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到底背着我干了什么!”黑玉城最受人尊敬的罗哈特市长愤怒地用拐杖敲打着地板,不禁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咚咚”声,“我就知道,我早该把你们都赶出去的!瞧瞧流淌在外面的鲜血,德森家族,海尔洛家族,格德男爵,巴米萨夫人……你们就为了杀鸡儆猴,让多少人死在了下面!”
“冷静点,罗哈特,”格威尔一脸不耐地坐在暖炉旁边的椅子上,交握成拳的双手杵在膝盖上,他挑了挑眉,背对着罗哈特说道:“注意你的发言,这里可有我一,二,三,四……二十三个全副武装的私人侍卫,假如我一个不高兴,我就让他们把你揍一顿,然后把你从窗子里丢出去,啧……”他砸了咂嘴,叹了口气,“我很想这么做,但我不会,因为我得澄清,今晚发生的所有事都与我无关,巧合而已。”
罗哈特冷哼一声,鹰钩鼻上的两只眼睛直视着格威尔公爵的背脊,“谁知道呢,这是巧合,那你们制造的那场关于阴影法师的大清洗呢?那也是巧合?你们将成百上千的无辜人民贴上精神错乱的标签,让断头台上血流成河,其实那些人只不过是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赚了一些不该赚的钱,以及妨碍了你们的某些阴险计划而已,”他冷笑一声,续道:“这次的事件和那次大清洗一模一样不是吗?只是为了清扫亲南派的贵族不是吗?你和维拉克那老渡鸦都一样,都是一帮自私自利的……”
“当心,罗哈特阁下,说话别说的太绝。”罗哈特打了个冷战,卡蒙特此时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他身后,并用右手轻轻摁住了他的肩头。
“你得知道,”卡蒙特用危险的语气警告他,“这里虽然不是维德里安和科特安,但公爵还是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而作为血玫瑰骑士团的一员,我可不打算坐视你继续侮辱维拉克大人。”
“呃……啊额恩……”
“正如他所说,请保持礼貌与尊重,罗哈特,少惹我生气。”公爵出神地望着壁炉,仍然没有回头看他,“另外,就算我确实想要搞鬼,你觉得我是怎么把自由军雇来当杀手的,趁城里的卫兵还没来之前好好想想吧。”
“哼,没人能比我爱这个城市,等着吧,我会找出真相的。”
他们之后没再说话,卡蒙特也干脆地松开了摁住罗哈特肩头的右手,他擦了擦胸前的玫瑰纹章,然后走向阳台,观察着陷入混乱的城市,尸体与绝望不断增多,尖叫声与爆炸声仍然不断传出,毁灭的曲子似乎开始奏向了高潮,然后……进入了尾声。
卡蒙特茫然地看着赤红色的城市中出现一个银白色的身影,神秘美丽的寒冬妖精快活地眨巴着眼睛,咯咯地朝他微笑着,在他以为自己着了魔时,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脸上。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卡蒙特在心中发出疑问,一个声音却在现实中给予他答案。
“巫师已死,寒冬将至。”罗哈特严肃地说着,双手握在拐杖上的力气不禁加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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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利斯,朝这边!”厄维特从窗子上边跳下,在一片百合花丛中滚落,将一个个生命压在身下,而他的兄弟也在下一刻掉落,毫不留情地给花朵带来第二次重击。
“穿过去!”厄维特命令道。
他们跨过喷泉,踩过被肥硕老鼠包围的尸体,然后穿过琳琅满目的花园,又在两秒之内爬过了高高的围墙,踩进了马厩的水槽里。
他们带着庞大的身子从已被毁坏水槽中离开,然而这时利刃出鞘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耳边响起了,但他没去理会,而是先扯去湿漉漉的束腰外衣,又费力地脱去锁子甲,最后露出了灰褐色的短上衣,在整个过程中,崔利斯的眼睛都没有离开来意不善的士兵。
然而正当他们想解决士兵的时候,两名士兵却都出乎意料地相继倒下,在他们身后,两个身影跨过了他们的躯体,其中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人忙着抹去剑上的血液,另外一个贵族打扮的男人则无言地去给马儿解开缰绳。
“晚上好,两位,”厄维特绷紧着脸严肃地看着两人,表情没有丝毫的缓和,“不过我们可不需要你们的帮助,泽维尔。”
“但他们堵在这会浪费我们逃跑的时间,要是换在平时,你们两就算哭着求我我都未必会救你们。”泽维尔露出嘲讽似的笑容,瑞恩回头朝他看了一眼,他明白,泽维尔特别喜欢这种语言之间的博弈,他经常会把这个看作小玩笑,然而有些时候却很容易惹恼别人,特别像是现在这样。
“那个叫格里赫的胖驴告诉我们的隐藏出口呢?”厄维特严厉的视线在泽维尔与瑞恩之间来回移动,但无人回答他的问题,紧接着他冷笑道,“假的?如我所料,”他愤愤地锤向支撑棚子的柱子,“我们被骗了!”
“塔蒙呢?我很难想象你们三人竟然会分开,发生什么事了?”瑞恩说道,他挑了一匹栗色马,此时正打算给马上鞍。
“我们受命去找迪索的小公主,但那里有着一整队的士兵保护她,不过由于他们遭到了自由军的进攻,我们很轻松地就进入了她所在的小房间里,只可惜……”厄维特顿了顿,看了一眼崔利斯,后者此时正失落地靠在墙上叹气,“我们遇上了硬茬,一个黄皮肤的奈西杂种,我们自认为不是他的对手……”
“然后你们三人被一个奈西人打败了,还赔上了塔蒙·莫尔维拉。”泽维尔摸着脸上的伤疤猜测着说道,厄维特虽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没错,不,瑞恩,别唉声叹气,也别露出那种表情,我们不需要外人来替他哀悼,我们会把他的匕首葬在家乡的,不用你们假情假意。”
“很抱歉,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塔蒙是个很不错的人,就是粗鲁了点而已。”瑞恩将泽维尔带给自己的衣服和装备包起来放进鞍袋,随后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另外,迪索的小公主是什么回事?”
他当真喜欢莫尔维拉兄弟们,他们当初在拖钩镇大吃大喝,在酒馆里跟一帮年轻男人大闹,还穿着白袍伪装成缄默者在街上大肆宣传暴力与女性自由,最后甚至把镇长家的女儿搞大了肚子,以至于他们当时被镇里的守卫追了将近三里地。
“崔利斯,把衣服脱了,我们得走了,那衣服太过显眼,”厄维特对着兄弟命令道,随后挑了一匹黑色的公马骑了上去,“你还没发现吗瑞恩,我们所有人的目标都不一样。”
瑞恩看向泽维尔,后者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显然早已知道这件事情,看来只有我被蒙在鼓里,瑞恩如此想着,哼,迪索王国的公主……
“我们现在得怎么办?”
“各奔东西,还能怎么样?我们现在都得躲一阵子了……嗯?这是什么?”
一个轻如羽毛的东西忽然落在了厄维特的鼻子上,他摸了摸,但没察觉到那是什么,但紧接着,第二朵雪花落在他的头上,他抬头看去,终于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信号,”泽维尔重复道,“一个信号。”
瑞恩骑在马上疑惑道,“什么信号?”
“我们最好该跑了,越快越好。”
然而正当他们驾马跑出无人看守的正门时,便与前来支援的正规军刚好碰上,士兵们朝他们喊着什么,然而瑞恩等人却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调转马头用最快的速度奔去,士兵见状便直接把他们当做了敌人,连忙命令手下拉开弓弦。
“泽维尔,我们要去哪?”
“我要找到那个天杀的南佬,让他付出代价!”
“之后呢?”
“哼,那就轮到断尾鸦了!”泽维尔猛踢马腹,在狂奔中大喊道,“不过我们目前得先活着离开这里!”
有一个老先知曾说过这样一句话,“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然而事实也更是如此,飞掠的箭矢没有射中紧贴马背的瑞恩,但却让他的栗色马遭了殃,他的马嘶鸣着倒下,将他本人甩到几米开外。
然而瑞恩在疼痛之余却想起了那名老先知的另一句话,“关键时刻总是需要随机应变。”
对,随机应变,如果这次我能活下来的话,我一定要多看点书,读读那些至理名言。
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迅速地把马鞍包里的东西抱起,然后压下疼痛开始拼命地朝暗处的巷子深处奔去,其实他根本没必要这么做,因为身后的士兵压根没打算追赶他们,而是觉得先支援公爵等人比较重要。
瑞恩毫无目的地在巷子里奔跑着,阴暗的巷子里有几名流浪汉正紧张兮兮地盯着他,除此之外一个丑陋的男人还在在巷子中间扛着一个晕厥过去的赤1裸女人,奇妙的的那人却没有注意到与他擦身而过的瑞恩。
瑞恩不知道他该如何离开黑玉城,此时城门应该早已被重兵把守,泽维尔和厄维特都有他们自己的方法,当然他自己也有,不过他觉得自己现在最好还是好好躺一会,他感觉自己似乎被摔的可不轻。
但是他在黑玉城可没有朋友,不,好像是有那么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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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莱布盯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塔蒙,他思考着。
塔蒙身上有着七处刀伤,其中三道几乎是致命伤,但卡莱布知道,塔蒙现在还喘着气,至少目前还喘着。
此时的他坐在床上,右手拄着银色的弯刀,左手则温柔地抱着受惊的小姑娘,冷漠的双眼则定格在塔蒙身上,他继续思考着。
他可真是顽强,但可惜终究还是人类,我没法把他活着带回布伦维克堡,伯尔多瑞大人交给我的任务也算是失败了一半,那干脆现在就把他知道的信息逼问出来?
他起身在奄奄一息的塔蒙身边转了一圈,然后瞬间就放弃了逼问他的想法。
他没法撑住的。
他叹了口气后又绕了一圈来到衣柜前方,打开的瞬间让里面的两名迪索使节吓了一大跳,“给我出来!”他自来到黑玉城之后第一次大声吼道。
两名使节没敢违抗这个地位低下的奈西人,而是瑟瑟发抖地站在一边,其中一人用十分顺从的语气朝卡莱布问道,“刺客既然已经找到这里了,那我们是不是应该……离开比较好?”这位使节在迟疑了一会后又加了一句“大人?”
卡莱布微微一笑,似乎很是满意,然后继续坐回了床上,“你们什么也不需要做,好好等着就行。”
“等……等什么?大人?”
“我也不知道,我在等信号?”说完之后卡莱布又笑了一声,“值得一说的是,我也不知道信号是什么?”
卡莱布·席尔瓦仍然在思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