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天平理论

作者:弦月废音 更新时间:2019/5/4 23:45:44 字数:3203

1、

“是大哥哥认识的人?”

胡桃向身旁的鞠守问道。

“不……”

来自陌生少女的自来熟反而让鞠守心生警惕,小心翼翼地与对方保持着距离。

“兔神先生不认识我哦。”

“……为什么、我的名字……”

“我是为了见你才来到这里的。”

“……诶。”

“啊刚才的是谎言。”

“……”

“您这样已经被幸运所眷顾的人,想必不会需要认识我的吧,这样才公平嘛。”

“……?”

“啊……”眼看气氛变得越来越凝滞,胡桃凑到了鞠守耳边,“胎姬姐姐好像是个和人kiss就会让别人获得好运的接吻怪……”

虽然解释完后鞠守更加一头雾水了。

“但是,为什么呢?对于自己像是被幸运附身一样的生活,你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么?”

“我不太明白……”

“我想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胎姬将目光投向街道的另一头,通往商店街的方向上,一个鞠守十分熟悉的身影匆匆忙忙地穿过了路口。

(千代子……?)

他从未见过那般暴躁的千代子,印象里即便是少有的那几次急躁的表现,也远不如现在的她令人害怕。

仍穿着女仆装的千代子不顾一切地冲向一名戴着兜帽的青年男子,二话不说便一把拽下了那顶兜帽,口中愤怒地喊骂着什么,从鞠守这里并不能很好地听清。

但她那充满恶意、仿佛撇去了人性的暴戾言行,却让一直以来把“恶魔少女”的称呼看作玩笑的鞠守,第一次不得不相信了那些无关者的判断。

只是,从青年的反应和千代子没再将那副暴走般的疯狂持续下去来看,她或许是,认错了人。

尽管如此,鞠守还是看到了咒骂着逃离的青年额头上流下的鲜血,和对手中血迹毫不在意的千代子愣在原地的模样,像是丢了魂似的,只是站在那里,发着呆。

直到,她看见了鞠守。

千代子娇柔的身躯在这一刻明显地因诧异而颤动,随即京子和刚吾赶到了她的身边,鞠守与千代子之间异常的氛围也因此而得到了解救。

但没有任何人因此而得到救赎。

千代子短暂的狂暴形象刻入了鞠守空洞的脑海中,仿佛那已经成了千代子的一部分。

“你在害怕吗?”

胎姬像是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刻,从容的笑意在她的面容上绽放开来,却又难以将其看作笑容所应有的意义。

她是在笑着,却没有人觉得那是人类所认为的笑意。

“……也许。”

鞠守并不知道答案,他无法认知到自己内心的恐惧。

“你们在说什么呀?”

胡桃眼中的鞠守和胎姬仍是刚刚才将她从莫名其妙的地狱里救出来的两个英雄,不太擅长察言观色的她理所当然地成了最状况外的一个。

“天平就要倾斜了,”胎姬向鞠守靠近了两步,轻声说道,“你和千代子之间的平衡,已经到了极限了吧。”

“……我不知道。”

也许否认是更好的回答,鞠守心想,但他做不到以感性来给出答复。

“你会知道的……总有一天……你会为你的幸运付出代价……”

胎姬的声音渐行渐远,鞠守短暂地将注意力从千代子身上转向这个甚至还不知道姓名的陌生少女,然而当他回过头时,对方却已经失去了踪影。

唯独她最后留下的话语,仍在耳边萦绕。

“就像……我一样……”

2、

认错了人。

当千代子拽下青年的兜帽,她知道,自己犯了个错。

这和先前赶走那对胡乱拍照的流氓时不同,这次的举措,完全出自于自私,以及一次自顾自的错觉。

从暴怒中冷静下来的千代子本打算道歉,然而青年却三两下脱掉了身上的外套,一口气丢在了地上,口中还说着“这破衣服谁稀罕!”之类的话,像是在为自己找借口。

起初千代子并未在意这些,只是松开手放任这个无端遭殃的青年离开了这里。

但当她再度将目光聚集在被青年丢下的衣服上,却突然受到了一阵极其强烈的冲击。

这是青年偷来的衣服,从他的反应和想要脱罪就扔掉外套的做法来看,显然这是唯一的可能。

而这也意味着,这件衣服,有它原本的主人。

焦虑再度于千代子内心扩散开来,意识到问题的她慌乱中再次抬起头想要寻找目标对象的身影,然而,她所找到的,却是鞠守被千代子那暴戾的举动吓到的一幕。

千代子正集中精神处理自己的事,结果瞥见鞠守的时候将自己也吓了一跳。

尽管她随后便开始质问自己为什么会有做贼心虚般的表现,但毫无疑问,本能所给出的答案,只是本能自身,千代子无从逃避。

她犹豫再三,期间京子和刚吾的询问压根没有进入她的耳朵。最终,千代子拿起了那个外套,决心向鞠守走去。

鞠守的身边就是刚吾的妹妹胡桃,正为自己失而复合的结果开心地向刚吾和千代子挥着手。至于这其中的善意有多少是向着京子的,就不得而知了。

千代子象征性地笑了笑,看着刚吾从自己和京子之间飞奔了出去,在附近众人好奇的目光下一把抱住了自己失散的妹妹。

而这最初的目的,对于千代子而言,似乎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的眼中只有鞠守,只有鞠守那带有一抹恐惧却毫不自知的神色。

手中的外套随着千代子沉重的步伐沙沙作响,也将她的心绪搅成了一团乱麻。她想要对鞠守解释,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脑中所浮现出的,净是不能说出口,或是不应该出现的内容。

这对千代子而言是初次的体验。

甚至重要性可能远比天台那一个小时的“初体验”要高得多。

(果然还是……不行。)

她直到最后,也没能认同自己的内心。

那些曾被封存的记忆,如今仍旧被她决心要封存下去。

只是,这一次,她或许再也无法在自己的内心将其屏蔽了,她所能做的、也只有让鞠守尽可能地离自己的内心远一些。

离那些肮脏、恶心、怪戾、黑暗的记忆,远一点。

她想要保护鞠守。

或者,她想要保护,与鞠守之间那份还算纯洁的感情。

在二人片刻的对视中,鞠守那转瞬即逝的恐惧,将千代子所有的臆想都打消在了摇篮之中。

(和你……没关系。)

千代子不知不觉中握紧了手里的外套,距离鞠守已经越来越近了。

(我会在你扯上关系之前,结束这一切的……如果,它真的如我所想的那样……)

假日约会的心情自然早已消失不见,此刻的千代子,脑中所想的,只有一个。

那是由手中的那件外套为证物、为导火索,在千代子心底燃烧膨胀的某种、不可言的欲望。

可惜的是,那并非是为了幸福与舒适而产生的欲望。

(我会……杀了那个混蛋的。)

千代子手中的外套,曾是她的哥哥,三生目雨栀,最为爱不释手的宝物。

3、

由于注意力一直只放在了鞠守和尚未见到真身的雨栀身上,千代子并没有发现那个不久前站在鞠守身旁、一身异国打扮的陌生少女是在和鞠守对话。

而鞠守在刚吾跑向胡桃、身旁一片欢天喜地,自己却与千代子陷于沉默之中的这段时间里,无法自已地反复思考着那个不知名少女所说的话。

没有理由去相信陌生人的言语,这是属于人类应有的常识,但鞠守显然无法轻易地做到这一点。

因为,他无法反驳那些针对自己的话。

事实上,在最近的几次与千代子一同面对禁目的过程中,他已经不止一次地注意到了发生于自己身上的异样。

他变得有些,太过幸运了。

尽管也有月读的占卜告诉鞠守他不会轻易死在那些地方所给予的信心,但总是在禁目各种试图杀死他的意图中“恰好”逃过一劫,无论怎么想,这都只能用幸运来解释。

禁目已经不会因为鞠守所拥有的特别恩惠而没来由地爱着他了,对于这个频繁闯入禁目领地、对禁目的成因与规则一目了然的人类,它们理所当然地会对其抱以敌意。

因此,那些“试图杀死鞠守”的行为,理应都是“为了杀死他”而做出的结果。

然而这数十次有着近似目标的行为,却没有一次获得了成功。

鞠守不认为自己有着千代子那样矫健的身段,也不像她那样肉体会本能地对死亡和威胁提前感知,简而言之,鞠守不具有一切“能从杀意中努力存活下来”的因素。

那么,结论就只能是,他是“侥幸”活下来的。

这是他在过去的十多年间从未有过的体验,在遇见千代子之后至今,鞠守一直以为,与千代子相识相恋已经用尽了他一生的幸运。

然而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他仍在变得越来越幸运。

在沙耶与真央的那次冒险中,鞠守能够独自一人面对会各种法术的老巫师,纯粹是凭借着绝对的好运——巫师的魔法总是会偏离目标,或是因为意外熄了火。从那时候起,鞠守就已经在有意无意地利用自己的“过度幸运”了。

而这一次寻找胡桃,无论是偶然踏入禁目的领地,还是恰好没多久就碰到了胡桃的所在地,这些毫无疑问也都是幸运所给予的结果。

——天平就要倾斜了。

那个奇怪少女所说的话,不是指鞠守与千代子之间的情感。

——你和千代子之间的平衡,已经到了极限了吧。

——总有一天,你会为你的幸运付出代价。

这正是,此刻鞠守所担心的。

尤其是,当他越来越多地看到千代子变得“精神状态不太正常”、甚至是看到了她“彻底暴走的一幕”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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