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好想他。但是,他已不在,自己最心爱的人。一直到两年前,自己的世界,光靠哥哥就足以缤纷。
回想起。那时候。自己回想起,那些幸福到不能再幸福的每一天。
父母亲过世时,自己还只有十岁。从那时候起,自己就和哥哥两人,在这大到有点浪费的洋楼里相依为命。
那个身高很高,运动神经也很好,甚至还曾被人挖掘去当模特儿的哥哥。那个成绩都全年级第一,之后更是以全校第一名之姿从清华毕业的哥哥。这样的哥哥,自己真的十分憧憬他。
虽然到了现在自己还是不知道,和自己年纪相差十三岁的哥哥,为了扶养当时年纪还小的自己,做了多少牺牲。
但是,那时光是能和世上唯一的家人——哥哥一起生活,自己就已觉得十分幸福了。
因为自己本来生性就怕生的缘故,所以很不擅长与人来往。虽然哥哥的一句“你应该要去学校了哦”,让自己勉为其难地去了学校,但自己心里其实只想从早到晚一整天都和哥哥在家里渡过就好。
不过,说是这么说,哥哥也必须出门去工作。虽然父母亲留下的遗产很可观,但是哥哥却不愿过着不事生产、坐吃山空的生活。所以,他也没有时间整天陪在自己身边。
哥哥刚开始工作的几年,他经常一大早就出门上班。虽然那时他尽量都会赶在晚餐时间回来,但是自己孤单一人在这偌大的宅邸里等着哥哥回来,这种事果然还是让自己感到很落寞。
而且,自己在学校净是碰到些不开心的事情。
除了遭到同班同学捉弄之外,班导师也会用一种猥亵的眼神看着自己,甚至还会碰触自己的身体。温柔的哥哥回到家时明明已经因工作而疲惫不堪了,但他仍是静静地、有耐心地听自己诉说这些烦恼。
当时自己真的希望,可以和哥哥两人能够永不分离。
“我完全不想去其他地方哦。也希望你哪里都不要去哦。呐,哥,你不要去工作了。要去的话,我,就咬舌自尽……”
“我的心情跟澹台璇是一样的哦。想和澹台璇你两个人一起静静地生活就好。可是啊,为了我们的生计,我非得去工作不可。抱歉哦,小璇。”
听完自己那毫不讲理的任性,哥哥回以一个感到不知如何是好的笑容后,如此向自己解释。然而这样的生活发生了如戏剧般的变化,那是在自己十四岁的时候。
某日早晨,正准备去学校的自己因为呼吸困难,被送到了医院。从那天之后,哥哥就把工作辞了,变成一整天都待在家里。
他一直在家里,等自己放学回来。不管是清早还是夜晚,面对我准备的餐点,哥哥都会一边品尝一边笑着说“好好吃哦”。
睡觉的时候,哥哥更会到自己的床上陪自己睡。
他会在枕边一面轻抚着自己的头,一面对自己细语“晚安,小璇。祝你有个好梦。然后,希望你的明天是个美好的一天。”,经哥哥这么一说,自己就能打从内心深处感到安稳,进而一夜好眠。晨间,能够比哥哥还要早起,叫醒睡在身旁的哥哥,是自己最幸福的一件事。
对自己而言,那一年的时间,绝对是人生中感到最满足的时期。因为自己从小的愿望——能和哥哥永不分离——实现了。
就算有其他再怎么痛苦的事,自己只要回家,哥哥一定会在自己的房间里等自己。因此,无论同班同学、男老师或走在街上的可疑人物再怎么用下流的眼神看着自己,自己都忍了下来。
“澹台璇是个非常有魅力的女孩子,世上的男人可能无法抗拒那股魅力吧。我虽然很想好好保护小璇,但是我真的没办法连你上学的时候也一起跟去。”
“没关系。哥。能够像这样让你紧紧抱住的话,我,不管是再怎么讨厌的事情都能够忍耐的。”
“了不起啊,澹台璇。但是,真有什么没办法忍受的事情时,一定要跟我讲啊?我绝对会用尽方法帮你报仇的。然后,让对方再也不敢接近你的。”
“谢谢、哥哥……我最喜欢你了。”
自己就只有在哥哥怀中的时候,才能把平常所发生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只是,这段幸福并不长久。
那件事,发生在和今天差不多冷的一个冬日。当时自己刚好再一个礼拜左右就要从初中毕业了。
那一天,从学校回到家后,自己发现平常只有哥哥在家的寂静宅邸,异常地吵杂。家前面停了好几台车,而且当中还包含了警车和救护车。
不知是不是庭院中那棵银杏树的缘故,明明已是冬天,但家里却依旧飘荡着一股浓烈的臭味。就在自己脑中一片混乱踏入家中的瞬间,映入自己眼帘的是躺在担架上,正要被抬出屋外的哥哥。
“你们到底是谁啊要对我哥做什么?不要碰我哥。”
哥哥不知道是不是被注射了什么药,已经不省人事,就连自己叫他,他也没有醒来的迹象。除了警察、急救人员,还有好几个自己不晓得他们身份的大人围着哥哥的担架,完全不让自己靠近。
“你们居然这么随便就想带走我哥,这是绑架啊,我现在马上报警。”
“澹台璇,冷静点。”
“最好能够冷静,我唯一的家人就要在我眼前被人给带走了啊?哥,醒醒,哥哥……哥哥……”
自己紧紧抓住担架的力道让担架翻了过去,哥哥的身躯被抛到了地面上。但即便如此?哥哥仍一动也不动。相反地,这些大人之间开始弥漫着一股极为错愕的氛围。
“谁快来,快来把她拉走。”
“不要把他带走,不要从我身边把哥哥抢走。”
自己彷佛是在保护哥哥似地,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但是,自己马上被人从背后以双手勾住,架离哥哥身边。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完全无法反抗一群大人的力量。
“——放开我,哥哥,救我,哥哥……”
“不要再挣扎了,这种恐怖的事,你是打算持续到什么时候啊,这种事……太不正常了。”
“不正常……?”
听到这个字眼之后,自己才第一次慢慢地环顾了一遍那些在场大人的表情。
“那、那是怎样……?”
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是,一对对像是在观看异类般、混杂着恐惧的目光。这分明不是对一个还仅有十五岁的小女孩该有的目光。他们分明不把自己当人看。其实在这之前,自己也曾有过跟现在相同的感受。
同班同学的那群男生、那些男老师和那些与自己擦身而过的路人男性。他们对自己——对自己的身体——所投以的那种猥亵视线。现在自己的感受,就和察觉到那种猥亵视线后感到背脊发寒时如出一辙。
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自己没办法原谅。没办法原谅说自己和哥哥关系不正常的这些大人。自己就算再怎么拼命想要忍耐,但眼泪仍不停落下。
同时,胸口深处埋藏的怒火也濒临爆发。
“你们该不会认为是我诱惑哥哥跟他近亲**吧!?只因为我是个喜欢巫术的女生,你们居然就对我有这种偏见,你们这些大人才叫人讨厌吧,的确,我爱着哥哥没错,但是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任何一次那种肮脏的关系,只是纯粹互相爱着对方的兄妹两人,到底有什么不可以。”
“现在问题根本不在这里,小璇。”
自己见过眼前这位用力抓着自己的肩膀,苍白着脸这么告诉自己的四、五十岁女人。自己记得没错的话,她是老妈的妹妹,也就是自己的阿姨。
“问题不在这里……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你难道看不见摆在眼前的现实吗!?”
“现……实……?”
“就是有这股味道,你的邻居才报警的。”
“味道……?”
这天家里面也飘荡着一股像是鸡蛋臭掉的味道。虽然自己也怀疑过“奇怪,都已经冬天了怎么还会有银杏果”,但在这家里,银杏果发臭已是再平常也不过的事情,所以自己也就没想太多。
“你在说什么味道啊?现在,到底是在讲什么事啊……”
“你听好了,澹台璇。”
阿姨讲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在颤抖。
“你的哥哥……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咦……?”
自己完全无法理解阿姨究竟在说些什么。
“你说……哥哥死了,怎么可能。因为,哥哥他人就在那……”
这时自己将视线移到了倒在地上的哥哥。
刚刚明明还在那里的哥哥。那个身高很高,运动神经也很好,甚至还曾被人挖掘去当模特儿的哥哥。
转眼间——
已成了一具干瘪的木乃伊。
不可能,这完全不可能。
哥哥怎么可能会变成一具木乃伊呢?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啊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自己不相信。
但是,事情就是摆在了自己的面前,自己不信也得信,那具木乃伊的模样,自己,完全认识。不会有错误的,那就是自己的哥哥。
“哥哥……”
自己惊呼一声,瞬间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