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
阳光微微地探了出来,光线反射在满地的雪上,形成一幅金光闪闪的景象。我已走了一夜,这条杳无人迹的小径始终没有任何人出现,除了我。
「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走到呢……」我是这麽想的。突然有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从我来时的路一辆马车正缓缓驶过,却停了下来。
马车裡头的人探出头来,是一个打扮斯文儒雅的书生模样,他开口道:
「阁下想必是走了很久吧?可否进来一叙?」我缓缓走了过去,他把帘子拉开,空出一个洞让我爬进去。
「主子,让一个素未谋面的怪人进来不好吧?」看起来是他的僕从开口说的。
「给我闭嘴,不要不清楚自己的身分啊。」他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却带有相当程度的威吓力,此人不简单。
「我先简单介绍下我自己。我姓郑,名思英。」不过说实在的,第一次见面却直截了当的说明身分,看来还是小心提防的好。
「叫我白夜就行了。」我依然不想使用真正的名字。
「哈哈,真是个特别的名字。你也许会有疑问,为什麽我会待你如此。」他转了过去,看向窗外的阳光。
「一个平凡人不可能在此满天风雪中走了一夜却仍如此气定神閒,这意味着……你一点也不平凡。我郑思英最喜欢结交与众不同的人了,还请兄臺不要见怪。」他故意拉了一个长音,的确,他的观察力确实非常细腻,连这个一般人不会注意到的细节也观察到了。
「多谢你的抬举,不过我确实没有什麽可取之处,抱歉。」我冷淡地回应着,毕竟还是形同陌路,不可能马上变成知交好友。也许是我孤独多年的忌妒作祟吧,但我就是不想与他有太多瓜葛。
「你就别见外了。不过,你原先是要去哪裡?」他突然拍了一下大腿,我微微地呼出一口浊气,裡面的温度确实比外面温暖上不少,还飘着一股……应该是沉香的味道。
「灵剑派灵峨山。」越闻越让人清醒,路面颠簸并没有带来不适,可见这位公子并非泛泛之辈。
「啊!正好顺路,我也往京城,不如我们就同行吧?」他倏地转过头来,看的我有些不好意思。
「嗯……好吧。」有免费的计程车不搭,怎麽能不好好利用呢?
一路上他谈论着有关京城大大小小的事,这也让我对现在的情形有了更充分的了解。
祈朝的首都,也就是京城,坐落在灵峨山不远处的广大平原。以皇宫为中心,向四周以辐射状扩散出许多大大小小的都市。关于统治方面,现任皇帝已经日薄西山,摇摇欲坠了,因此以二皇子、灵安公主、各大世家势力为首,包含着许多的杂枝,正在争夺着所有人都嚮往的权力。
不知多久过去了,一个庞大的城市映入我的眼帘。与我想像中落后的都市不同,京城的生活水平似乎比我所曾生活过的现代差不了几个层次。马车仍在缓缓地行驶,路旁的行人像是看到什麽妖魔鬼怪般,都畏惧得躲得远远的。
也许这就是高处不胜寒的最佳演绎吧,与我的前世一样,爬得愈高,旁人将离你越来越远,剩下的只是虚伪、做作,还有一言难尽的算计。
正当我沉浸在回忆的同时,郑思英喃喃自语着什麽。
「权力总是惹人眼红,但人们尝到权力的甜头时,又会上演一次又一次的重複戏码。」我咀嚼着这几个字带来的感受,没想到他能瞭解得这麽透彻。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
不,我想不是。应该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历练带来的吧,我暗自安慰着自己,把这些都抛诸脑后。现在重点是找到灵剑山的老祖,完成师父的任务。
「我只能送你到这裡了,这裡是一点心意,有任何困难都能来郑家找我。」他拿着一小个布包,沉甸甸的,应该就是钱没错了。
「就此别过,保重。」马车停了下来,我踏上尘嚣甚土的街道,天色已逐渐昏暗,得找家旅店了。
我走进一个门面还算整齐的旅店,柜台站着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昏沉的眼神在看到我之后瞬间焕发出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光彩。果然换了个世界依然没有改变些什麽吗?
「客倌住店吗?」水灵灵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我知道那是每天重複同一句话带来的副作用。
「是。一个晚上要多少钱?」我问着,一边打开小布包,裡面装满着碎碎的银。
「要看您所住的房间而定,有分为金银铜三等级。不过今晚只剩下一间金字号房了,一晚要三两碎银。」机械式的回答,让人感受不到任何生机的存在。
「就这样吧。明天我要换成普通的。」我拿出三小块银子放在桌上。
「好的,这是您的房牌。」她拿出一块上面刻着「金一」的木牌,我刚接过,门口就传来一阵骚动。
「刘公子,明天醉香楼不见不散啊,先走了!」
「好啊,不见不散!」一个略为发福,面色潮红的中年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应该是刚喝完酒吧。
「给我来最好的房间!」他重重的敲打在桌上,连地板也微微的在震动。我能看见那女孩眼中的恐惧,但随即被一贯的商业态度给取代。
「这位客倌,真是非常抱歉,目前本旅店金字号的房间都已有人住,恕无法给大人您安排住宿……」那少女语气平静地说。
「开什麽玩笑?隔壁鼎鼎大名颐香饭馆的掌柜还曾跪下向我求情了,妳当你是什麽东西啊?妳不知道我的身分吗?」他咄咄逼人的语气,就连我这个边缘已久的废宅也听着不爽了起来。
「大人,真的无法安排啊,房间都住满了。」真亏她受到如此大的压力还能如此神态自若,想必这种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过了吧。
「我是刘家二子刘绍风,这京城还真没几人要让我低声下气的。我再说最后一次,给我安排好,不然我就掀了这间店!」他的脸色越来越臭,突然他的眼神飘到我这裡,似乎是看到我手上的房牌后,那少女已经用眼神传达了警告。她抢先一步开口:
「先到者先得,还请刘大人不要为难那位公子。」原来我这麽有女人缘的啊,不过还得先解决眼前这个自视甚高的废物。
「小伙子,我劝你还是识相点,乖乖交出来。」那人依然一脸跋扈的样子,但……
我开始有了直接交给他的念头,还是少惹一点麻烦为妙。
正当我的脑袋在高速运转的同时,我不小心跌入了回忆的漩涡当中:
「把钱交出来啊!找死是不是?」几名神色极为不善的不良少年,正围绕着我打转。有的拿着球棒,有的拿着刀子。
我想起来了,那是数以千计被威胁之中的一次,我看着我环顾着四周,带头的不良少年眼神正越来越不耐烦,那时我手中紧紧握着的是要拿去缴付补习费用的钱,也算是一笔大数目。
「我是不可能把钱交给你的!」我在心中默默唸着与过去的我相同的台词,身历其境的感受正让我的感官愈来愈活络起来。
「嘴皮子很硬是吧,给我打,兄弟们!」一群蜂涌而上的不良少年正在我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伤痕,我痛苦的哀嚎着。
我不记得后续发生什麽事了,当我醒来的时候身上都是血,自认无法被掰开的手裡握着的补习费早已不翼而飞。我拖着奄奄一息的脚步走回家中,还是一如往常的没有任何人。我默默的包扎着身体,冲个痛觉早已麻痺的澡。直到家人回来后,我再次要了补习费。
没有任何犹豫,我再次拿到了钱。外加一句话:「下次小心点,没关係的,只要好好读书就好。」
隔天,我看到放在矮桌上的那一叠债务帐单。借款人全部都是父亲的公司,借款原因写着公司周转不灵。家裡的帐簿,光我的补习费就已把预定的生活费占掉大半。
那时的我,依然是毫无任何作为,不,应该说,太为软弱以至于不知道该怎麽做。
(要跨年了,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