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惨白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干燥、龟裂的土地上,温度高的几乎能让人的脑浆沸腾。原本那大片大片长势可喜的小麦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留下干枯、脆弱且毫无生机的根茎,如尖锐的矛头似的直指天空。
一个小男孩孤零零的站在那里,茫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可就在下一秒,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朝着一个方向飞奔起来。
“爸爸!妈妈!”他尖叫着,声音尖利,似乎都被这剧烈的阳光升燃烧至气化。
没有人回应,空气中只有卷集着热浪的风在狂笑。
“爸爸!妈妈!”尖叫声变成了哭喊,男孩的每一步带起的扬尘仿佛灰色的锁链紧跟着他“你们在哪里!”
“嘣!”忽然,传来一声什么东西落地的巨响。随着这声音,男孩的哭喊也消失了。原来是他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狠狠地摔了出去,嘴唇和坚硬的地面撞在了一起,霎时间鲜血四流。男孩下意识的捂住嘴巴却发现居然毫无痛感,没有伤口,甚至口腔里都没有血液的腥甜味。
“咳……咳咳……咳!”他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猩红的液体四溅,沾满了双手和粗布上衣。肺和气管痉挛着,让他难以呼吸,就在男孩以为自己快要憋死的时候。肺用最后一丝力气从他嘴里带出了一块儿黑乎乎的东西。它直接掉在了地上,发出“啪嚓”一声脆响。
男孩紧盯着地上那个被自己咳出来的东西,虽然它的表面一片漆黑却也不难看出几缕深红色的纹路,仿佛一块儿没有烧透的木炭一般。与此同时,一股浓浓的焦臭味在他的舌尖弥散开来。
“哇!”这味道冲的男孩反胃,他开始止不住的呕吐,更多的“木炭”混合着胃酸从胃里翻倒出来。口腔里、鼻腔里甚至眼睛里、脑袋里都是这股难闻的焦臭味。不知过去多久,呕吐停止了,男孩精疲力尽的闭上双眼,弓起身子,卷缩成一团匍匐在地面上。
不知为何,他开始渐渐的感到悲伤、后悔、痛苦以及滔天的愤怒。
“这里不可能还有活口”一个男人的突兀声音响起“根除感染,处理掉。”伴随着还有长剑出鞘的金属摩擦声。
“别杀我!”男孩惊慌失措地挣扎,心中的各种情感一扫而空,仅留下冰冷的恐惧。他想站起来,可双腿根本使不上劲“求求你!”
下一个瞬间,他感到一阵冰凉。
“大人!”这声音在耳畔爆响,把罗伊尔瞬间拉回现实。随着他意识的回归,全身的神经开始抱怨起糟糕的睡相所带来的酸痛。
“审判长大人!”刚才的人再次呼唤道。
罗伊尔抬起眼眸,正好看见说话的人那一下巴的大胡子。“卡尔……什么事?”
“我们已经到了,您得佩戴护具。”然后递给罗伊尔一张干净的棉布手帕。
罗伊尔接过,用它擦了擦自己额头的冷汗。然后把几个小时前穿过的兜帽、面罩、手套再度佩戴整齐。
“谢谢”审判长将手帕还给卡尔“在外面等我。”
“是。”年老的执行官行了一礼,而后退出了马车。
罗伊尔长舒一口气,然后用双手握住乌列之剑的剑柄,将长剑立起,半跪着将额头倚靠其上,他开始轻声祷告,同时梳理起自己混乱的思绪。不久之前,他受命带领执行官们与十字军第一师团汇合后一起返回自由贸易城市执行审判庭的封锁任务。只是第一军团的大部分成员已经先行一步,在船队撤出来之后立即将那座城市围了个水泄不通。所以,前来天命临时据点的,只有第一师团的军团长和他带领的部分辎重以及一位女武神骑士团骑士。罗伊尔现在所乘坐的,便是运输物资的众多马车中的一辆。
罗伊尔握紧了剑柄,一阵风带着潮气穿过马车的门帘轻抚在露在外面的双眼上,这不禁让他精神一振。或许是这几天的劳累所致,不知何时,他在马车的颠簸中昏沉睡去,做了一场颇为“熟悉”的噩梦。
“我都已经多少年没有做这梦了......”罗伊尔清楚的记得,在自己小时候不知有多少次尖叫着从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衣衫,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医生不知道给他开了多少剂历山根汤都没有效果。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道是某些遥远记忆的淡忘还是心智的成熟,这些梦魇莫名其妙的逐渐消失了。
“......阿门。”祷词的最后一个字出口,罗伊尔的心绪已然平复。他站起身,将佩剑挂好,两步离了马车,站稳在平地上。
外面没有月光,云层好像一副厚重的铁铠一般将这片天空层层包裹。只有在遥远北面,大地与云层的衔接处尚可见些许星光。罗伊尔环视四周,前后的马车皆已停下,身着盔甲的第一师团士兵们正在从车上卸下一样样补给送往队伍最前方。他们的火把驱散了弥漫四周的黑暗,将那些阴影逼退到这条石板路的两侧。几名站岗的士兵发现了从车里钻出来的罗伊尔,正欲上前盘问,却一眼瞥见罗伊尔那身执行官制服,便赶紧低下头走开了。
卡尔正在马车旁站着,见到审判长出来便上前行礼道“大人,执行官们已经在前边集结完毕。”
“嗯。”罗伊尔答道,而后顺着路径直向前走去,副官卡尔则紧跟其后。
审判长一边走着,一边扫视路旁围着马车上下忙碌的第一军团士兵们。他们身着全身铠,外罩一件白色的棉布袍。腰间挂十字军的制式阔刃剑,背后背着圆盾,金色的颜料彩绘着天使之翼的天命标志。实际上每个十字军师团的纹章各有不同,却只有第一军团使用的是天命组织自身的徽章。
“卡尔。”罗伊尔突然问道“这些人既没有约顿海姆提供的尖端技术做后盾,也没有女武神骑士团的那种被赐福的力量,更不像你一样拥有卡斯兰娜家族的血脉,凭什么能获得用天使之翼做纹章的权利呢?”
“大人,我出身军旅,没有读过一天的书,找不到合适的修辞来表述我的想法。”卡尔捋了捋下巴的大胡子回答道。
“哪用这么严肃,你想怎么说怎么说。”
卡尔低下头,思索片刻“第一师团组建的相当早,那时没有女武神骑士团,更没有现在的武器、技术。他们用着简陋的刀剑、盔甲还有血肉之躯对抗崩坏能产生的各式各样的怪物,正是他们天命才得以延续至今。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得到了这份荣誉。”
罗伊尔没说话,他收回目光,看向前路。那里有一片开阔地,上面没有植被,露出棕黑色的泥土,被之前的降雨完全浸泡成棕黑色的沼泽。这里必然曾是来往客商进城前的暂休地。现在却有一群黑衣人肃立其上,搬运补给第一师团的士兵路过这里时,都低着头加快脚步。
“大人,我们到了。”
“归队吧,卡尔。”
“是。”
首席执行官走回队列的最右侧站好,他那雪白的胡子和头发在被护具包裹全身的清一色漆黑的执行官中显得非常扎眼。
罗伊尔看着眼前的队伍,看起来大主教的承诺已经兑现,执行官们一侧腰际挎着和之前那护身短剑完全不同的长剑,另一侧则挂着一把双联装的大口径短铳,队伍最前排的“驱虫队”成员们还装备着约顿海姆在出发前发配下来的机械臂铠,背着一把方头方脑的奇异机械,想必那就是专门来用来对付崩坏兽的“破片枪”。
“我们的家伙都很不错”审判长在队伍前来会踱步说道“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这次任务相当凶险。但是”他提高声音“诸位都是在审判庭里活了至少五年的执行官,拿到这样的东西想必心里都有数。”
罗伊尔站定,面向队伍“当然,只是苟活五年是很简单。可是我们是苟活么?多少拒绝真理的异端被我们处以火刑?多少来自崩坏的污秽被我们清除?瘟疫、死士、崩坏兽,所有崩坏能具现的怪物东西我们哪样没有对抗过?如今我们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就说明我们始终是最后的胜利者。至于今天……”说到这儿罗伊尔将乌列之剑抽出剑鞘,锋利的剑刃直指苍穹“胜利者依旧是我们!以上帝及大主教的名义!”
随着一阵“锵啷啷”的金铁摩擦的脆响,所有执行官都抽出了自己的佩剑作出回应,这种特殊的金属几乎不会反射火光。
“哈利路亚!”执行官和罗伊尔同时高声喊到。
“说得好!”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这声音让罗伊尔心里一沉,瞬息间他已分辨出来者是谁。他转过身,说道“艾尔文,你来的很快啊。”
来人身着一身黑色神父袍,带着厚厚的兜帽和崩坏能防护面罩,一枚硕大的金色的金属齿轮缀在帽檐上。他一边鼓着掌一边迈着大大咧咧的步子走了过来,虽然看不见面孔 但这样的姿态配合上刚刚的声音让罗伊尔无比确信此人就是约顿海姆首席工程师——艾尔文.维克托。
“我们有比马车跑的更快的东西!”艾尔文摆摆手“记得我之前说过什么么?我们原本的任务是测试一批新作品,中途教皇厅改了命令才到你这里来的。”首席工程师的语气似乎很开心“你的手下人用的尤弥尔之臂就是约顿海姆新秀,今天的实战可是最一手的数据啊!”他又指了指身后,不远处十几个与艾尔文身着着相同款式的防护服的人正在向这边走来,他们背着大大小小的工具箱难以追上首席工程师的步伐“也亏不了你们,接下来的战场维护就由首席工程师亲自负责了,这可是连弗朗西斯.卡斯兰娜都没有的待遇。”他拍拍胸口,一幅“都交给我吧”的模样。
“我得事先说明,审判庭没有人手可以去给后勤人员做护卫。”
“你说句谢谢要死么?用不着你的人,我们自己能保护自己!”他举起自己的左手,一支与执行官们手臂上一模一样的臂铠正包裹其上。
“你这是拿我的人当小白鼠,为什么要感谢你?”罗伊尔笑道“完事儿之后,若我的人满意,我自当登门拜访亲自拜谢。”说到这儿,罗伊尔抬头看了看落的很远的工程师们“用我等你们么?”
“用不着!”艾尔文呲着牙,挥舞着拳头“我们还有自己的活儿,况且,你是要去找罗伯特那个老杂毛吧?我实在实在不想见那第一军团那该死的老头!他才从我这里骗走九百发弹药!”
“好吧好吧!”罗伊尔赶紧打断艾尔文,让他再说下去天都要亮了“那我就先出发了,回头在东门汇合。”
出发之前,罗伊尔和罗伯特.方丁军团长已经制定好了计划:在其它部队到来之前第一军团将会用铁水彻底封死除了东门以外的所有城门,既保证城里的东西出不来,也能让有限的人手产生最大的作用。而对抗崩坏的战争局势向来势瞬息万变,原本和罗伊尔一同出发团长罗伯特.方丁早就脱离了运送补给的车队,快马加鞭的赶往了围城的最前线。审判长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迅速率领审判庭的人手迅速赶赴已经计划好的集结处。
罗伊尔和一众执行官们顺着这条由大块大块的青石铺成的大路向前走去,四人并排的方阵丝毫不显拥挤。这条路虽然比不上天命组织在罗马城修建的御道,却也能侧面反映出这座城市所拥有的强大经济实力。
顺着这条路越过一座小丘,便是一段一百多米的笔直的向下缓坡,直通陆路最繁忙的北城门。罗伊尔记得他刚来的时候,这条直道两旁本是郁郁葱葱的植被与种满黑麦的农田,往西看还能看见一座磨坊。可是现在,借着士兵手里的火把只能被践踏的和泥水混在一起的农作物。以及数根刚刚被砍伐下来的粗壮树干,它们正被运向不远处的田地里刚被搭建起来的十字军营地。
“今年秋天这里会颗粒无收”罗伊尔心想“已经初秋,想要补种明显来不及。”
忽然,一名站在不远处的十字军士兵望见审判庭的队伍后径直跑了过来,和周围对执行官唯恐避之而不及的战友比起来,他看起来是相当的显眼。
“大、大人!”那人边跑边喊道,声音稚嫩而充满紧张。一身盔甲随着他的步子叮叮当当的响“请、请问是审判长大人吗?”
“我是罗伊尔,请问阁下是?”审判长驻足,打量着眼前的十字军士兵。他年纪不大,可能也就十五六岁上下。稚嫩的脸庞上顶着一双躲躲闪闪的棕色瞳孔,下巴刚蓄起短短的胡子茬。和其他人一样,这人身上也身着一套厚实的全身铠,外罩一件布袍。但是不同之处在于,这身盔甲崭新无比,在火把的照耀下反射着金灿灿的光芒。还有用红色的彩釉纹出的精致装饰,显露在白色棉布袍没能的遮住的金属板上——这样的装束一看就是哪位贵族家里的子嗣。
“我...我…是方丁大人…的侍从。”这人结结巴巴的说道,看起来他对审判庭的黑乌鸦们一样心怀恐惧,和周围的同僚一样。“大……大人,命令我……在……在这里……等您。”
罗伊尔觉得让他再说下去就要紧张的吐了,便打断道“军团长让你带我去找他,对吧?”
“对!我……我是说……是的!”
“那就请你带路吧。”
这人像只刚被抓进毒蛇笼子里的黄雀似的,即便背对罗伊尔,审判长都能感觉到他全身紧绷,好几次差点被自己的盔甲绊倒,一路上造出的响动比身后的六十多名执行官还大。
“第一军团的兵都这样的?”罗伊尔不由得皱紧眉头。
在年轻的侍从的带领下,一行人离开了宽阔的石板路,穿过一片已经被踩的面目全非的黑麦田,走向一座地势较高的小丘。空气中弥漫着本来已经灌浆了的黑麦混着火把燃烧的松油的味道,产生的一股香不香臭不臭的怪异气息。不远处,新造的火堆散发着熊熊火光,照亮了一大片的土地。数根刚刚采伐下来的木材被堆砌在这里,十几名士兵正在用工具将木头改成不同的尺寸后捆成一捆,放在一旁的驮马身上的筐里。在更靠近火光的地方,有几道身影正围在一起,似乎正讨论着什么东西,看着装应该是第一师团的军官们。但是更加吸引目光的,却是守卫在这里的士兵,他们漆成深红色的盔甲被金粉勾勒出华丽花纹,绣着金色盾牌的黑色棉布长袍罩在外面,袍子的兜帽取代头盔遮住了面容,双手拄着一柄长柄战锤,仿佛一面城墙似的沉默地站立。这幅模样与其说像是战士,不如说是神职人员。
执行官们的到来吸引了这些卫兵的注意,罗伊尔能感到许多道“带刺”的视线在他身上扫视。“想必那些就是第一军团最著名的盾卫连了吧?”罗伊尔询问走在前面的男孩。
“啊……是……是的。”被突然提问的侍从吓了一跳,赶紧回答道。
罗伊尔觉得男孩就要哭出来了,便只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直到男孩同样吞吞吐吐的和守在那里的盾卫连士兵通报时,罗伊尔才明白,不是执行官们有多么令人恐惧,而是这个男孩实在是个胆小鬼。
转眼间,罗伊尔已经来到了那群围在火堆前讨论任务的第一军团的军官们跟前。军团长罗伯特.方丁坐在一节木桩上,沉默地听着一名传令兵朗读着一封信件。
“……至写信之前,尚未接敌。仅有两名士兵在搬运拒马时因为缺乏照明,摔倒而导致受伤。请军团长大人放心。以上,十字军第一军团第三连连长普林顿.达克于东门前手书。”
传令兵念罢,罗伊尔听见身边的男孩侍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动静太大以至于吸引了几名军官的注意,其中一人狠狠地瞪了一眼男孩,这让他瞬间满脸通红。
“辛苦了,你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军团长点了点头说道,在听传令兵念信件的时候罗伯特.方丁面无表情,只有火光在他镜面般的双眼中闪烁“居然到现在都还没有死士出来……汤米!”
“在!”刚刚领路的那个男孩大声回应。
“你去,把这封回信送给普林顿,我要求你快马加鞭!明白吗?”
“是……是!”
“重新回答一遍!”
“是!遵命!”
“拿去!”
男孩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军团长跟前,接过罗伯特手里的信封揣进怀里。然后转过身,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那小子不会用脚跑过去吧?”刚刚瞪他的军官望着男孩的背影自言自语。
“他虽然很胆小,但不是蠢货。”军团长说道。“水门那边有什么消息?”
“没有船出来,大人。”
“你再去领五百发子弹,如果有船想从水门跑,你们就算游过去用枪托凿也给我把它凿沉。”
“遵命,大人”应答的军官行了一礼后快步离开。
“利昂,我去东门之后这里就交给你了。你的人要迅速赶制我们需要的东西。”
“行嘞,大人。”一名年老的军官回答“我的人永远是最有效率的。”
“诸位大人,任务已经都布置下去了。在其他军团来之前,切记不可轻举妄动。每小时给我送一次信汇报各部状况,城里一但有什么异动就吹号角!”军团长说到这儿站起身“那么就这样吧,解散!”
“是!”所有军官一齐回答。
军团长起身穿过人群,走到罗伊尔跟前“你来的够慢的,我的侍从怎么样?”
“是个男孩儿。”
“废话。”
“内外在都是个男孩。”
“当年你在我这儿的时候也是个男孩。”
“孰好孰坏,一看便知。”
“这我倒是没话说。”军团长招招手,示意罗伊尔跟着自己“但是,他要是只是个单纯的胆小鬼,我也不会选他做我的侍从。”
罗伊尔迈步跟上,挥手示意执行官们原地等待“我想我们已经讨论过任务了。”审判长转头说道。
“是,讨论过了。”罗伯特停在一根最粗壮的树桩前,上面用匕首定着一张地图“但是现实有些离谱。”等到罗伊尔走到旁边站定,军团长才用起手指指着地图上的城门“我本以为,我的兵和死士已经打起来了。但是,刚才你也听见了,没有接敌,没有伤亡……除了两个不小心摔断腿的蠢货。”
初秋的夜晚着实有些凉意,火堆跟前的罗伊尔舒适的伸了一个懒腰“那有没有从里面跑出来的活人?”
“没有,关键就在这儿,没有死士更没有活人,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军团长严肃的说道“我还在想该怎么应付那些逃到门口却发现出不了城的人......虽然现在除了东门,都用铁水封死了得不到消息,但在封上之前……这城里安静的就像是没人似的。我现在都有些怀疑这里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崩坏侵蚀。”
“嗯?”罗伊尔沉声道,听罢军团长的话他也觉得有些离谱,然后回忆起之前在城里遇见的死士“不可能,崩坏侵蚀应该非常严重。”
“我也这么觉得,你要说是和人打,那他们多半会耍个心眼儿,但我们面对的是一群没有意识的死士啊。”罗伯特捋着自己的胡子“大主教给我看说了你遇见的情况……这个不会是你编的吧?”
罗伊尔没说话,他只是冷哼一声,横了一眼军团长。
“哼……”罗伯特.方丁学着罗伊尔的样子也哼了一声“我开个玩笑!但是,我当了三十年的兵真没见过这种情况。崩坏真的严重一分钟都不到就能完成转化的话,全军团这两千多号人全搭进去都挡不住。”
“我手底下这群人啊,基本都是莽夫,没一个能出主意的”见审判长不说话,罗伯特.方丁便继续说道“唯一一个有点儿脑子的还让你给抓了,唉……我的兵还只有可怜兮兮的长剑和盾牌,火铳都不是人手一把,防御侵蚀的也只有简单的盔甲和一件棉布袍。更不像女武神骑士团那样有那种神力。”说到这儿,军团长指了指已经倚着木桩睡着了的埃莲娜,然后长叹一声“唉,罗伊尔,我们只是凡人啊。”
“凡人拥有最宝贵的勇气和信仰”罗伊尔回答道“以及最伟大的牺牲。”他指了指军团长胸甲前的天使之翼的天命标志。
“这些东西可挡不住死士啊,罗伊尔。”军团长摇了摇头,露出一幅悯天悲人的表情“这些东西可以给一个人慨然赴死的理由,但是它也只是个理由啊。”
“您想要什么您直说吧,这个表情真的很恶心。”
“哈哈哈哈哈!”罗伯特.方丁突然哈哈大笑,刚才那副面孔转瞬即逝“不愧是审判长啊!”他俯下身道“你的人手里的新家伙我可没见过,你不觉得让它们来守门简直屈才了吗?”
“我觉得刚刚好,大人。”
“此言差矣,小罗伊尔!所谓物尽其用!而且你不是向来最厌恶崩坏么?现在你可以亲手送这些东西下地狱!”
“......审判庭就这六十几号人,全部变成攻坚部队实在少了点吧?而且守门可是大主教亲自安排的任务。”
“哎呀,这不用怕,我是军事主官,又有军事自主权”罗伯特.方丁连连摆手“至于攻坚还是十字军上,我是怕有十字军应付不了的东西,有你们在我也放心。”
“据我所知女武神骑士团也会派人来,她们比我们更靠谱。”
“所有教区的女武神听起来不少,可也就九个人,要是出点事儿她们也分身乏术。”
“那不知军团长打算将守住东门此等重任交付何人?”
“这种小事就交给那边的新手来做吧。”罗伯特军团长指了指那边睡着的修女,此时她刚被士兵搬运木头的动静惊醒,正睡眼惺忪的看着这边。
“你只是想保她周全吧?”
军团长也只是笑笑,并未回答。
“如果真的有活人跑出来,她一时怜悯给放了,这个责任实在不小啊。”审判长压低声音。
“有什么问题我担责。”军团长将一只手搭在罗伊尔肩膀上。
“军法部抓要抓你的人,审判庭尚可保住,可是这次任务几乎是由大主教指挥……他要想杀你,我可无能为力。”
“我的命要是能换得她的平安,也算是弥补我以前犯的错误……”罗伯特.方丁摇摇头,那双几乎算得上冷峻的淡蓝色眼睛突然非常疲惫似的失去了之前的光泽,像一块被划花了的玻璃“你是我的前任副官,你知道我的脾气...我恳请你,罗伊尔。”
“……”
沉默笼罩了两个人,唯有火堆偶尔发出的噼里啪啦的爆响。
罗伊尔轻声说道“我现在是异端审判庭审判长,我的职责要求我竭尽全力阻止您的这个自私想法。您的生命能换得埃莲娜的平安,可是一但有逃出去的人携带的崩坏在外界传播开来……谁又能保得这些人平安呢?”罗伊尔转过身,看着不远处依旧肃立在那里的执行官们“但是,也如您所说,这次的崩坏发展的完全不同,是我们从未遭遇过的。没人知道进去后会发生什么,执行官们在场可以应付一些突发 状况……”罗伊尔说到这儿顿了顿“这样吧,你从你的盾卫连里派几号人,我也抽十个人去协助那小姑娘,其执行官就由我亲自带队和你们一起进去。”
这番话几乎让罗伯特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军团长张开手臂想过来拥抱罗伊尔却被审判长抬起一只手拦了下来“绝对不是我好心,军团长大人,您说的话我只赞同一点”一丝微笑爬上罗伊尔的嘴角“能送一个和崩坏有关的东西下地狱真的非常吸引人。”说完,审判长径直走向等在原地执行官们“我们先去集结点了,大人。”他边走边大声道。
就在这时候,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骑手从夜色中现身,头盔上带着只有传令兵才有的红色羽毛。他的出现让军团长把所有还想说的话都给咽了回去。只见他火急火燎地来到篝火前,然后连滚带爬地下了马鞍。
“发生什么事了!”见他这副模样,军团长急切的迎了上来“死士出现了吗?”
“不是,大人……是……是弗朗西斯.卡斯兰娜大人,他……他一个人骑马从东门冲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