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多年前,曾经的昆仑山。
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这里常年生机勃勃,百鸟齐聚于树,走兽游行于林,从风水学上说,是不可多得的福天洞地,钟灵毓秀之所。
而这里,生活着一个隐世的传说种族——不死民。
传说,他们以不死树的果实为食,以赤泉为饮,不知死亡为何物。
山海界中的无数探险者,都梦寐以求地想找到这传说中的圣山,得到不死果和赤泉,从而摆脱死亡定律。
但几千年来,不知为何,没有一个成功过。
就好像,这座圣山还想真的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一般。
昆仑山逐渐淡出了世人的关注,成为了饭后谈资……
今天的昆仑山,依然充满生机。
在半山腰处,有炊烟袅袅升起,为这座绿色的高山增添了一丝烟火气。
那是一个千人级别的大部族,他们身着兽皮,皮肤黝黑,似乎和其他山中部族没什么区别。但若是让人知道,看似七八岁的小孩子其实已经有一二百岁了,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他们就是传说中的不死民!
外出打猎的男人们回来了,几个肌肉扎结的猎人扛着上百斤重的野猪,脸上的笑容足以说明他们对本次打猎的满意。女人们用简制的土培瓦罐将肉和蔬菜煮成浓汤,虽然没有调味剂,但却保住了食物最原始的味道,别有一番风味。
“爹,哥哥!”一个稚嫩可爱的小女孩,赤着脚丫跑向了打猎团,给一个稚气未脱的男孩和其身边的健壮男人递上了两张兽皮:“你们辛苦啦!”
男孩有点沮丧地说:“其实我也没出什么力,基本上都是大人们完成了狩猎……”
男人接过兽皮当作毛巾把身上的臭汗擦掉,安慰道:“没事,习铭你还在成长,总有一天会成为优秀的猎手的。
毕竟,你可是我们的预言之子啊。”
不死民的生育能力可以说很差,有时好几十年都没有孩子降生。不过这也可以理解,他们长生不死,若是有和人类一样的生育能力,恐怕早就人口危机了。
而习铭一家不同。习铭母亲居然生下了双胞胎,这在不死民漫长的历史中是非常罕见的,值得族人们狂欢一夜。
而且在这对兄妹出生时,族中的大祭司就预言,习铭的一生将会不同凡响,使他更加受到族人的关注。
所以,不死民们对习铭都有很高的期待。
但是只有习铭没有成为领袖的觉悟。
他没事时就会坐在高高的树冠上,眺望着远方的世界。
茫茫的山脉,似是巨龙的脊梁,绵延向望不尽的远方。
他对昆仑山外面未知的世界既憧憬,有害怕。
至今没有一个不死民从昆仑山走出去,大家似乎都乐于山中的生活,虽然单调但却能保证丰衣足食。
这才是最可怕的,没有人想到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被一成不变所禁锢,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所以习铭对谁都没有说,自己的愿望并非成为部落的新领袖,而是走出偌大的昆仑山,看看这片世界。
今天他从树上下来时,星斗已经在天空闪烁,微不可查地改变着运行的轨迹。
习铭回家的途中,望见祭坛上,大祭司似乎正在进行仪式。他在舞蹈,在呤唱,似乎在与神明对话。
习铭的眼睛天生就很好,即使在黑夜,相隔好几百米,他凭借着微弱的火光也能看清东西。
习铭饶有兴致的走向祭坛,每次看大祭司的祭天仪式他都觉得很有意思,因为只有在盛大的节日,他才会跳这样古老的舞蹈。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舞蹈还没有结束,看上去已经老态龙钟的大祭司却越跳越快。习铭感觉有点不对劲了,他从没见过大祭司这般样子,就像染上了癫狂。
大祭司忽然大叫一声,声音悲戚。他扔下神杖,甩掉面具,披头散发,跪在祭坛中央,老泪纵横。
“大……大祭司,您怎么了?”习铭小心翼翼的上前问道。
听到他的声音,大祭司无神的眼睛泛起了一束光:对了,这不是死局,还有希望,还有希望!
他起身拉过习铭,说:“孩子,快……快逃!逃到天涯海角,越远越好!”
“大祭司您怎么了?别吓我啊!”
“刚才的预言,我全都看到了——那是不死民的覆灭!但你是一个变数,所以你必须活下去,赶紧逃!”大祭司大吼,平添几分疯狂。
“您说什么……”
这个时候,山下的部落忽然传来了惨叫声,随即震耳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火光冲天。
几个人影,穿梭在不死民的阵营中,每一个寒芒都会带走一个堪比活化石的生命。
大祭司喃喃:“已经开始了么?”
这就是地狱。
原本安宁的夜晚,被火与血彻底打破。
一群拥有异能的源力者,闪烁着发光的异瞳,想索魂恶鬼一样收割生命,惨叫声不绝于耳。即使是不死民,在这般屠杀下,依然会丧失永恒的生命,在须臾之间化为尘埃,烟消云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习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祭司拉住他的手,快步离开。他的语气愈说愈快:“当年在你出生时,我就预言到不死民的覆灭,只是还不清楚具体时间。
但,唯独你,从劫难中逃了出来。你肩负着西王母大人‘百年之约’的使命,那是我们……不,是昆仑山的最后希望。”
习铭缓过神来,听到“西王母”的名字,如雷贯耳:“是传说中昆仑山的守护神么?”
“对。西王母大人在五百年之前陷入了沉睡,她与我们不死民有过约定,届时若有一名不死民用鲜血解开封印,她便能重新苏醒,给我们带来【希望】。当时即便是我也没有明白西王母大人的意思,直到你的出世。”大祭司说出了埋藏多年的密辛。
习铭大叫:“为什么西王母大人现在不来保护我们?”
“那你得先逃出去,亲自去问西王母大人了。”
他们已经接近部族驻扎地了。似乎有刽子手发现了还有幸存者,立即向他们发起冲锋。大祭司忽地把习铭推入一个被遮掩得十分严密的地道中,暗声道:“赶紧逃,别回头!”
习铭此时的脑筋转得飞快,他明白这是大祭司在一百多年里挖出来的逃生地道。习铭沿着地道飞奔,身后传来血肉横飞的声音和大祭司的哀鸣。
如果习铭看到自己现在的脸,一定会被吓到:既是想要报复一切的愤怒狰狞,又是想逃到天涯海角的深度恐惧。
不死民,就要就剩我一个了吗?
不,我还要带上我的家人,带上更多的人一起逃走!
他一咬牙,折返回去。习铭屏住呼吸,从草木的缝隙中观察外面的世界。
除了洒在地上的血迹外,空无一物。
大祭司也化为尘埃,融入昆仑山了吧。
习铭流下泪水,但没有出声。他再三确定了外面安全,便小心翼翼的爬了出去。习铭家住的帐篷在边缘地区,离地道比较近。所以他才敢出来救人。
回到部族,那里已经是火与血的炼狱。一个人也没有了,不管是不死民还是刽子手。如果可以的话,习铭想跪在地上大哭一场。生活了一百多年的家,仅仅在顷刻间就被摧毁了。
今天,世界冷酷残暴地教会他,弱肉强食的道理。
弱,既是原罪。
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但他没有时间去悲伤。习铭奔向自己家的帐篷中,果然和想象中最糟糕的情况一样,血液喷洒在帐篷上,绘成了世间最可怖的油彩。习铭甚至可以想象他的家人喉咙被割开时的惨状。
“哥哥......哥哥......”微小的求救声让习铭打了个激灵。
小南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