指轻点刀身,旁边便浮现出关于这把刀的详细信息。『斩龙刃』的特殊效果除了对龙形敌人造成伤害时有加成以外,对附近的野兽型怪物还有一定的驱散作用。换句话说,等级太低的兽人应该不会攻击拿着这把刀的西莉卡。除非是她主动发起攻击。
「说起来啊,西莉卡,毕娜它会害怕这把武器么?」
「不会啊。毕娜又不是敌人。」
「原来如此。」
熟练的将武器按西莉卡的要求处理后,随意的一挥手将刀丢回给她。小个子女孩毫不费力的接住后说:
「那我先走喽,莉兹。费用还是像以前那样记下啦,月底再结算。」
「等下——现在去哪?感觉起来,像是赶着赴约一样。」
「没有啦,哪、哪里也不去的!」
绝对在骗人,明明脸那么红。估计也是去和那个某人见面了吧。究竟是谁啊。越是这么想,那种好奇便越是膨胀。
「真想知道是谁啊……搞得这么神秘,和那次的亚丝娜一样。」
「什、什么呀?啊哈哈……那、那我,先走了哦。」
慌忙的说完这句话后,小个子女孩便一头冲出了工作室。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从视野里消失,我才稍微松了口气,然后伸出右手,用中指和食指向下轻轻挥动一下,叫出系统菜单。
然后轻车熟路的操作一番,打开了不久前,亚丝娜以『紧急事件哦!』为标题发来的简讯。内容很短,我微微动着眼球,在那很短的内容中寻找需要的信息。
「到底什么事啊……」
即便已经看了很多次,还是无法理解那句『有重要的事要拜托莉兹哦!』是什么意思。只是说有重要的事,叫我在一家咖啡厅里见面。就因为这个,我才会一口气把今天的订单全部做完,还让西莉卡等了一段时间。因为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事,所以也做好了可能会很晚才能回来的心理准备。店铺只有关门了,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亚丝娜是我的挚友——虽然同时也是情敌——她若有什么困难,作为挚友的我理所当然的应该出一份力。
在那段话下面,写着约定的见面时间和地点。确认了当下的时间后,用食指打开了人偶界面。
正当我打算就在工作室里换下红白相间的服装,穿上便装的瞬间——
「莉兹!」
工作室的门被『砰』的一下撞开。被吓了一跳的我,抬头看向门口——闯入者径直从楼梯上小跑到我面前。
「怎么还在这里啊?真是的!害我白等了二十分钟耶!」
「……亚丝娜?」
「别发愣啊,不是说好了5点半的时候见面的喏?」
「诶?」
因为和刚看到的约定时间差距过大,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但很快便再次用相同的手势叫出了系统菜单,一路打开选单,最后让亚丝娜以『紧急事件哦!』为标题发来的简讯呈现在眼前。
没有看错。
约定的时间确实是6点。
「不是,不是这个!没看到哦?大概5点的时候,我不是发简讯说时间改了吗?」
将脸凑过来的亚丝娜『不是这个啊』的摇着头。经她这么一提醒,我才终于注意到那个紫色的告知有新简讯送到的系统提示。通常情况下如果有别的玩家发来消息,系统都会自动给予提示。但因为处在视野的一角,加上刚才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在武器锻造上,我完全没留意到这一提示。
「咦?啊,抱歉啦,亚丝娜。没有看到。……话说回来,有什么事,非得在咖啡厅里才能说啊?」
话音落下后,抬头看向被撞开的门那边,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怎么?没和桐人一起?」
「没…又不是随时都呆在一起啦!真是的,莉兹……」
「嘿~?」
在我不怀好意的视线攻势下,亚丝娜的脸逐渐转变为红色。咳咳。清了清喉咙,她一边将视线看向别处一边说:
「总、总之……就是因为要躲着他,才会叫你出来嘛……」
「什么?!」
这下我是真的被吓了一跳,张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只有死瞪着眼前的那张还在微微泛红的脸。怎么回事?亚丝娜…在躲桐人?
身着红白色骑士服的细剑使视线不停地游离着。我当即便向那张脸逼近一些,皱着眉毛开口:
「快给我从实招来,发生什么了?」
「那个、所以……才会来找你商量嘛……现在,桐人好像和谁有约的样子,所以……」
「你……你这人喔……」
该怎么说呢?换做是我,无论怎样也不可能躲避桐人。只要他能偶尔来我店里就已经很开心了。而占据着极大优势的亚丝娜,竟然……
——越是唾手可得,就越是不懂珍惜。
我努力克制着心里的怒气与妒意,一边避免露出生气的表情,一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呼吸后说:
「……桐人要找到你应该是小事一桩吧?也不用这样躲躲闪闪的。话说回来,到底怎么了?」
「唔……」
拥有绝对美貌的细剑使当即便轻轻撅起了嘴。虽然看着是满脸委屈,但现在我更多的是想用力敲一下拥有这种美貌的挚友的头。
「桐人……桐人那个笨蛋!……明明以前不管我怎么约他,总是会找各种理由躲开,连陪我喝个茶都不肯。现在却死缠着不放……而且啊!那张脸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嘛!」
「……所以说,到底,是怎么了。」
「呜……」
双手反扣在身后、脚尖在工作室的地板上慢慢画着圈、视线停留在地板上的亚丝娜,用非常微弱的声调开了口。
「你也知道吧,莉兹……我对那种东西,最没有抵抗力了……」
「哈?」
「就是……那个啊……」
皱着眉凝视一脸忸怩的亚丝娜,脑中一个大大的问号不停的闪烁着。亚丝娜给我的印象就是,拥有绝对美貌同时是攻略组中少得可怜的女性玩家,究竟是什么,能让如此耀眼的她亲口说出『没有抵抗力』这种话?
正当我准备放弃猜想,打算直接询问之际——
「咦……该、该不会是!……」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我所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种。
只有那个可能了吧。
「亚丝娜……你该不会,是在怕那个吧?……」
「唔……」
发出可怜呜声的亚丝娜沉默了几秒,随即用力一点头。
「我、我说啊……你这人喔,还真是……」
我硬是咽下了那句「还真是让人火大诶」。
——在SAO里,想要前往上层城镇的唯一方法就是前往圈外的迷宫,找到该层的最终BOSS并将其击杀,最后再在上层街道的传送处将门打开。这样玩家便能在层与层之间反复往来。包括我在内的一万名玩家——现在早已达不到这个数量——能脱离这个游戏的唯一方法就是打倒等候在第100层的最终BOSS。虽然所有人对此都心知肚明,但事实上,目前层的攻略速度却非常的不如人意。
也就是在四天前,才终于攻略了第六十四层迷宫,得以进入第六十五层街区。也就是现在的最前线。
我是在攻略组成功进入六十五层后不久,才得知伫立在第六十五层圈外的是古城迷宫。简单的说,徘徊在古城迷宫中的全是幽灵系怪物,比如鬼魂或女妖精什么的。
所以,是的……
尽管那都是些虚拟的东西,但我的挚友——同时也是情敌的亚丝娜,对这种东西,完全没有一点抵抗力。
「——所以,就是这样喽。」
吐出一口热息,将手里以青瓷花纹为基调的茶杯平稳放在桌上后,细剑使便作出一副『真是受不了诶』的表情。
「桐人那家伙,绝·对·是想捉弄我嘛!一听我说对那东西没抵抗力,不但不说些安慰的话,反而一个劲的约我去圈外。」
「啊啊……」
狭小的休息室里,与亚丝娜面对面坐着。而在这极近的距离下,她那张几近完美的脸显得似乎比先前要精致得多。SAO在对玩家的面貌再现这一点虽然做得极其出色,但不管怎么说,瑕疵总是有的。然而即便如此,在这种距离下,亚丝娜却美貌依旧。嘛,毕竟也是SAO里排名前五的美女嘛。
从这一点来看,还真是个不得了的情敌呢。
「原来桐人他,也有这样捉弄人的时候啊……」
但是,好好喔……
虽然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桐人绝对是在捉弄亚丝娜,但是,正因为桐人平时总是寡言少语、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为什么我就没有这种待遇呢?
像亚丝娜那样,毫不做作的、怀着女性天生而来的对灵异事物的恐惧心理,对他说『我、我对灵异的东西,没有抵抗力耶……』
也许会被桐人捉弄吧。
但是……我,不是亚丝娜。
「说到底……六十五层也才开启传送不久吧?要我说,完全没必要现在就去攻略嘛。」
「不,不是。不是攻略哦。」
「诶?不是?……」
这话可就让人费解了。像桐人和亚丝娜这样的攻略狂人,应该无时无刻都奋战在最前线才对。而我也实在想不出除了攻略迷宫还有什么事要到圈外去处理。
在心里做出听下去的决定后,不慌不忙的托起以青瓷花纹为底色的茶杯小小啜了一口。
「好了,继续吧。」
「总而言之,迷宫的攻略大概定在一星期后——因为啊,要习惯那种地方得花不少时间呢。心里的恐惧还没有克服就开始攻略,怎么想也太冒失了。」
「那,怎么要去圈外?」
「诶?莉兹你,真不知道哦?」
被亚丝娜以『真的假的啊?』的眼神询问着,嗯……我边沉吟边在脑中搜索最近听到的传闻。但浮现在脑海中的无非都是些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真实性为零的谣言。
我便老实的摇摇头。
「如果是有关那个楼层的传闻倒是听说不少。」
「就是那个啊——『无法完成的任务』——现在传的沸沸扬扬的耶。」
「嗯?」
我以单手摸着下巴沉吟着。
说起来……
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唔……」
但不管怎么回想,脑中始终乱作一团,完全回忆不起来究竟是在何时、又是从何人那里听到了这一传闻。皱着眉苦恼了几秒钟,便放弃的摇了摇头说:
「照你这么说,不是完全不会涉入迷宫区嘛。那有什么好担心的?」
「但是……但是……出城之后就是『死亡森林』了耶……」
「……我说亚丝娜,你啊……一直逃避的话就会永远害怕下去哦?好歹还是去看看,适应一下比较好。」
「不要……」
忽然做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亚丝娜以要哭要哭的语气说:
「那种东西,真的,一想到身体就会发冷耶……」
话音落下后,还真像感觉到冷了一样用双手抱紧了身体。
我无奈的低下头,心里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应对露出这幅模样的亚丝娜。不能赶她走,而且感觉必须得帮她。唉,明明就是情敌,为什么我要管这么多啊……
摇摇头将这些烦心事从脑海中甩开,尽量以心平气和的语气开了口:
「好吧。那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这个嘛——」
稍作停顿,细剑使忽然将两手手掌贴在一起,举到面前,并且双眼似乎还在闪烁着光芒。一看这幅似乎有事相求的模样,有一瞬间,我甚至有点后悔说出了『帮你』这种话。
「拜托啦,莉兹~!请你代我和桐人一起吧!」
「……什、什么来着?」
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只是愣愣的、反射性的问了一句。亚丝娜随即将脸凑近。
「拜托你明天陪桐人走一趟!放心啦,桐人说过只是去看看,应该不会深入啦。所以凭莉兹现在的等级,应该没问题的。」
「这、这样的话自己去啊,亚丝娜!」
那番话让我瞬间变得满脸通红。SAO里所有表情都被系统处理得有些夸张,所以现在我头顶应该已经在冒着热气了吧。
「只是看看的话没必要害怕吧!」
「拜托啦~!不然桐人会没完没了的!莉兹!——」
像小孩一样胡乱挥着手的我,以歇斯底里的气势大喊:
「不、不行不行不行!」
「该不会,莉兹也怕那种东西?」
不,怎么可能。
「谁、谁会怕啊!那是只有小孩子才……」
我怕的可不是这个……不,也不是说完全没有惧意。
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哟~西!那就这么说定了!拜拜喽莉兹,我先走了~」
丢下这句话,细剑使像阵风一般冲出了休息室。沿途似乎碰倒了很多东西,乒呤乓啷的撞击声响个不停。我目视着亚丝娜慌张离去的方向,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脑中几近空白。
「什……什么啊……」
如此强硬的亚丝娜,在我和她相识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虽然,同为女性的我也理解亚丝娜害怕灵异事物的心情,但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啊。
话说回来——
当头脑终于冷静下来,明白已经没法推脱那个请求后,我——『哈——』地、大大地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也不得不去考虑做准备的事,毕竟那可是成功攻略六十四层才过了几天就以『恐怖系楼层』在玩家中流传开的第六十五层啊。
六十五层……古城迷宫……
相对的,我现在的等级也不过刚刚67而已。虽然亚丝娜口中说的是『去看看而已』,但考虑到这是HP降为0就代表真正死亡的游戏,等级至少也要达到70以上才能走出城镇。
「明天……怎么可能达到……」
现实的差距顿时让我感觉全身无力,就那样『咚!』地一下坐在椅子上。在我出神的当下,提示有新简讯送到的紫色信号突然在眼前闪烁起来。
用食指与中指向下一划,叫出了系统菜单,然后一一打开选单,以『抱歉哦,莉兹……』为标题的简讯便呈现在眼前。
简讯来自于亚丝娜:
『实在很抱歉哦,莉兹……我对那种东西,真的很没辙。现在能拜托的只有你了。去调查的地方叫做『死亡森林』,但是危险度并不高,而且桐人也会一起,所以莉兹完全不用担心哦。倒是桐人有时候还是很冒失的,所以莉兹要帮我照看好他哦——感激不尽!』
「……什么嘛……」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就算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不得不答应下来。
抛开情敌这一点不算,亚丝娜还是我为数不多的挚友之一以及最重要的客人……话说回来——我要陪伴的是桐人耶。
那个人在实力上已到了我遥不可及的地步,和他一起,应该不会有事吧。
而且……
那个人,是我的心上人。
「……真是的,亚丝娜……唉……我可不打算在这个世界,开始第二回合啊……」
◎
第二天——
「才不是呢!!」
我用力反驳的同时一瞪眼,黑衣剑士立即向后退开一步,连忙摆动双手。
「可、可是……亚丝娜她,她就是那样说的嘛。」
我『嗯——?!』的挑起眉毛,向前跨了一大步,双手用力抓住黑衣剑士的衣襟。
「亚丝娜……怎么说的!」
面对我惊人的逼问气势,黑衣剑士桐人——同时也是我的心上人——表情僵硬的回答:
「亚、亚……亚丝娜说,你很喜欢那些灵异的东西,所以……想和我一起……去看看……然后,说是让你代替她……」
我随即睁大双眼瞪着越说越小声的桐人,更加用力地抓紧他的胸襟。
「哈——!?」
「她、她就是,这样说的。」
怎么回事?我应该是被亚丝娜拜托的才对,绝对没说过喜欢灵异的东西之类的话。明明是她害怕那些虚拟的东西,明明是她担心桐人,让我这个挚友帮忙照顾才对啊!
一把火开始在心里熊熊燃烧。
「你,现在给我听清楚了……」
在将表情处理得过于丰富的SAO中,生气时便会以头上冒青筋这种形式表现出来。现在的我大概满脸都是吧。
「才不是什么我喜欢——」
但是,接下来的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为什么亚丝娜要撒谎?
这个问题刚在心里浮现,就像是突然察觉到什么一样身体一怔。
说不定,亚丝娜她……是在害羞。
似乎直到现在桐人也没察觉到她的心意——不,或许已经察觉到了那么一点——就算是一向坦率的亚丝娜,会羞于对他说『我很担心,所以拜托了莉兹』这种话也是理所当然的。
「……莉兹?」
「嗯?…啊!」
我赶紧松开了他那已经被我抓得皱皱巴巴的胸襟,向后退开一步。
「没、没事……那、那么,什么时候出发?」
「莉兹……」
桐人先是沉默一阵,接着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开口:
「你现在的等级,去最前线的话……」
「没、没关系啦!我、我——」
瞬间,想起了亚丝娜撒的那个谎。
「我……只是很喜欢灵异的东西而已,看看就会回来。毕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楼层嘛。」
「这样啊。」
桐人仿佛坦然了一般松了口气说:
「那,这次也打算穿这身服装外出吗?」
对了,他说的是……
「……不了,好歹也是最前线。太大意可不行。」
「干脆别去了?」
「你…小看我!?告诉你哦,别以为我会害怕那种东西,而是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到不得了!」
骗人的。
毕竟也是女生,或多或少的也会感到害怕。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随即狠下心来叫出系统菜单,打开人偶界面,正准备脱下身上红白相间的工作服——
「喂、喂!等下啊!还在店里,别突然就脱起衣服来啊!」
「唔……」
瞬间清醒过来,脸也同时开始变红。虽然感觉有些害羞,还是以锐利的视线向桐人瞪了过去。好在店里没有别的人。他好似很无奈的叹一口气,嘴里说着『我在外面等你哦』走出了店铺。
而我则咬着牙看着他的背影。接着在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懊悔的同时,一扭头走进了休息室。
◎
西莉卡和那个人相遇的时候,最前线还是第五十五层,然而时间转眼即逝,攻略的楼层又向上增加了大概20%。换言之,现在的最前线,是距离最上面还有三十五层的,以恐怖系楼层闻名的第六十五层。
有关六十五层的传言,西莉卡也是最近才听说——准确的说,应该是成功攻略六十四层的两天后——突然就从玩家中爆发出有关六十五层的消息,其中甚至包括那些过去在SAO中死去的玩家的灵魂都集中在第六十五层古城迷宫里这种谣言。然而事实上,徘徊在古城迷宫中的实质都是些幽灵系怪物。
大概是为了表达出『死亡』这一主题,玩家进入六十五层迷宫后系统会自动播放带有强烈死亡气息的BGM——这可说是史无前例。并且不同的人所听到的BGM也有差异,换句话说,这是和自行设定的闹钟只有自己才能听见一样的,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相应的死亡BGM的设定。
也是因此——
从传送被开启的那天起,除了以完全攻略游戏为目的的攻略组成员外,敢踏入以死亡为主题的第六十五层街区的只有,在SAO中同女性玩家一样占压倒性少数的有着天不怕地不怕性格的玩家。
西莉卡自然不在那类人之中。
并不是因为等级不够,只是怀着女性天生而来对灵异事物的恐惧心理,西莉卡压根就没想过前往第六十五层迷宫。
西莉卡现在的等级是74.在当初最前线还是第五十五层时,在中级玩家中算得上高等玩家的西莉卡也不过45级。而且能有动力杀怪升级也是因为有了专属自己的使魔——毕娜。这对才十二岁就被困于SAO中的西莉卡来说,毕娜的存在无疑是心灵深处的寄托。
能在攻略组从五十五层攻略到六十五层这段不算长的时间中,使自身的等级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从45增长到70,完全是因为在西莉卡心里占据着极大地位的『那个人』的帮助。曾经的西莉卡绝不是那种敢一个人前往迷宫区的女孩,而是对每天的狩猎都做好了充分过头的准备,以安全为最高原则的玩家。之所以会拼了命的升级,拼了命的让自己强大起来,也是因为在那时候心里做出的一个决定——
『想要走到桐人哥身边……』
那是在那个小小的旅馆中,想要努力打倒那面比现实世界更高更厚的墙的决心。
黑衣剑士早在第五十五层时就比自己高出了33级,到了最前线是六十五层的现在,估计早已冲破了90级大关吧。西莉卡心里很清楚这一点。身为攻略组成员之一,同时也被叫做封弊者的黑衣剑士桐人,每天都会前往迷宫区深处,在那里不停地打倒敌人、不停地提升自己的力量。
两个人的差距永远都会存在。
即便心里深知这一点,西莉卡也不想放弃——不管怎样也要走到桐人哥身边。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意,同时也在偶尔会和自己见面的黑衣剑士的帮助下,自己的等级以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增长到了74级——不管是危险的地点或是效率良好的地点,桐人都一清二楚,所以加上他在一旁辅助,练级的效率相当高——即便只是偶尔会得到他的帮助。
当然,西莉卡也自觉不能独自前往最前线,所以每当桐人不在时,都会在做好充分过头的准备后,前往桐人告知的效率良好的练功区。
说到前往主题是『死亡』的最前线楼层,一开始西莉卡的确没有这种打算。不仅因为那里是最前线,更重要的是,徘徊在六十五层迷宫中的都是幽灵系怪物。
——然而,却又不得不前去。
随着无数的多边形碎片一一组合在一起,华丽的特效光也绽放开来。在这之后,扇动着巨大翅膀的白龙出现在空中。那双如同水晶一般的红色眼睛,让西莉卡甚至开始『它、它在,看我吗』的胡思乱想起来。
「先别慌,西莉卡。你现在的等级,相对而言还很安全。注意别被直接攻击到就行了。」
「好、好的。」
像猛禽一样的尖锐吼叫紧接着从上方传来。西莉卡迅速抽出挂在腰间的短剑,之前一直伏在左肩的使魔毕娜也张开翅膀悬浮在后方,进入了备战状态。
然而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身旁的黑衣剑士好像丝毫没有拔剑的意图。
「咦,桐人哥?……」
「别看我,注意上面!」
「呜啊!」
只是瞬间的出神,白龙的吐息攻击已经迎面袭来。黑衣剑士立即避开了白龙的攻击中心,西莉卡的身体也自然而然的向一边闪开。平稳落地后,两人的HP都有微量减少,但减少的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快攻击,趁它僵直的这段时间。」
像是算准了白龙的攻击已结束的桐人立即对稍处后方的西莉卡说到。
「别害怕,你的等级不算低,掌握好节奏就能赢。」
「那、桐人哥你嗯?」
「我,会在一旁不时给你提点意见。不过要记住,自己也要想办法。」
「好、好的……」
深呼吸一口气后,一人一龙向对面天空飞奔而去。
「先把它引到地面,用远程技能大概就行了。」
「好的!」
「注意节奏。」
「知道了!」
——无数的效果光相互交错,撕裂般的声效此起彼伏。几分钟的时间里,白龙的HP缓慢减少到了黄色区域。
即使明白自己已到了就算单独狩猎较高等级练功区也能安然无恙的等级,但要独自面对这种好比领主级别的怪物,不管怎么说也是会害怕的。不,换做是曾经的西莉卡,可能早在战斗打响前就已落荒而逃了吧。
然而,身边还有一个人。
敢于独自深入练功区、敢于挥刀击杀各种类型的怪物、以及,敢于独自面对白龙的勇气——全部都来自那里。
只要有那个人在,好像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伴随破碎的效果音在耳边响起,几秒钟前还在西莉卡面前怒嚎的白龙,化作了无数碎片爆裂开来。飞散在空中的碎片,不久后便彻底从视野里消失无踪。
仿佛虚脱一般跪在地上的西莉卡面前,浮现出了等级上升的提示框。
「呼……终于,结束了。」
「咦……诶?只是一条白龙……」
从后方走来的桐人像察觉到什么奇怪之处似的问到:
「西莉卡你,难道最近一直在练级?」
「嗯……是的,原本就还差一点点就能升级啦。」
「这样…这么一来,今天应该能提升到76级吧。」
「这、这怎么……」
这怎么可能——其实是想这么说。等级连续提升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那时候自己的等级也不过50左右,在桐人的帮助下实现连续升级也不是没可能。现如今……
握住桐人伸来的手从雪地上站起后,想着『也是时候问问了吧』的西莉卡开了口:
「那个,桐人哥……,高效率的地方,真的在这里吗?」
「嗯……我也是在不久前,才发现的。」
打开系统窗口查看了任务信息的桐人,轻轻点了下头继续说:
「出现了,稀有金属任务·第二轮。」
「什、什么?」
带着一点好奇,西莉卡将身体凑到桐人旁边,不过在视野能捕捉到桐人的系统窗口后,便立刻停止继续靠近。
「这里……」
桐人修长的手指指向空中的某点。
「第一次来这里时没能发现……不过前几天因为需要素材来了这里,不小心杀了那家伙——就是刚刚那条龙啦。原本还在想惨了惨了,这样下去的话估计就上不来啦,结果——」
桐人褐色的瞳孔稍微向西莉卡这边转动过来,然后继续以他那特有的低音说:
「结果,在打算放弃任务的时候,突然在NPC任务里看到这个。」
「这是……」
「第二轮任务,只是单纯的拿报酬而已。同样能得到稀有金属。」
「这么说,桐人哥已经完成过一次了吗?」
「嗯……一开始只是觉得好奇。大概的任务流程是先在白龙出没的区域附近寻找仅有一块的玄铁岩,找到后如果对着岩石砍一刀,会立刻裂成两块。问题就是被岩石盖住的那个洞。接下来就会有很多冰蛇从里面冒出来。」
「蛇……蛇吗?!……」
脑中浮现出拥有细长身躯的蛇的模样,西莉卡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最让她讨厌的就是扭来扭去的东西。一旁的桐人因为将西莉卡这一动作理解成『大概是有点冷吧』,将装备栏中的一件黑色斗篷实体化后,往西莉卡的头上放去。
「咦?……我不冷啦,桐人哥。」
「别逞强啦。说起来啊,曾经和一个很冒失的朋友来这里时,好像也冷得发抖哦。不过她倒是没逞强.」
「……谁啊。」
「一个……诶?怎、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的!……」
察觉到自己在不经意间撅起了嘴的西莉卡,赶紧将瞬间变红的脸偏向一边。不过好在桐人并没有察觉,继续说起有关那个任务的事来。
「那么继续刚才的话——从地下出来的冰蛇其实并不会主动发起攻击,而是主动向玩家示好。任务的介绍里面也说过,这一带的冰蛇因为害怕冰龙而常年躲藏在地下,所以把白龙杀死的我们,对它们而言应该是恩人吧。」
「那,这和高效率地点有关系吗。」
「接下来就是重点了哦~」
将双手抱在胸前的桐人露出得意的神色,『嘿嘿』的笑了一声。
「如果玩家接受它们的好意,收下它们给的金属素材,任务就算结束了——但是!这么做可就太笨了哦。只要你试着消灭掉一只蛇就会发现,能得到的经验值实在高得可怕。而且在这之后,因为被恩人屠杀而遭受巨大打击的冰蛇会从洞中大量的涌出……」
「诶?这么说来……」
「嗯。」
黑衣剑士轻轻点点头。
「这种MOD的经验值大概是同层其他怪物的10倍左右——不过现在不管怎么砍,那块玄铁岩都不会裂开,必须得等到8点以后。现在……大概还有一小时左右。」
「啊,那些蛇,很厉害吗?」
既然是隐藏怪物,按理来说其强度应该能和六十层以上的怪物媲美才对。
「这个嘛,说厉害也行,说不厉害也对。因为那些蛇的攻击力和防御力都超高,一开始我也为莫名其妙的被消减了1/4的HP震惊了好久。普通的技能也基本不能对它们造成伤害——但是,那些蛇的HP都相当低,如果按HP的量来划分怪物,它们应该算是最下等的。」
稍微停顿了几秒,黑衣剑士继续说:
「所以,如果是用重攻击的话,基本是可以做到秒杀的。抛开这些,我们还占据了一个绝对优势——那些白蛇的攻击,是一只死了以后剩下的再上,直到洞中不再有白蛇冒出为止的白痴模式。剩下的一只会留下大量宝物和金钱,并请求玩家放它走……这时候的选择当然是收手,因为如果把最后一只也杀掉的话,什么也不会得到。」
「啊,这、这……桐人哥……都不觉得那些蛇,很可怜吗?」
「嗯?」
低头看向已经在微微皱眉的西莉卡,桐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才露出笑容,一边用手摸着她的头一边说:
「没关系的,等第二天系统数据重置后,那里又会出现好像不管怎样都杀不完的小蛇啦。」
「这……这样啊……」
「……而且,这里虽然效率极好,但已经不再适合我——如果你不忍心的话,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这个……」
低下头的西莉卡不知该怎么回答。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怪物,对怪物抱有仁慈之心,这在真实的死亡游戏——SAO中,是极其不现实且愚蠢的。西莉卡当然清楚这一点。再者,今天可是桐人难得的休息日——当然是他自己规定的——可不能浪费即使很忙也一直为自己着想的桐人的心意啊。
这些想法在心中淡去后,抬起头来的西莉卡轻轻『嗯』地回应了一句。
「但是桐人哥,我现在,也许还不能做到一击必杀诶。那些蛇连桐人哥的HP都能瞬间消减掉1/4,我的话……」
话一出口,头就再次被桐人温暖的手摸住。
「别担心,你就在我把它们的HP消减得差不多的时候出手就行了。」
「可是……老是这么受你照顾……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了……」
「嗯?我又没说要报答。只是……嗯,就当是我,在向现世中的妹妹赎罪吧……要是,我能尽到,哥哥的责任的话……小直……」
「桐人哥……」
艾恩葛朗特——第五十五层,有着不同于其余楼层的冰雪主题。在这漫天飞舞的雪花中,西莉卡正用心安慰着,这个与现世的妹妹完全隔离,自感罪孽深重的,有时强大但有时却异常弱小的黑衣剑士,桐人。
——让西莉卡惊讶的是,在桐人的帮助下不断击杀掉冰蛇的结果,是自己的等级一口气提升到了76。不难想象这些冰蛇的经验值究竟有多高。可是在惊讶之余,察觉到『为什么这种效率高到可怕的地方,一直都没人来练级呢』这一点的西莉卡,也不免觉得奇怪。
这一疑问,在西莉卡不断消灭怪物的过程中,桐人就给出了大概的解释——
『之所以没有一个人……我想,应该不是没人发现,而是发现的人,都因为小看了这些蛇而死亡了吧……毕竟当初我也是这样。』
——这么看来,『效率越是好的地方,就越是难以做到全身而退』这一在玩家中广为流传的经验,也的确有些可信度。
白蛇的涌出时间只有一小时不到。当一只颤颤巍巍的冰蛇探出洞口后,桐人立刻制止了已经做好剑技准备动作的西莉卡。
「咦?已经是最后一只了吗。」
仔细一看,颤颤巍巍的冰蛇还用尾巴拖出了好大一个宝箱。
冰蛇以宝箱为中心,不停的绕着圈子。
「这是在说『这些都给你,放了我们吧』哦。」
「诶?桐人哥,怎么知道?」
「嘿嘿……嘛,其实任务信息里有提到。——好了,就放过这只小白蛇吧。等第二天数据重置后,这个洞会再次被堵上的。」
「恩恩……」
将冰蛇留下的财物收进道具栏后,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山。
怀着满载而归的喜悦,用手抚摸着毕娜柔顺的羽毛的西莉卡对着前方负责开路的,不停将靠近的怪物斩成两段的桐人说到:
「呐,桐人哥练级的地方,也像刚才那里一样危险吧。」
事实上,就算不问也知道,独自深入最前线迷宫区深处的危险度,同样也是无法想象的。那里可没有一小时的限制。随着杀掉的怪物越来越多,桐人的集中力也无法避免的会下降,要是再遇上什么紧急情况……
「……习惯,就行了。」
从不停挥刀斩杀怪物的黑衣剑士那里,传来了这样的话语。
「…………」
习惯就行了……究竟要怎样才能做出这种觉悟啊。一瞬间,西莉卡忽然觉得走在自己身前,不停斩杀靠近的怪物的桐人的背影,看起来好凄凉……
两人都是被困于这个,死亡就代表真正死亡、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的猎杀怪物升级的世界里的倒霉虫……
「呐,桐人哥……明天,你有时间吗?」
「嗯?明天?」
「嗯……明天,我们——」
如果自己能让他一直绷紧的弦稍稍放松的话……
但是——
「啊,抱歉,明天已经有安排了。」
「哦、哦……这样啊。」
「实在很抱歉。有件事不得不去调查,所以……」
捕捉到桐人话里隐含意思的西莉卡,脱口而出的问了一句。
「桐人哥……要去攻略迷宫区吗?」
「不,不是……」
用力将咆哮着袭来的骷髅怪砍成碎片的桐人,一边观察着四周环境,一边有条不絮的回答:
「你有听说吧,西莉卡?关于最前线的圈外森林中,那个任务。」
「『那个』?……啊,是『那个任务』吧?有听说过的。」
「是吗……只要完成任务就能获得一次许愿的机会,并且任何愿望都能实现——的确是个超有诱惑力的任务啊。但是,最近前去领取任务的人,没有一个能回来的……总觉得要是放着这事不管,肯定会演变成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在桐人的话音落下之际,西莉卡的脑中便浮现出了有关『那个任务』的传言。
——不管什么愿望都能实现。这无疑是目前最具诱惑力的任务之一。被囚禁在死亡游戏SAO中的玩家在与现世封闭隔绝将近两年以后,内心积聚的情绪愈来愈强烈,甚至已到了不得不抒发排解的地步,这时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任务……说实话,如果不是考虑到那是恐怖系楼层且是最前线,恐怕连西莉卡也会去领取任务吧。
「哦……嗯,我知道了。」
对桐人说『不要去』当然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里默默为他祈祷,祈祷他能平安无事。
「要小心哦……桐人哥。」
「当然——」
桐人转过头来露出微笑。正当西莉卡想要回以微笑时——
「啊,小心身后!」
「哦哦?看我的——嘿!」
从路旁巨大冰柱后突然跑出的名为『霜之骸骨』的怪物,随着红色的效果光绽开,被一刀砍成两半。
早在最前线还没到六十层之前,西莉卡就将据点从第八层的斐立潘街转移到了第三十五层。因为很中意这间旅馆的吉士蛋糕,而且主街区来往的人数也相当多。
分别的地点是第三十五层转移广场。说了一句『那么,晚安了哦』的桐人的身影,伴随着传送特效光的淡去而消失在西莉卡眼前。
从他口中听到的转移地点是第四十八层主街区。虽然这让西莉卡稍稍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并没放在心上。
当收到『老鼠』阿尔戈发来的简讯时——『也许是为明天的调查做准备去了吧』,擅自将桐人的行为在心里如此理解的西莉卡,正在前往作为据点的旅馆的路上。
——『旅店里等你。』
阿尔戈只是简短发来一行字,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说明。旅馆?哪里的旅馆?根本什么都没说清楚嘛。然而,只是一瞬间的迷茫后,答案便浮现在西莉卡心里。
「嗯——桐人想买下你在我这里拜托调查罗莎莉雅去向的情报……鉴于你说过无论对方愿意给多少钱,都出双倍价格封住我的口,所以没有卖。」
「桐、桐人哥吗?」
大概是因为身处『风向几亭』一楼餐厅角落里的缘故,加上周围也确实没多少人,西莉卡的高声回问并未引起别的玩家的注意。
双手用力撑在餐桌上,同时猛地从座位上站起的西莉卡立刻追问了一句:
「怎么回事啊?这个……桐人哥,怎么问到我来了?」
「他买下了你最近和我见过面的情报。」
「真……真是的阿尔戈小姐!到底怎样提到我的啊?」
相比起来,『老鼠』阿尔戈的语调依旧平平淡淡,毫无波折。
「关于为什么会提及你这个情报,你想买下吗?500柯尔哦。也不算贵吧。」
「阿尔戈小姐……好啦,我买!」
「呵呵~真是多谢惠顾哟~——原本桐人只是随口提到『总觉得,西莉卡最近有些神神秘秘的』,所以我就问『关于她的情报你想买下吗?』,然后,顺理成章的就成交啦。」
「你……你……」
「先坐下吧。」
「…………」
该怎么说呢……『老鼠』这称号可真不是浪得虚名。凡是认为有价值的东西都会卖掉,阻止她应该是不可能的吧。自感无奈的西莉卡,『哈……』的长叹一口气,『啪嗒』一下坐回椅子上。
「桐人哥……应该察觉到了吧……就算阿尔戈小姐你,没有把这个情报卖给他……」
「嗯,应该……总之,他是愣了一下,然后随口说句『那就算了吧』。估计,嗯,也察觉到了一点。」
「唉……」
之所以叹气的原因倒也简单。原本西莉卡是打算凭着自己的力量去解决那件事,瞒着桐人,最后才突然告诉他。本来是很好一个计划……今天和桐人一起狩猎时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异常——越是这样,西莉卡就越是觉得他已经看透了一切。
不过,那件事总归还是要解决的。
「那个,那件事有下落了吗,阿尔戈小姐?」
「没有的话,就不会来找你了。」
「这么说来……」
——最近不断发生的恶性抢劫事件,在很大程度上阻碍了中层玩家的冒险。不知名的抢劫团伙常会暗藏在中层玩家常去的练功区的必经之路上,实行给钱就让路,不然就滚回城镇的『抢劫政策』。因为只是小团伙,而且作案地点飘忽不定,因此攻略组的玩家会下来管理此事的可能性实在小到可怜。
曾经也是中层玩家的西莉卡,自然不会对这种事撒手不管。
首先是前往抢劫事件发生频率相当高的第三十七层,除了被众多的杂鱼MOD包围以外,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没得到。
只是一闪念——西莉卡突然记起了,那个曾经被桐人强行扔进黑铁宫监牢区的犯罪者公会『泰坦之手』的会长,罗莎莉雅。
接着马不停蹄的赶往黑铁宫,果然没有发现罗莎莉雅的身影。
「『泰坦之手』在罗莎莉雅被关进监狱后自然而然的迎来了解散的命运。根据我最近的调查,『泰坦之手』原来的公会成员目前大部分都已脱离犯罪之路,只有极少数还很顽固——算啦,这些情报就不收钱了。总之给你点提示,你需要解决的就是那些少数人。至于罗莎莉雅嘛——」
「怎么了?」
「完全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哦。」
「什、什么啊?」
「总之,今天也查到了她的下落——如果你想亲口向她确认那件事,就去当面质问吧。」
「那,那我要,怎么找到她?」
「明天……」
「嗯?」
「明天和我一起。依你现在的实力,应该没问题的——所以你得帮我一件事,就当是报酬好了。」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