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算着大概刚刚好的时间,我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了妹妹的卧室。
轻轻推开屋门,正酣睡着的少女发出的轻微哼声,和因为室内空气不流通所以弥漫到整个屋子里的香味瞬间进入了我的脑中。
我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同时又把窗户打开一条小缝,在感受到有风迎面拂来时,我转过身,走到了床头前。
她睡得好香,我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去看她的睡颜。之前她也经常想这样叫我起床,她会不会也如同此时此肯的我一般,会站在床头盯上好久。
我不清楚,但至少现在我会产生那么一瞬间的错觉,我会认为那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妹妹还是原先的样子。
“起床了。”
我的手轻轻的晃动着她的肩膀,她在我面前慢慢睁开眼睛,里面的倦怠之意也仅仅停留几秒便消失不见了。
“嗯...”她扶着床坐直身子,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望着我说道,“早上好。”
“好啊,该吃早饭了。”
“我们今天,”林初柔眨了眨眼睛,顿了顿说道,“我们今天是要去游乐园吗?”
“是的。”
“每件事都好新鲜,但又好熟悉...这样很奇怪的。”
妹妹这么说着,从床上下来,穿上拖鞋朝着开着的屋门外走去,我跟在她后面,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她走进卫浴间合上门。
“怎么了?”刚摘掉围裙走到我身边的邱婉拍了拍我的后背,问道。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接着坐到餐桌前,“吃饭吧,唔,做的很丰盛嘛。”
总感觉日子里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许是过去时候的自然与快乐吧,现在每个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管做什么,不管面对谁都是一样。
“这个办法过后,我真的不知道该找什么方法帮她找回记忆了...”我双手捂住整张脸,叹了口气。
“努力过就好了,不管她会变成什么样,是变回过去,还是继续保持这样子,我都欣然接受,我想你也一样吧。”邱婉的声音再次让我抬起头望向她。
“嗯...我会的,但,算了,”我闭上双眼,“老天爷就是个王八蛋,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对吧。”
“你也好好调整一下状态吧,过去的林盟是,从来都不会抱怨任何一句的呢。”
邱婉静静的吃着饭,她没有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
她说得对,现在的我也比过去更加偏激,更加的急于求成了。明明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很快就能看见效果的,可是整天都盼望着奇迹能够出现,这样扭曲的念头充斥着我整个大脑,自然而然就会对现实生活产生的巨大落差和焦躁和失望。
“抱歉,我知道了。”
“没事的,帮你分担些负面情绪也是我该做的事。”
我和邱婉相视一笑,随即卫浴间的门被从里打开,林初柔从里面走了出来,接着坐在了靠近我的位置。
“好香..是菠萝包吗?”
“猜对了呢~”面对林初柔的疑惑,邱婉笑着回答道。
其实压力最大的人是她,她不但承受着和我对等的悲伤情绪,同时她还在迁就着我的痛苦,同时又将笑容始终挂在脸上。
能认识并和这样的女孩交往,我真是三生有幸。
“怎么样?”邱婉看着一口口吞咽着手中菠萝包的林初柔,笑着说道。
“嗯...嗯。”妹妹用力的点着头,嘴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
我也抓起一块,放到嘴边咬上了一口。太多熟悉的感觉了,真的太多了。
——
——
“师傅,婉儿姐,”今天的子车鹿穿着我们初见时的那一身衣服,她的目光随着自己口中的称谓不断平移着,直到,“小柔姐,早啊。”
“你是?”
子车鹿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回应,她勉强的笑了一下,接着说道。
“我是小柔姐的妹妹啊,你就把我当成妹妹好了。”
“喔,喔...妹妹。”
林初柔的眼神中显露出一丝惊喜,接着她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
随即她望向站在小鹿身旁显得十分高大的许钟昊。
“啊,我叫许钟昊,你会慢慢想我来的。”他不自然的微笑着,眼中的可惜却逃不过我的眼睛。
所有人看上去都跟过去没有两样,但又似乎充满了不自然。
就在游乐园的门口处,再次聚到一起的五个人,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每个人的心境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我甚至觉得一起出来是一件很不怎么好的提议了。
“那,我们进去?”
我用目光环视着众人,在得到大家的点头认可后,我随即动起身子来,接着将左手用力往外套的兜里插了插。
今天计划的是把曾经一起去过的每一个游乐设施全部体验一次,于是我跟着脑中过去的记忆,朝着海盗船的方向前进着。
我能听到身后子车鹿在对着妹妹侃侃而谈,虽然她得到的回应永远是简单的“嗯,哦,啊”,但她依旧在用自己的方式试图唤醒她。
只是一见到现在妹妹的状态,每个人的心里面自然而然的便会产生一股剧烈的负面情绪和心痛感吧,至少我是这样的。
让她恢复过去的记忆,到底对她会不会有很大的伤害,这是她自己的身体为了保护她而选择产生遗忘的,我无法想象的到她重新记起来时究竟会是怎么一副样子。
让真正的她回来,其实也是我满足自己自私的一种形式吧。
“到了,小柔姐,我跟你讲,这个东西真的很恐怖的!”我回过头,看见子车鹿无比夸张的对着海盗船做出自己的形容。
“喔...真的吗?”妹妹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若有所思。
“但我听师傅说你在那上面坐多久都一点事儿没有,不想他,在上面呆上一小会儿就会感觉胃里翻来覆去。”
“真的?”林初柔愣了一下,紧接着她用手指了指面前这个巨大的,摆动幅度已经近乎240°的海盗船说道,“我一点事儿也没有?”
“欸欸..这个海盗船是升级了还是..哎呀,反正对小柔姐来说就是小意思,说不定你还能想起什么呢。”小鹿这么说着,一把拉住许钟昊的胳膊,“我去和昊哥买票,大家都要上吗?”
“不用买我的啦,我在底下拍照片。”
邱婉双手随即晃了晃胸前的相机,对着小鹿笑了一下。
在那之后好久,或是说一直到现在,邱婉从来没有用相机拍过任何照片。看来今天她跟我的想法是一样的。
用最深处的记忆场景,来与过去的照片进行比对,从而挖掘出林初柔潜在的意识。
“嗯。”我冲着她点了下头,走到了妹妹的旁边。
“这里我之前,真的来过吗?”妹妹看了我一眼,接着把视线又放到了正在售票处排队的二人身上。
“嗯,你来过好多好多地方,要比我多了去了。”
“你们全部都这么说,可是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妹妹这么说着,叹了口气。
“只要你想要记起来,就绝对可以记起来的,”我望着她的侧颜,说道,“绝对...”
最后一个“绝对”,我说的很小声。
“我想..这段时间我整天都在想,我到底曾经是何副模样,我看着那些过去的相片,好陌生好陌生。”她眼睛依旧望着前方,喃喃道,“我一定是想的,虽然有一小部分未知的恐惧,但好奇和希冀要远远的大过它。”
“我..”
“票买完啦!”
妹妹的声音被小鹿攥着票跑过来的呐喊打断了,我吞咽了下口水。
“买完了,下一批就可以上,我们去排队吧。”小鹿这么说着,很自然的挽上了林初柔的手臂,牵动她朝着前面的队伍走去。
妹妹的眼睛中有些诧异,但她的身体还是适应的跟小鹿朝前走着。
“我明白你是什么想法和心情。”许钟昊站在我的身边,用手轻拍几下我的后背,“那时候的你也跟林初柔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她要比你严重的多罢了。”
“那根本不是一回事..”叹了口气,我说道。
“会好起来的,虽然我说这些也是没有什么用,”许钟昊随即搂住我的肩膀,也带着我朝着前面的二人走去,“无论何时,不要放弃希望,我明白你牺牲了多少东西,我们所有人都会陪着你们一起重新好起来的。”
“谢谢。”
这么说着,我把左手从插着的兜里拿了出来,我望着那上面裸露的金属关节,随即摇头苦笑了一下。
没必要再考虑那么多了。
“小柔姐,你是在紧张吗?”
站在我前面的小鹿扭头笑着望着林初柔,说道。
“我..还好。”
可以理解,毕竟她已经不记得坐过这东西了,我第一次上去的时候可要比她抵触多了。
但话说回来,这也才是我人生中第二次坐海盗船,我一定比上次不会好到哪里去。
“我,我一会,”妹妹突然转过头,她望着我,眼中充满着祈求,“我一会可以坐在靠近你的位置吗?好吗?”
她的双手抓着自己的衣摆,眼神躲闪的样子像是充满了害羞。
但既然这是她的要求,那我还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呢?她根本不用说出这句话,我也坐在她身边的。
“好啊。”我笑着说道。
然后紧紧的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