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莱恩陛下先是召见了疫检官莱尔·科瑞,与他商讨国事,而间谍头子维拉克却缠上了御前大臣们,渴望从中揪出点什么秘密来,骑士团则镇守着皇都,防止更多的人民参加缄默者运动,现在柯蒙斯的手下又找上了我,真是奇怪,放着好好的安格林自由军和五月城叛军不去管,人人都在干些莫名其妙的事。”
格威尔公爵站在自家宅子的阳台上,背对着不请自来的陌生人,眺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心中不免有些感慨,这座古老的城市始终这么迷人,自寒王格雷夫斯时期建立至今,拥有着悠久的历史与绝佳地理位置的黑玉城,自古便是北境的一颗明珠。
“快说吧,奈西的卡莱布·席尔瓦,审讯官到底想找我干嘛,我会全部如实回答,好让他没理由把我抓进威尔第监狱。”
房间之内,卡莱布背靠着墙壁,认真地打量着壁炉上方的一副北境地图,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则始终稳稳扶着弯刀的刀柄。
这动作真是奈西人的怪习惯,优雅而致命,一般人可能会将注意力放在那看似十分危险的弯刀身上,而忽略其他的细节,他们通常将匕首插1在身后的腰带,好让背在身后的左手能瞬间抽出武器。
要知道,奈西人下手可是出了名的快。
“您言重了,确实是伯尔多瑞大人派我来的没错,但您没必要紧张,伯尔多瑞大人可没法把您这等人物拖进布伦维克堡,您说是吗,公爵大人?”
“哼,明明是个奈西人,却挺懂礼貌……”格威尔公爵叹了口气,他大概猜到了柯蒙斯的目的,“你到底想来干嘛?”
“当然是参加公爵大人举办的宴会,前提是您准许我参加的话。”
“你这种人可没资格……算了,柯蒙斯到底想从我这找到什么,是关于迪索王国的事情?”
想到这里,公爵再次叹了口气,他其实没必要为了国家付出这么多的,但他必须这样做。
“这些我已经知道了,南佬搞了个大动作,整整六个国家化而为一,于是迪索内部出了点乱子,分成了两派,叛乱的种子已经埋下,于是迪索的国王就想来寻求帮助,还想着将女儿嫁给王子殿下以表对奥格兰的忠心,以免日后被陛下追究责任,这些伯尔多瑞大人已经告诉我了。”
公爵冷哼一声,“那他有没有告诉你维尔莱恩陛下根本没想理他,甚至想要当众辱骂信使,那个迪索的国王倒是蠢的可以,居然打我们亲爱的小王子的主意,要不是我苦言相劝,说不定维尔莱恩就要亲自带着军队攻进迪索了,那迪索的白痴国王难道不知道我们的小王子在维尔莱恩心中地位么?”
现在我们的敌人现在越来越多,南方人,浩瀚海的那帮海盗,五月城的叛军,非人种族,以及虎视眈眈的埃里德与那天杀的科列夫·巴德略克。
“正是因为你所说的这一切,陛下才会去找莱尔医师不是吗?因为他比你更受陛下的信任。”卡莱布恰好说到了格威尔公爵的痛处。
卡莱布回答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走向公爵的办公桌,戴着麋鹿皮手套的右手轻轻摸过木桌边沿,左手却依然背在身后。
就跟审讯官大人说的一模一样,清清白白,墙上的地图没问题,书架上也没有机关,桌子也没有暗格,是遭到魔法的掩盖,还是说那些东西他藏在了别的地方……
“哈哈,没事,公爵大人,您正值壮年,英俊又健康,多娶一个的妻妾又没人说你……”卡莱布笑着说道,但紧接着便严肃了起来,“但您可别试图自己揽下所有事,公爵大人,听我一句劝,千万别想尝试拦下蒙住眼睛的骑手,否则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不,你说那个小女孩?不,我才不会娶她的,当然也不可能是我儿子,更不是王子殿下,这只是个形式,一个普通的宴会,事关政治,好让迪索王国的那帮人放心,奥格兰还没有放弃他们,我们只是需要一个进入迪索的理由。”
管她是公主还是农家女,只要依附奥格兰的迪索贵族们承认,那再随便让她跟谁去结个婚,上个床,兴许还能怀个孕,那我们就有足够的理由派遣军队进入迪索。
“可如果这样拖下去,若是迪索王国真发生政变,怕是……”
“那就是维拉克和他整个情报部门的无能!他必须将叛乱扣杀在摇篮之中!”公爵直直地盯着卡莱布,好像要说些什么似的,但最后却放弃了,“你不会懂的,奈西人,我都是为了整个奥格兰!”
这时大宅的门口突然发生了一些骚动,于是卡莱布直起身子,走向阳台,往楼下看去,“看起来是那迪索的公主到了,要下去迎接她吗,公爵大人?”
公爵没有回答,而是沉默了几分钟,“来人!”一个侍卫打开门走了进来,朝着公爵行了礼,“把我们的客人请到我房间来,还有,给这位先生安排房间。”
“那我就先离开了,公爵大人,记得替我向卡蒙特骑士问好。”
“你怎么……”
“伯尔多瑞大人无所不知,请您记住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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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极北的凛冽寒风,夹杂着冰雪终日侵袭着整个北境,崔尔芬的居民一如既往的地毫无生气,正如这座城市一般死气沉沉。
狂风如恶魔般围绕着整个崔尔芬翻滚呼啸,冰霜则同流水一般被灌进城市,让所有人都苦不堪言,然而冰雪妖精却不以为然,反而调皮地露出微笑,继续将无尽的风雪吹进城市。
白树洞酒馆在城市之中勉强存活,钉死的窗户艰难地抵挡着窗外的北境寒风,廉价的蜡烛燃起的烛光摇曳闪烁,刚刚添完木柴暖炉也渐渐让温度缓缓上升。
所有的事物都在艰难存活,甚至比人类还要努力。
少见的,夜晚里响起了铃铛,紧接着木门伴随着吱嘎声打开了。
一个憔悴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他衣衫褴褛,臭气熏天,还瘸了一只腿,他站在门口犹豫不前,怯生生地望了望酒馆内部。
他很有耐心地站在门外,但不代表其他人有耐心,不一会儿便有几个人咒骂起来。
“该死的流浪汉,滚出去,想冻死我吗!”
“把门关上!老家伙!”
“狗杂种……”
酒馆老板谢尔伦从地窖中走出,双手抱着一个酒桶,不一会儿便注意到了酒馆内的异样,“嘿!你,快把门关上!”
门外的老头踌躇了一会后走了进来,关上了门,酒馆内几个人瞬间皱起了眉头,其中一个跳了起来,喊道:“老家伙,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好心的先生们啊……求求你们让我在这躺一晚吧,如果非要睡在巷子里我明天怕是就醒不来了……”老乞丐颤抖着说道,眼中充满对死亡的恐惧。
谢尔伦放下酒桶,朝乞丐走了过去,内心充满犹豫,他虽算不上善良,但也不至于见死不救。
“瞧,泽维尔,我们要是再不工作,那乞丐将是我们的下场。”
“明早再出发,现在要是出去,那外面的尸体才将是我们的下场,只希望积雪别太深,阻碍了道路。”
“老板,再往炉子里添点火,我感觉我躺在这跟躺雪堆里没两样,”泽维尔半躺在椅子上,斜着眼睛看着老乞丐,“另外,赶紧把他赶出去,他身上的味道简直就跟山林巨妖一样恶心。”
“客人……好吧。”谢尔伦狠下心来,拿起放在一旁的扫帚,准备将老乞丐赶出去,毕竟,善良在这世界里毫无作用,一生的感恩不如一餐饱饭和几枚银币来得实在。
泽维尔瞥向瑞恩,他原以为瑞恩会开口反对,但瑞恩却像无事发生一般的继续喝着啤酒,看来寒冬不仅能冻结人的肉体,还能冻结人的心灵。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老人,小孩和孕妇,早点死了也好。”泽维尔继续发着牢骚,但除了另外两名喝酒的客人应了几句之外无人搭理。
“先生,世道艰难,必须有人做出牺牲。”
“我觉得倒是国王和巫师的错……”
他们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发着牢骚,在这种天气大家都想避免睡觉,不仅担心一旦睡下便无法醒来,也担心冬日里黑暗中隐藏的那些邪恶。
……
被赶出门外的乞丐紧紧抱着身子,佝偻着朝一条又黑又冷的小巷走去,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小块破布塞进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他回头看向身后的白树洞,犹豫着站在原地。
也许我该回去再求求他们,乞丐心想,我可以跟他们说,让我躺在厨房就好,或许躺在地窖也行,又或许……我该去那家知更鸟酒馆碰碰运气……可是那精灵,那帮自私自利,骄傲自满,崇拜古树的异教徒?他们说不定还会狠狠地羞辱我,用泔水泼我,把我丢出门外……想想就可怕,那精灵婊1子……
但不管怎么说,在找到一个临时住处前,他都不可能睡下,或者说不敢,要知道,在上个冬天里,总督雇的工人在一天里能从巷子里拖出超过三十具尸体。
而他那会因为找到了一座废弃的老房子而侥幸存活,整座房子都挤满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虽然又脏又破,但勉强还算舒适,每天入睡都伴随着房梁发出的吱嘎声与地板下老鼠的吱吱声入睡。
但不幸的是,那座寄托着许多流浪汉希望的老房子在五个月前便倒塌了。
“再回去试试吧……”
就在他想走回酒馆的大门时,他突然看到,一群穿着褐色制服的陌生人抢先到达了那里,他们带着武器,面露不善,显然不像是来喝酒的。
为首的陌生人踢开大门,带着身后的人闯了进去,随后酒馆的主人谢尔伦尖声叫喊,声音听起来就像一只即将被宰的公鸡,但声音最后迅速消失了。
乞丐只能想到有两种可能,前来的陌生人发出警告,让谢尔伦闭了嘴,又或者,陌生人直接割开了谢尔伦的喉咙……
老乞丐不敢继续想象,好奇心在引诱他前去察看,但内心的传来的恐惧却警告他离酒馆越远越好,他最终艰难地移动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无比安静的酒馆。
就在他即将到达的时候,酒馆内传出一声巨响,他一不小心没稳住脚步,摔倒在地。
先是恶毒的咒骂声,然后是刀剑的碰撞声,最后则是人类临死前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