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结束后的第三天,菲琳·伊芙达尔被叫到了祖上的住宅处。
不带任何护卫,不带任何亲属,只有她一人前往,穿过大厅和殿堂,径直迈向伊芙达尔家族领地最深层。
此时,站在菲琳面前的是一位鹤发红眼的女人——着一身绀红金边和袍,手持纸扇侍立屋内,诚为伊芙达尔家族当家,看那凛凛威颜多雅秀,袍衣可体如裁就。
“见我已经不行礼了么?菲琳。”
见对方见了自己仍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她斜侧着眼,皱眉问道。
“……”
而满眼怒火凝视着面前的女人,菲琳伫立原地,极力压抑着自己快要满溢的愤怒。呼吸急促,整个身子也突然变得燥热了起来。
“也罢,随便坐下吧,等喝些茶我再和你解释……”
“事到如今你还要向我隐瞒些什么?姬奥泰特·伊芙达尔。”
这句话直接叫住了想要离开的女人,令她不得不转过身来。赤红的眼中闪烁着银光,以一幅若无其事的模样回应菲琳之际,她亦是收敛起身子,走到了一尊硕大的瓷器旁。
“我还没问你,你倒是先开始问我了啊?翅膀硬了连谁教你飞的都不记得了么?”
走到瓷器旁,她狞笑着问道。
“你觉得我不知道这几年你在干些什么么?菲琳。那个村庄的事情也好,龙族也好,或者说贝尔兰暗中协助你的事情也好,我可都是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任啊。可你不但不懂悔改,反而变本加厉。”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没问题,那我就说些你懂的。”
说着,她敲了敲那瓷器说道。
“这里面装的就是那条龙的心脏,你知道么?”
“咯……”
“这可是贝尔兰弄过来的啊。当然,我指的不是巴尔德尔,而是他的父亲。”
“你说什么……”
“一开始只是想把她引过来活捉而已,谁能想到居然和你好上了。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得手,我就不搞那么多麻烦事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叫‘这么容易就能得手’。”
“啊,看你这幅样子,还是太年轻了啊菲琳。你真以为她是因为心脏所以才接近你的么?一般龙族的心脏大约有七颗,少个一两颗根本不成问题,但就像是古人割掉敌人俘虏的耳朵和鼻子一样,这对她来说是一种莫大的羞辱,尽管如此,也没到性命相抵的地步。龙族和人类不一样,可是非常爱惜自己的生命的。”
“怎么会……那她为什么要……”
“当然是因为爱上你了啊,笨蛋。不过真是可怜啊,那家伙现在肯定在别的地方想着何时能再与你见面呢,却没想到她所爱着的只是个利用她感情的毒妇。”
“少在那信口雌黄!小菲琳她……我对小菲琳她……”
“没关系没关系,你毕竟也是我的子嗣,我真是再了解不过了。继承了我优良的基因也继承了我的【狐神印灵】,还有为了目的不惜一切代价的这种性子,非常好,菲琳,你该是我所见过的当世代里最出类拔萃的存在了。”
“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我只是……我只是想要——”
“用她的血来救你的母亲,是吗?”
“……”
那的确是曾经存在于她心中的想法,正因为曾经存在过,她才无法反驳。只是言语哽塞,嘴唇轻微颤抖站在原地,盯着面前这看透了她一切想法的女人一一说出关于她黑暗的那一面。
“为了给自己的母亲治病不惜用那些失败品作为实验品,这件事你和她说过么?”
“不是的,我没有把他们当做实验品,我只是……”
“我可是知道的,菲琳。那天晚上又出现‘暴乱’了是吧?因为你在那些家伙身上放了具有‘传染性’的胞源。”
“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
“伊芙达尔家族的所有事情我可是一清二楚啊,包括你和她在外旅行的事情,还发生了关系是吗?真是可惜啊,你如果能收集些她的体掖回来的话,说不定真能制出解药了——”
“闭嘴!”
霎时间,焰气于她身后爆裂,瞬间填满了整间屋子,紧握着那柄还未成型的剑刃,她嘶吼着嗓子,奋力朝着姬奥泰特挥了过去。
“铛”
“咯——”
只见那女人不紧不慢伸出两只手指来,轻轻一夹便将刀刃钳住,论菲琳如何使劲也动弹不得。周遭的桌椅挂帘则是被冲击所震碎,化作碎屑迎风散去。
“你到底要把人玩弄到什么程度!姬奥泰特·伊芙达尔!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
“那种事情?你指的是‘哪种事情’呢?我可爱的菲琳啊。”
“你明知故问。”
“啊,应该是招来那条龙的事情?还是灭月咏族一族的事情?又或者是‘吃人’的那件事情呢?”
“咯——”
“你说得对,事到如今我也不需要对你隐瞒那么多了,你长大了,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家室,有了自己所珍视的东西,我应当把你当成同等的成年人来对待。”
掐住刀刃猛地一压,那由焰气所构成的刀身竟被她撇成两半,弹到了一旁的地板上。再接着,从姬奥泰特身后忽地伸出一只兽爪,将菲琳死死握住,再高高举了起来。
“唔——”
“噢噢,抱歉呐,忘记你肚子里还有孩子了。就稍微忍耐一下吧,时候我会弄些补品给你,让你好好养养身子。”
“我不需要你的东西!放开我!”
“别那么固执嘛,我一开始可是为了你的婚事煞费苦心啊,不谢谢我就算了,至少要理解一下你的祖上大人的一些小小的苦衷嘛。”
“贝尔兰死了!!!!!你这头怪物!就是因为你!!!就因为你贝尔兰他……小菲琳她才……”
霎时间,那掴住她身子的手骤然收缩了起来,猛力挤压着她的内脏。
“咕呜——咳——”
“你好像不太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啊,菲琳。这方圆十里内就只剩下我和你两人,就算我在这杀了你也没人会知道,你清楚么?”
“你……这……”
“说我是怪物么?说的也是啊,你肯定不会懂吧,千年前那场大战时神狐族究竟经历过些什么——轰破大地的咆哮,撕裂天空的爪牙,烈火般熊熊燃烧着的六对翅膀凌驾于天空,那些蕴藏着巨大魔力的眼睛只是一瞥,地上的人们便接二连三的倒下。接着,整片天空笼罩着由血化成的雾气,直到再也看不见太阳……”
轻打一声响指,两人面前,于那平滑的地板上,一扇暗门缓缓开来。
“我就是在那样的世界里活下来的弱小的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