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天堂啊~得赶快给夕永报个信——诶诶?手机用不了?!」
在房间里的人是——我,藤田佐成,夕川千代,以及舞川樱兰。
作为房间主人的我和佐成盘着双腿坐在地板上,另外两个女生则依偎在一起,随意地靠床坐着——当然,是我的床。
其实椅子也不是没有,只是习惯了坐地板的我——佐成可能也是这样——毫不在意的就放弃了椅子。
发出『哇哈哈』的笑声,却因为手机无法使用而面露疑惑的佐成,已经取下了电池,看着手机的内部构造。当然这不是手机本身的问题,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之间无法用通讯工具交流,这是基本常识之一。
不过无法理解的他,傻傻的抬起了头——
「怎么回事啊?手机,用不了啊。夕永还等着我汇报情况呢。」
「你的大脑究竟怎么长的,在这个世界手机已经失效啦。啊,不对,只是不可以和我们原来的时间通讯而已。」
「这样啊……诶诶诶,可是,夕永那边怎么办?」
「下次回去后再联络吧,不过要记住,不该说的千万不能到处宣扬。」
我以一副高深的表情说着教,同时双手抱在胸前,一边看着他的反应。
「不要吧……夕永都不可?破例一下吧。」
正当我准备驳回时——下巴枕在樱兰脑袋上,揉着樱兰脸颊的千代发了话。
「要是被无关的人知道了这些事,会给我们造成很多麻烦哦——呜啊,小舞的脸蛋好软哦~」
我看向一边发出幸福的感叹,一边不停揉着樱兰脸颊的千代。
千代能将下巴枕在樱兰头上,这和她们的坐姿有关。樱兰一直保持着双手抱腿、背靠着床的坐姿,千代不知何时已经躺在床上,很轻松的将下巴放在樱兰头上。同时双手不停地在樱兰身上揉来揉去。
我将视线视线下移,看着面无表情的樱兰。
「……我没事。」
「哦。」
我点点头,收回了视线。面向佐成昂起了头。
「总之就是这样——既然你也成为了能力者,就必须好好呆在这个世界。你的『Psychokinesis』,听说也很少见,所以最好不要常在别人面前使用——幸好在学校里禁止使用异能力,不然……」
「哎哟~别这么死板嘛辉,好不容易成了超人,不多闹闹怎么安静下来~」
「唉……」
床那边传来了千代的叹息。
大概是从我无奈的表情中察觉到了什么吧,她同样以无奈的语气无力地说到:
「抱歉了上木……我发现藤田的时候,他已经成了能力者,所以只好带过来了——不过我没想到塔特斯亚比我上次来的时候还要乱……那个老头一听又有男生要转入竟然那么兴奋。」
「可是夕,你怎么发现藤田的?我在辉辉家呆了那么久,都没发现异样啊。」
「……不是说好不提假装恋人这事吗。」
「为什么啊,每次提起这个,夕好像都很生气啊。」
「你以为是因为谁啊!」
「唔呀!不能揉胸啊夕!」
——「……这两人呆在一起貌似很麻烦啊。」
「真是刺激的画面啊辉~……切!可恶!为什么好事总是撞在你身上!」
「……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今天才来这个世界,趁今天到处看看吧,顺便把基础的常识记住。」
「什·么·啊!难得来到女校,不去花天酒地怎么行!」
「…………」
——是的,现在的状况就是这样。
我的青梅竹马(男人),藤田佐成,虽然看似普通高中生,但事实上和我一样,都是存在于第三方世界的『种族的异端』。在我离开后不久,千代和樱兰约定在秋里市见面,具体做什么也不清楚。总之就是在那时候,千代察觉到了佐成的存在。
但是,佐成已经拥有了他的能力——念动力。
已经是能力者的他,再在秋里市呆着发生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毕竟是佐成嘛。
但是不知为什么,和樱兰一起将佐成送来这个世界的千代,却一直呆在我房间里。看着就像打算要住下来。
——不过,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
千代和樱兰,现在已经……
「我说啊,千代,你和樱兰,是『排异者』吧……在这里住下没关系吗?」
「没关系啊,只要我们想,随时都可以休假的。去哪里都可以哦——而且那色老头子也没拒绝。」
「话说,辉辉的房间真大啊。加上我和夕,就算再多来一人也完全能住下呢。」
「所以说为什么要住我房间啊!这栋楼不是还有很多空房间吗!?」
我忍不住站起来大声嚷嚷。与此同时,散发出强烈杀意的佐成狠狠瞪了我一眼,『你这小子……!』的如此低语着。
……无视。
「因、因为啊……这么大的房间,一个人住很、很寂寞吧……人多些,不是很好么?小舞也,这么觉得吧?」
「那让我也住进来好了!」
我立刻狠狠瞪了佐成一眼。
「佐成你绝对不行!谁知道你晚上会做出什么来!」
「No、no、no,我只是来监督你而已——」
一脸正经的佐成发出『哼、哼』的笑声,说着『就算是你也有冲动的时候啊』。
「这样的话谁也别想睡着……所以你最好还是回你房间。这里的房间都豪华得有些多余,自己去享受吧。」
名为『塔特斯亚』的学校位于悬浮在空中的,面积比得上整个京都的『第二浮空大陆』。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在这块大陆上还存在着『第一浮空大陆』,其面积大概是第二大陆的两倍吧。在一二大陆的下方还存在着很多大大小小的浮空大陆。虽然这些浮空大陆都大得不像话,但从位于地表的岛屿——顺带一提,这个世界的地表上只有岛屿,没有大陆——上来看,悬浮在空中的陆地都一样大。听说是用了一种很先进的科技,使得这些大陆从外界看去都是相同大小。
大小比得上一座城的『塔特斯亚』,内部各种建筑设施都极其豪华。实际上教学区只是很小一部分,其余大部分地区都是商业区,繁华程度直逼大阪市。
因此,在教学区边缘的宿舍大楼,几乎可用五星酒店来形容。不仅体积巨大,每一个房间都堪比总统套房。
……只是一个人住,还真是太过于奢华了。
「嗯……反正就是钱多没地方花,恐怕这一个房间就比我家还大啊。」
事实上,现实生活中的佐成,是个名副其实的富家子弟。
「……有钱人的烦心事吗。总之我不懂啦。」
「对了……今天是周末吧上木,一起去逛街吧?还有小舞,三个人一起吧。」
千代在一旁如此提议,不知道为什么忽略了佐成。
「不,改天吧。既然佐成也来了,还是带他去到处看看好了。」
「本大爷还不用你来带领,随便找个女生做向导就行了~!」
「……也是。怎么说也是女子学校,愿意为男生做向导的女生应该很多吧。」
关于这一点,我在初到这个学院时就深有体会……
我一边甩甩头试图忘记那天的事,一边对着佐成说到:
「不过一到周末学校里就基本没人,好像全部都逛街去了。现在教学区能找到的女生嘛……除了学生会长和她,估计也没有了……」
「谁?女孩?可爱吗?漂亮吗?三维如何?有没男朋友?」
「……你自己去问!」
无视佐成『哎呀哎呀,给我说啊』的请求,我转过头,面向依旧将下巴放在樱兰头上的千代。
「对了,你们平时都在『另一边』生活吧?如果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我可以做导游哦。」
「嘿嘿,明明才刚来没几天就这么大牌啦~不过也好啦,我和小舞很少到这里来的,因为只是偶尔与薰和瑶见见面。」
「那么,这个周末就去逛街吧!——不过,我先带佐成去问问会长,很快就回来。」
「唔~快点回来哦,辉辉。被夕压着脑袋好痛苦呢……」
啊哈哈……我面向樱兰面无表情的脸,讪笑着点点头,推着佐成走出了房间。
◎
——来到这个世界已过去了两星期,一开始的确很不习惯,但还是渐渐融入了这里的生活。虽然我是转校生,但在这个世界年龄是15岁,因此被强迫从一年级从头开始读。虽然不怎么清楚,但貌似这里上高中的年龄都严格控制在15岁。应该是因为大多数人都会在15岁获得能力吧。
获得能力后的一年内能力者本人也会进入为期一年的『波动期』,这期间能力失控的几率很大——因此,只要成为了能力者,不管身处哪个世界,都会被强制入校。虽说是异世界的学校,但所教授的内容却没多大的差异。上午是普通课程,除了语言课可以按自己喜好,选择不同地区的语言来学习,其余课程都和『第三方世界』基本相同。下午则是有关异能力的课程,同样可以自由选择项目。
但是,有一门课是必须上的。
那就是心理辅导课。
身体长期积压着各种压力,情绪随时都可能因为某些小事而产生波动。波动过大的后果就是能力失控,所以心理辅导与治疗就显得非常重要。但问题就在于,这门课的任课老师只有一人——就是保健老师,新月瑶。
也因此,每个班级上心理辅导课的时间也不同。但对于瑶来说,每个星期三和星期四就是地狱……因为从上午开始就不得不在不同的班级授课,从一年级到三年级,一直到下午放学。之所以瑶会在前段时间逃跑,可能就是因为受不了这两天的地狱生活吧。
能力为『完全治愈』的能力者非常稀有,而且几乎都在不同学校里担任保健老师,所以……在找到第二个完全治愈者之前,瑶的地狱生活可能会一直持续下去。
但是到现在为止,最让我不解的事是……为什么会让我转入女校呢。还有,佐成也是。
在全部是女生的塔特斯亚里,校长——曼陀拉夫,是全校唯一的男人。但因为我和佐成的到来,所以只能说『曾经是』了吧。
顺带一提,校长是个老不正经的老头子,成天在校长室里看A书……总而言之,他和佐成的兴趣爱好完全相同。
◎
「说起来,辉,你都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怪?」
和我并排走在教学大楼走廊上的,四处看着空无一人的教室的佐成,突然这么向我问到。
「交流这方面,你都没发现问题?这里不可能全是日本人,不是有很多别的种族人吗。那个曼陀拉夫一眼就能看出是英国人吧,可为什么说的是日语?」
「我一开始也觉得奇怪……不过啊,因为这块大陆在『相对日本岛』上方,所以集中在这里的学生和商业区的居民,大部分都是『相对日本人』。要是那个校长说着一口英语的话,没人能听懂吧。」
「……『相对日本岛』?」
「是啊,这块大陆的正下方不是有个岛么?相对于我们原来住的世界来说,那个岛屿就在日本岛的位置,所以才叫做『相对日本岛啊』,虽然比起真正的日本来说大了不少。」
在『相对日本岛』——『四方原』之岛上生活的居民几乎都是『相对日本人』,说是『相对』,实际上体内真的流着日本人的血,而且当地的风俗文化和真正的日本完全相同……实在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在第三方世界,日本只是个岛国,和旁边的两个亚洲大国比起来实在太渺小。但在这个世界,『相对中国岛』、『相对俄罗斯岛』都只是岛屿,其领土的大部分都是海洋,并且那里的风俗文化什么的,都和真正的中国、俄罗斯完全一样。
「……真是复杂的世界。刚才你提到的『莉利兰西』,对这里来说是外国人吧?」
「是啊,是相对德国……算了,说简单点,莉利兰西是德国人,但日语说得非常好哦。而且啊,还是非常了不起的天才。」
「天才?」
「据说很多不得了的发明都是出自她手……但是明明是学生啊,真是不可思议。她啊,就算放假也应该呆在实验室里吧。」
「嘿~真想快点见识下。那么那么,现在去她那里?」
我摇摇头,手指指向宿舍大楼的方向。
「莉利兰西的实验室建在宿舍大楼,那地方……能不去还是不要吧。总之先去欣那里看看。」
「欣……啊,学生会长吧?」
「姓藤代,貌似是混血儿。父方是日本人,母方……貌似来自『相对意大利岛』。但是看起来和日本人没什么两样,因为那个意大利女性好像也是『日意』混血的。」
「哦哦~混血学生会长~呵、呵、呵!真让人激动啊~啊,感谢上帝,转到女校来的机会可不是每个人都能遇上的。真是太感谢了!等回去后要好好在夕永面前炫——啊,别瞪着我啊,我知道有些事要保密。」
「……知道就好。」
我收回了瞪着他的视线,然后……假装咳嗽了几声。
「咳咳,哎呀……那个,话说……美绪前辈后来怎么样,了?……」
「嘿嘿嘿~好歹还是相信了你没有女朋友,都是我的功劳啊。」
「哦,哦……」
其实在跨越到这个世界来之前,我也曾和美绪前辈通过话。美绪前辈好像有话却说不出,只是问着些没营养的问题。
后来,好不容易问到了重点——
『辉……你不是说,你那个朋友要一直守护着妹妹吗……』
被戳到了痛处,我当时便沉默下来。像是猜出我心思一样,美绪前辈也沉默不言。也没有挂电话,一直沉默着。
——后来,我才好不容易开了口。
『他啊……他,嗯,的确没有做到……但是……但是,现在,有些让人头疼的麻烦事,已经发生在他周围,所以不得不先去处理那些事。不过啊,只要处理好了那些琐事,相信他很快就会回到妹妹身边吧。』
『……很麻烦的事吗。』
『是……不得不处理,而且必须离开一段时间。』
『……会很久吗。』
『我想……应该不会。』
『……嗯,我相信了哦。』
——真是的……总觉得好像做了一件很大的亏心事……
我一边回忆着那天的美绪前辈的声音,一边拍了拍佐成的肩膀。
「总之,谢了。要是误会越闹越大可就麻烦了。」
「但是夕永还在生气,说你都不和夕子道别。虽然我对萝莉不感兴趣,但一直把夕子当家人看啊,所以也要向我道歉才行。」
「去死。」
「哇咧?!怎么阴沉着脸说出这么有杀意的话啊?」
我没再继续和他胡扯,径直走向学生会室。
名为藤代欣的学生会长对待工作总是非常认真,即使周末也不和朋友去逛街,而是呆在学生会室,反复处理着没完没了的琐事。
因为塔特斯亚是一所全寄宿制学校,学生会室对欣来说就好比她的家一样,平时很少回宿舍,而是直接在学生会室过夜。
……这么说来,为了佐成的事去打扰她会不会很失礼呢?
——我停在一扇注明了『学生会会议室』的门前,轻轻敲了三下。
如我所料,里面传来了欣的声音:
「请进——」
「记住不要太兴奋,你啊,只要看到漂亮女孩就……」
我话还没说完,站在后方的佐成直接上前打开了门,然后大刺刺的向着里面一鞠躬,大声说着『打扰了,会长——!』
我被那拖得很长的音吓了一跳,朝着他屁股上狠踹了一脚。这小子也太乱来了。
我赶紧向坐在靠窗的会议桌前的,一脸惊讶的欣说着对不起。
「抱歉,欣。没吓着你吧?」
「上木同学?……怎么,这是?」
「啊,我先介绍下……这是新来的,藤田佐成。」
「哦哦?另一个转校生么?」
似乎大感意外的欣离开会议桌,走到我们面前。
「不好意思,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进来吧。」
看样子,欣已经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我一边说『那就打扰了』,一边把捂着屁股抱怨着的佐成押到沙发上坐下。
「那么,找我什么事,上木同学?……还有,藤田同学。」
「啊哈哈~叫我小成就行啦噗啊——!」
我若无其事地向佐成腹部打了一拳,同时勉强对欣笑笑,说着『不用在意他』。
「很痛啊辉!」
「……那么,其实今天来这里是为了……」
「别无视我啊!」
「嘛……佐成才刚来这里,什么都不熟悉,所以想着能不能拜托你做向导……」
说完后,我小心翼翼的向欣看了一眼。
欣露出仿佛完全不在意的笑容,点点头。
「好啊,不过,要先把今天的工作完成了才行。大概还需要半小时吧。这段时间请先等等哦。」
「啊,能答应就好……那么,我也该——」
「等下,辉。」
正欲起身的我,被佐成一把拉住。
怎么啦?
我以这样的视线看去。
「接下来要去和那两人约会了吧?我说你……」
「……不是约会,搞清楚啊。只是和欣一样,做同样的事而已。」
「怎么……有客人来了吗?」
从我话中察觉到奇怪之处的欣,如是问到。
「呀…那个……是吧,客人……」
其实是打算白住我房间的两个家伙啊……这么说果然不太好吧。
「那么,佐成就拜托你了哦,欣。啊,先谢谢你了。」
「别客气。作为会长,向新同学介绍学校是理所当然的。」
「嗯!拜托你了。」
其实……我也很担心让欣和佐成独处究竟好不好。不管怎样,拥有高挑的身材,发型是高马尾的欣,对佐成来说杀伤力一定超强吧。那家伙一整天都想着莫名其妙的事,要是……
『但是,佐成应该不会做出什么糟糕的事吧。』
在心里犹豫了片刻后,我决定接受后者。
丢下嘴里嘀咕着『你真好啊,辉……』的佐成,离开了学生会室。
◎
教师房间和学生的有些略微的不同,而这些略微的不同,在我走进他的房间后立刻就发现了。因为我之前去过薰和瑶的房间几次,和他的房间比起来,里面更多的是办公家具。
和薰相识,是在我六岁那年。一般说来『排除种族异端的使者』的就任年龄是十岁,到那时候,即便仍旧童心未泯也不得不走上这条道路。可以抱怨,但是不能回头,因为这就是『排异者』——我,舞川樱兰,的宿命。
我们的年龄相差四岁,但我并不介意。她可说是我的姐姐,也可说是我的挚友。她和我不一样,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甚至再也不回来——她在高中毕业后选择了做老师,我不清楚她的想法,也没有去问。至于瑶,我想有八成都不是她自愿想做保健教师,之所以会呆在塔特斯亚的保健室里,和她那特殊的『完全治愈』能力有很大关系。
然后就和我想的一样,因为受不了学校生活,瑶逃出了学校,反而在第三方世界里做了护士。薰也因此在那时拜托我寻找瑶的下落。
其实早在两个月以前我就发现了瑶的踪迹。那是个巧合。因为夕总是在忙得没头没脑的时候拜托我,去一个名叫谷川的小镇,续交某栋公寓某个房间——不,两个房间——的房租。恰好有一天,我发现了被派去谷川医院实习的瑶。
但我并没有立刻告诉薰,因为瑶是这么拜托我的:
『我觉得,要是丢下那些病人自己回去,晚上肯定会睡不着的……所以,拜托了……』
其实我并不懂她的心情。
但我还是答应了。
薰会怪我吗?那时我常这么想。因为治愈系的能力者非常稀有,去塔特斯亚临时担任保健老师的能力者不可能长时间呆在那里,如果瑶一直不回去,塔特斯亚肯定会变得很混乱。
所以我也常会想……该不会,瑶也有着和我一样的宿命吧。如果是这样……我也想,像瑶那样,任性一下,为自己放放假。
不过,我这么做已经不能再说是任性了吧。
因为我为自己放的假,不是暂时的。
而是——永久的。
「……夕,头被压得好痛呢,让我休息会儿吧?」
我一边忍受着夕的揉脸攻击,一边冷静的做出抗议。只感觉双颊被拉得好长,头上像是压着一块石头。
「不——行——。哼哼哼~好久没揉到小舞的脸啦。」
「…………」
我没再说什么,因为和夕的确也很久没见面了。在他住院的那段时间夕来探望了一次,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内,我们只说了几句话。夕更多的则是和他聊着以前的事。
我在那时候才知道,夕这两年来一直挂念着的那个人,就是他。不停的续房租却一直空着的房间,其中之一就是他的。究竟是什么让夕这么执着呢?
想着他可能知道些什么吧,我曾这么向他问过,奇怪的是连他也不知道。
但是,我很想知道。
——我一边在心里确认着那种可能,轻轻扬了下头,一边问到:
「夕,你喜欢辉辉吧?」
「唔——!」
啪叽。
我的脸瞬间被拉伸得好长。
「突然说什么啊!怎么……怎么会嘛!」
哇啊,听这语气,口是心非耶。
「我一直在想啊,如果不是这样,夕为什么要坚持那两年呢?虽然我很笨,但是也知道原因哦。」
「……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
「……为什么?」
我随即沉默下来。
为什么连我都要隐瞒呢。就连一起出生入死的我,也要隐瞒吗?
像是读懂了我的沉默,夕松开了捏住我双颊的手,下巴离开了我的头。然后把手放在我头上摸来摸去。
「小舞……虽然是假冒的女友,但也和他生活了一个月吧?」
「……为什么要说这个?」
「所以啊……」
「……所以?」
问出口的瞬间,我忽然理解了夕的意思。
即便是我,此刻也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
于是我转动身体,面向她。
「是因为在意我吗?如果是的话——没关系哟,因为本来就是假冒的啦,夕喜欢辉辉的话,我可以帮忙哦。」
「……不,真的。谢谢,不用了。」
「为什么?」
这次的原因我是不知道了。所以只得面露疑惑。夕放在我头上的手下滑,再次『啪』的一下摸住我的脸,轻轻的、反复搓动着。
「你啊,我还不了解你?虽然是假冒的女朋友,但是很想试着恋爱对吧?别以为能骗过我哦。」
她对我露出轻轻的微笑。
「可能就像你说的那样,也许我真的……但是,只是也许而已。如果小舞想试着恋爱,我会支援你的哦~」
「……」
不是『也许』吧,明明就是那样。为什么到头来会变成『支援我』呢?
如果真是因为在意我……那我该怎么做?
「好啦好啦~别说这些了。啊对了,观察了他一个月,有什么收获吗?」
「收获么?……反而被弄得越来越糊涂了呢。」
「嘿嘿~那是当然啰,想我当初和他一起呆了将近一年,都没得出什么准确的结果呢。」
「但是,如果把我和夕了解的事整理一下,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哦~?」
「嗯——对耶。那,你先哦,小舞。」
我『嗯。』地点点头。回忆着一个月以来所看到的种种怪事,一边在脑中整理,一边说:
「我觉得啊,辉辉他,可能也不是这里的人哦。」
这是种很大胆的猜测,但除了这种可能,我也实在想不出其他的了。
「嗯……一开始我也以为他是吸血种那边的——但和真正的吸血种人又有很多地方不相符。」
「说不定是混血的哦?」
「怎么可能,不同种族间结婚是被严令禁止的,你也清楚吧。要是导致严重的突变发生,没人能负起这个责哦。」
「那么只要找到辉辉的亲生爸妈就可以啰。呐,夕,能查到吧?」
「不清楚……」
啊,这也是呢,想找到一个『异端』的亲生父母,可能性几乎等于零。因为到现在也没人知道为什么在那个世界,会出现数量如此之多的『异端』。而且基本每隔十年就会爆炸般的涌现出一大群。这可说是第三方世界的第一谜团。
「那么,话说回来,如果既不是普通人,也不是这里的人,那——就只有……?」
「魔族人对吧。」
我们两人四目相对,夕的表情变得很严肃,当然我大概也是这样。
因为我们都知道,如果我们猜得没错,那……这问题可比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其实仔细想想,历史上还从没出现过『自动愈合』这种能力,现在能查到的也……大概没有吧。也许是某个不知名的种族的特异能力也说不定,不过一旦出现了新的种族,『上面的』应该立即发现才对。」
「但是,魔族人怎么会成为『异端』的一员呢……从没听说过有这种可能呀。」
并存的三方世界中,正常人类居住的地方就是第三方世界,所有第二种族人居住的则是第二方世界——那么,剩下的就是魔族人居住的第一方世界。
早在100年以前,第一种族人——魔族人,就和我们定下了协议。和睦共处。这就是协议的中心。
更重要的是,两个世界的人互相来往是被禁止的。所以一旦在第二方世界的某地发现了魔族人……这就说明,协议可能被打破了。
所以——这可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应该不会吧,夕……想太多啦,我们。」
然后我驱动身体,轻盈的从地板上站起。动动有些麻木的四肢,对着窗外伸了下懒腰。
「辉辉应该快回来了吧,下午什么都别想,好好玩玩啰~~」
「……嗯~!」
夕以笑脸作为回应。
她整个人向后仰倒,双手张开躺在床上。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你真好呢,小舞。从今往后都是自由的人了~」
「夕…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这么做啊。没人会站出来阻碍哦。」
「……已经坚持十年啦。」
传来了仿佛自言自语般的低语。
「……已经习惯啦。——哦,说起来,伯父伯母没说什么吗?」
夕所说的伯父伯母就是我的爸妈。作为第一代『排异者』,他们的就任时间已经超过了二十年,到现在都还坚持着自己的职位。说实话,虽然是我的爸妈,但他们能坚持二十年的原因,连我也不知道。
「没有哦,而且还很高兴呢。」
「噗噗……」
夕发出了轻笑。
「真是奇怪的父母啊。明明在你小时候还……啊,不说啦不说啦。下午好好玩玩吧。小舞,知道附近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吗~?」
「等辉辉回来再问问啊。」
——大约十分钟后,他独自回到了房间。说着『佐成实在让人头大啊……』,一脸的无奈。
之后,我们一起走出了教学区,穿梭在商业区的街道之间。
虽然有心事……但也不能否认——很开心。
◎
下午的行程全部结束,在教学区餐厅里免费用完餐后,迎来了夜晚。
房间里有一面墙全部被玻璃取代,加上我的房间在较高楼层,站在玻璃墙旁可以眺望整个第二浮空大陆的夜景。
在我左边的是,我曾经的邻居,夕川千代。
右边的是,我的假冒女友,舞川樱兰。
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那色老头(其实是校长)答应了她们的请求,总而言之,这两人以客人的身份住进了我房间。
虽说塔特斯亚的教学区只是很小一部分,但包括商业区,都在塔特斯亚的范围内。来此参观的人虽然很多,但从未有谁住进教学区的宿舍大楼。一般都在接待处休息,而且也不一定会过夜。
所以说——
「能让那个色老头答应下来的你们,还真是了不起啊……」
「是么?不过,校长是个很和善的老人哦~还对我说『住多久也没关系尽管放心吧!』哦。」
「但是这是我房间啊……」
「但是大的有些多余,还是人多比较热闹嘛~」
「才不会!」
我立即驳回了樱兰的话。但就在这时候,却被千代拉了拉衣角。
「省省力气吧。嗯,我想还是告诉你好了。其实小舞她啊,已经是这里的学生喽~所以在她决定分开住以前……嘿嘿~你们是恋人吧~?」
千代一边不怀好意的笑着,一边用手肘轻轻撞着我。
「唉……是假装的啊,还要我说多少遍。——但是也真没想到啊。」
我仰起头,看向星光闪闪的夜空。
「没想到樱兰,真的重返学校了。该说是不可思议吗,还是……」
「因为辉辉你问过啊,『要不要试着回到学校』,你这么问过我啊。」
「……啊,能远离那种打打杀杀的生活,也是好事吧。」
「不……如果需要的话,我还是会去帮夕的忙。反正校长也说过『随时可以请假!』这种话。」
「真是糟糕的校长……」
其实我也知道,曼陀拉夫总是喜欢时不时的放放假,具体什么时候就得看他的心情。
对此,我只能说我感到很无奈。因为实在不知该怎么形容那色老头子。
虽然名为莎雅·多拉的校长秘书一直在监督校长的所作所为,并且常会以『某种方式』警告奔放过头的校长,但好像没什么效果呢……
「呼啊~~好困啊,睡觉了哦,小舞。」
「嗯~!——辉辉也来吧。」
「……我还是算了。那张床肯定睡不下三人,而且就算睡得下也不行……我睡沙发好了。」
「呀啦呀啦~上木还是老样子啊。一起睡又不会把你吃了。」
「总觉得……千代你说这话的时候露出阴笑,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固执。」
千代拉着一脸不明的樱兰走进了卧室,至此,空旷的客厅——姑且用客厅来形容吧——里,只剩我一人。
『不知道佐成怎样了。』
这么想着,我走到沙发边,用座机拨通了他的电话。虽然不同世界的通话是被禁止的,但同一世界的联络倒没有限制。——换句话说,和我原来生活的世界没多大差别。
嘟——嘟——嘟——
话筒里响了三声后,传来『嘀』的提示音。
「哟,过得愉快吗?」
『啊哈哈哈~混血会长真是太棒了!人漂亮,性格也很好,总之样样都对我胃口!』
「……嘛,姑且提醒你一句。别看这是女校,欣在女生间的人气还是高的吓人。要是哪天死在哪里我可不负责哦。」
『别吓我了……但是照你说的来看,那不是『百合』吗?!真的吗?!真的存在?!』
「你啊……稍微正经点有什么不好。估计那色老头也是因为和你臭味相投才让你转进来的吧。」
『呜啊~被伤到了,被青梅竹马伤到啦~~~~』
啪——
我果断且迅速地切断通讯。同时也大大的、深深地叹了口气。
明天是周一,正式行课的第一天,但早在昨天我就和莉利兰西约好了一起去『四方原』岛采药,所以……
这里顺便说说吧,莉利兰西的天才程度绝不亚于Thomas·Alva·Edison,虽然只是个十六岁的高二学生,迄今为止已拥有了超过700项的发明专利。
宿舍大楼原本的一个杂物间被她改造成了实验室,每一天除了上课,基本上她都呆在里面。
听说每天都有新发明出炉,但因为大多数都存在副作用,所以真正成功的项目只有800多,而拥有专利的项目数目则超过了700——即便这样也完全超出了我的常识范围。
莉利兰西几乎在每个领域都有涉及,在我住院那时候,她已成功研发出了『能让在分离中被破坏的一切复原』的道具。这可说是所有『排异者』的知音吧。
话说回来,同样涉及了医学领域的莉利兰西,因为需要很多买不到的药材,在昨天拜托了我做保镖——因为到昨天为止全校只有我一个男生,这就是理由。
目前位于第二浮空大陆正下方的『四方原』岛屿,别名『相对日本岛』,面积已完全超过了真正的日本岛,存在着很多人烟稀少的危险区域。
虽然是拥有异能力的异族人,但再怎么说也是女生,想安全返回肯定不是容易的事。
加上这条理由,同时也因为曾受过她的帮助,我稍作思考后便答应下来——但现在,却开始有些后悔了。
我的导师不是别人,正是新月瑶的姐姐——新月薰。比我大了四岁的她,有着一种大姐姐的感觉,但事实上,薰是个超级超级腹黑女。在刚到这里时让我吃了不少苦头。不知为何,每天放学后她都会单独指导我进行各种地狱般的训练。『既然你和别的学生不同,那进行的异能练习也得加大程度才行』——这是她的理由。
所以……在经过了地狱般的训练后,还得做莉利兰西的保镖陪她一起去采药,连一刻都不能休息……真的有些后悔了。
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下来,反悔可不行。先忍忍,只有等回来后再好好睡一觉。
「唉……就算到这里来也不得安宁啊……」
我将放在沙发上的抱枕压在头上,噗的一下倒在柔软的沙发上。
趁今晚好好休息吧……
抱着这种想法,我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
因为下过雨的缘故,脚下的泥简直软到不行,好像轻轻一踩脚就会深深陷进去。
即便如此,我还是在这片软泥上持续奔跑着,因为用力很大鞋陷进了泥里,几次都差点摔倒。快点,上木同学。身后传来催促声。我下意识的轻轻跳起,跨过倒在前方的巨大树根。说是『轻轻跳起』,实际上还是跳得比预想的高了几米。吓了一跳的我,在空中『哇啊啊!』的大喊大叫,好不容易才稳定落下。
「噗哈哈~跳的时候不能太用力的。」
「我……我知道啊。」
眼见对方发出笑声,我胡乱的挥着手,同时大声嚷嚷着『有什么好笑啦……』
「唔,抱歉……啊呀!快、快跑,上木同学!」
「唔,唔哦哦!」
我赶紧再次驱动双腿,迅速选择好方向后,一边注意着控制力道,一边轻轻跨过地上横七竖八的树根。
跑了大概十米远,前方出现了一座木质吊桥。在空中摇摇晃晃的吊桥似乎随时都会垮塌。但现在并没有时间去在意这些,我侧移身体,为身后的她让出前进空间。
「快,走前面。我先拖住它,要是那家伙跑上来桥铁定会散架的。」
「诶?这怎么可以!要走一起——」
「快!至少我不可能死,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谢谢。」
低着头道谢的她跑上了吊桥。全长大约300米的吊桥因为她的奔跑而开始猛烈晃动。我在祈祷不要让桥垮塌的同时,对着她的背影大喊『快一点!』
是的,至少要让莉利兰西逃到对面。她可没有『自动愈合』的体质,不像我一样无论如何也死不了。
当她快要跑到吊桥中段时,『呜嗷嗷嗷——!』的咆哮从我身后传来。
「糟……怎么这么快!」
视野的尽头出现了巨大的身影,它一边快速冲来,一边用上肢扒开周围的障碍物。照这样下去,不到三分钟就能冲到我面前。但至少还需要五分钟,莉利兰西才能到达对岸。
不……考虑到吊桥距谷底有一公里的高度,莉利兰西不可能保持平静,这样一来速度肯定会慢下来不少。
既然……既然这样。
「一定要拖住啊……」
当我低声喊完这句话,刚从附近抓来一根大腿粗细的藤蔓时,它已经咆哮着向我挥来利爪。
我条件反射的向后躲开,锋利的爪子从我眼前掠过。趁着它的攻击落空,我抱着大腿粗细的藤蔓绕着它跑起来。
它的上肢被藤蔓捆住,正在用力挣脱。我咬着牙,拼劲全身的力气死死抱住藤蔓。一人一兽就这样僵持着。
『嗷嗷呜——!』
和象牙一样从嘴里冒出的牙齿长度大概有20cm,体型比普通的熊大得多,站立高度大约7米——这就是这世界的特有生物,剑齿熊。
和体型巨大的它相比,死死抱住藤蔓的我当然非常渺小。
「嘿,大家伙,在她到达对岸之前,给我老实呆着!」
不知是不是激怒了它,忽然间它低下头,一口咬住藤蔓,然后转动头部。巨大的拉力将我甩向空中。
「唔啊啊啊——!!」
视野不停的颠倒,在即将落地的瞬间,剑齿熊朝我狠狠扑来。现在的我既无法反击,也不能躲开,只能看着它的利齿越逼越近。
嗤——划破空气的利『箭』笔直突刺而来,发出『噗嗤』的音效,箭身全部没入了剑齿熊的头部。发出『咕——』的闷哼,身长大概7米的它重重的压倒在我身上。
『诶?!』
怎么回事?
可是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唔,这家伙,好重啊……!
我奋力将这头熊推开,才终于得以呼吸,但下半身依旧被紧紧压着,无法动弹。
转动视野,紧紧抓住吊索的莉利兰西正在桥的中段晃来晃去。
我刚才被她救了么?
「呼——总算可以歇口气了。」
「嗯。」
我从背包里取出两瓶矿泉水,拧开其中一瓶的盖子,拿到莉利兰西面前。她轻声道谢后便接过瓶子。
「眼看着就要拿下崖壁上的药草,结果跑出来一头熊……真是有够倒霉啊。」
「抱歉,上木同学……如果我早点放弃那株草,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嘛,不是你的错……说起来,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是时候回去了吧。」
「啊,嗯。」
拧开瓶盖,然后咕噜咕噜的灌下一大口。
「呼——刚刚那只熊,是哪个种族的?」
「没有。不属于任何具体的种族,只是随处可见的最下等的妖。」
「所以笼统的规划到妖族那边吗?说来也真复杂,连普通一只熊竟然也和人一样有种族之分。」
「嗯……和刚刚那个比起来,吸血种那边的剑齿熊要残暴得多哦。啊,应该说,大部分属于吸血种的生物都是这样。」
「……深有体会。」
我这么轻轻嘀咕了一句,好在莉利兰西并未注意到。
「那个,莉利兰西……吸血种,为什么被流放了?」
「……和,几年前发生的那起『不间断杀人案』有关。」
「不间断,杀人?」
什么啊,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发言,是真的么?
发出『嗯』的一声并点点头,她继续说:
「大概是三年前,有人在第三方世界的某条水沟里,发现了大量的『排异者』尸体。都是些不过十岁左右、才刚就任的小孩而已。因为『排异者』随时都可能会丧命,所以那时大家都没过多的注意。只是尸体大量集中在一起有些奇怪——」
「可是,紧接着就有人在另一地方的废弃仓库里发现了更多数量的尸体,仍然全是小孩。然后就这样反复不停的出现,几乎从未间断过……所以才叫做『不间断杀人案』。」
「这……知道凶手是谁吗?」
「后来有人意外发现,所有死者的脖子上都有两个很小很小的血洞,而且基本上都是失血过多休克而死。那么,很显然,是有人吸光了他们的血。」
「这么说……」
我在一瞬间,明白了莉利兰西的意思。
「都是,吸血种人,做的吗……?」
「……其实并没有弄清楚。」
「诶?那为什么他们会遭到流放?」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猜啊,应该是『上面的』某些好事的官员,看不顺眼他们吧。因为在发生不间断杀人案之前,吸血种力量壮大的速度快的惊人,我猜应该是有人害怕让他们继续发展下去吧。」
「这不就和我的世界一样……为了权力而互相厮杀。」
「可以这么说吧——好啦,回去吧,上木同学。就算得到了校长的外出许可也不能呆的太晚哦。」
「……嗯,走吧。」
不过,还是走得太晚了。
阴深深的森林里当然不可能有路灯,只有借着微弱的星光缓缓前行。本来可以按照计划原路返回,但因为被剑齿熊追赶而慌忙逃窜,连回去的路也无法找到。
我们一边留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小心的穿过灌木丛、跨过树根、绕开沼泽。最后,已经完全迷失在森林中。
「糟了……」
微微袭来的不安让我小声嘀咕起来。这时候要是乱了手脚可不得了,所以我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冷静。同时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又前行了大概50米,我感到自己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不行了……莉利兰西,真的没办法联络到学校吗。」
「对不起,通讯工具只有手机,但是一点电量都不剩了……放、放心吧,莎雅小姐一定,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虽然嘴里说着『放心吧』,但声音却异常颤抖。
我『哈——』的吐了口气,从背包里取出备用的外套,披在身后的莉利兰西肩膀上。
「诶……?」
「虽然快到夏天了,但在晚上森林里还是很冷的。别在意,继续走吧。」
「很暖和……谢谢。」
「嗯,走吧。」
「但是,上木同学想的真周到啊。我明明经常来这里,都没注意到保暖。」
「突发状况谁也料不到,不过事先做好准备就没那么恐怖了。……但是,最重要的手电筒我竟然忘了带上。」
我一路向前,同时一边折断旁边延伸出来的枝丫,一边踢走脚下的碎石块。其实就算到了晚上我也能看得很清楚,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估计是因为某种能力的关系吧。话说回来,只有我能看清路上的障碍,但莉利兰西可没有夜视的能力。要是一不小心——
我的思考在这里突然停止。
为什么?因为从背后传来了莉利兰西『呀啊——』的惊叫。但当我回过头后,却找不到她的身影。
「莉利兰西——?」
我四下张望着,向着回路前进了一段距离。到处都是树,草,灌木,但就是没有莉利兰西的身影。
这时候,从身后传来了声音。
『……同学……』
「莉利兰西?!你在哪?回答我。」
『……下……』
什么?
声音似乎来自下方。摔倒了吗?我半蹲着身体,一边缓缓倒退,一边左右移动着地上的视线。
「你在那——?莉利兰西——?」
下方确实传来了回应:
『……下面……受伤……』
「什么?」
向着声源靠近几步,我扒开了高过膝盖的灌木——一个巨大的黑洞出现在视野里。
我向前几步,趴在洞口边大喊:
「你在下面吗——?」
『上木同学!我、我在下面……对不起,脚好痛……』
「摔伤了?坐着不要动,我马上下来!」
『不、等等上木——这个洞很深,从下面不可能上去的。』
我一边嘀咕着『这下麻烦了』,一边抱着头思考起来。
下去就上不来,也就是说必须用什么东西把莉利兰西拉上来。但她已经摔伤了脚,虽然我就算一只手也能拉她上来,但要是在上升的时候撞到什么,加重了脚伤就不好了。
可是,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绳子……绳子……」
夜间的森林虽然黑暗,但好在对我来说和白天没什么两样,没费什么力气就从旁边的树上拉下一根手腕粗的藤蔓。
「听好了,我会把藤蔓放下来,你要把它在身上栓牢,我会把你拉上来。」
「好、好的!」
现在还不清楚莉利兰西的位置在哪,所以将藤蔓放下去后,我拉着它轻轻转动起来。没多久便传来了她的回应:
「呀——啊,原来是藤蔓……好了,我抓住了!」
「栓牢!随便在哪个部位,只要不掉下来就行!」
三分钟后,手里的藤蔓被拉了几下。
「好了,上木同学。」
「嗯,不要乱动。」
我扎稳脚步,微微弓着身体,一点点的拉上藤蔓。一开始只是拉动几厘米就停下来,后来就渐渐加快。洞底比我想象的还深,当我以为快到洞口时,却被告知还悬在半空。
下一刻——我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伴随着『啊——!』的叫声,手里忽然失去了拉力,暗喊『糟糕!』的同时,我迅速趴到洞口。莉利兰西的叫声持续了大概一秒,接着传来噗噗的声音,看样子又掉在了洞底。
「莉利兰西!没事吧!?」
「痛……,呜……,啊,不,没、没什么……呜呜……,不、不痛,没关系……。」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就下来!」
「呜——不、不行——!你也下来的话——」
「不管啦!」
◎
「真是的……都叫你别下来啦……」
在熊熊燃烧的火焰旁,莉利兰西蜷缩着身体,身上裹着我的外衣。『冒失鬼……都说了我没关系的……』这样嘀嘀咕咕的她,时不时的向我看来几眼。
「抱歉,只有下来了。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个洞里啊。」
「…………」
「抱歉,莉利兰西。」
莉利兰西将脸埋在膝盖间,看不出她的表情。但她的声音,这时候却非常轻——
「……叫我莉儿就行了,上木……」
「莉儿……?」
「小时候,妈妈就是这么叫的……」
「诶,那我这么叫可以吗?」
「可以哦。因为妈妈说过,要是对一个男生……啊没什么没什么!!」
「……哦。」
莉利兰西拼命的捂住脸,同时转动身体,背对着我。
奇怪。
「啊,那么——在救援到来之前可能会一直呆在这儿,这段时间请多指教哦,莉儿。」
「噗……都这时候了还客气什么啊。」
背对着我的她发出了轻笑,同时也打破了刚才那有些微妙的气氛。我也一边发出哈哈哈的笑声,一边向火里添木材。
木材当然是我找来的,洞穴里虽然黑,但看的清清楚楚的我,毫不费力就收集了一堆木材,这样坚持到明天应该没问题。我的背包里也准备了很多压缩饼干,应该能撑下去吧。
到时候,一旦发现我们没有返校,莎雅小姐肯定会立即前来救援吧。只不过,离开那个色老头子似乎会变得很麻烦……
白天采到的药材也在这时派上了用场,莉利——莉儿的脚已经敷上了药,因为只是轻微的扭伤,明天醒来大概就没事了吧。
我看了下手表,现在是22点47分。
「我们迷路了这么久啊,一点都没察觉到。」
「没头没脑的乱窜,谁会在意时间啊。」
「哈哈,也是啊。」
无聊的笑了一阵后,我背靠着石壁,目不转睛的看着跳动着的黄色火焰。
樱兰和千代,现在应该很担心吧……说不定她们能赶在莎雅小姐之前找到我们?
不,不太可能。虽然听莉儿说,『排异者』的感知范围都很大,只要高度集中注意力,就能察觉到周围半公里以内的『异次元力场』。但困住我们的可是面积远超日本岛的四方原之岛,就算是她们也……唉,只有在心里祈祷了。
在我思考着这些问题时,莉儿的声音忽然传到我耳里——
「呐,上木,给我讲讲你在那边的事吧。」
「很无聊的……在那边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只是个普通高中生而已。上学,放学,吃饭,睡觉……每天好像都做着同样的事。」
「那岂不是和这里没差了?」
「不,有趣的事还是有很多。比如说吧,我有个叫相川美纪的朋友,虽然很可爱但个性却和外貌完全不相符……常常会被她戏弄啊。」
「诶~可以介绍给我认识吗?」
「大概,不行……我暂时也没办法找到她。」
「难道,搬家了?」
「……差不多吧。」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点点头。
「啊,不过呢,真要说差别的话……嗯,在那边,我还有家人。」
我凝视着跳跃的黄色火焰,抓起堆在旁边的木材扔了过去,没多久也燃烧起来。
……我仿佛看到了楚音的脸。
那张脸在对我说着,『哥哥怎么能先走了!』
怎么说呢,虽然到了周末按理是可以去任何地方的,但如果想回到那边的世界,先得去保健室接受体检,确认身体各方面都正常后才能获得许可。
来这里的第一个周末,我就被告知了『不合格』。因此无法获得回去的许可。
为什么会不合格呢……
「……莉儿,你有姐妹吗?」
「姐妹?没有呢。」
「啊,但是我有妹妹哦。虽然最近两年变化超大,但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那家伙啊,只要离开哥哥什么都做不好呢……」
这话虽然也有些夸张的成分,但也确是事实。身为一家漫画公司的编辑,老妈常会在外面东奔西走。迷上了GALGAME的老爸把空闲时间都用在攻略角色上,几乎不会处理家里的事。而现在,连我也走了……
虽然曾经我也在外独居了很久,但和现在相比完全是两码事。
「……上木同学,想回家了吧?」
想着否认也没用,我便老实的点点头。
「……是的。」
「其实,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哦。因为我现在,已经和妈妈分别了一年多呢……」
「这么说来,莉儿你明明是德国人,可是这里是日本区啊。」
「因为爸爸是这里的人啊。对了,我和藤代会长一样是混血儿哦。」
「诶?可是,完全看不出来啊。」
「是啊……以前,爸爸也常这么说呢。」
我这才察觉到话里的不对之处。
「以前?」
「……嗯,爸爸他,已经去世了。」
「啊……抱歉。」
「没关系的,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我想我大概是从爸爸那里遗传来的吧,喜欢做些小实验。」
只是小实验吗……
这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一直困扰着我的事,但是,该不该说呢……
经过短暂的思考,我开了口。
「稍微问个问题,莉儿。那个,如果想要回到过去,应该怎么做?」
「怎么突然……感兴趣吗,上木同学?」
「呀……不,只是随便问问。——不过,真的可以吗?」
我一边试着掩饰自己的意图,一边看着她的眼睛开口:
「如果想回到昨天的这时候,该怎么做?这方面你应该有涉及吧?」
「可……倒是可以啦。」
「诶——真的吗?」
我尽量做出惊讶的表情,同时发出『真是不可思议』的感叹。
不过,事实上,我是知道的。
「穿越时空并不是绝对不行,肯定存在什么难以让人发现的方法。」
「……那么,你知道吗。」
「为什么想知道呢,上木同学?如果因为一些小事就改动历史,这可不行哦。」
「不,那个……只是随便问问。嗯,既然你说肯定有什么防范,那——说不定在做梦的时候,也可能莫名其妙的就回到过去吧?」
别急,别太急。我一边对自己这么暗喊,一边看着莉儿因惊讶而睁大的双眼。
「你……怎么想到的?」
「那个,只是……啊,只是胡思乱想而已。莫名其妙的就蹦出来这个想法。」
「……那我不得不说,你的胡思乱想真让人惊讶。」
「这么说,这个方法可行?」
莉儿一言不发的看了我好久,接着收回视线,一边摇摇头。
「不,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想法还不错哦。」
「啊哈哈,多谢夸奖……」
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
莉儿她,肯定知道些什么。但为什么要撒谎呢……
此后我们又聊了一会儿,没过多久,睡意渐渐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