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里·卡尔麦斯,这个充满争议的名字在那段古老的历史中不断出现,他在那次事件前后扮演着截然不同的角色,许多人都想知道谁才是那次事件的罪魁祸首,许多遗留下来的文献里都有相关描述,但关于某些细节却都一笔带过。
撰写文献的作者们将那些我们熟悉的人物描述了一遍又一遍,但在某些方面却有不同见解,例如各国国王是勇士还是懦夫,巫师们是拯救者还是毁灭者,古老传说的存在是世界延续的必然结果还是响应了某人的邪恶召唤而来,这些事情我们都不得而知。
但唯有一点,这些文献的作者们在关于奥里·卡尔麦斯的描述竟然出乎意料的一致,在勒铭顿的《奇迹时代》里,他是这么描述这位伟大的法师的:
“他并非英雄,但也并非恶人,他曾在人类最危难的时候火上浇油,也曾在最关键的时刻逆转了人类的未来,他是悲剧的开始,也是悲剧的结束,虽然十三位传奇英雄的名字里不包括他,但他却是一个当之无愧的英雄,史称要塞岛的第十四位英雄。”
——《奥里·卡尔麦斯》蒙奇·阿罗菲德
“他将自己漫长的一生都奉献给了魔法,他在一生中共创造了一百二十六条咒语,推翻了六十七个由巫师会提出的假说,探索过一百以上的古代遗迹,以及帮助其学生制造出了第一个能创造大型魔力漩涡的机器,也正因此事,许多人认为他理应拥有巫师会的一席之地。”
——《奥里·卡尔麦斯》蒙奇·阿罗菲德
“谁能想到呢,那样一位伟大的巫师既然会迎来这样的结局。”
“但他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不是吗?”
“这会是一个好结局吗?”
“对他而言,再好不过。”
——学者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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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紧我。”卡尔麦斯用了一句几乎无法被人耳捕捉到的咒语将通往塔顶的阶梯大门打开,灰发女子谨慎地跟在后头,走进了没有一丝光线的昏暗走廊,卡尔麦斯毫不经意地将双手微微抬高,走廊两旁的蜡烛立马燃起火焰,照亮冰冷漆黑的墙壁,同时也照亮了天花板上的石像鬼。
灰发女子刚想用魔法去感应,“别白费力气,那些都是真货,我懒得拿唬人的东西放在我的高塔里。”卡尔麦斯一边牵着一个年轻女孩,一边头也不回地向她解释。
不愧是雷泽·坎恩的同伴,灰发女子心里默默想道,她在第一次与那个男人接触到的时候就能感到那人的不凡,与他呆在同一战线的人更是如此,奥格兰的首席大法师,奥里·卡尔麦斯,一流的咒语编制者,更是研究古传说方面的行家。
“雷泽·坎恩想让我给你带几句话……”
“现在可不是好好谈话的时机,宫廷里不止我一个法师,我可不想让这些东西传到不该知道的人的耳朵里。”
灰发女子虽然没有反驳,但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名年轻的女孩,那名女孩到现在为止都还痛苦地按着自己的脑袋……
“我不是傻瓜,你对那帮人类说不会读我的心,可你还是尝试了。”
“对,我读了当时在场所有人的心,因为我讨厌别人对我撒谎,”卡尔麦斯停下了继续迈上阶梯的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身后的年轻女孩一眼,然后揉了揉女孩的手掌,眼神中充满了怜爱,“我在你脑袋里摸到了三道心灵防护,假如不是雷泽·坎恩叫你来的,相信我,我绝对会把你绑进我的实验室里。”
“那你提到的那些事例是假的?巫师可以跟弗雷里沃法师在脑中一较高下?”
“我讨厌别人撒谎,也讨厌自己撒谎,我说的全是真话,但那又怎样,假如因为一个三流同行的无能我就得放弃所有相关的研究,那我倒不如放弃魔法回乡下去种土豆。”
灰发女子一开始以为这只是个笑话,但随后意识到卡尔麦斯言语中的认真之后便放弃了出言讥讽的打算。
“我叫萝拉·瑞·安贝斯,赫尔维曼共和国——由迪索至希卡裂谷和魔鬼山脉之间的所有王国联合而成的共同体,而我则是赫尔维曼的王权议会的一员,纳宾的女伯爵,永恒河谷的领主。”
卡尔麦斯再次回过头来,这次换成是他以为灰发女子在开玩笑,“那就是南方佬的联盟?而你一个弗雷里沃人,还成了南方人的贵族,哼,难道南方人还把精灵也招了进去?真是可笑。”
“王权议会是科维塔和奥利诺的当权者与雷泽·坎恩想的鬼主意,我的身份与地位几乎没有任何意义,只不过是为了方便向其他的成员们传达雷泽·坎恩的想法。”
“好吧,安贝斯女伯爵,好吧。”他们似乎走到了阶梯尽头,一座形状古怪的大门出现在他们眼前,大门上有着数个由石头雕塑而成的的兽首,丑陋狰狞的面孔上有着众多写着符文的暗格,看起来颇为古怪,卡尔麦斯身后的年轻女孩似乎不以为然,看来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卡尔麦斯面无表情地将双手在几个兽首上来回游走,用上面神秘古怪的符文连成一段齐普奎尔句子,紧接着,石制的兽首突然像萤火虫一般从内部发起了光,而沉重的大门此时也开始缓慢地移动了起来,而门后,闪耀着强烈的蓝光。
“传送门?有意思……”
“只要是宫廷内就不安全,毕竟到处都是魔法,密探,小小鸟,和老渡鸦……所以我建议我们去别的地方聊聊。”
卡萝没有犹豫,踏进了闪着光芒的椭圆形传送门,来到了一间极具巫师特色的房间,昏暗无光,杂乱不堪,堆满了书籍文献,甚至连她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灰尘的存在,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然而卡尔麦斯却没有不以为然,他大大咧咧地走在前面,从一堆古古怪怪的符文石像旁边经过,进入一个被数十个巨型书架所包围的小型图书馆里,而女孩则安安静静地蹲坐在一处像是实验台的角落。
“照你这么说,雷泽·坎恩现在倒成了一个政客?在背后操控着那帮可怜的南方佬么?”他将一本书籍翻开,随后皱了一会眉头,向后边扔去,然后将手伸向下一本书。
“不,”她怀疑地看着卡尔麦斯,一边回答道,“他只是作为一个协力者,虽然六国的联合几乎是他一手促成,不过发起者还是另有其人。”
“哼~”卡尔麦斯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将另一本书往后边扔去,“我听说了在黑玉城的那件事,你们似乎差点干掉了格威尔公爵,干的不错,而且很聪明,当时没人能想到迪索会在交涉期间发生政变,而且南边的大部分军队早就被调到了北方,你们在前往迪索的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我完全不知情,雷泽·坎恩也没兴趣搞这些手段,所以把你的夸奖留给真正的智者吧,另外在夸奖耍小聪明的智者之前,何不先好好夸奖一下泰德·奥沃呢?他的大军在一周之内就攻下了海卢,又包围了边境城和白鸥堡。”
“确实令人吃惊,但又在意料之中,灰水河的驻军是他的人,而你们轻而易举地通过了灰水河,等于是在当着所有贵族的面狠狠地打他的脸。”
卡萝绕着这个小型图书馆走了一圈,怀着好奇心随手翻了几本厚重的书籍,惊奇地发现其中几本的作者竟然是卡尔麦斯本人。
“政治的事情就让我们那帮大使与你们可敬的雷奥佩恩斯大人去讲吧,毕竟就我们的立场……”
“我是个巫师,你是一个阴影法师,还需要担心什么立场?人类的事情就让他们忙去吧……该死,那鬼东西到底去哪了?”
人类?他已经将巫师与人类区别开了么,真是有趣的见解……
“你在找什么?”卡萝问道。
他没有理会卡萝,而是继续一遍又一遍地将书架上书籍翻开,在沉默了十来分钟后,卡尔麦斯怪叫一声,露出了一副丑陋的笑容,从一本古语字典里拿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朝着卡萝说道:“这就是我与雷泽·坎恩之间的交易,现在,让我们好好的交换一番各自的情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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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眼的太阳躲进了群山,白天转由迷人的黑夜降临在了世间,若是有临近百岁的老人在这里,他一会说这是冬日里难得的一个夜晚,人们在冬天里向来看不到月亮,这并不是说月亮被厚厚的云层所遮蔽,而是说深夜的强风甚至压得他们抬不起头。
在离黑玉城不远处的一个无名森林里,一个孤独的猎手在林间深处走着,在猎手头上,一群猫头鹰在枝头上紧紧地盯着他,好像他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吸引着它们,猎手没有理会,而是顺着自己的直觉继续向前走着,直到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影子忽然被另一团巨大的黑暗吞噬。
他拔出剑来往后看去,但身后却空无一物,而前方道路的尽头不断传出一个女人的笑声,像是在嘲笑着他,那声音极其怪异,不像是由喉咙发出,但猎手的直觉却告诉自己那确实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不禁回忆起了儿时的一个故事,善良的骑士和胆怯的农夫都沿着几乎没有尽头的森林小道往前走着,智者告诉过他们不能回头,而当一个女人的求救声从身后传来时,骑士回了头,当一个女人的怒吼声从身后传来时,农夫也回了头,结果他们都没能森林。
可惜……
他默默想道,他两者都不是,并且这是现实,而不是为了吓唬小孩子远离森林而编出来的故事。
这时,一个切切实实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传了过来,那声音听起来并不古怪,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在遇上危险时而拥有的正常表现。
猎手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快速走去,然后到达了大概的方位,他四处搜索,很快便发现了雪地上残留的脚印。
“两个人,而且看起来个子还不小……”
猎手沿着脚印继续往前走着,奇怪的是,脚印的主人走起路来整齐而缓慢,而不像是大叫着逃命的人,紧接着他又发现了第三人的脚印,一只靴子和一滩血……
于是,猎手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他顺着脚印和血迹来到了森林深处的一间小屋,旁边还有着一个空着的羊圈,窗户外边还摆着几张兽皮,他发现血迹一直延续到了屋子后面,但他并没有去前去检查,原因很简单,有两个恶徒为了在这宜人的晚上舒服地睡上一觉,所以杀掉了这小屋的原主人,而他,一名孤单的猎手,则与那两名恶徒有着一样的目的……
冲突比他想象中来的要快一些,还没等他进去,其中一名恶徒便走了出来,然而还没等他看清门前的身影,猎手便像猎豹扑向猎物一般冲了上去,用门板狠狠地压住了恶徒的半边身子,然而恶徒强壮得超乎他的想象,他没有给猎手的剑刃碰到他的时间,他反而一把推开了袭击者,让猎手失衡倒在了羊圈里。
他迅速起身,发现强壮的恶徒早已拔剑走到了他身前,他用尽力气一脚踹向恶徒的小腿,但却没能让他倒下,还不下心使自己的胸口多了一道浅浅的伤痕,对方虽然有着巨熊一般的身材,手上拿得却是极为轻便的武器。
“有情况!”壮汉一边大吼道,一边挥剑横扫过来,猎手压低身子,翻滚到壮汉的身后,然后一剑砍向壮汉的颈动脉,他没想到在这无名森林中能遇上这么厉害的对手,壮汉非但没有中招,反而退到了他的攻击距离之外,猎手再次进行了几次进攻,但壮汉每次都能灵活地避开剑锋。
“发生什么事了!”身后传来了呼喊,最坏的情况来临了,猎手遭遇了困境,但此时的他心中没有多余的思想,而是专注于战斗与胜利。
壮汉的眼睛始终盯着他的武器,身后的那人也跳进羊圈,加入了战斗,猎手没时间与壮汉再次进行荣誉的骑士对决了,他做了两次佯攻,然后一拳打向壮汉的下巴,壮汉瞬间眼冒金星,猎手也没有急着将剑刃刺进壮汉的胸口,而是先避开了壮汉同伴从身后挥来的一剑,他往侧边滚去,用左手在地上抓了一把落雪,随后在壮汉的同伴在发起冲锋时扔了过去,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壮汉的同伴一时失去了视野,同时也因用力过猛而撞坏了栅栏,摔到了羊圈之外,倒在了雪地上。
“蛮力还行,但脑子不好。”猎手评价道。
他没有先去解决倒地不起的那人,而是想先了结刚刚恢复过来的壮汉,毕竟在他眼中,这个人显然更加棘手。
他不想浪费努力争取过来的时间,更不想同时与两人作战,于是他用上了相比于平时更加激进的方法。
他不再后退,也不再迟疑,他的双脚不断向前迅速挪动,然后是一段闪电般的二连突刺,猎手的速度让壮汉吃了一惊,但他还是勉强招架住,可猎手的进攻才刚刚开始,他以单足驻地飞快地旋转了一周,凭借着腰部动作带来的惯性狠狠地挥出一剑,但剑身上传来的只有钢铁而非肉体的触感,他的动作仿佛机械一般精准,又像野兽一般凶狠,他继续劈砍,旋转,再劈砍,然后又抓住了壮汉的一次破绽高高跃起,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破空声,两把钢铁在月色下交织在了一起。
壮汉在片刻之后露出了冷笑,他凭借着月光跟猎手四目相对,看清对方的相貌,猎手此时的面孔没有失望,没有愤怒,没有后悔,好似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只是用那双阴郁的双眼直直地看着壮汉。
“厄维特,你受伤了没?”壮汉的同伴此时已经摆好架势来到了猎手的身边,“现在让我们俩一起对付这杂种吧!”
然而随后紧紧纠缠的两人都放开了对方,收起了武器,“没必要了,崔利斯,都是朋友。”
“怎么回事?”身后的崔利斯呆愣在原地,直到猎手回过头来,用冷酷的眼神盯着他的双眼,崔利斯没有因此像个被捕食者盯上的猎物而如临大敌,而是愉快地收起了武器哈哈大笑。
“哈,奥姆·罗维,没想到能在这遇上你。”
“对啊,赌徒,”厄维特上下打量着他,“我还以为你两周前就跑了呢!”
“整个黑玉城都被封锁了,我没有摩特·梅西的本事,我一直在下城区躲着。”奥姆·罗维仿佛没事人一样,绕过小山一般高大的厄维特,毫不客气地走进了小屋,厄维特跟崔利斯打了声招呼,也在他后面跟了进去,独留可怜的小屋主人躺在门外。
奥姆·罗维脱下了外套与衬衣,准备处理厄维特在自己身上留下的伤口,而崔利斯则在屋内翻翻找找,找出了几瓶好酒,厄维特从他手中拿过两瓶,以免这嗜酒的傻瓜喝醉。
“来,赌徒,这杯酒代表着我的歉意。”厄维特将两个倒满啤酒的杯子放到他们跟前。
“多谢。”尽管在道谢,罗维的表情仍然没有丝毫变化。
“夜还很长,我的蠢兄弟喝醉酒需要的时间也很长,所以就让我们来好好聊聊吧。”
“聊什么?”罗维抬起眼睛,对上了厄维特的视线。
“聊聊这两周的事情,你,我们经历了啥,还有……”厄维特先干了一杯酒。
“还有之后,我书读的不多,但还是能看出来你们三兄弟少了一个。”厄维特的脸上在一瞬间闪过一丝不悦,但随后又迅速消失,仿佛不想让人看出来他内心深处的悲伤。
“对,还有之后,我们会报仇的,我们会记住那个狗杂种故意给我们设的陷阱的,我注意到我们南方的军队在灰水河那边干的事情了,”厄维特举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我会让那杂种给塔蒙陪葬的!”
“算我一个,不为你的兄弟,只为了钱,”罗维垂下阴郁的双眼,拿过酒杯啜饮一口,“那个南方佬绝对很有钱,而我也不想饿肚子。”
“还有赌博,不是吗赌徒?”厄维特友好地拍拍他的肩膀,“很好,既然如此我们就有更多的共同话题了。”
“崔利斯!”厄维特朝自己的兄弟吼道,“给赌徒敬一杯酒,庆祝我们的合伙!”
“当然,敬赌徒罗维!”
“对了,还有……敬塔蒙一杯酒。”
“……那是……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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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就这点东西?”卡萝一反常态地生气了,“就为了这么几句话你和雷泽·坎恩就让我从纳宾走到奥格兰?”
“不,如果雷泽·坎恩想要全部内容,就让他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
哼!巫师的信任!
“很好,我记住你了,卡尔麦斯大师。”卡萝将那张皱巴巴的字条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继续说着,“另外,他让你别再用魔法联系他了,他在一个没法施展魔法的地方,所以没法跟你面对面通话。”
“在哪?”
“我可不知道。”报复他的机会很快就来了,卡萝背过身去讽刺地说道,“另外,雷泽·坎恩还让你继续帮他找人,我想你知道是谁。”
卡尔麦斯在脑中微微思索,想起了他们交易中的一个附带条件,“不,我没办法,线索太少了,根本没办法追踪,这就是我的答案,你给我告诉他,我已经帮他够多了,我需要更多的回报!”卡尔麦斯歇斯底里地嘶吼道。
“我可不管这些,既然口信已经传达到了,那我也不好再打扰卡尔麦斯大师您了,后会有期!”
“你给我回来,听到没有?你这弗雷里沃婊1子!听到没有?”
卡萝没有会回头理会卡尔麦斯的怒吼声,而是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传送门,离开了卡尔麦斯的秘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