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闭上眼睛都会感受到那一股深沉的黑暗。身后的那视线从未离开,它始终引诱着我前往那深邃无尽头的星空。它就像是在黑暗中匍匐的影子,永远跟随着我。换一句话说,我们本为一体。无尽夜空中无数星星闪耀着彩色的光芒,金色,蓝色,白色,紫色......他们都是我的族人,但我不一样。我没有属于自己的星星......也不能这样说,我的星星是黑色的,它完美地与宇宙融为一体,成为了其他星星的陪衬。但偶尔会发出深沉的红光,穿透袤宇与我沟通。
正当我的手即将触碰那红光时,一阵剧烈的颠簸将我唤醒。我勉强用胳膊支撑起身体,一股腐败的气息传入鼻中。那气味刺激着我的大脑,让我瞬间清醒,并且打了三个喷嚏。一把掀开头上的麻布,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喷嚏声很小,但还是引起了人的注意。
“师傅,这孩子是?”只见一个黑发男子转头看向我,先是愣了一会神,然后将视线转向我身旁的一个圆圆的生物上。观察了好长时间我才发现,那是一堆由兽皮以及破布组成的斗篷,和我在埃兰迪尔家里发现的那一件一样。从缝隙中,一双红色的眼睛睹了一下那说话的男人,然后又收回了视线。
“是精灵吗”男人的眼神忽然变得尖锐起来。他浑身肌肉鼓起,黑色碎发下的棕色瞳孔透露出红光。我似乎能看穿他人的感情,瞬间就理解了那是一种源自心灵深处的憎恶与仇恨。
“人类”埃兰迪尔在那件诡异的斗篷下居然发出苍老的声音。如果没有见过她昨天的模样,我可能还真以为她是个老婆婆了。
随着男人的视线偏转到我的耳朵上时,他眼睛里的那种感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地则是愧疚和恐惧。
“啊!师傅,请原谅我的无礼......”
“能理解”埃兰迪尔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格,没有了“咱”这样的自称,感觉她总是缺了点什么。
“谢......谢谢”男人随即转过头,专心驾驶着他那“马车”
埃兰迪尔从衣袋里不知道掏出了个什么,将其贴在了我的头上。一股冰凉顿时消除了疼痛,我放松般的松了口气。
环顾四周,我正坐在一个简陋的“马车”里。其上很多木板已经破碎,那像是齿痕一样的头顶的巨大漏洞让人不寒而栗。两旁的木质椅子上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和被强酸侵蚀的痕迹,三个巨大的麻布袋子装满了不知名的货物,静静躺在我的对面,而埃兰迪尔则坐在我的旁边,静静调配手中捣药杵里的药物。颠簸很剧烈,原因就是马车所走的路。相比那基本就是用巨大石块堆起的路来讲,这个车的减震能力已经很强了。巨大的树干一眼看不到尽头,层层叠叠的树叶完全遮挡住了太阳。树干上似乎是被人为种植了发光蘑菇,才让这条路显得亮堂了一些。一个长着巨大牙齿的植物从我眼前掠过,我认出刚刚那味道就是它发出来的。浑身长满倒刺的,三米高的巨兽到处都是。它们对“马车”嚎叫着,但就是不敢进入这条路。
我逐渐看清拉车的东西了——那是一个四米高的,有着黄色羽毛的鸟。不知道它是什么,不过那毛茸茸的感觉让人很想摸一摸,就姑且叫它咕咕鸡了。
“我们在哪?”我终于问出了这困惑很久的问题。
“克娄博克拉,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丛林。”驾驶着咕咕鸡的人类爽朗地说道,“要问为什么危险......这里的生物,随便撞一下,连矮人的城墙都会倒哦”
“我刚才还在想你是不是精灵,哈!要是那帮豆芽菜敢来这里,就做好为克娄博克拉奉献蛋白质的准备吧!”
我将视线重新转移到车外,看见了一个足足有十米高的草捆住了一只带着尖刺的野猪。那野猪挣扎了两秒,就被那翻滚的藤蔓捏成了肉末。我默默收回视线,将头埋进腿里。
来自灵魂深处的记忆正在觉醒,关于每一件事物理解也愈加透彻。只要我想,很快就能把这座森林里所有的植物以及动物的特性以及能力背诵出来。即便是这样“完美”的我,也似乎缺少了一样东西。
我能读取他人的感情,却不能理解,更未曾拥有。
“呐......”熟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有的时候知识也是一种不幸呐......”
我从她那红色的眼瞳中第一次看见了自己的长相。
“很好奇吧”她说着,转过了头,将视线抛向远方。“不过现在时机未到”
我听罢,皱起了眉头,“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埃兰迪尔继续做着手上的草药,她从我醒来开始似乎就一直没有停歇。
“古斯塔夫”她回到了那苍老的声线,“人类的村庄,咱......我们需要个向导”
“我知道路的”
“不要想哦”
我歪了歪头,并没有理解那是什么意思。只是一念之间,整个克娄博克拉的地图就都印在了脑子里。顿时,一股奇怪的感觉传来——我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左臂
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开一样,手臂上顿时出现了一道和小臂长度相等的划伤。血液顷刻间飞溅而出,伴随着剧烈的疼痛,猩红的肉正一层层从伤口中翻出。瞳孔放大,我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胳膊。
“为......为什么”我轻轻道,
“看来现在不需要向导了”埃兰迪尔淡淡地看了一眼我的伤口,摘下头套,用嘴撕下一条绷带。她将我的手拉了过来,将刚刚在调制的草药轻轻敷在伤口上。血液还在乱溅,一股眩晕感随之传来。我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晕,潜意识中我似乎知道答案,但一种奇怪的感觉阻止了我获取知识的欲望。
随着左臂上压力的增加,我慢慢睁开了沉重的双眼。这次的床很顽固,在意识到的时候后背已经青了好几块。下意识看向左臂,其上层层叠叠总欧诺个被缠上了三层绷带。虽然层数很多,但很神奇地却感受不出重量以及厚度,就像它们原本就是我的皮肤一样。绷带因为血的缘故已经微微变红,有一股香草的气息。伤口处传来阵阵血肉撕裂的疼痛,这周期和心跳的频率是一个样子的。
正当我盯着自己的手出神的时候,门开了。埃兰迪尔穿着类似睡衣的长袖和长裤,手里端着一个木制脸盆。她蓝色的长发顿时就吸引了我的注意,不过那慵懒且略带笑意的眼神却有些让我不适。
“嗯呐......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啊......”她说着将脸盆放在了地下,然后将挎包放在她的腿上。“看你这眼神应该是想问为什么我要装成那副样子......呐......”
“你知道人类和精灵的关系吗”
我摇摇头,经过这次惨痛的教训,就算知道答案,我也不会去想。
“也不是要你去想呐,从何那个人类的对话里就能知道吧,人类和精灵是世仇。”
“早在三千年前,人类和精灵爆发了一场战争。”她说着,示意我把胳膊伸出来,我将左手搭在她的手上,她眨了眨眼,然后开始拆起绷带。
“当时大陆上两个最大的文明开战,虽然只是使用石头武器战斗,不过战况还是很惨烈。虽然萨满比起牧师来说,能够运用荒野的力量,不过那毕竟只是很少一部分人类。”
“结果就是屠杀,高等精灵对人类的屠杀。”
“他们屠杀任何看到的人,包括男人,妇女,老人,甚至儿童。没有丝毫怜悯,在黑暗中站起的人们都在他们站起的地方倒下。”
“无数人类流离失所,但很快就组成了一支力量。他们中大多数是妇女和儿童,拿着木棍和斧子,进入了这片恐怖的深林。”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用脸盆里的毛巾擦拭着我伤口上凝聚的血液。温热的水并没有刺激到伤口,反而有一种酥麻的感觉。
“毕竟他们只是人类,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萨满为了拯救这样的人类,制造了我。”
“埃兰迪尔·奥克塔薇尔,只是用来向人类传授知识的工具;在必要的时候,要为人类的繁衍付出生命。”
“当咱看到你的那一瞬间,忽然有......嗯呐......一种感觉......”
“是熟悉的感觉吗?”不知道为什么,我轻轻说道。埃兰迪尔抬头看着我,那红色的眸子里似乎有泪光在闪动。
“嗯呐......是的”
“你可是咱的宝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