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静、我、我是……我刚才……我?诶?我、我是谁?我……诶?!!——我……”少女失神的瞳孔剧烈收缩着,神情刹那间从疑惑转而为了惊慌,仿佛面临着难以言表的极大恐惧,注意力彻底从我身上移了开来,不断喃喃自语着,“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怎么会、我到底……”
“不,不要,我——”她的身体更为剧烈地颤抖起来,甩手捂着脑袋,不停摇晃着,大滴大滴的泪珠淌下脸颊。
“喂,这——”突如其来的局面再次令我不知所措,看着少女恐惧痛苦的样子,胸口仿佛被那种名叫怜惜的东西穿透而过,绞动着心脏,疼痛万分。
什么都想不起来?失忆?这又是什么情况?
不,那不重要,关键是,怎么办?
绝对要做点什么……这个情况该做什么?
忽然间,翻腾着记忆寻找答案的我回想起了自己的曾经,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我曾不堪痛苦瑟缩在角落无助哭泣,那种令人难以承受的无助感与现在少女的情形出奇相似……那时的我最需要的是什么?
我努力回忆着,猛然想了起来。
是了,那种绝望无助的情绪下,最需要的绝对是一个可以紧紧抓住的,哪怕一根稻草也好的,可以依靠的东西……
嘛,自作多情一回吧,万一她这时候真的和我想的一样,需要什么东西来依靠呢?
我一咬牙,深吸口气,走上前去,一把将少女揽入怀中抱住。
“唔?!唔!!放开我,放开——”她在惊呼中猛烈挣扎着,拳打脚踢连撕带咬都招呼在了我的身上,挣扎着想要挣脱开什么。与其说是想要挣脱开我,倒更像是在噩梦中想要苏醒的挣扎。
如此歇斯底里的剧烈攻击让我感受到了先前从半空落下都没有的疼痛,尤其是被她咬住的肩膀上,深深的牙印透过衣物穿透皮肤,没有丝毫留情,流淌而出的鲜血染湿了整个肩膀的衣物。
令她恐惧的是失忆这件事,她是因为不愿接受这个事实而挣扎,但那已经是至少现在难以改变的事实了,这时候说什么都是没用的。我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决作为根源的这件事情,只能等她将崩溃的情绪发泄出去,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现在安心当个沙包就是了。
我咬牙承受着攻击,将不自觉涌出的想要对这些攻击进行抵抗和反击的力量压制下去,额角直冒冷汗。
不知过去了多久,似乎她的恐惧和惊慌伴随着攻击的宣泄而缓解了几分,终于慢慢停止了攻击,渐渐平静下来,最终,仿佛力气耗尽了一般,将全身重量靠在我身上,手指攥着我的衣服,不断地轻声抽噎着……
虽然不太应景,但还是得说——她的这份重量并不沉重,而且十分柔软,抱在怀中的感觉,即便是最上等的抱枕也无法比拟一丝一毫。
我用一只手以一个频率轻轻拍着她的背,试图做出一些安抚,似乎有些效果。
又过去不知道多久,啜泣声也渐渐停止,少女似乎确实平静了下来,轻轻掰了掰我的手臂,示意我放开她。
虽然想多贪恋一会儿拥抱的柔软,但我还是识相地松开了手。
她一点一点再次挪回远离我的那一边,抱着膝盖缩在墙角,目光游离,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唉……”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正打算再找个房间睡觉时,忽然被少女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叫住了:
“你……要去哪?”
“我?”我看向她,无奈的语气道,“这张床被你占着了,我总得找个地方睡觉吧……”
“不、别……”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只能勉强分辨前几个字。
在害怕么?陌生环境加上这种状况,会害怕也是正常的……
“嘛……我明白了。”我思索片刻,重新关上门走回房间内,把书桌前的椅子搬到床边坐下,侧身朝着她,“这样行了吧?”
没有得到回答,她只是又往墙角缩了缩,半张脸埋进膝盖后边,从眼神上看似乎安心了一些。
“被子枕头我都没用过,今天刚摆上的,你不介意的话……”我指了指床头的被子和枕头。虽然天气并不寒冷,但晚上总归凉一些,加上她身上只有一件睡衣,我难免有些担心。
并没有得到回应,我只能尴尬地干咳一声,头转回另一侧,闭上双眼。
[姓鱼的,你给我出来!!!]我在心中以几乎咆哮的声音大喊道。
[啊……你那么大声干嘛,我都快聋了……]鱼先生的声音应声传来,[怎么了,发生啥事了?古堡塌了?]
[你tm还好意思问,那个传送节点是怎么回事?那个女孩的失忆又是怎么回事?都是你干的吧?]
[啊,那个啊,是我干的,咋了,你不满意么?不应该啊,那可是银之门官方认证的方圆几百个位面里现存最萌的白毛萝莉,还是说你口味变了……]
[咳咳,满意当然是满意……个鬼啊!!你从哪把她坑过来的?还有这失忆,怎么回事?你他喵都干了啥?赶紧把人家恢复了送回去……]
[送回去?你确定?]鱼先生的声音有几分惊讶。
[废话,诱拐少女的事情我可干不出来,更何况还对她的记忆做手脚……这种扭曲的变态事情我绝对不接受!]
[就算她原本即将变成政治婚姻的牺牲品,变成贵族玩物也无所谓?]
[当!——哈?]我愣住了,[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一点。]
[她,沃伦帝国某个伯爵和女仆私通不慎产生的意外,加上被视为不祥的红色瞳孔,地位及其低下,原本早该在年幼时被送到下等贵族家庭,却因为绝佳的容貌而被圈养起来,几年前被一个顶级贵族看上,在她十七岁的也就是几个月后嫁过去。虽然说是嫁过去,但实际上和被饲养的奴隶没啥两样。]
[这……]我一时语塞。
[至于记忆,你放心,只是封印了而已。在21世纪的地球长大的你应该明白,教育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这个女孩自幼年开始就被灌输作为宠物和奴隶的思想,顺从安静温柔体贴,对于饲主的任何事情都要不能抱怨地接受,意外走失时要不顾一切地回到饲主身边诸如此类。那样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你也应该注意到了,如果不封印记忆的话,她在在任何时候都可能逃走,即便这里地处魔物区。]
[……]
我的脑中的思绪一片乱麻。
回想起了刚才,即便失去记忆后,她在惊慌时也下意识地压低声音不打扰到别人。这虽然是一种很可爱很讨人喜欢的乖巧性格,但……
要是真如鱼先生所说,是在那样的教育和目的下来的,也太可怜了……
这么说来,先前她那狂暴的攻击和崩溃的情绪,原因除了失忆的恐惧,恐怕还有常年被压抑积累的痛苦的负面情绪,难怪这么剧烈……
想到这里,我的胸口又有几分抽搐的疼痛,眼睛睁开了一些,眼角余光看向床角,不知何时少女已经用被子把抱着枕头的自己裹了起来,团作一团缩在角落,好像是睡着了,呼吸十分平稳,但又时不时会颤抖一下,也许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如果你还是执意不愿意“诱拐”少女的话,把她送回去就是了。当然,我是下不了狠心把她送回那个地狱,就由你亲手来吧。记忆和地址你自己想办法折腾,对你而言不是难事,说到底,拥有指环后的你能力可要比我高上一个等级了,我能做到的事,你都是能做到的。就这样吧,困了,告辞。]
鱼先生的声音打了个哈欠,消失不见了,留我一个人在黑夜中默默思索,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
啧。
诱拐就诱拐吧,反正一直和规则作对的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深吸了口气。
虽然说来会显得很轻浮,但大体上,在我身上就是发生了类似一见钟情的扯淡事情。
怎么都好,无所谓了。
怎样都好,绝对不想看到她再那样痛苦,绝对不想她再受什么伤了。
今后就由我来守护她,就算被非议也无所谓,大不了……
当个魔王就是了。
反正我一直以来,都是和世界的意志作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