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建出了大教室位处的三号大楼,走到外头。可能是滴滴答答地下着小雨的缘故,外面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哆嗦。
从昨天半夜就开始下的这场雨,今天看来还会下个一整天。
郝建撑起伞,穿过了眼前这座名为凯旋门的中庭。这里以一株高大的榉树为中心,铺满了一整片草皮,天气好的时候常常可以看见许多人坐在这里谈笑聊天。
但是,今天因为这种天气的关系所以没见到半个人影,而这种静谧的气氛反倒让郝建觉得十分沉重。
瞥了一下内有草坪的中庭后,他往布告拦的方向走去。他就读的这间卡塞尔学校,位在青市车站徒步十五分钟左右的地方。
整体来说除了十四栋作为教室的大楼外,还有最新颖的图书馆、体育馆、操场、学生会馆、咖啡厅等设施散落在校内各处。
这个理科共四学院十学系学生就读的大学,再加上紧邻此处的小学、初中、高中,外界一般统称为卡塞尔学园。
大学下周开始就进入了大考周。布告栏上张贴着大量来自各教授和研究讨论课的相关通知。
郝建依序一张一张地确认着,看看有没有和自己相关的通知。
“啊……”
期间,他的目光,停留在某个研究讨论课的名称上头。那是今天“学校规划研讨会”的停课通知。真是讽刺。看着通知的郝建,又没选那门研究讨论课。
——郝建。
他是卡塞尔学校的股东之一。
也是郝建的……老爸。
自己已经多久没和他说话了啊。虽然他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之下,但自己连跟他见到面的次数也急遽减少。
因为他的工作——虽说是工作,但并非是正式的那种工作,而是忙着参加各种电视节目——太忙,不回家的次数也增加了。原本,他就很喜欢受人瞩目。口才也很好。
——拜托,郝先生……你应该要赶快和你老爸好好谈一下……
他回想起伽椰子恳求自己的声音。
郝建紧紧地握住了雨伞的把手。
光是这样站着,就能感受到寒气从柏油路窜了上来。被淋湿的脚尖慢慢地失去了感觉。
——回家好了。
自己压根儿不愿想起老爸的事情。
今天也不用打工,那就去“樵夫烤肉”买个热腾腾的炸肉饼来解馋好了。
自己和老爸的关系,已经越来越差了,自己是知道的,特别是在他得到了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得来的“藏宝图”之后。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更加的差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自己的老爸完全没有时间和自己交谈聊天了。
虽然自己知道这种状况,是因为老爸要参加各种电视节目,然后又是研究藏宝图,将他的时间完全的给占据了,所以才导致他们没时间聊天了。
——关系越来越疏远了。
突然,“当啷”一声,他听见了金属碰撞所产生的细微声响。
此时,郝建注意到了。
一片鲜艳的蓝色,占据了自己视野的右半边。不知打从何时开始,自己的身旁站了一位撑着伞的人。
蓝,是那把伞的颜色。但是对方的脸被雨伞遮住了,他无法看见。直到方才为止,自己完全都没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太过惊讶的结果是让他的心跳数暴增。
郝建甚至差点吓到整个人要往后退,只不过硬是忍了下来。因为他不想再像先前直播时一样丢人现眼了。
他一边把眼镜向上推一边平复心情后,观察着身旁的那个人。这个人和自己一样,正在看着布告栏上的通知……应该吧。
话说回来,郝建不懂这个人为何要站得这么靠近自己。因为他发觉从蓝色雨伞边缘滴落的水珠,已经弄湿了自己的肩膀。
虽然看不见对方的长相,但从对方那穿着一件轻柔大衣、上头还罩着披肩的身体曲线来看,这个人应该是位女性。
她那挺直身子的站姿,宛如一座雕像。
是自己认识的人吗?
由于他从小学开始读的就是这个学园,在这里他认识的人自然很多。虽然当中并没有一个人称得上是朋友,但在大学部碰到的时候还是会打声招呼。
“当啷……”
又再度响起金属碰撞所产生的声音。一条显眼的金色项链在她胸口闪着光芒。在倒三角形的项链主体下方,垂着三支棒状的倒立的十字架,这三支倒立十字架相互碰撞时,就会发出那种清脆的声音。
三角形,与三支。
三这个数字,在世界上相当受到重视。
例如基督教中就有三位一体这个词汇。也有人称三是神圣的数字。
而倒过来的话——
项链倒三角形上头,雕刻着看似设计重点的图样。好像是一种郝建曾经在哪看过的符号。不过他一下子没办法想起来究竟是在哪里看过的。明明是个相当著名的符号。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那个人改变了拿伞的方向。自己的视线已经离不开她身上了。
她十分美。
无论是那一头稍稍烫卷的长黑发。
还是长睫毛底下那一双略显忧郁的双眸。抑或是那看起来极为柔软的双唇。无一不闪耀着湿润的光泽。
郝建以为她在这场雨中直到刚才都没擦伞,但看她衣服并未沾湿,就知道这一切应该都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郝建活到今天都还不曾像现在这样盯着一位女性到这种目不转睛的地步,面对自己内心的动摇,他越来越不知所措。
心跳数根本没有减少的迹象。交感神经持续亢奋。很明显的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位女子。
这个感觉比自己年长的女性面孔,他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当他察觉到这一点之后,瞬间他变得相当难为情。
觉得自己真是幼稚到了极点。
郝建慌慌张张地转过身去。
他和她对上了眼。
他彷佛忘了该怎么呼吸。
“好像停课啊。”
她如此呢喃着,用一种和现世中的那些蠢女生完全迥异、沉稳的声音。
她是在对自己说话吗?还是她是在自言自语呢?由于郝建无从判断,也就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回她话。
“郝大人,是被恶魔吃掉了吗?还是——”
她有点,愉悦地。
她有点,消遣地。
她有点,戏谑地说。
“现在,才刚要被吃掉而已呢?”
郝建以为她在和自己咬耳朵。
她讲得相当小声。连这种蒙蒙细雨的声响都快盖过了她的声音。但是,他很清楚地听到她是这么说的。
她用一只眼睛快速地对目瞪口呆的自己眨了一下。之后,连名字都不晓得的她,转着雨伞,越走越远。
郝建只是伫立在原地目送她远去。
“什么被恶魔吃掉了,她刚刚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就在郝建终于把这个疑问挤出口的时候,他已经看不到那把蓝色的雨伞了。
是夜。
白雪皑皑,就好像是鹅毛般的大雪,不停地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一顶顶的帐篷围成了一团,就好像是一个圆圈一样。
在帐篷的中间,生着一堆火。
方铭、谢雨鑫和丁一一正坐在火堆的旁边,其余人在睡觉。
“你们去休息一会儿吧,跑了这么久了,你们应该也累了。”
方铭对着二人开口。
“我……蛤……”
丁一一刚想反驳,结果就打了一个哈欠。
方铭笑了笑,“快去睡吧,上半夜我来守,下半夜就你们来守了。”
“行,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丁一一拍着嘴巴,起身去往了帐篷里面。
“你也去啊。”
方铭看着谢雨鑫。
“我还行,当年在军校的时候,我可以连续几天几夜不睡觉,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现在可不比当年了啊。而且啊,你要保持充足的精力,不然的话,哪能去统领那些人啊。”
方铭指了指帐篷,“这些人,可是不情不愿的啊。”
“这倒也是。”
谢雨鑫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要是不派人,我们三个人的危险就更大了,而要是派人来,统领起来又很麻烦。”
“不过,这才有了那个‘驭人之术’这一招啊,看起来你是不太会的了。”
方铭笑了笑说道。
“我本身就对那些非常的讨厌,政治什么的,对于我来说就象是无字天书一样,根本学不来。”
“你还别说,这个还真的是,有些人天生对于政治就相当的敏感,完全的对那一行相当的熟悉。”
方铭还是颇为赞同谢雨鑫所说的话的。
“所以说,我就按照我本来的来了,下面的那些人,还是就顺其自然吧,他们就算心又不满,也随他去了,反正又不是我的真正的人。”
“这倒是。”
方铭点了点头。
“好了,我还是去休息会吧,你自己注意一些,有什么问题及时叫醒我。”
“好,妳去吧。”
谢雨鑫也是钻进去了帐篷之中。
整个圆圈里面,现在只剩下了方铭一个人了,方铭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朝着帐篷周围走了一圈。
巡逻。
还是必须要做的。
但就在这个时候,四个方向,传来了轰隆隆的声响,一开始还是颇为小声的声音,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声音变得越来越大声了。
很快,方铭就看见了可怕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