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将夜,大雨倾盆,雨点如利刃般砸入坑洼,激起千层水花。
被焚尽的废墟中,一位少女跪倒在地,任凭这瓢泼大雨的冲刷。血浆融于那潺潺淌下的雨水,连着汗水,混着泪水,浊着泥水,无神的瞳孔宛如失去光芒的太阳一般,暗淡怆然。
“……”
“啪嗒”
自身后响起那靴鞋陷入泥土中的声音时,她已无瑕再去理会。收敛起身后的双翼,粗黑的尾巴盘旋至身下,她逐渐转过头去,望向了那声音的来源。
然后,用那仅剩下一只的蛇瞳,她凝视着面前朝她走来的女子,微微张开了嘴巴。
“你好?”
“……”
“这……是你干的么?”
“……”
望见女子所指向的后方,她未曾吱声,只是呆板而失神地摇了摇脑袋。
没人会在看到她这幅模样后不惊慌而逃,即便她不曾表现出杀意,对方也该意识到了她的身份。
“这是你的家么?”
“……”
膝盖磕进了泥泞,指甲嵌入了土地,以人类所特有的泣不成声的模样,她捂住了左边那颗隐隐作痛的心脏,支支吾吾地点起了头来。
“咕……嗯……”
于是,搭在腰间刀鞘上的手释然松开来。抬手示意身后赶来的部队疏散,女子轻轻蹲下,毫不吝啬地捏起自己的袖子便为少女擦拭起了脸颊。
“之后,还有地方去么?”
“唔……唔唔……”
“没有地方去的话,就和妾身一起离开这儿吧。”
“……”
接着,那双黑暗的瞳孔中渐渐浮现出了一丝光明。
“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没关系。”
两人对视许久,女子突然凑近了身子,将她搂入了怀中。然后,除了那温存的余热外,少女亦感受到了来自女子那轻微的颤抖。
“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
她没法再抬起手来像个普通人似的回应对方的亲切,只是铺跪于泥地,逐渐被侧脸的轻微的抽泣声所吸引了过去。
“妾身的名字是神原……你叫什么名字?”
“……”
良久,独眼回视身后那沉沦的废墟,少女轻闭上眼,徐徐呢喃道。
“菲琳·伊芙达尔。”
……
“伊芙达尔……”
“……”
躲闪过空中那突然朝自己砍来的一刀后,菲琳并未作故地久留的打算。本就该在落地后张开翅膀朝着北边飞去的计划,如今却因为面前这位穿着鲜艳的狐耳女子耽搁了下来。
“你这是在干什么?”
“神原……”
她没法来解释现在的情况,但众人的目光一定会集中在自己怀里的奥利维亚身上。与其费尽千言万语去证明自己的清白,不如干脆利落地与他们撇开关系,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恶人。
只有这样,她才能下定决心来完成自己的……
“抱歉……”
“你道个什么歉?”
被对方追问时,菲琳已是准备抱着奥利维亚逃跑了。
“喂!伊芙达尔!妾身在问你你道个什么歉……”
“嗖”
而就在神原千华想要上前之际,一道黑色的刀光突然从人群中穿梭了出来。那刀光不偏不倚斩在了菲琳迅速抬起的手臂上,眼看着就要被那冲击拖拽着朝一旁飞去,她又不得不于身后造出冰柱,将自己整个人挡了下来。
“鬼眼刀……”
“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就在那下一发刀光即将迸发而出时,于菲琳身旁,一团青蓝色的火焰燃烧了起来。紧接着,半里内的地面皆被她的寒气所冻结,亦是从不远处的人群中央立起了一块巨大的冰锥,企图将那对自己发动攻击之人刺杀。
“咔嚓”
但见寒芒一闪,一身披蓑笠男子此时纵身跳起削去冰锥首端,正立于那断面之上,眯眼俯瞰起了菲琳。
那便是当今英雄协会S级第九位英雄,曾斩无数异类却未尝一败的人类,九头冢。
“九头先生!之前都跟您说了不要轻举妄动!这次行动总指挥是我!”
一边,站在众人之前,于神原千华身旁拉弓的少女则是当今英雄协会S级第七位英雄,精灵族的宁姆芙。
比起平时那感性的穿着,此时的她在外披了层可有可无的黑色轻纱,看似是要遮掩自己的身体似的,殊不知那通透白皙的肌肤透过那轻纱亦是能清晰可见,对于女孩子重要的部位也是半遮半掩,就那样大胆在大庭广众之下凸显着只属于女人的魅力。
“会长说的是指挥权归你管属,可没说不让我自由行动。”
“您都自由行动了我还指挥个屁啊,你以为远距离支援很轻松么?像子弹或者TNT程度的炮弹怎么可能拦得住伊芙达尔啊?”
“刚才你这么说倒还能说服我,现在看着她怀里的那个女王你还想放水么?”
“怎么说大家都是同僚一场,伊芙达尔为社会所做出的贡献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您怎么能仅凭一面之词就全盘否定她……”
“宁姆芙小姐,听过东郭先生的故事么?”
“……”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之前血族(萨麦尔)那边就已经给了情报,若不是诸位的优柔寡断,事情又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不想在战场上和您继续争吵,本身拉弓就已经够累了。”
咬文嚼字地强忍着怒气,宁姆芙颤抖着双手,气出了一身的汗。但另一方面,转头朝着跟前的菲琳望去,她却只能看到自己所最不愿看到的最残酷的真相。
“一个怪物也配自称为英雄么?”
“闭上你的嘴,九头。”
刹那间,空中陡然出现了一团幻化为狐狸形状的火焰。武装军队最前端,神原千华正浑身燃烧着赤焰,在警告完九头冢后,便左手摁鞘慢慢朝着菲琳走了过去。
这会,见神原千华已经发了话,九头冢便没再吱声,不吭不响架住剑便徐徐盘腿坐在了那冰锥之上。
宁姆芙则仍旧保持着自己那拉弓的姿态,准备随时将箭矢射向菲琳,以防她真带着奥利维亚从她眼前跑掉。
“发生什么事了?菲琳。”
眼下,神原千华的称谓已是换了个词。
“你可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啊,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如说你们如果再这样拖下去的话,别说奥利维亚,楼上的那位可能马上就要咽气了。”
“菲兹……”
她马上反应过来,抬起头便朝着楼上望了去。
“一班,二班!上楼救人!”
随后,由宁姆芙指挥,大小十余人便登上楼梯,朝着菲兹所倒下的楼层进发了去。
“把奥利维亚放下,菲琳。”
“容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