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虚无的渴望中，你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可是有些时候，即使带着命运的锁链，也不得不去做些什么，这才是人类。」
【其一】
001
“......我出门了。”
“......”
没有下半句的回应。
门嘭的一声合上，之后，除了短暂的回声和深深的脚步声，没有别的声音。
走上街道，南北走向的宏河路是这座城市——袅鹭市的中心街。七时十分，天还几乎没有亮，这条路已焕发出了独特的生机。川流的四轮运输工具渐渐在焦黑的柏油路上肆意横行，路边的早餐摊贩也堆积起了的不少的顾客。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的行人，斑斓的早秋时节着装给这座埋没在淡灰色薄雾中的城市带来了略微有些刺眼的色彩。
有个家伙，非常完美的融入了袅鹭市的风景之中，杂乱的黑色中发，淡蓝色运动服式样的校服，白中发灰的运动鞋，黑色边框的眼镜，漆黑的眼瞳，略显病态的白黄色皮肤，以及夹杂在其中，弥漫全身的，灰色的神情，无比符合这座城市的基调。十六七岁的少年，嫌弃他的同龄人的朝气蓬勃一般，无论是热情还是愤怒，这般强烈的情绪都仿佛与他无缘。
灰色的少年在街道上同人群逆行着，细长的手指捏着的小册子，密密麻麻写了无数的小黑字。少年默默回想着，来到这座城市，在寄住的家庭度过的一个月，和那个看着就比自己年幼却成了自己的学姐的少女度过的一个月。
“给，哥哥，你从零学‘神启’的术式肯定很困难，这本册子给你，很全面的哦。”
“不用道谢啦，学姐帮助学弟不是应该的嘛。”
七时十五分，太阳终于不情不愿地爬出了，锐利的金光划破暮霭，属于夜晚的寒意也终究是消散了一些，少年眯起了双眼，似乎有些不适应如此剧烈的光线。
合上小册子，揣进口袋里。
少年抬头，他的目的地已经近在眼前了。巨大的建筑物沐浴在初升的阳光中，显得金光斑驳，傲岸无比，而这“巨人”的两脚之间，少年的面前，铁锈盘踞的大门拉开了一条仅供行人通行的小缝，而大门后面，则是一条横穿大楼的长廊，阳光照射不到里面去，显得这长廊更加幽暗诡异，与金闪闪的外表相配，完全不同的两种形象却构成了一种奇妙的和谐。只是，无论是金色亦或是黑色，与灰色都不能够相配，少年也只是再无所谓不过地瞟了几眼，便动起脚步，依旧沉甸甸地移进大门里，略有驼背的身影显得更加矮小。
大门的侧边，黑色的LED屏幕不知其烦的滚动着猩红的字幕，虽然LED相当巨大，字幕的光也显得无端明亮，可与太阳的光辉相比，却暗淡了许多。
“袅鹭市土川中学欢迎243届新生们的到来，希望诸位能在本校获得知识，成为人才......”
大陆历241年七月十日，今天也如往常一般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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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淡的漆黑笼在校园的头上，满月妖异地悬挂着，就好像监视者冰冷的目光。是的，这是夜。校舍内部漆黑一片，沉默，在这片像是静止了的空间里膨胀着，弥漫着，夜风也停止了喧嚣。
“嘭！”突兀的一声巨响撕裂了寂静，一个身影从校舍的阴影处倒飞而出，砸在了地上，翻了好几个滚，扬起一阵烟尘。灰色的少年急促地喘了几口气，防止剧痛导致自己立刻晕过去，眼镜已经不知飞到了哪里去，校服上也划出了好几道大口，鲜红的血液缓缓渗出。他费了很大的劲，挣扎着爬起，还未完全从眩晕感之中脱离，一个沉稳而自信的男声就传进了这未散的烟尘之中，使他一惊。
“......三型破坏式·吹飞。”强风瞬间突破了烟尘的屏障，声音的来源缓缓靠近，离开了校舍的阴影，淡白的月光洒落闪耀的金发，好像自己会发光一般，蓝色的鹰纹斗篷随着夜风舞动，白手套握着一柄看起来有点年头的左轮，指向将卡在喉咙里的血痛苦地咳出的灰色少年，脸上写满了战胜者的骄傲。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胜利是我的，冠军的宝座，我收下了！”金发朝天狂笑起来，仿佛是害怕眼球飞出来一样用左手扶着额头，出于极度的自信的夸张宣言，仿佛从未把眼前的对手放在眼里：“但是不必难过，‘霍德’同学，能够在进入如此古老学园的测试决斗中，与我共享这最后的时刻，足以证明你是真正的强者，只是......”
“在学校的混战存活下来的，必然是我！因为我.......正！是！如此优秀啊！”
“......霍恩。”灰色少年抹去嘴角尚未干涸的血迹，习惯性推了推眼镜却推了个空，然后，以一种毫无感情波动的声调吐出两个字，好像当眼前这个情绪高昂的同龄男子不存在一样。
“诶？”
“我的名字是......霍恩，这是你的两个错误......之其一。”
名叫霍恩的少年再一次翻开紧紧抓着的记事本，向后猛地翻滚，同时右手在口袋里摸了一模，把因为冲击断掉的中性笔又一次拿了出来。
“哼......哈哈哈哈哈哈！霍......恩是吗，有趣，将败之人的残喘吗？哈哈哈哈！”金发男子将目光又一次投向了霍恩，扶住面庞的左手，压抑不住眼神里的自信和狂热：“那么就说说吧！我盖乌斯·费德里克，这最优秀的男人的所谓，第二个错误吧！”
话音刚落，空气猛然躁动了一下，二者却没有立即动手。
“上演高潮部分吧！装填！破魔、焚烧、混乱！”
“……十型创造式•造型素材：冰。”
几乎是同时完成了宣言，盖乌斯打开披风内的腰包，右手夹出三发刻着不同花纹的金色子弹，随意向上一拋：“来吧，复合读取！”
左手弹起响指，手套上绣下的圆形术式听到响应似的，白色的闪光一闪而逝，盖乌斯头顶上，圆形术式的投影眨眼便显现了出来。三颗子弹落入术式之中便融合成为一颗，夹着白色的流光落下，被他一把抓住。随着一声金属相碰的脆响，白色的光环从他的左轮手枪边缓缓扩散。
“啪”，与盖乌斯举枪对准了霍恩同时，霍恩合上了笔记本，轻吐一息，随之，时间仿佛放缓了流速一般，抬起头，灰色的少年迎向了那颗急速呼啸而来的凶弹。
“……造型！”
在扳机叩响之前，霍恩右臂前探，一张画着术式的草稿纸便脱手而出，同时拼尽一切力量向一旁滚去。不长眼的子弹仿佛计算好了一般射穿了草稿纸，但是这纸并不如常理一般被劲风撕裂飘散。虽然纸张确实裂开，但并未四散，一个淡蓝色光团自碎纸中显现，犹如幽灵一般飘向了霍恩。
接住光团，霍恩便立刻拍向地面，接着继续逃窜。光团脱手的一刹那，寻即产生了变化，夹杂着低温与雾气，一道三米多高，两米宽的透明冰墙便拔地而起。
“哼，虽然必须感叹你释放术式的手段确实不同于常人，无法理解，但这样的低级术式就能阻挡我的子弹，那我这家族的传承秘术，也太没排面了吧！”盖乌斯面色一沉，竟然闭上了双眼：“……镜•逆转！”
举起已经没有子弹的左轮，盖乌斯沉吟片刻，叩响扳机，看不见的波动自枪口迸射而出，比子弹更加快速，提早一步到达了已经被霍恩提前预判躲开的子弹弹道上。
“呯！”子弹击碎玻璃的声响，突兀地显现在空中，一面长方形的大镜。但它未被击碎，子弹射入，犹如石沉大海，不见踪影。
“......咔，砰！”竟又是一次子弹击发的爆响，原本消失的子弹就这样从镜子之中射出，转变轨迹，轻而易举地绕过了霍恩冰墙的防御。
“......哼......”霍恩此刻的状况危急到了极点，无论霍恩如何躲避都无法从弹道中脱离，因为盖乌斯也不断制造着镜子，一边改变子弹的轨迹，一边限制着霍恩的活动范围。
“.......还是不打算用你的王牌术式吗......哼，无趣......”“唔......”霍恩的身后是三面围成半圆形的镜子，将他有限的移动空间完全封死，不管霍恩向什么方向逃去都会立刻被子弹反射击中。
“费尽心思地逃入建筑物的阴影之中，认定我无法完美地锁定你的位置算是你的计谋吧，但是对最优秀的我可是毫！无！作！用！的！哈哈哈！”盖乌斯像是已经抓住了胜利一般，转过身去，不再看被堵住的霍恩，卸下了所有防御的术式，狂笑着向天上扣动扳机，波动形成镜子，子弹从中击发：“对于我而言，就算只是子弹上的光芒，也足够撕扯下你黑暗的伪装了！结束了，霍特同学！”。
“......我说过，在这场决斗中，你犯了两个错误，其一同之前所说不作变更，而其二是......”黑暗之中传来了破碎的声响，以及霍恩一如既往的平稳的声音，即使是如此绝望的状态也没有改变其中的冷静。
“......什么？！”盖乌斯对光线极其敏感的视野里此刻正上演着一出他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到过的光景：“我的秘术镜碎了！......你做了什么！？”
那面属于盖乌斯的术式一部分的，与他的射术相性无比良好的坚硬的秘术镜竟然被他的子弹射穿了，灌注了破魔和焚烧以及混乱的复合魔弹脱离了既定的反射弹道，飞向阴影深处。这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在盖乌斯眼前发生了：“.......等等，那面不是我的镜子......什！？”
“四型破坏式·压缩、四型改·爆裂！”黑暗中空气爆响一声，盖乌斯还没有从极度的惊讶里缓过神，就被从阴影里爆飞而出的人影重重击中了腹部，霍恩压根没来得及使用任何术式，结结实实地给了盖乌斯一发沉重的肘击。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
“哼......你的第二个错误是......”霍恩的左臂已经几乎废了，耷拉了下来，呼吸声紊乱而急促，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接近崩溃，但他还是强撑着一口气，右手掏出口袋里剩下的最后一张草稿纸，用嘴咬住一边，撕成两半，发动了他的最后一个式子。
“伪解放式·剑。”黯淡的黑光聚集在霍恩的右手之中，眨眼间便成了一柄长剑的形状，右手举剑，霍恩将它向被击飞约五步远跪地不起的盖乌斯全力掷出，即使这把剑只不过是空有其表的凡品，丝毫不具有什么神奇的能力，击中吃了自大的亏无暇防备的盖乌斯，也一定能够就此了结他。
“......这场乱斗的最终胜者，不会是你......”霍恩全身脱力躺倒在了地上，但并未失去意识，右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习惯性地推眼镜，却又想起眼镜已经在这场战斗里遗失，只好作罢。此刻他的脸上完全无法看见任何喜悦的神情，带着像是迷雾一般始终挥散不去的淡定，霍恩面无表情地，像是宣读实验报告一般地说明了这场战斗必然的结果。
“胜利者......不会是你......而是我。”
飞行的黑色兵器距离盖乌斯还有两步，一步，半步，只有不到两公分时......
“当！当！当！当！”钟声，是学校钟塔的钟声，这个原本应该已经没有人的学校传来了诡异的钟声。霍恩一惊，刚想说什么，他的眼前就已经模糊起来，那钟声似乎有着十分古怪的力量，像是撕扯着灵魂一般，霍恩顿时觉得胸口发紧，呼吸越来越困难，不久，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002
“……当！当！当！当！”眩晕感仍旧挥之不去，霍恩的意识渐渐被持续钟声唤回，准备推眼镜时，他才发现，那架平光镜好端端地架在他的鼻梁上，左臂可以自由活动，紧紧握着的笔记本的页数并没有变少。
“......这样啊......”
几乎能容纳上千人的大厅，宽阔的舞台，华丽的灯光，白色和金色的装潢精致而不夸张，使得这座像是豪华大剧场一般的大厅的格调更上了一个层次。霍恩此刻正坐在最靠近出口的最后一排的末位，等到那种强烈的不适消减一些时，他站起身看向四周。没有人，目光所及的座位全部都是空的。
“才醒吗，赫恩同学。”男声自大厅前方传来，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一个人站了起来，金发，蓝色鹰纹披风，奇特的称呼，是那个方才还与霍恩你死我活的男人：“哼......”
“......盖乌斯·费德里克，我必须要纠正的是我的名字是......”
“好了好了。”他打断了霍恩的纠正：“‘测试’已经结束了，这次的胜负......下次势必得分出来，当然，优秀的......”
捋了捋了因为久坐导致有些褶皱的披风，盖乌斯踱步至霍恩身后的大门处，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握住门把的手有些颤抖。
“优秀的我……不会再输了。”
厚重的金属大门被拉开了，密闭的空间吹来了阵阵初秋尚且有些燥热的新风，霍恩眯着眼，等到眼睛适应了门外的光芒，他看到……
小的可怜的校园里站了二百来个与他年龄相差不大的少年少女，三五成群似乎都在抬头看向霍恩所在的白色建筑物的上方，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啊！出来了！是盖乌斯先出来了！”靠近大门的一个少年发现了先推门而出的盖乌斯。
“……”人群的嘈杂声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消灭干净了。
“什么？！”“怎么可能？！盖乌斯居然输掉了？！”“开玩笑吧……那个「费德里克」家的青年才俊盖乌斯居然……”
短暂的噤声后是更剧烈的爆发，人群仿佛炸了锅一般，盖乌斯出门后，像平时一样自信的微笑又回到了脸上，只是抬头看了看还在重播刚才他与霍恩的生死决斗的幻影大屏幕，便应付着涌上来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人们，消失在了人群中。
“……不会是你……而是我。”
回放到此为止，一瞬的黑屏，只约两三秒后又恢复了正常。
屏幕上，一个和盖乌斯有几分相似的男人站在这白色建筑的天台上，背后除了那座灯塔外就是蔚蓝色干净的天空。他蓝色骑士礼服肩上绚丽的黄金流苏，胸前多达两排的各式奖章无一不显示主人的地位之高。金色的长发随风飘动，年轻约莫二十七八的面庞却不知为何，写满了忧郁。
“咳，诸位应试的同学，请肃静。”
极其简短的一句话，却极有分量。
“现在，土川中学的243届新生入学测试已经结束，在虚拟的灵魂世界进行考验智慧和技术的大乱斗，激烈的对决的终点，有两名学生脱颖而出……”
是的，土川中学的入学考试就是一场大逃杀，利用发展至今的技术，制造一片虚拟的世界。在那里应试者不必担心受伤或死亡，只需要使出浑身解数击败眼前的其他所有人就行了，即使被击败也能够自己放弃资格，保持排名并且离开虚拟空间，有如生存游戏一般的规则。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是迷惑的幻象。
这样不计后果的角逐，剩下的最后两人，毫无疑问是整个243届新生之中的最强者。他们之间的对决，本应该是整场考试之中的高潮，只是……
“这两名新生的胜负由于考试时间的限制，没有明确分出，其排名将经过招生办公室讨论后决定。”忧郁的青年将背后的白布包裹的长条物体立在地上，随后举起右手，置于胸前，行了在这个国家的标准军礼，动作利落有力，没有长久严格的训练难以到达这种程度：“那么，请允许我，拉麦特·费德里克，作为土川中学的第十七任校长，在此宣布......”
与众人的目光方向完全相反，霍恩逆着人群，没人发现他这样一个无名小卒的行踪，没人看见他的脸上写着什么表情。
各色的衣装在初秋时节仍然释放着盛夏未衰的热力，对于他们而言，这场考试的结束意味着升学，意味着在这所整个特提斯瑞大帝国校龄数一数二的高中展开更进一步的修行，或许校园并没有如他们所想那般大气磅礴，但是没人怀疑袅鹭市土川中学，这所低调却诞生了数不清的“觉者”级术士的学校的底蕴和实力。
“土川中学243届新生入学能力测试，到此结束！即将踏入土川的诸位同学们，欢迎你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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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白色的扬尘被照进的阳光照着，无忧无虑地在空中飞舞，稍微有些霉味的这间位于一楼的教室属于一年级四班。午后三点，入学测验时的互不相让，尔虞我诈仿佛还发生在刚才，而现在四十来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待在这个略显狭小的房间，有说有笑地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一个个小团体，有在测验之中有一面之缘的，有曾经就在初中时同窗的，当然，也有纯粹只是从本能地一句问候开始聚集的。
“……诶，果然是平行班呢。”黑色长发戴眼镜的女孩子说。
“行啦行啦，你也不是没看到过，进去五班的那四十七个人都强成什么样子了，简直是怪物啊，咱们能混在前一百里已经不错了。”略显轻佻的黄发少年回答到。
“说起来，如果只是按照测试的成绩来算的话……”坐在他们后面的茶发少女转头望向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那那个人……”
灰发即使在透过劣质遮光帘的阳光下也没办法闪光，霍恩沉默地待在这个角落，连空气都仿佛在他周围，都会变的迟滞。
“……”无言地浏览着妹妹送的小册子，霍恩翻书的手指忽然停滞了一下。这一页，妹妹娟秀而大方的字体，像是担心读者看不懂一样，规规整整地写着本页的术式介绍：
“「十三型破坏式•转移」，虽然很复杂但原理意外地简单，能够分成两份生效，交换两个部分所接触到的物体的空间位置，只需要在意术式分离成两份后的完整性和有效范围限制以及对生命体的转移造成不可逆的……”
效果和要点的介绍十分完整，不愧是优等生妹妹的笔记，只是，其中最重要的画着术式范式的一部分却被撕掉了，看这极其不讲究的裂口就能看出来，撕掉这一部分的人一定是在很紧迫的情况下撕下的。
“……？”霍恩注意到了，时不时瞟来的，好几道盯着他的目光，他抬起头，那些人却又不约而同地避开视线，把头转回去了。
“……”没有开口的打算，没有与他人打成一片的打算，对简短的招呼予以更简短的回应。因果报应似的，他成了唯一一个游离在小团体之外的独行者，但他就连这种孤独的状态都没有打破的想法，霍恩的心中空空如也。
“……所以为啥啊，这个明明百分之百会成为「军团四席」之一的人怎么会来我们四班啊？”
“好问题！少女！”
“哇！”“啊啊啊啊啊！”“怎么个事？！”
渐趋火热的聊天冷不丁地被打断了，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茶发少女身后，一个矮个子带着奇怪的满意微笑踱步而出走向讲台。棕发，清澈的双眸，身材不高大甚至比一般的男性都矮，但是男士军装在穿他身上找不出一丝的违和感。
“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爽朗到毫无意义可言。男子似乎听着某种只有他听得见的圆舞曲，转着圈像是华尔兹一般跳上讲台。
“孩子们！孩子们！多么美好的午后！柔和的阳光下，连内裤都变得温暖了啊！”
“……”
外面零星的鸟叫声。
“哼哈哈哈哈！多么可爱的孩子们！失礼了……”男子抬起手臂，开始解领带……？
“我很想深，入，了解你们每一个人，但在这之前，先让我自我介绍一下吧！孩子们！”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在深入二字上停顿，不知道为什么换了好几个看似十分陶醉的姿势，总之就是各种意义上的意义不明。
“我就是今后大家的监护人，心灵导师，人生路上的导游，洞房前的指路牌，你们可以叫我克里斯老师，或者老哥，或者爸爸，或者……”
“行行行老师，老师！有话好好说！别脱衣服！”
眼看场面就要控制不住，又是一声巨响。
“轰！”“哇啊啊啊啊啊！”
教学楼受了一下猛烈冲击，肉眼可见的晃了晃，循着声响，霍恩把窗帘拉开，窗外的情形和里面的混乱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都嘱咐了很多次了！改装神仪不能上路啊！”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轰隆隆十二号mk.5’呢？‘轰隆隆十二号mk.5’可不是一般的改装神仪，除了有自动驾驶之外还能保证最佳的马力输出，同时安全性能也有完备的保障啊！不然我们可都得被摔成肉饼了！”
墙边一个还在掉墙皮和灰尘的大凹陷下，一个还勉强可以看出是两轮的铁皮机械扭曲地躺在地上，轮子已经不是正常的圆形了。两三米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灰头土脸的两人，似乎正在争吵着什么。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啊！里克！要不是你要掺和他们打架，我们也不至于会迟到！吃完饭就回来就什么事情都没了啊！”坐着的一位身上的白大褂沾满了灰和尘土，腰间绑着土川的校服，把头上的头盔取下，棕色的短发气呼呼地抖动着，虽然只能看到背影，还是可以分辨这是位有一些俏皮的少女。
“那……那是因为打架是不好的，而且那个拿扑克牌的少年看起来一点都不擅长应付那种凶暴的混混……”被少女当人体缓冲垫的个子挺高大，就是在被少女训斥时，完全没有和他的身材相当的底气。
“啊！不好了！都是咱们学校的孩子们呢！”像是歌剧一样的腔调，克里斯老师的这句话在传到完全不明所以的同学们时，已经只能看到敞开了衬衫的老师飞奔而出的背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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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孩～子～们！让我们再次欢迎姗姗来迟的小冒失鬼，塔库米同学，可不能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不然老师可要生气咯。”完全看不出什么生气的表情，老师只有一脸的宠溺，台下被点到名的白大褂少女只是撇了撇嘴，把头别了过去，看来学生们对这种没有丝毫威严的老师反而没什么办法。
在全班同学的强烈要求下，克里斯老师还是把衣服好好的穿上了。
“嗯……好像很多的同学都很在意，那么在下一个任务之前，咱们先回答一下那位同学的问题吧。”
老师顿了顿，与霍恩空洞的眼神对了一瞬。
“无所谓……”
“……这样吗，真是个好孩子呢……”老师意味深长地说：“霍恩同学吧，是属于‘待确认’的孩子哦，没有明确的户籍，暂时寄住在袅鹭市，所以根据政策，不能去和「骑士团」有直接关系的五班，只能待在咱们班啦。”
小小的掀起了一阵波澜，看来霍恩和那个在这里费德里克家的长子的战斗确实是深入人心，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的身世之谜，一下子就吸引起了其他人相当的好奇心。
“嗯！那么接下来就是正戏了！班长同学！还有学习委员同学！”
克里斯老师的手指指向了班级的某个方向，仿佛掀起了指风把手指的方向上所有同学像芦苇一样向两侧拨开，露出了目标。
“……诶？我？”“啊？？？”
“没有错！里卡尔•希尔德同学和塔库米同学！你们正是我所期待的班委！”克里斯老师丝毫不在乎这样的决定是否太仓促，更不在乎被指名的本人的意愿。
“那个……”
“请不要推脱！你们的事情我已经了解了，里卡尔同学正是连陌生的少年都愿意不顾危险去帮助的，热情热血热心的好男儿啊！还有塔库米同学，你就是里卡尔同学的最佳搭配，无比的冷静和睿智的头脑……”
老师越说越起劲，把今天刚刚闯了祸的两个人说的完全无法提出任何异议。
“别……别推我啊……好吧老师……”
里卡尔不好意思地站起来，老师马上以猎豹般的速度从讲台上扑下来，和里卡尔握手，拥抱，像是许久未见的亲人一样亲昵，只是另一方是满脸的尴尬和不知所措。
“太完美了！你们简直是郎才女貌……唔？我的用词不对？真是较真的孩子呢，我们人生中，可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错误啊，每一个都计较的话，可就会失去很多快乐了哦……”
“嗡……试音，十五分钟后，入学式将正式开始，请班主任清点学生名单，保证本班学生在班级之中，并保持广播处于通畅的状态。”
老师又自顾自地把衬衫扣子解开了，潇洒自信地陶醉在自我的世界中，班级的广播响了，听得出来成熟女性特有的稳重气质的声音。
“……唔！？”
视线偏移了视角，霍恩的脑袋里嗡地一下，就仿佛极近距离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胸口被挤压一般无法呼吸，胃部灼痛，耳道一瞬的剧痛让他的意识几乎没有能反应过来就接近了崩溃的边缘。
“……呃啊……”
发不出声，原因不明的症状没有减退的征兆。广播的女声像是一种古怪的咒语一样在他脑袋里颠三倒四，此起彼伏地大闹一通，重复又重复，霍恩已经几乎无法思考。意识消失之前，他越来越窄的视角里，四周的同学们好像没注意到他一样，听广播，扣手指，窃窃私语，克里斯老师似乎在指挥班长去清点班级的同学，里卡尔从第三组的最后一排拐角登记好那里的同学的信息，扭过头。
“霍……霍恩同学？！”
没来得及传到霍恩的耳朵里去。
003
霍恩做了一个梦。
苍白的迷雾笼罩在头顶，几乎是伸手都不见五指的能见度，身体告诉他，他在走一段上坡路，坡度越来越陡，路越来越难走，像是被什么牵引着，霍恩一直不停地向上爬着，不知终点在哪里，那里有什么，只是爬，忘我而沉默地向前。
“……歌声……”
隐隐约约从前方传来了一阵歌声，不如传说中的海妖之歌声那般摄人心魄，动人灵魂，只是如这漫天迷雾一般，缓缓流淌着，无法触碰，无法阻断。听不清歌中所唱的是何物，只能够感觉到淡淡的忧伤随着声音从歌声涌进了心里。
“喂。”“谁？”
被叫住了，不知为何，这里的雾并不如刚才那样厚，可以分辨地出这里的情况。
“……山崖？”崖边坐着一个小姑娘，十三四岁的样子，双手撑着地，脚悬空搭着，望着远方的迷雾，一言不发。
“你是谁？”
“这里是哪里？”
一言不发。
谈话似乎行不通，霍恩思忖数分钟，也想不出什么和这里有关的情报来，不如说，霍恩对于自己身处何处都完全不清楚，只记得不久前还在学校之中，怎么就到了这样一个诡异的地方，不知所措也是应该的。
“……时限将至。”
女声，和那个叫住霍恩的声音是一样的稚气未脱的童声。这次霍恩很明显的听到，是那个小姑娘发出的。没等霍恩反应过来这句话到底有什么含义，小姑娘缓缓将头转了过来，霍恩却无法看清她的面庞，在那之前，迷雾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挡在了霍恩眼前，霎时间又恢复了不见天日的状态。
“喂！……回来了吗？”
消毒剂和药剂特有的气味，洁白的被单，靠在墙上的塞满了瓶瓶罐罐的储物柜，蓝色隔断帘，以及用来悬挂吊瓶的铁架台。
没有山路，没有雾，没有小姑娘。那一切似乎都是虚幻的东西，只存在于霍恩的梦境之中。
霍恩握了握拳，这感触是真实的，可刚才那座山上虽然场景十分迷幻，给他的感触，毫无疑问也是真实的，他不可能只有如此之短的时间就出现在两个相互不着边的地方，那么，哪一边才是真实的呢？
“……有人吗？”没人回答，这像是什么医务室一样的房间里压根没有什么活人存在的气息。
霍恩下了床，眩晕感仍然有残余，和刚从入学考试的虚拟世界回到现实的感觉有几分相似。摸了摸身上的口袋，小册子还在，草稿本和笔还在，他松了口气。
“……我昏倒了多久了……”记忆只停留在下午四点左右的教室里，接着就是一长串的怪梦，现在又在这样一个古怪的地方醒来。霍恩看到墙上有一部钟，是比较古老的摆钟，并没有用任何术式保持持续运作，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钟表已经坏掉不能走了，时间停在了八点左右。
“……？”钟旁边是一扇尺寸略微有些偏小的窗户，已经西斜的阳光变地有些发红，收敛中午时的躁动，投射进了这间医务室中。透过窗户，窗外的道路上，术式驱动的神仪还是如往日一般，一成不变地奔向远方，消失在视界的尽头。
“在宏河路上啊……在学校里面吗？”那路上的街道指示牌，今早方才途径过，这条街道无疑就是宏河路，霍恩很快就确定好了自己的位置。
窗旁边的是一张普通的办公桌，看来学校里的校医似乎没有什么收拾自己的办公区域的习惯，仅仅有一片勉强够写字的地方，台灯和假条纸，各种各样的表格乱七八糟地堆放在一堆。
“嗯？”霍恩的注意力被桌上的一杯茶水吸引了，普通的一只玻璃杯里，淡黄色的茶汤看得出来是属于品质十分好的那种名贵茶叶，还有两三根茶梗在杯底竖了起来。
不过吸引霍恩的不是茶叶或茶梗，而是……
“还是热的……”
杯壁仍然散发着相当的温度，一丝丝白气从杯子上方轻盈地飘散。
难道说，不久之前这里有人？他是送昏倒的自己来的人吗？
还是在这里工作的校医呢？
霍恩很想等等，等到那位校医回来后打声招呼再离开，坐回床上，继续翻动小册子，还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霍恩没带表，但他本能的感觉到时间已经过了约半个小时左右，看了看窗外，似乎没有什么变化，日薄西山，车来车往。
“留张字条吧……”
「校医先生／女士，我是243届4班新生霍恩，对您的救助我表示万分感谢，我已经休息充分，身体已无大碍，久待您归未果，我已回往班级，特留此字条告知。」
把这张刻意模仿了妹妹那种成熟正式的严肃笔调，但好像有些弄巧成拙的字条压在茶杯下面，正要转身离去的霍恩，忽然瞟见桌子的角落，有那么一叠报纸，与其他的杂乱堆放的纸张不同，他们按照时间顺序，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起。霍恩思虑片刻，还是抽了最上方的那张浏览起来。
“……去年的？”时间是240年的七月十三日，也就是去年的三天后。
似乎这是这叠报纸里最新的一期了，这报纸是袅鹭市本地发行的，教会和骑士团共同赞助的新闻媒体，百分之九十五都是鸡毛蒜皮，基本上没有什么特殊的事件，霍恩快速翻查了一遍报纸，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某神官贪污被抓后进行圣裁或者码头的货运客运流量再创新高之类的，事情不小但也没有那么罕见。
“……”把报纸按照原来的折痕叠好，按照原来的位置小心放好。霍恩推门而出，门把手像是很久没有上过油一样，扭起来十分费劲，还会发出很刺耳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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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露天的走廊，轻风阵阵。
“果然是学校里……”极目望去，白色的巨大建筑物像是怪物一样盘踞在面前，那正是学校的最大的功能性建筑：“白之庭”，似乎有些年头，但是相比建校起就在使用的教学楼，它仍然十分年轻。霍恩似乎正在教学楼的五楼顶楼的尽头，左手边是前往顶楼的扶梯，右侧则是一段走廊，根据霍恩的印象，下楼去的楼梯就在另一个尽头。
回身下意识地望了望身后的门，老旧的木门就那么立着，和整栋的教学楼的风格无二。
“......？”霍恩脚程不快，楼梯间的标识告诉他已经到了二楼，虽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楼梯间要采光这么好，一半的墙都是能够透光的玻璃，这时，再随意不过的一瞥，他发现，原本应该没什么人了的操场靠近教学楼的这一边的角落，长椅上，却躺了一个像是在晒日光浴的胖子。看校服应该也是土川的学生，他这姿势就像是多年宅在家里的人一样，双手捧着一部好像是最新型号的手机，看不清楚在玩些什么，反正从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这姿势就能够看出来他挺放松的，不过有点不是很能让人明白，他这种身材是怎么那么轻易就能躺着跷二郎腿，过一会儿翘麻了，还换了一条腿翘。
“奇怪......”霍恩忽然觉得脑袋似乎还没有从那种眩晕里缓过劲来，他取下眼镜，微微眯起双眼，又一次望向那个胖子。在他眼中，那个胖子在阳光下的身影，竟然有些虚幻，就好像眨一眨眼他就不在那里了一般。
“......呵。”霍恩离开了，向着他的班级，一年级四班走去。眼光不着痕迹地地瞟向霍恩刚才所在的二楼楼梯间，胖子把手机揣进兜里，嘴角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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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呀！小霍恩同学！”
霍恩在四班的班级门口，伸出的握门把手的手一僵，他本能地把手收了回去，并且面无表情地后退了一大步。
“哗！”就一秒不到的间隔，悲惨的木门被暴力地拉开，痛苦地吱嘎作响。门内一人型生物作饿虎扑食状，双眼放光地扑向霍恩方才远离的位置，使出一招「我流破坏式•死亡擒抱」，虽然打空，但这一招的强烈气势还是掀起了强烈的气流，把门内的学生们看得直发愣。
“小霍恩同学你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吗？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和哥哥我说啊！刚才真的是担心死了呢！”亲昵到令人烦躁的称呼，克里斯老师摊开手，发现他抱了个空气，顿时撅起嘴，像是小孩子一样撒起气来。
“……老师，是谁发现我昏倒了？”
“……是我们的班长哦，那孩子果然是热心肠呢，啊，现在的年轻人里可真是少见了……”
无视了一脸欣慰的老父亲模样的克里斯老师，霍恩走进班级，转向最后一排自己的位置。黑板上更胜妹妹的一笔好板书写的“入学引导”四个大字，似乎在举行有关入学事件的教育，班主任负责主持。
“呼呼呼……好……好了老师，班里的同学的校园卡都办理好了……”
“唔……所有科目的老……老师都已经联系上了，明天就能够……能够过来都见面……”
班门口同时响起来了两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即使是头一天当选，班长和学习委员也没有闲着呢，或者是没能闲着？
他们的手臂上，青色的袖标上，黑色的十字占据了十分显眼的位置，看起来，这大概是班干部的标识一类的东西。
“啊！是霍恩同学！没问题了吗？”
大个子的里卡尔先瞧见了从医务室回来的霍恩。
“……嗯……谢谢。”
“诶？啊，不，那个……”
里卡尔似乎有些什么话要说。只是还没出口，就被老师强行推回了座位。
“好啦好啦，交流感谢之情可以在等下把任务结束掉之后，现在先听哥哥我给诸位小朋友讲讲咱们幼稚园的小规则吧！”
老师又莫名其妙地燃起来了。
“什……幼稚园是什么东西啊！”
“就是吃饭不要挑食，过马路时候要牵手这种的感觉哦。”
“不是幼稚园啊！我们是高中术士啊！”
“啊啊，这样啊，果然孩子一大就已经开始叛逆了呢，不过没关系哦，爸爸会一直爱你们的，来，这是今晚的甜点，吃了就去睡觉，听话……”
“还没有晚上啊！”“还有刚才不还是哥哥吗？怎么又变成爸爸了啊！”“真是的老师我求你能不能正常地进行说明啊啊啊啊！”
同学们对老师这种奇特的脑回路渐渐似乎已经渐渐知道该怎么应付了，即使是原本兴趣缺缺，打瞌睡，扣手指的同学，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和其他同学达成了共识。
老师又瞧了瞧教室底部，最后一排的两个角，班长和副班长这边，好像也是一脸的无力，不知是因为刚才远距离跑腿过于疲劳，还是对克里斯老师这种对待学生的态度过于奇特而感到费解。
另一边靠近窗户，霍恩的单人座位，此刻，正看着窗外出神，阳光照在脸上，看不清表情。
老师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随之，恢复了以往那样的人畜无害的微笑。
“那么……开始了哦，同学们，再次欢迎你们，踏上对自我和世界的进一步探索和发现的起点，你们从此将会掌握更强的术式，更多的知识，最重要的……”
“你们，会进一步地认识你们自己。”
老师潇洒地转过身，解开的衬衫随着气流掀起，竟然有几分帅气。
右手食指轻点铁制的讲台几下，那讲台上原本以为只是刻花的图样的一部分，立刻闪起了白色的微光。老师三指轻捏，指向黑板，白色的流光自图样在指尖聚集，动若惊雷，笔走龙蛇，“认识你自己”五字便在黑板上赫然出现。
“……老师字好丑。”
“嘘……别说出来。”
从背面看不见老师的表情，不过能明显看到老师停顿了一下，好像隐隐还能听见“唔！被孩子们嫌弃了……”的一声惨叫。
“咳，关于我们243届4班，诸位想必心中也有些底，我们不是直属班级，也许同学们会认为咱们没有五班那么强，不过我作为咱们四班的班主任，我必须要说，这是不正确的……”老师右手一甩，流光形成的粉笔顷刻消散，转过身来，干净利落地推了推不知道什么时候系好的领带。
“哦……喔哦……”话风又迅速地转向了严谨而有力的演讲风格，变化太快，已经准备好吐槽的同学们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我们一样有着蒙受教会和骑士团的资助，请来的全国各地的优秀名师，同学们也是尽了自己的全力，换取了你们在这里，在这全国最优秀的高中之一就读的机会。”
“所以，骄傲吧！孩子们！也许班级本身不如五班强大，但你们不同，你们一样是骄傲的术士，你们所构成的班级，也不会比五班差！”
“骄傲吧！今天起，抬起头，骄傲地前行！认识你们自己，知道你们前进的方向，记住身后，憧憬远方，不管你要去往何处……”
“你们走过的每一步，都是真实的，是不留遗憾的，是没有半分虚假，也无可替代的！”
“……没有……虚假的……”
克里斯老师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响亮。微微眯起的眼神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其他同学们分散开来的心紧紧地团在了一起。
“这个老师除了笑面虎和奇怪的保护欲之外，原来还……”一直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塔库米想。
她转头看了看身旁的里卡尔，低声说道：“里克，你觉得呢……喂，不用这样吧……”
个子高大的里卡尔同学身体一抽一抽的，小孩子憋眼泪那种哭声连两排之外都能听见，眼泪和鼻涕四条瀑布倾泻而下，颇有种大坝溃堤的感觉。
“太……太好了，老师……老师……我一定要负起班长的责任，保护好我们的班级呜呜呜……”
“行了行了，知道你很感动，给给给，擦一擦来，擦一擦……”
塔库米随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块紫色的手帕，递给了里卡尔。
“呜呜呜，塔库，泪，止不住啊，这是为什么啊……”
“等……紫色……把今早用来把‘咕噜噜三号’采集术式剩余的刺激性气体之后，擦拭的抹布给带过来了……啊，不不，没什么。”还好和老师一样激动的里卡尔没听清：“一定是老师的教导太正确，太令人感动了，对，一定是，啊哈，啊哈哈，啊哈哈哈……”
尴尬地笑了三声，塔库米的目光不自觉地转移了。
“我能明白老师的意思，但……”
004
“同学们，我最亲爱的孩子们，正如我所说，你们的未来，由你们自己决定。”
“……未来……”不知怎的，听着老师的讲话，那个大雾弥漫山头，不知去往何方的景象又一次涌上了霍恩的脑海。
“刚才，咱们班的学生信息已经全数注册完毕，你们将正式利用整个土川中学的资源，去完善自我，充实自我，得到想要的东西，其中必要的一个系统……”
“向大家介绍，学分系统。”
又是一个响亮的响指，黑板的书写部分，同刚才一样的淡白色纹路像是人的血管一样出现，同时，老师在讲台上又敲了敲手指，与刚才不相同的一部分花纹闪起，与黑板形成联动，由白光构成的虚幻屏幕缓缓显现，轻挥手指，屏幕立刻显现出来一张老师事先准备好的图示。
“我们的学校采取特殊学分制，在这里，我们获得学分的手段除了修行完全部必修课之外，参加学校特殊活动，参与学校每个月组织的‘特殊修行’任务，符合规则的学生决斗胜利，以及参与「大事件」的活动。”
“……「大事件」？”
“那是什么啊？”“我们能拿多少学分？”
克里斯老师晃了晃手指。
“别着急哦，孩子们，这可是明天的课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哦。”
“我们要修满三百点学分，才被允许毕业，换句话说……”
霍恩接了话。
“只要能修够三百点学分，就算不修够三年，也可以毕业，对吧？”
“……真聪明，可惜现在手头上没有小红花呢。没有错，在我们学校，只要学分够，随时可以毕业，不过……可别觉得学分很好修哦？”
克里斯老师的脸上，笑容依旧。
“不妨告诉同学们，虽然硬性要求是要把课本知识全部考试过关，不过就算全科不落下地修行完毕，比学分标准，还是远远不足呢，我的意思大家都能明白吗？”
都是一步步修行过来的，谁都明白老师的意思。
或者每日都接受学校公布的各种任务，或者进行与同学们的决斗并不断胜利，或者把握机会，校级活动也一个不剩地参与。总之，虽然麻烦，但也是必要的活动。
“难怪……毕业立刻就能被圣十和地方骑士团接收，和其他高中相比，只有书本知识远远不够的这里，估计是书呆子最不喜欢的地方了吧……”塔库米暗自想。
“好的好的，能感觉到大家都跃跃欲试了呢，那么……嘿！”
敲敲黑板，屏幕上立刻换成了一个圆形的术式图像。
“就是这个啦，我们的学生能利用这个来进行学校里的各项事务，包括学分的记录和使用，各个设施的使用等。虽然术式相同但不同的人使用可以出现不同的效果……在学校中畅行无阻的通行证，「通行」术式，这就是我在这一周的学前教育中，教给大家的第一个术式啦，大家快记好咯！”
“嗖！嗖嗖嗖！”
照理来说，学会新的术式自然应该试一试，这种对于学校生活非常重中之重的术式更是有熟悉使用必要。
“诶！原来如此，直接使用可以看信息啊……”“学分剩余？为啥要用剩余啊，学分这玩意能在哪里用吗？”“哇！被光闪到眼睛了……”
这是只有骑士团支持下，才能够如此利用术式的力量管理学校的方式，也是土川中学在全国八大统域的上百所名校里，无比特殊，鹤立鸡群的原因之一，土川绝非家底最雄厚，甚至比许多学校的规模都要小，只是论及“神启”的教学和使用，土川可以算作举国上下首屈一指的中学，这是毋庸置疑的。
“嗯……很好很好……同学们对于首次掌握的术式也能这样灵活运用，确实很厉……噗唔！？”
“啊啊啊啊！老师抱歉！不知道为什么……”
“唔啊……好痛好痛，没……没事孩子，对于初学者而言，新术式写错很常……噗唔啊！”
“诶！第二次就失败了！哪里写错了吗……”
可能是术式本身的写法有问题，也可能是同学们的生疏，总之就是原本会毫无杀伤力的术式，出人意料地很容易写错变成各种各样奇怪的杀伤性式子了。
“听好，听好了，孩子们，关于术式之所以容易写错，很大一部分是由于最后的一段关于复数次叠加的这一段的弯曲多写了导致，如果多了一个的话，就会像刚才一样，变成「八型创造式•能量箭」，如果多写了两个以上，就会变成……”
前排不知道哪里飞出来十好几个夹杂着相当热量的菱形物体，原来应该是因为没有目标而乱飞轰在学校的墙壁上，但可能是式子书写的未知错误，飞行物全数轰在了中排走廊的老师头上，瞬间点燃了他的潇洒的头发。
“……就会变成「八型改•热动箭」……”
“老师！你的头发！头发！”
“好了好了……没关系，不怪你们，我希望同学们能够对自己有信心，我负责同学们的术式原理课，你们要明白，从我这里，你们要学到的事情不光是为什么我们能够使用术式，还要了解，术式对于我们人类，对于你们这些年轻的术士到底有什么意义……”
空中弥漫的蛋白质焦糊味和老师语重心长的说教，构成了一副微妙的滑稽场面。
“……好了，快六点半了，今天到此为止，班长同学，组织一下同学们的自我介绍，七点半准备放学吧……”
克里斯老师的脸上像是写了一句话“人生啊，真是艰难”，眉头紧锁，转身离去，留给同学们一个落寞的背影。
“……有点可怜啊，老师？”黑色长发的女同学小声说。
“唉，老师对咱们的期待为啥这么高啊……”黄发的男同学挠了挠头，不解道。
“是啊……”茶发女同学叹了口气，趴在了桌子上。
短暂的沉寂。
“……我总感觉在这老师的手下干活一定不会很轻松……”塔库米捏了捏太阳穴，头痛地想：“说起来为啥一定要我们两个当班委啊，论成绩排名，我就不说了，在里克前面的可是相当多，为什么要选他……哇啊！”
“啊，对了对了，塔库米同学，还有霍恩同学，今天放学回去以前，去学生会室一趟，具体地点塔库米同学你是知道的吧，就这样咯，吼吼吼吼～”
又像幽灵一样的从塔库米背后冒了出来，吓了同学们一跳。克里斯老师摸了摸塔库米的头，就又打开门退了出去。听口气是恢复了原来的爽朗，但是就好像完全不在乎正在发出焦糊味的头发一样，转化之快让人摸不着头脑又有点搞笑。
“没问题吧……里克，你要不要问问他……里克？”
里卡尔同学像是没注意到塔库米在叫他，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脸煞白地念叨着什么东西，身体还时不时地颤抖一下。
“里克？你怎么了？”
“同学们好我是咱们的班班班长啊啊啊啊啊！怎么了啊啊塔库，哪里发生了什么事事事情吗？？？”
里卡尔似乎陷入了混乱状态，舌头像是打了结，面红耳赤说不出个所以然。
“啊对……还要组织同学们自我介绍来着，交给你这样的不敢与他人交流的人怎么行啊……说起来今天你登记的时候不是没问题吗？我还以为你有长进了呢。”
“因为，因为是塔库你负责问，我只负责记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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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了，阳光变得如血般赤红，比起午间的难以直视，夕阳似乎更加柔和，也更加深邃。是已经进入秋季的原因，虽然温度上还体现不太出来，但是观赏日落的时间确实已经越来越提前了。
“天黑地越来越早了……”塔库米从教学楼里出来，自言自语道。
已经七点五十了，自我介绍环节在塔库米的支援下圆满结束，里卡尔似乎因为自己没办法在同学们面前好好说话而很受打击，打算自己一个人回去了。处理了一下课表的事，塔库米决定从教学楼离开，前往白之庭的学生会室。
学校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学前教育的一周里，二年级和三年级的学生都不在，一年级新生也不过二百多人，离去之后，校舍倒也显得有些宽敞。
“……还真是冷漠啊，这家伙……”偏头一看，那个走在背后，捏着一本小册子的同学，一声不吭，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一样。
“呐。”“……？”
主动搭话了。
“连回句话都嫌累吗你这家伙啊喂……霍恩……同学对吧，姑且再次认识下吧，我是塔库米，本地人哦。”
“哦……你好。”
简单易懂的回答，只是抬头与塔库米对视了一下，就又转回去沉浸于知识的海洋中。
“诶……那个，要吃糖吗？霍恩同学喜欢盐味奶糖吗？看你好像很努力学习的样子，这种糖很有利于缓解压力哦。”
“不用了，谢谢。”这次连头都没抬一下。
“这天没法聊了这天没法聊了这天没法聊了……”虽然塔库米内心满是这样的想法，姑且还是压抑住了爆发的冲动。
“啊哈哈哈……霍恩同学在今天的自我介绍时也是这么……利落潇洒不拖泥带水呢……”
就算是没经历过那时的自我介绍，也很容易能够想象出霍恩在同学面前的表现吧。
“……造成困扰了吗？对不起……”
“诶？啊，不……这是你的风格呢，保持也没什么问题，啊哈哈……”
霍恩的道歉倒是有点出乎塔库米的预料，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比较好。
“没有啊……那就好……”
“……”塔库米发现霍恩抬起头，望向了已经接近全部没入地平线之下的太阳。最后的余温染红天际，随之，黑暗已经在身后的天空，可以感受到它正在慢慢倾轧过来了。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不同于一般的整点报时，八点钟的清校铃声浑厚悠长，余音甚至接近一分钟都尚未消散，逗留学生无论身在何处，想必都能够听见这“最后通碟”吧。
“太阳落山了……”塔库米喃喃自语道，像是设定好的一般，钟声结束盘旋在学校上空的前一刹那，太阳彻底隐没了自己的光芒，天空陷入了发暗的灰白色，少了光芒，地面之上越发昏暗，渐渐无法看清操场的全貌了。
“……起雾了？”走在前面的塔库米握着白之庭大门的门把手，忽然感觉到空气渐渐变得有些潮湿。
“……！”霍恩没应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已然看不清的操场，刚才还以为是天黑得太快，但是很快霍恩就发现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是雾……但……”
“喂……？！”
塔库米转过身，但令她万分吃惊的是，霍恩竟然就这样消失了。
当然不是凭空消失，塔库米可以感觉到霍恩是自己走开的，还有脚步声。令她吃惊的不是霍恩的消失，而是这雾。
“这个雾是怎么回事……这么短的时间就达到了这种程度，而且我的‘哔哔啵七号’预测仪表示今天并没有雾啊……”
从发现到伸手不见五指，不过数秒时间，这雾的扩散速度实在令人惊叹。
“好浓烈的焦糊味……”塔库米捏了捏鼻子，和今天老师的头发比可能还差了几分，但要在这样的环境下活动没点准备可不行。
“呼……还好我带了由我本人制造发明的万用智能反术式奇迹无敌净化仪‘噗噗三号测试版’！这个仪器使用高级的叠加反则术式咳咳咳咳……”自言自语时被雾里的怪味狠狠呛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唔……不是解说的时候啊……”
把这个亮着奇怪的灯泡的口罩型仪器戴上，塔库米走进了大雾之中。“霍恩同学？霍恩同学？你去哪里了？外面空气太差了，咱们先进……嗯？”
极速接近的脚步声。塔库米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记事本，警戒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什么人！停下！”大喝一声，却没有产生作用，脚步一点都没有慢下来的意思。
“可恶……「八型创造……呃！”
宣言没有成功完成。塔库米感觉到周围的雾气一瞬间进行了压缩，又短短一两秒的时间扩散开来，掀起了一阵气浪。虽然看不清楚，
但破空声自脚步声的方向传来，不知名的物体正在急速地向塔库米飞行，惊讶之中没能使用出能量箭。
“可恶……哇！诶？”预想之中的攻击没有到来，塔库米被什么人用胳膊护住，带趴在了地上。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头顶上呼啸而过好几发能量块，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那玩意打中，可不是开玩笑的。
“……没事吧……”
“啊……嗯……”几乎在任何情况下都没有什么感情波动的话语，是刚刚潜入大雾的霍恩没错。
“你刚才去……”
“快起来，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没时间了。”
破空声的嘶鸣。数发能量块从不同的几个方向袭来。
“「四型破坏式•压缩」，「四型改•爆裂」！”
压缩并炸裂，是他曾经使用过的技术，霍恩这两个术式在与盖乌斯的战斗中起到了逆转性的重要作用。
“刚才……是你吗？”刚才利用压缩进行高速飞行的毫无疑问也是霍恩，帮助了塔库米躲开了攻击：“……什么东西在袭击我们？”
“不知道……只能知道移动不快，而且在雾里也能知道我们的位置……”撕开画着两张草稿纸，又一次释放了这两个术式，霍恩紧紧抓着塔库米的胳膊，在脚下引爆气流，向后飞去，虽说塔库米与霍恩差不多高，但毕竟是女性，在术式引起的爆炸气浪下，霍恩还是比较容易地带着她飞离了这里。
“……糟了！”霍恩的方向是向着他们刚才所在的白之庭门口飞去，他原本的想法是冲进白之庭来躲避这种无从得知攻击方向的魔力攻击。但是，不祥的感觉一瞬间击中了霍恩的大脑，他本能地把塔库米推开了，自己犹如被击落的鸟儿一般不受控制地向远处，越来越近的白色巨墙边上坠去。
“霍恩同学！可恶！「吹飞」！给我赶上啊！”塔库米的手上画着匆忙掏笔写出的简单术式，白光向霍恩那边的地面一闪，气流席卷而出，希望扩散的气流可以成为霍恩的缓冲物。
“！”
就那么一瞬间的时间，凝重的白雾被撼动了，尽管只有一小部分区域，还是驱散了雾气，显出了原本的模样。
“……什么……那些是什么东西……”
白之庭的门口，七八个人影分散地立着，说是人影其实也只能看清楚是个人形，完全无法分辨出五官，整个身躯都是深不见底的黑色，轮廓也并不确实，整个身躯就好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焰。深蓝色的土川中学的校服勉强算是“披着”，总体给人一种又像是人类又像是非人类的违和感，最让人不舒服的是……
“呃，那些家伙的‘眼睛’……真恶心啊……”黑色的轮廓里，眼睛的那个部位，两团火焰摇曳着，像是深渊中飘浮着的鬼火，仿佛在直勾勾地盯着人看，深邃地令人毛骨悚然。与它们对视一眼，塔库米总觉得寒气直冒，多亏了霍恩的直觉，要是按照刚才的轨迹飞行，肯定会和这些悄然出现，来路不明的奇怪物体撞个满怀。
短暂的清晰瞬间就又被浓雾代替了，霍恩乘着气流，避免了受重伤的结果。
缓缓落地，痛觉又一次袭来，运动裤的裤管里，鲜血缓缓滴落。
“呼……呼……无法移动……”原本压缩爆裂就不是正常的移动办法，在战斗中也不能多次使用。与盖乌斯的战斗中，是有十足的把握才会使出这一招。这场大雾里，迫于形势连续使用了两回，两腿已经严重超负荷，无法支撑了。至少在一段时间里，即使是普通地行走，霍恩也得承受相当巨大的痛苦。
“……”
“呼……唔……来了……”
尖锐的破空声，是能量块轰击，朝着霍恩飞了过来。距离相当近，几乎来不及使用术式防御，从方向上可以判定是那这迷之物体使用的。
“霍恩同学！”塔库米的呼喊，看有空关心霍恩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受到怪物的攻击。但是，再怎么喊都来不及了，无法移动又来不及写防御术式的霍恩，吃下这次攻击几乎是绝对的事了。
“赶不上！可恶！”
“嗖！”“哗！”
能量块即将击中双臂交叉在面前，作最基本的防御的霍恩之前，发生了一件非常古怪的事。
“……谁？”
“真是敏锐的小伙子，原本打算自己一瞬间解决完好回去睡觉呢，竟然被发现了……”
能量块在霍恩前五十公分处，像被某种奇特的力场控制住，突兀地停滞在了空中。一个口气感觉相当老成的幼女声音自霍恩的前方传出。不一会儿，那幼女现出身形，六七岁左右，一黑一白两个感觉很时尚的兔子型发饰，绑着两条长至腰际的银色双马尾。不过，最有特点的是，她披着一件几乎拖到地上的宽大灰色斗篷，有种既成熟又有点孩子气的奇特感觉。
“……小孩？”
“不是小孩！切，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肤浅，等解决了这次「断点」，我得好好教育一下你们这些只长眼睛没长脑子的小屁孩！”
话音刚刚落下，幼女斗篷一挥，再次没了身影，不等霍恩起身寻找，“轰！”这种极其类似于爆燃的声响便一个接一个地传来。
“什么……发生什么了？！”另一边，塔库米不敢随意移动，生怕成了能量块的活靶子，却听到雾中的声声爆响，心中警觉，正想前去一探究竟。
“……这个点了，怎么还有活动的学生……”
“……你是？”
没走两步，塔库米的眼前站着一个矮胖的家伙，校服不拉拉链，很潇洒似的飘动着，杂乱无章的头发颇显颓废。由于背对着她，看不见胖子手里正在专心地摆弄着什么，不过他背后的宝剑和新月的劣质手绘纹章，倒是相当夺人眼球。
“我？没什么，一介宅男而已。倒是你啊，小姐，现在可不是你放学后和姐妹散步的时间……”
胖子侧过脸，瞟了一眼身后的塔库米，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就扭过头，摆弄手上的东西了。
“……我可不想在这种鬼地方散步，要不是班主任老师让我和一个同学放学到学生会去，也不至于碰到这种怪事……”
“……等下，小姐，你说你还和一个同学要去学生会报道？他人在哪？”
塔库米原本打算吐两句苦水，却被胖子打断了。
“呃，差不多是这样……那个同学从那些怪物的攻击里保护了我，现在不知道飞到操场的哪一个角落了……”
“……听的到吧，去找人。”
胖子没有直接回塔库米的话，而是拿起刚才在摆弄的手机，和不知道的人打了个电话。
“真是的！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就知道使唤我们老人啊！好歹学会自立，分摊一下老年人的压力啊啊！”电话那头好像挺生气，胖子像是早就有所预料地拿远了手机，没有被突然的高分贝震到耳膜：“嗨呀……人已经找到啦，是个和你这小子差不多一样讨人厌的小子，腿伤没法自己移动，在靠近学校大门这边，过来帮帮他。”
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对方把电话挂断了。
白雾似乎隐隐有些散去的预兆。
……
“……那么，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菲茨佛•普雷尔，是个路过的宅男，记好了。”
白之庭的内部，穿过修得像宫殿一样华丽的走廊，一楼的最深处的房间，就是学生会室。
“……路过的宅男？”“？”
“啊……抱歉，对你们而言，我的话，还有一个身份……”
三指扶眼镜，偏头，甩起衣摆使其飘动，作深沉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想必经过了精心的准备。
“没错，我就是你们的学长，同时也是，学，生，会，长。”
“……那个……”
“切……本来想给学生会的新人一点好印象，居然没有奏效……”
角落正在望天喝茶的幼女没绷住笑。
“噗！”
“……先不说这个，霍恩同学，你的腿大概是没什么问题了，这种高等恢复术式在战场上是用来接断掉的肢体的，治疗腿伤绰绰有余。”
说是有点卖弄刚才他所释放的术式的意思，不过确实是胖子出力进行了治疗，术式的纱布在腿上缠着，霍恩挺有礼貌地道谢了。
“谢谢……学长，那个……”
“学长，请把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完完全全清清楚楚地解释一遍。”
一旁的塔库米先霍恩一步提出了疑惑，霍恩听完点点头，表示他也对现状表示不解。
“这样啊……”胖子学生会长转过身去，故弄玄虚地走了几步，像在考虑他们俩的可信度：“你们几个的话，也不是不行……就从这雾开始说吧。”
会长的走向窗边，背起手，俨然一副领导模样。
“现在「断点」还没有结束，不妨先查看一下你们的手机，会有很厉害的事情发生哦。”
“手机……什么意思啊？慢着……！”
“怎么了？”
塔库米不解地打开了手机，熟悉的解锁熟悉的桌面，一切都和原来一模一样，可是，不一会儿，她就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呐……霍恩同学，咱们是下午八点被卷入大雾里的吧……”
在八点的清校钟声响过之后，奇怪的雾几秒之内就席卷了整个校园。
“……这……”
屏幕上的二十四小时制时钟，确确实实地显示着二十时的字样。
“没错！从这场雾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四十分钟了，但时间几乎一点都没有经过，小姐你还可以试着打打电话，但我想也是没有办法的吧……
”
“……如他所说，我私自强化过的信号收发装置，竟然都没有任何信号，就像是……”
“……被隔离的世界……”霍恩眼神微眯，低声说道。
“不错的比喻，这就是只有在袅鹭市土川中学附近才会发生的，几乎是每天日常的，被我们称呼为「断点」的现象。”胖子摇了摇手指：“近乎停滞的时间，断绝的联系，奇怪的大雾，诡异的生物，几乎让熟悉的学校一瞬间变得陌生……”
“这是一般的学生不知道的学校的秘密，普通人根本无法感应到停滞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他们眼里不过只是一瞬间而已，但总是有些不那么普通的学生会被吸引进这片世界……”
“……他们没办法让其他人知道这里的事？”
会长瞟了一眼霍恩，眼中掠过一丝好奇：“……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想吗？霍恩同学？”
“……好……因为，像我们这样即使放学清校了还没走的学生，由于各种比如说社团一类的各种活动，应该在以往也是存在的，也就是说我们一定不是头个遭遇者……”霍恩用食指推了推眼镜：“刚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八点整钟声响起，「断点」就开始了，要说刚好碰上也太过凑巧了……所以可以视作有某种联系。”
“……所以，即使这么多年了，假如说每天都发生，却完全没有什么消息传到外界，就算学校阻止消息流出，那也应该有什么都市传说一类的事，霍恩同学这种外来户口就不用说了，我认识的所有本地人一次都没有提过。”塔库米接着霍恩的话说了下去，连霍恩冷静的叙述腔调都完整地继承下来。
“结论就是……那些遭遇「断点」现象的学生，没有一个能够「带着」信息告诉外界，理由就是那些充满攻击性的诡异生物……”
那些随雾而生，不知其数的人型生物，现在回想起来也是觉得后怕，若非胖子的救助，霍恩恐怕凶多吉少。
“哼哈哈哈！霍恩同学的推理有理有据，的确令人信服。没有错！之所以没有任何流入外界的消息，正是因为……”
“那些‘不幸的遭遇者’，没有一个人幸存，全数在这里被雾吞噬，不知所踪了。”
突如其来的事实沉默了空气。
“……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这群学校到底是出了什么毛病？！”
塔库米重重拍了面前的办公桌一下，但只是这样似乎无法消解她心中的愤懑不解。她垂下了头，坐在后面的霍恩也把头偏到一边去，眉头紧锁。
“抱歉……图书馆里学校的记录，没有任何有关「断点」的原因的解释，只有最近十年，这个现象越来越常发生的说法，除此之外是完全没有任何信息的。”
“……”两人的脸色似乎更加阴沉了。
“不过嘛……这正是我邀请你们来的理由……”胖子把办公桌的抽屉掀开，又合上了。
“诶……等下等下……啊！”四处转着找，胖子还是没找到他想找的东西。忽然，他感觉后脑勺被谁拍了一下，扭头看只能看到身体微微颤抖，望天看不见脸的幼女，再扭过头，桌子上竟然凭空多出来两支钢笔。
“啧……算了，就是这个东西……”胖子不爽地咂咂嘴，把这两支笔诶嘿霍恩和塔库米两人。
“这支笔里隐藏着术式，你们发动一次试试。”
“……好了，然后？”塔库米手中的笔亮起一道墨绿色光芒，随后又消失了，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发生，另一边霍恩的情况也差不多。
“没了。”
“……？所以呢？给我们这支笔什么意思？”胖子这一番动作着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诶呀，别着急嘛，送我慢慢道来……这支笔是加入学校学生会顶点「军团四席」的证明，发动后，学校就能够记录你们的消息……除此之外，只要带在身上就能够在大雾里扩大视野，还可以无视信号屏蔽，在一定的距离里和其他的持有者通话，还有……嗯……还有……”胖子似乎有些苦恼：“啊，还有就是这支笔质量超级好，很久都不用灌墨水，即使是在很极端的环境下都可以写出字……”
“笨蛋，这两支笔的好处根本就没所谓好吧。”幼女毫不客气地吐了胖子的槽。
“……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我们加入学生会？”塔库米问。
“嗯……你们是能够认知这里的，‘特殊的存在’，明白吗？”胖子从办公桌上垒好的文件里将一张纸抽了出来：“241年入学测试成绩第二名，霍恩同学，第四名，塔库米同学，这毫无疑问证明了你们拥有着探索雾的深处的实力和胆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近十年入学季最先出现的特殊学生百分之百都是年级前四名，也就约定俗成了，一旦上一任的「军团四席」有人退出，就由新入学的前四名顶替，你们比较特殊，前任四席全数退出了……”胖子闭上双眼，沉默了一小会儿：“学生会的军团四席，是学校全力支持的，对「断点」专业探索研究小队，名义上是学生会最高成员，享受很多福利，实际上每天在放学后留下，对大雾进行探索和对那些怪物的清理以及研究。”
“学校为什么不允许骑士团和教会的人参与探索呢？这可是出了人命的大问题啊！”
塔库米不解地问。
“……这么说吧，骑士团和十教，他们不是完美的圣人，更何况还在整个国家里占据着这么大的分量，一旦有所动作就会让人民感到恐慌……”
“所以……对这种未知的危险，宁可把极其微小的一部分学生推上前线，也要压制住这种未知的危险导致的恐慌？”
塔库米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
凝重。
“……好吧。”
冷静的男声，霍恩站起身来，腿上的绷带寿终正寝，脱落了：“我接受了，我会去探索大雾，解开弥漫在学校里的秘密……”
“阻止再发生什么……”
“霍恩同学……”塔库米喃喃道：“……真是……”
“我也会加入，就是这样。”
胖子掏出了手机，转过身去。
“哈哈！果然如此，我就知道你们不会拒绝的……”
“那么，再正式地介绍一次。”
“我是菲茨佛•普雷尔，土川中学第四十一任学生会长。”
“现在任命，霍恩同学，即刻担任「军团四席」中，‘勇者’「Blade」席。塔库米同学，即刻担任‘智者’「Clover」席。”
“欢迎加入，我们的学生会，军团四席至此全数到齐！”
幼女没有观察屋内到底是什么情况，仿佛从一开始，姿势就没有变过。
“雾……要散了呢……”
005
秋日之始，天黑的早，霍恩走在路上，全然黑下来的夜里，车流也是适当的减小了。行人越来越少，路越来越窄，前面的道路，只有昏黄的，有时还一闪一闪的路灯给霍恩做伴。
“霍恩同学，现在咱们就算战友了呢……”塔库米同霍恩自路口分别，她脸上的苦笑，霍恩没察觉出来是什么意思。
“大雾……教会……学生会……到底有什么关系……”霍恩的大脑还没有停止转动的迹象，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和使命，霍恩没有觉得，不如说是没空觉得疲劳。
“为什么……”
寂静的街道。
“怎么回事……”
空旷的街道。
“咣当咣当……”
奇怪的声响，不过正处于深度思考的霍恩似乎没发现……
不知怎的，霍恩脑子里出现了今天克里斯老师讲过的话。
“认识你自己，知道你所想要的，明白你所走的路，是无可替代而绝非虚假的……”
“大雾……”
像是雾一般，真相被隐藏了起来。
“咣当咣当……咣！”
“嗯……呃！”
从思考中没能及时反应过来，霍恩的视野已经翻了个底朝天。
“呃……”霍恩意识到他好像踢了什么一下被什么绊倒了。
原本盖的好好的井盖，现在正躺在一旁，黑色的下水道口就那么敞开着。
“诶……你……”
在下水道口边上，一个身高不太高的少女正蹲着，抱着自己的头，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