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寒冷,吵闹,以及从胃里传来的恶心。
这就是在泽维尔醒来的时候所感觉到的。
该死,他们准揍了我一顿狠的……不过好在我没缺胳膊少腿。
“瞧,他醒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忽然传进他的耳朵。
“嘘,小声点,快啦。”
泽维尔睁开双眼,看清了自己周围的处境,他被困在一辆破旧颠簸的马车当中,封闭的车厢内则是一个巨大的铁笼子,底部放着些许干草,就像运送奴隶用的那种,用来关住自己与周围的一帮罪犯。
当然,在泽维尔眼中,他们倒像一帮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穿着粗布麻衣,散发出一股怪异的臭味,脸则像烧炭工一样。
“哦,刀疤脸先生,你醒了?”他身旁的一个老头蹲坐在车门的铁栅栏旁,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他,他灰色的胡须杂乱地缠在一团,仅剩的几颗牙齿像坟墓一般立在牙床上,消瘦的面孔则活像一头食尸鬼,“如你所见,我们是一群即将被关进水牢面临绞架的同道中人,所以让我介绍一下,我负责开锁,那边那个尖嗓子的胆小鬼负责放哨,他边上的那个小伙子则像个小孩一样屁都不懂,至于你右侧那个应该是个傻子,要么也是个聋子,说啥也不应。”
泽维尔坐直身体,揉了揉散发疼痛的肩膀,瞅了一眼他们所说的“傻子”,那是一个身材微胖的男人,他缩在车厢内的一角一动不动,双眼无神地盯着自己的膝盖,“我曾经见过类似的……如果这不是天生的,那我猜,他着了阴影法师的道,已经无药可救了……”泽维尔别过头,看向正在撬锁的老头,笑了笑,“那老家伙,你们又是怎么进来了,跟阴影法师密谋篡位?还是参加缄默者运动?让我们好好聊聊吧。”
“萨厄斯在上,看看他多悠哉……”老头没仔看他,而是拿着一根细长的铁丝,继续尝试打开铁笼的锁,“你觉得我们像在干嘛?参加婚礼吗?我们可是在逃跑。”
“我们现在在哪?”
“仔细看看外面,我们昨天才从崔尔芬里出来,而风是从西北边吹过来的,所以我估计我们在前往黑玉城的路上。”
“芬德,还没好吗?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了。”有着尖嗓子的男人一边努力将脑袋伸到上方的一个用来通风的小洞,一边低声说道,“快点啊,他们好像要停下来检查了……”
泽维尔竖耳倾听,他能听到只是窗外不断呼啸的寒风,车轮不断翻滚发出的吱嘎声,以及两个车夫哼小曲的声音,泽维尔曾听过这首曲子,歌曲讲述了一个会说话的小牛犊与一个富有幽默感的哑巴妓女的故事,内容虽然不堪,但却大受欢迎。
“不,我猜他们暂时还不会停下来,因为我才听到哑巴妓女开始朝邻居张开大腿那段。”
“呵呵,你很幽默,但希望等他们拿马鞭抽你时你也能笑出来。”芬德笑着说道,但仍没停下手上的工作,“不过我们会成功的。”
“哈,看来你们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了,真是一帮专业的罪犯。”
“我不是罪犯!”尖嗓子用特有的嗓音喊道,“我叫哈利,我父亲是个木匠,我和我父亲一样是个老实人,我发誓,我什么也没干!”
“闭上嘴,胆小鬼,跟外面的疫检队说去吧,让我专心工作!”芬德低声吼道,哈利张着嘴唇刚想要反驳,但却因为芬德微怒的语气又咽了回去,脸上写满了委屈。
“我倒相信他,瞧他这副德行,你能想象这样一个胆小鬼拿着武器,在道路上设伏,然后拦下商队杀人抢劫吗?”泽维尔看着浑身是汗,努力把脖子伸长的哈利。
“啧……愿瘟疫带走他们,”一个剧烈的颠簸让芬德差点摔倒,他骂骂咧咧地站稳,然后说道,“不,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陌生人,那帮狂热的爱国分子逮到谁都是叛国罪,像我就偷了两枚银币,向我母亲的坟墓发誓,也就两枚,我就被当成叛国罪抓进来了,什么世道!”
“我也没干什么!”坐在泽维尔身边那个小伙子一边说道,一边焦急地掰着手指,从口音听起来像个泰尔人,“我在一颗大柳树旁边遇上了一个可怜的精灵,然后我就给了他半块发霉的面包,他们就把我狠打了一顿,现在我还被当成囚犯抓了进来,真够倒霉透顶!”
“那你可真够走运的,涉及非人种族的话,按他们平常的作风,我估计你当时就会被吊在那棵大柳树上。”
泽维尔曾听说过莱尔医师手下的疫检队的名字,他记得那是莱尔医师为了对付阴影法师所创立的特殊部队,他为他们调制出了抵抗催眠的药剂,然后将他们派去了弗雷里沃与阴影法师对抗,可惜当阴影法师逐渐失去踪迹之后,疫检队就成为了一帮无人看管的流氓。
也不知道瑞恩去哪了,估计跑黑玉城单干去了,真见鬼,叛国罪?那帮褐衣天才是从哪看出来我会跟南方人合作过了,难不成他们一个个都会用魔法,然后像童话故事一般用水晶球看到了我的未来?不,等等……
断尾鸦贝塔·雷斯曼……也有可能是迷途鬼森林的那个骑士,但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算了,希望这帮傻瓜应该能派上点用场,我可不想被关进监狱,然后享受拷问官为我准备的全套刑罚。
“哈,萨厄斯在上,成功了!”芬德丢开铁丝,兴奋地发出喊叫,“我说什么来着,从克维林姆城往北一直到浴血河岸,就没有我开不了的锁!”芬德一把将链条扯下,泽维尔边上的泰尔人激动得颤抖起来,哈利则伸长着脑袋紧靠着那小小的洞口,同时用尖嗓子警告他,“嘘!小心点,他们好像听到了!”
泽维尔此时听到其中一个车夫已经睡着,另一个车夫的小曲则唱到了高潮部分,这次他还听到有另外一些男人的谈话声,但却无法听清,不过至少有三个骑手,“暂时没事,哑巴妓女还没朝那小牛犊撅起屁股,不过也快了。”
“小伙子们,自由就在眼前了,只需要等车队下次停下休整时偷偷溜出去……”
“那个不说话的傻瓜怎么办?”哈利说道,芬德望了望角落里缩成一团,表情呆滞的男人,“他不走就让他烂在这吧,留着让诸神裁决他的命运。”
但就在芬德打开车门的同时,马车猛地停下,将芬德甩了回来,撞上了身后的铁栅栏,其他人也相继倒在马车之中,泽维尔紧紧抓住木板的凹洞勉强稳住了身体,此时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以为逃跑计划已经泡汤,但出人意料的,外面发出骑手的惨叫。
他们小心地打开了一条缝隙,而首先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名骑着灰马的骑手,他一动不动地贴在马背上,胸部被三支利箭刺穿,流出的鲜血染红了马鬃。
“土匪!”哈利尖声喊道,“我猜是‘红秃鹫’的匪帮,一定是那帮不怕死的硬汉,只有他们敢抢疫检队的车队,我们完了!。”
“快,快躺下装死吧,说不定可以骗过他们……之类的。”泰尔人悲观地说道。
倒在地上的芬德咳嗽着发出呻吟,靠着泰尔人的搀扶站了起来,“红秃鹫个屁,你看看这辆马车像装满财宝的样子吗?傻孩子,他们抢囚车干嘛?”
“我想也不是,朋友,”泽维尔缓缓走出马车,靠在门后小心地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我看看!”芬德紧随其后。
一颗巨大的枯树倒在马车前方,因此马车被迫停在了道路中央,护在马车身旁足足有四个骑手,穿着轻甲,举着长剑,其中一位老车夫带着一把老式弓弩,另一位车夫则不知从哪拿来了一把短柄斧。
他们看起来很专业。
然而平静的空地在数十秒后便传来了战斗的喧嚣,而囚车的守卫却出人意料地相继死去,他们的防线就像小孩建造都沙堡一样轻而易举地被敌人撕裂,这根本不像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屠杀。
“见鬼,快跑吧!”
“发生什么事了?红秃鹫真来了?芬德,快说啊,别一个劲的在那抖了,快告诉我们啊!”
“不管你们想怎样,反正我是一秒也不想在这呆了,我得走了!”
“啊!救……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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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署名的报告
十一号囚车遇袭,他们在前往黑玉城的途中遭到了一次有预谋的伏击,干净利落且残忍无情,囚犯无一生还,我们初步怀疑袭击者是红秃鹫的匪帮。
以下为囚犯名单。
芬德·纳齐 叛国罪
哈利·图瑟 叛国罪
库里福·艾奇 叛国罪
布利·塔安 叛国罪(遭受阴影法师蛊惑,应送往布伦维克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