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而无一人的和室内,穿着厚实和服的美丽而略显成熟的女性手里捧着茶杯,将眼睛闭着,一动也不动。
窈窕的身姿、皙白的皮肤上,总是能给人增添一抹艳色的美人痣。若不是连平静时都略显严厉的姿容,完全看不出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这就是三枝日向,御岳神社最为年长者。
沉寂着的她,与这份环境达成了完美的和谐,以至于自己甚至也变为了环境的一部分。她衬着和室,和室因寂静而变得更加美丽;和室同样也衬着她,使她因静寂而变得更显严肃。
可是,这份静寂终究会被打破,并且距离打破这份静寂的存在到来,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这是日向心知肚明的事。
“母亲大人!”
屋外,还有数十米的距离,夏美便叫了起来。
只是,日向并没有立即回应她,而是选择保持这份寂静。
因为,日向似乎真的很喜欢这份寂静。
“……母……母亲大人!”
慌张到甚至没有从正门而入的夏美穿着粗气,大声呼唤着自己的母亲。
“怎么了?”
日向啜了一口茶,问向夏美,并没有睁开眼睛。可眉毛却挤在了一起,仿佛是对打破这份宁静的夏美感到不满一般,脸上流露出一股厌恶。
“我可不记得,夏美你是能做出这样失礼之事的人。”
“那是……”
夏美感到有些尴尬,脸上泛起红晕,但因为想到绫的事,红晕便立刻褪了下去。
“不好了,母亲大人,绫姐她……”
“坐下。”
听到如同自己心里所想一般的答案,日向的心中平稳了下来,她睁开眼,看向夏美。
“可是,绫姐……”
夏美显得有些着急了,可是她将要向母亲报告之事,母亲却一脸早就了然于胸的表情,并且还时常将她打断,这使得她更为着急了。
“夏美,我让你坐下!”
“是……”
听到母亲严肃的声音,知道母亲是真的生气了的夏美,只好照母亲的话去做。
“夏美。”
仿佛只是因为想要去“品”茶的味道,而慢慢地、小口地啜着茶,日向继续用着平稳声线说道。
“关于绫的事,我确实已经知道了……本地的、属性为火……‘火之迦具土’吗?如果是她的话,是赢不了绫……‘藏王权现’的。绫握有‘克制’……或者说能够确确实实地杀死‘迦具土’的关键性道具。”
“那个……母亲大人,您说的‘关键性道具’难道是指……?”
即使是稍微有些懵懂无知的夏美,现在也已经明白了。
“没错,正是以大蛇之血开锋的宝刀,‘天羽羽斩’。”
啜了一口茶,日向继续解释道。
“通常来说,被‘神大人’所凭依的巫女是不死的,但是有两种情况除外。一是巫女身体器官衰竭而导致的自然死亡,而另一种便是使用在典籍之中将‘神’置之于死地的神器,便能对巫女所凭依之‘神’造成实质性伤害,甚至可以概念性瞬杀被凭依之‘巫女’。”
说到这里,日向抬头看向远在天外的太阳。
“夏美,你知道为什么绫和你同样是我的女儿,绫可以觉醒的那样早,而你却不行吗?”
“我知道,绫姐和我说过。”
夏美点点头,继续说道。
“她说,她之所以能够觉醒,是因为她喜欢山,喜欢去看、去感受山里的一切,所以,渐渐地她的感受也越来越与常人不相同,就这样‘觉醒’了。”
“‘喜欢’吗……”
日向低下头,若有所思。
“确实是这样,可也不禁如此。如果仅仅是‘喜欢’,‘藏王权现’是不会将力量赐予她的。她对于山,已经不仅仅是‘喜欢’了,更多的是‘爱’。正因为她‘爱’着山里的一切,所以,才会有保护这一切的‘决意’,这正是‘喜欢’所做不到的,也正是‘藏王权现’将力量交与她的真正原因。”
日向将目光收回,猛地一抬头,看向夏美。
“那么,你有什么‘爱’着的东西吗?你有这种因为‘爱’而想要守护的东西吗?”
“我……”
母亲凌厉的目光、语气、提问,噎得夏美一句话也说不出。
日向见状,再次闭上了眼睛。
“那么,再告诉你一件事吧。可以说,‘神’所凭依的,一定是巫女;但巫女,却并不一定能够被‘神’所凭依。”
“那是……”
听到母亲的话,夏美睁大了眼睛,瞳孔也因未知的恐惧而收缩。
“哦呀,看来是我们的‘守护者’胜利归来了呢。”
没有再去理会夏美,日向再次看向了屋外。
“真是的,妈妈你就不要在调侃我了啦。”
在庭院中站立着的少女有些尴尬地笑笑,但此时的她却如此地令人感到恐惧:鲜血粘在因过高的温度而有些许焦黑的巫女服上,因为天气的炎热已经开始有些发出臭味。但掩盖这股臭味的,是左手提着的头颅和右手提着的无头尸体发出的更为强烈的恶臭。
“能帮我处理一下吗?”
说着,绫将头颅和尸体朝着充满绿色的庭院中随意地一扔,仿佛毫不在意一般地说道。
“这么热的天气,我身上也很臭,所以现在要去洗澡呀。”
“没问题。”
日向满意地点了点头,回答她道。
“就如同往常一样。”
“唔,那我就去洗澡了,真的臭死了。”
捂着鼻子,同样从侧门跳进屋子里,玩笑一般说道。
“姐姐……?”
夏美越来越不理解了,这样血腥,以至于自己都将要吐出来的场面,姐姐如何能毫不在意、就如同是普通的日常一般处理?
“哦,夏美!”
绫靠近夏美,将鼻子凑上去闻了闻,然后使劲摇了摇头。
“刚才你才跑过步吧?赶紧过来,我们一起洗。”
“为什么?……”
夏美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因此,她捂住耳朵,使劲地摇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无法接受一般,冲了上楼,最后留下的,只剩她的声音的残响。
“夏美……”
绫伸出手,可是怎么也抓不到夏美,于是只能在原地发出叹息。
“那孩子,需要冷静一下。”
日向闭着眼睛,对绫说道。
“绫,今天就不要找那孩子了,让她冷静一下,她很快就能恢复的。你快去洗澡吧,之后我还有话要和你说。”
“是的,妈妈。”
绫听到母亲这么说,也只好轻轻低头,然后朝浴室走去。
“绫……有些优秀过头了啊。”
看向屋外,日向自言自语道。
“真是,不知道她们的未来,将会是什么样子呢。”
……
“呼……”
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已经换了一身新衣服的绫打开了和室的门。
“绫,你来了。”
仍然闭着眼睛的日向,仅仅依赖于气息,就知道来者即是自己的女儿,绫。
“是的,妈妈。”
简单地回应了母亲,绫坐在了母亲的对面。
“您所谓的有事,是指……?”
“是很简单,但却很重要的事。绫,你知道发生在Z国的‘无差别’随机杀人事件吗?”
听到母亲的提问,绫点了点头。
“是的,我知道。我前几天曾经在电视的新闻里看到过、在报纸上的新闻上读到过。”
而听到了绫的回答,日向同样点了点头。
“虽然,Z国明面上给出的解释,确实是‘无差别随机杀人’。可是,实际上,却并非‘无差别’,死者……”
“……受害者,全部为伊斯塔恩国人。”
脸上露出了抑制不住的愤怒,紧紧地咬合着牙齿,绫打断了母亲,自己接着说道。
而不知为何,日向的语气却依然平静。
“天皇大人和首相大人和你一样愤怒,所以他们要求和Z国进行谈判。可Z国始终不愿意放出真实信息,最终还是出于‘国际道德’,允许我们在其国家,实行‘正义’。”
“妈妈……”
虽然日向仍然平静,但绫的眼中却已经流出了激愤的眼泪。
“那么,就让我来……”
“本来就是这个打算。Z国政府,对于此次事件,虽然允许我们实行‘正义’,但却仅仅是能够让1-2个持有一定力量的人员进入Z国,并且会实施监控,‘以防止可能的武装袭击’。并且,‘由于内部原因’,Z国警方、军方等力量不会对搜查人员提供力量帮助,而只会提供便于搜查人员行动的身份。在此前提下,最为合适的人选……”
日向依然没有睁开眼睛,而绫再一次抢答了。
“……就是我们‘巫女’了。”
而正在此时,日向睁开了眼睛。
并不为她所震惊的,绫的印堂黑着,咬着已经流出了鲜红的血液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