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呢,多曼。”贝塔将手背在身后,一边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你所说,我确实跟你想象得一样聪明,我早就猜到那单买卖有问题,但我没想到会牵扯到这么多事情……”
泽维尔没有搭茬,而是一直用恶毒的双眼盯着贝塔·雷斯曼,而贝塔似乎也没打算理会泽维尔,而是继续自己的思考。
“他们自称是奥利诺人,说是来北方做一笔大生意,可我看得出来没那么简单,所以我特地叫人打听了一下,但没能查出他们的真实身份,他们很厉害,非常厉害,身份隐藏得很好,所以我猜,他们可不是我这号人能招惹的。”
贝塔·雷斯曼在狭窄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同时一边自言自语,身旁的混混们勉强地让开一块地方,好让他们不会和自己的老大撞在一起。
“我还听说了自由军的事,但他们竟然会跟人类合作,这可真是少见……不过这不关我的事,我也懒得调查,至于你,多曼,我确实想把你杀了,因为你不可控制,容易情绪化,做出跟现在一样的危险举动……对了,说起控制,你那位既冷静又礼貌的同伴呢,死了?真可惜,我还蛮喜欢他的。”
见泽维尔·多曼始终不为所动,贝塔·雷斯曼摇了摇头,他其实挺欣赏泽维尔的,但他确实太危险了,没法被他利用,但倒确实是个合格的多维莫人,自由自在,放荡不羁。
“永别了,多曼,不过放心,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上,我会保证把你好好安葬,再顺便给你立块碑,上面就这样写‘他逃离了黑玉城的绞索,却掉进了断尾鸦的煎锅’如何?”他笑了笑,然后随意地挥了挥手,身后一名留着山羊胡子,帽檐遮住眼睛的男人便走上前来,提着剑站在贝塔身旁,嘴角微微弯曲着。
“解决他。”贝塔·雷斯曼转过身去,懒得去观赏残酷的处刑,但正是这样,反而让对方有了机会。
他突然感觉有一股力量把他往后拉去,并在过程中拽着他的衣领,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像一个生疏的芭蕾舞女一般滑稽地转了一圈,紧接着有只手臂便勒住他的脖子,一把利剑在随时能让他脑袋搬家的距离闪烁着光芒。
泽维尔·多曼大笑起来,身子在博西强壮的双手下颤抖着,他盯着贝塔充满惊讶与恐惧的眼睛,“断尾鸦,我想你该这样写‘他失去了一位同伴,却又找了另一个帮手’,我敢保证,如果今晚真有人会死,那你准得准备好三副棺材。”
“说的没错,”摩特·梅西为了避免他人的偷袭,架着贝塔谨慎地往后退去,直到背脊靠上墙壁,才用握着兵刃的右手拉了拉帽檐,让自己鹰一般的黄褐色双眼暴露在众人眼中,“不过我现在倒是建议你在多管闲事之前先想好自己的墓志铭,今晚可不会太无聊。”
“别轻举妄动!”贝塔大吼着,让几位试图强行解救自己的手下保持冷静,梅西熟练地挥着武器,他转动手腕,让剑锋在贝塔脸上留下一道浅痕,像是在炫耀武器的锐利一般,贝塔不敢想象摩特·梅西若是出现一寸的偏差会发生什么事。
“还有你,大块头,”泽维尔冰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听你主子的话,把我放开,否则我这位南方朋友就会像屠夫一般割开你主子——也就是断尾鸦的动脉,让他的鲜血喷到天花板上!”
博西没有回话,而是固执地盯着贝塔,但加在手上的力气明显不比刚才,泽维尔忍不住自己扭动身体,然后挣脱了犹豫不决的博西。
“现在怎么说,难道我们要在这继续耗到天亮,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希望你能允许我坐着,原因你也懂,这样会更舒服些。”贝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的胆怯,但却是徒劳无功。
“俏皮话没法掩饰你眼中的恐惧,我看得出来,断尾鸦,你很怕死,怕得不得了,就像遇上饿狼的雏鹿。”泽维尔几乎是扑了上去,按住了贝塔的大脸,强迫让贝塔给自己对视,贝塔看着泽维尔的眼睛和伤疤,不禁咽了口口水。
“离我远点,你这疯子!”
“冷静点,泽维尔,我们是来和雷斯曼先生聊天的,还记得么?”
“当然,我们会和他好好聊聊的,你说呢断尾鸦?”
“聊天?”贝塔望向仍然盯着自己的泽维尔,颤抖着提高了声调,“你们就是这么和我聊天的!在大半夜闯进我的地盘,拿着武器,凶神恶煞,其中一个已经拿剑抵着老子的胸口,另一个已经用言语威胁了我不下十次,你们还想和我好好聊聊!”贝塔·雷斯曼歇斯底里地嘶吼着,肩膀在梅西的手下不断颤动,愤怒与恐惧的感情最终交织在一起,让他的脸颊不禁抽搐起来,“如果你想要聊天,那现在就都给我把武器放下,给我记住,这是老子的地盘,用的是老子的规矩,你们要是再自说自话,那就都给我滚出去!”
这一番话几乎用尽了贝塔的所有勇气与力量,他气喘吁吁地沉下身子,又马上有气无力地挺直腰板,他默默地告诫自己不要暴露自己的丑态,因为此时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地盯着自己。
当贝塔发泄完以后,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双黄褐色的眼睛,双臂明显的摇晃了一下,摩特·梅西看懂了他的暗示,便松开了贝塔早已麻痹的脖颈,但却尽量让贝塔保持在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
“去我办公室。”贝塔平静又无奈地说道,然后独自走下了楼梯,所有人都没有立刻行动,就连博西也被震撼得呆在原地,忘记了他的职责。
梅西朝泽维尔点了点头,然后垂下双手,用鹰一般的黄褐色眼睛缓缓扫视了狭窄房间内的所有人,紧接着在所有人面前缓慢又谨慎地收剑入鞘,确保所有人都能看到。
泽维尔则嫌恶地看了一眼梅西,然后大大咧咧地在他们身旁经过,取回了之前钉在门上的匕首,跟在贝塔后面迅速走下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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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们到底要找我聊什么,请尽量保持简短,我不想再听任何多余的废话了,我困了。”贝塔半躺进他那张华丽的长椅上,皱着眉头面对着他的办公桌和两位深夜的访客。
“别着急嘛,断尾鸦,让我们好好叙叙旧,聊聊……”贝塔一脸冷漠,迅速用一个手势打断了泽维尔。
“我重复一遍,少说废话。”
“既然如此,那就长话短说,雷斯曼先生,”梅西摘下帽子,像个贵族一般优雅地笑了笑,“但还请麻烦先让我做个自我介绍。”
“不必了,摩特·梅西,我知道你的大名,也认得你的脸,尽管这可能并非你的真容……但至少跟通缉令上的长得一模一样。”贝塔·雷斯曼回想起他几周前收到的名单,那是当地的贵族交给他的,他们让贝塔为他们提供通缉犯的信息,还明确地警告贝塔最好不要包庇这些罪犯,除非他想要惹祸上身。
看来那帮南方佬确实只手通天,他们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还让黑玉城的平民窟发生暴乱,然后在事情结束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且在最后将所有罪行抛给这帮凶恶的罪犯,除此之外,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在奥格兰和自由军里竟然还有盟友。
贝塔一边想着,一边说道:“你们声名远扬,黑玉城的事我早就听说了,据说可敬的罗哈特市长跟格威尔公爵花了大把钱买你的脑袋,许多人都想做这笔买卖,你们在克维林姆城露面的事情要是漏了陷,你们知道会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么。”
“我明白,雷斯曼先生,但你要知道他们带给你的只有麻烦,可带给我们的却将是死亡,所以我很谨慎,特地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贝塔·雷斯曼看了他一眼,“我将他们引到了别的方向……”
“哼,”贝塔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让梅西看向自己,“想拿那笔钱的人,可不全是些傻瓜,其中有不少都是些经验丰富,手段高明的老猎手,身手不比你们差。”
贝塔希望看到这两个自命不凡的家伙露出惊讶困窘的表情,他想继续恐吓他们,装作不小心地说出几个极其危险的名字,还有死在他们手下的是一些多么厉害的家伙,而这时的贝塔正想看到他们两人因为被猎手当成猎物追逐而惶恐不安。
可贝塔失算了。
“不,雷斯曼先生,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摩特·梅西非但没有丝毫的慌张和恐惧,反而还眯着眼睛爽朗地笑了笑,“我没有用假线索忽悠那些追踪大师,而是给他们指了一条真的方向。”
“你想把他们引来克维林姆!你这混蛋!”贝塔·雷斯曼一时间拍案而起,脸上充满愤怒,本想打瞌睡的博西一听见声响便立刻站起身来,用力之猛甚至把屁股下的板凳给掀翻了。
“不不,没有,你误会了,那条方向确实指向了脑袋带着赏金的通缉犯,但却不是我们。”
“而且,我想很快就能证明你所说的那批猎手的质量了。”泽维尔一直把玩着自己的匕首,这时突然插嘴道。
“什么意思?”
“你问我什么意思?看明天有没有人去黑玉城领赏金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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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维特将长剑刺入一个男人的胸口,他抚摸着剑柄的圆头,低头看了一眼伤痕累累的尸体,然后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这个男人是个半精灵,而且只有一只耳朵,耳朵尖端串着一小块银色的铁环。
“哼,塔里尔·卡塔卡尔……”
他跨过一根枯树,踩在柔软的雪地上,看了一眼赌徒罗维剑下的尸体,那是一名女性,也是半精灵,但平日里的美貌早已不再。
“我们的赌徒似乎心情有点不好啊。”
半精灵的脸上足足有十几道伤痕,一只眼睛跟半个鼻子不翼而飞,腹部多了三个鲜红的血窟窿,喉咙处的伤口深可见骨,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的肩膀,奥姆·罗维,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剑客,像挥斧子一样把剑砍进半精灵的肩膀。
“好在他从不用斧子……”
剑刃从半精灵的左肩砍下,而伤口却延伸到了右胸处,半精灵的皮甲没能保护她,厄维特甚至能想象当时的罗维有多么的愤怒,因为这些似乎只是为了泄愤,厄维特看得出来,半精灵的致命伤在大腿上,罗维割开了她的大动脉,然后才开始了施虐行为。
“有够得劲的,我都认不出来了……”
“我知道,她是莫柯芙·马琳塔,瞧瞧她手上那昂贵的珊瑚手链,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她屁股很漂亮……额,至少曾经很漂亮。”崔利斯用死者的衬衫擦了擦血淋淋的长剑,从厄维特后面出现,厄维特知道,那件衬衫的主人是这一伙人中的斥候,据说还会点精灵法术,叫做“小蚂蚱”比努。
“这伙半精灵高看了自己,他们想趁着夜色埋伏我们,没想到却被罗维猜了个正着。”
“对了,他们的首领汉克呢,我记得这伙流浪精灵可不止这么少。”
没等厄维特回答,汉克的惨叫便在两人前方五十米处传来,罗维挥舞着手中的利剑砍掉了汉克的右臂,然后朝半精灵的臀部狠狠地踢了一脚,半精灵顺着力道摔倒在雪地上,然后慌慌张张地用仅存的一只手臂扒着雪,渴望能逃离身后的地狱魔鬼。
身后的罗维又是一脚,把半精灵首领汉克踢进了壕沟,此时的奥姆·罗维看上去比平时可怕十倍,沉默不语的他如今脑中满是疯狂的想法,他的脸就像是一副冰冷无情的面具,隐藏着他内心深处的无尽疯狂。
“让咱们瞧瞧赌徒想做些什么?”厄维特说着追了上去。
奥姆·罗维没有立刻处决他的囚犯,可是继续看着可怜的汉克在雪地上匍匐爬行,直到罗维厌烦,他踩住半精灵的膝盖,然后将长剑刺了进去,这时的半精灵好比掉入蜘蛛网的爬虫一般无法动弹。
厄维特和崔利斯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罗维从半精灵腰间夺来一把小刀,像是平时猎人用来处理猎物皮毛的那种,罗维在半精灵死前一共用了五刀,至于为什么说是死前,因为罗维就仿佛着了魔没有停下,他拼命地将刀尖刺入半精灵的身体,就算半精灵早已停止挣扎,不再发出呻1吟和惨叫。
“老天,他是发疯了还是怎么?”
“赌徒,咱得走了。”厄维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大声说道,希望能唤醒这剑客内心中残存的理智。
看着近乎发狂的奥姆·罗维,厄维特还以为兴许得用上刀剑,但结果出乎他们的意料,罗维十分的冷静与理智。
“那就走吧。”他抬起头,将刀子扎在汉克的后脑勺,然后朝他们走来,假如厄维特没算错,那是第十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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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们找我到底是聊什么?”贝塔·雷斯曼最后问道。
“情报。”泽维尔简短地回答道,而梅西则为他的回答进行补充。
“对,我们需要一点情报……嗯,微不足道的情报,对伟大的断尾鸦雷斯曼先生来说十分微不足道的情报而已。”
“你想让我帮你调查那群自称的奥利诺人?不,,那伙人我可惹不起,我不想掺合这事,看起来太危险了。”
“我们会给你报酬。”
“报酬?”贝塔犹豫了一下,一个邪恶龌龊的想法忽然在他脑中浮现,“一个叫奥托斯·多伦加的男人,你们帮我搞定他,我就会尽力帮你们。”
“这是?”
“如果我没记错,那是克维林姆城的另一位黑帮头子。”泽维尔解释道。
“不,雷斯曼先生,我们可以给你另一份报酬,准确来说,是一份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