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一切都完了。
“再不清理开泥石流,咱们就都要被骨兽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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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死,明明一路都走到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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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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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莉,用不了一会我就来陪你了……哈哈哈哈哈!”
混乱的人群里充满各种声音。这帮不知从哪儿来的难民,都困在了这样一个窄窄的峭壁边的小道上,旁边就是不见底的深渊。约一百来人都紧紧地挤在一起。麻木地望着地上,或深情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被骨兽摧毁了家园的他们一路走到这里,寻找下一个可以生存的地方。但一路上太多阻碍,遍布的荆棘,险急的湍流,毒虫猛兽疾病,粮食,水…….太多因素使这支原本千人的难民,变成了现在这寥寥的几十人,几辆车马。
但一路上因骨兽袭击而死去的人们,是其余因素的结果的总和。没有人原意遇见它们。那些人们的眼神里,尽是对它们的畏惧。
大雨稀里哗啦地下着,挡在人们前路的石流无论怎样也清理不完,噼里啪啦的雨声里,逐渐失去了人们发力的吆喝声,呻吟,凄厉的哭声随雨声越来越大。
因为大家都放弃了。
这是天要断他们的路!所有人都无能为力,除了死,还有其他路可以走吗?
“阿壮,你在干什么?”一个女人尖叫起来。
只见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眼神无力地望着那个女人,他的妻子,说:“只有这里走得通…….”
人们寻声望去,可是在他前面的哪里是路,是悬崖,那下面是不见底的深渊,大雨噼里啪啦地落向那里,一点声音也没有了,可是男人着了迷似的,走到悬崖边,仿佛面前真有一条路一样,他开心的笑了,笑得诡异,“只有这一条路了!”
在他纵身一跃的瞬间,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是他的老婆,没错,在这谁也别想活的地方,还想看你好好活着的,只有爱他的人了。
男人回头看到,正直青春美好的老婆的脸上,已经满面愁容,雨水泪水纠缠在她姣好的面容上。
“别……一定还有其他路可以走!一定!”女人犹豫了一下,凝视着她瘦得不成样子的丈夫,终于还是哭出了声:“我不要你死……”
人群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大雨仍然咆哮着。
马突然开始嘶鸣,发疯似的叫了起来,怎么也拉不住,冲开人群疯了一般跳崖自杀了。
看到这些,人们的心情一样石头一样沉没到最底了,心里所谓的希望究竟在哪儿,能找到的好像只是一片污浊。
刺骨的冷风挂了起来,悬崖边红色的花摇摇欲坠。像一团明亮的火焰,映入了那个女人的眼帘。
那个女人拉着丈夫的手,高兴的对他说:“你看,这样的地方也有花。”她指着那些花儿。
那个男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是啊,花儿在风雨中摇动着,大雨和风怎样吹打,它也美丽地跳动着。
男人的眼里麻木着,所有人都看向了这一边,他们是一样的眼神。
女人攥紧了丈夫的手,说:“你看,它们都还活着……我们怎么能…….”
但是男子突然松开了手,愤怒的喘着粗气。
他突然说:“是啊!这种东西都还活着!”
他愤怒的声音再次让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只见那男人站了起来,像教堂里的教徒一样打开双手,癫疯地吼叫着:“这样的东西都还活着,我们人类为什么被赶尽杀绝?因为我们遇见了骨兽,我们的天敌!人类永远不可能战胜它们,如果没有骨兽,我就不会被逼到这儿了!”
那男人抓狂似的模样让众人都心惊胆战,他又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妻子,又看了眼那些花——忽然愤怒的将那些花拔掉了,扔下了深渊,火红的花渐渐被深渊的黑暗吞噬,雨滴打在花瓣上,送走了他们!
“看到了吗…..只要遇到了天敌,谁能……好好活着呢。”那男人哽咽着。
“愚蠢的大自然,愚蠢的神!”
说完,他拉住不知所措的妻子,一同越下悬崖。
过了许久都没有声音。
等死吧,神创造我们的最终目的就是看我们怎么死去。
不知道是谁说的这样一席话,所有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雨声更凄厉的,风卷起的碎石肆意飞舞着,女人保护着自己的小孩不被划伤,碎石一直飞下悬崖,飞向更远。
十多分钟过去了,刚刚跳崖的夫妻的情形仿佛还历历在目,那些碎石,也是这样瞬间就从悬崖边消失了。
神就是看我们痛苦地死去才满意么,一位车夫这么想着,他回到了那辆没有马的车里——刚刚挣脱缰绳跳崖的是他的马,马儿受惊似的,谁也拉不住。
它是看见了什么?
车夫想回到车上,可是——在他走到车旁时,一股腥臭味刺激了他的鼻腔,但这不是马的臭味,像是血液的腥味。
于是他抬头看了看,在他头上,是一条长长的猩红色舌头,滴着恶心的粘液,撒发着刺鼻的味道。
它没有眼睛没有鼻子耳朵,却又一张出奇大的嘴和一条长舌头,特殊的骨壳覆盖着它们全身,四肢像人一样,但覆盖着骨壳,锋利的前爪,有力的后肢,坚不可摧的骨壳,还有那条重鞭似的尾巴,这就是横行霸道在这个世界的顶级猎食者——骨兽。
车夫看见那条舌头时,不自觉联想到了它们全身的样子,那简直是地狱里的生物,让人心脏停滞,几乎要窒息。这就是渺小人类在强大猎食者面前的畏惧么?
带着疑惑,他的脑袋被骨兽的舌头生生拧了下来,血液喷涌而出,近几米高,那只骨兽俯下身,先吐出了他那颗头颅,头颅顺着滚下了悬崖,骨兽张开血盆大口,含住他的整个上半身贪婪地吸食起来。
“骨兽来了!”
谁大喊大叫了一句,原本麻木到想死的人们又站了起来,四处拼命的跑,躲,母亲保护着她们的孩子,惊慌失措的人们尖利的怪叫着。
惊慌失措中,有人不慎跌入悬崖……
被踩死的,被撞倒在地起不来的,东奔西窜找不到方向,无头苍蝇似的人们,在大雨中显得渺小。
悬崖边出现了骨兽,它们从谷底爬了上来,山上的骨兽纷纷不怕死似的向下跳,还有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这条小路,眨眼间就被堵满了骨兽。
骨兽低沉的呜呜声在四面八荒响起,人们东奔西躲,但——骨兽已经把他们包围了,圈子一点点缩小着,慌张的人群被挤到了一块。
它们毫不顾忌地冲进了人堆,它们的后腿像弹簧似的有力,远远地就跳了过来,以那绝对压倒性的力量优势压倒那些可怜的人们,任人们如何推打踢踹,它们都感受不到,人们尝试用刀具搏斗,可是刀片在碰到骨兽的骨壳的一瞬间,断成了两半,断刃的光芒在雨中闪烁,映照着那些正在被骨兽蚕食的人们,地上的雨水被染红了。
骨兽不会像老虎那样咬断猎物脖子在去吃,它们一拥而上,将还活着的人们的血肉大块地撕扯着,用它们有力的爪子去撕裂他们的四肢,将人们开膛破肚,抢食里面臭烘烘的肠子,和殷红的肝脏,人们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拼命抵抗着。他们的脸上,是扭曲的表情,哭,愤怒,后悔什么都有,挤在一块,像骨兽将他们的内脏搅在一起的样子。
“我错了,放过我吧!啊啊!”
“不要啊,不要啊!”
“妈妈!”
一位母亲静静地坐在石头上,她身体蜷曲,双臂紧紧的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孩,严严实实地把那婴孩放在自己的怀抱里,母亲闭着眼,忍着疼痛,忍着五六只骨兽在她背后疯狂的撕扯,撕碎他的衣服和皮肉,任由雨打风吹,血液不断地滴下,顺着母亲脸颊流到那婴孩的脸上,顺着雨水,流向悬崖,骨兽对她的脊梁和姿势很厌恶,用力去打倒她,她背上的肉被啖食得惨不忍睹,模糊的血肉下,是白森森的骨头,骨兽撕扯开她的肉体,取出里面的内脏,咬断她的脊椎,将她的背面吃成了空壳。
那孩子还是未能辛免。
大雨下了一夜,惨叫伴随着骨兽越来越大而越来越少,当黎明时,已经没有了活人,才赶来的骨兽,发现的只是冷冷的骨头。
一个小小的头骨滚到了一只骨兽面前,上面已经没了血肉。
幽暗的深渊边,残花仍在血土上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