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的视线从远方收回,目光沉静如水,她抿了抿嘴唇继续说道:“我与凛身上流淌着的是巫女的血脉,在我们村子中,认为拥有这种血脉的人获得了神明大人的眷顾与赐福,我的父母曾经也和我一样,是整个村子与神明沟通的媒介,他们为神明献上供奉与祭品,以求力量与保佑……”
“我曾经无比的憧憬这份这份职业,并以此为荣,每当村子举办祭奠时,我总是会在台下骄傲的对朋友说那站在高台中央接受全村人尊敬与崇拜的人,是我的父母。”
樱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惨淡的微笑,:“我那时并不知道,这份荣誉背后所要承担的代价竟然会如此沉重。”
“我的父母……是为了村子而死的……”
“那天结束后,我大病了一场,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村长对我讲出了真相。”
“他说在那天晚上我的父母感受到了有危险的东西正在靠近村子,于是,在来不及通知村中猎户的情况下,他们选择了独自前往,等到村里的人赶到时……空地之上,只剩下了堆积成小山的野兽尸体……”
“他们的尸首……被掩埋在了尸体堆的下面……”
樱的双肩开始颤抖,但是她仍强撑着坚强的话语想要将这段回忆讲完:“村长对我说,我的父母是真正的英雄,如果不是他们的牺牲,村子中会因兽群而死去很多人,是他们守护了整个村庄,守护了我和凛……”
“那天晚上的葬礼,是村中对于逝去的巫女所举行的最隆重的仪式。”
“村长告诉我,他会照顾我和凛,直到我们成年,然后他问我……愿不愿意成为新一任的巫女……”
蚩由的内心发出咯噔的一声,樱的回忆在此戛然而止,但她现在的生活,诉说着她当初的选择。
“是为了凛吗?”蚩由理解了樱的倔强,一个父母离世的小女孩,如果没有他人的帮助,想要独自生存都极为不易,更何况还要照顾一个婴儿。
樱点点头,随后又摇头:“不仅是为了凛能够平安长大,也是为了父亲和母亲。”
“什么……意思……”不知为何,蚩由的呼吸竟短暂的停止了一瞬,在他的眼中,面前的少女身上仿佛笼罩了一层明亮的光。
樱的视线望向天空喃喃道:“我的母亲曾和我说过,巫女的职责是守护这个村庄,这是我的祖先曾立下的承诺,更是每一任巫女的责任与命运……”
她曾无比崇敬这份责任,即便家族因此支离破碎,她仍选择背负前人的使命继续前进。
一股沉重的寂静笼罩在两人之间,蚩由几次想要开口,但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响。
最终,还是樱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深吸一口气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仿佛早已将过去所释然,她轻声说道:“蚩由先生,我很感谢你所做的一切,我平时鲜少有时间,虽然凛总是懂事的说自己并不会感到寂寞,但是……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笑的这样开心了……”
樱自责的说道:“凛她还只是个孩子,我们将家搬到了现在这个地方,导致她几乎没有什么朋友,或许在她的心中,还不能想象离别时的场景,但是蚩由先生,你应该知道,总有一天你会离开这里,而之后,我和凛都会回归以往的生活,所以……”
樱的话语并未说完,但蚩由却能明白,这是请求,也是告诫,自己不过是一位过客,不应该、也没有资格去干涉两人的生活。
“……对不起。”蚩由垂下头来郑重的道歉。
他感受到自己的内心在承受着如同火焰灼烧般的煎熬,眼前的少女所展现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想象,那所谓的坚强一词,根本不足以支撑对她的评价,她太过崇高,明知未来或许会步入深渊却仍义无反顾,她承担了太多,背负了太多:家族的使命,父母的希冀,妹妹的成长……
唯独,遗忘了自己。
蚩由感觉自己的脸颊发胀,他努力的想要抬起陷入麻的手臂,想要安慰眼前少女,他想提供帮助甚至想要留下,但是樱说出的话,让这几句话宛如一把尖刀般卡在了他的喉咙中,无论无何用力最终只能咳出一口鲜血。
晚风吹走了遮住月亮的乌云,林中响起了嘹亮的蛙鸣,樱望了望安静的仿佛,轻轻说道:“蚩由先生,时间也不早了,如果没什么事情,樱先回去了。”
说着樱便要起身,只是太长时间的静坐让她一时间忘了腿上的伤口,突然大幅度的动作牵动出一阵剧痛,樱的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朝后跌去!
“小心!”蚩由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樱的胳膊,少女的呆滞在了原地,她所坐的地方是井口,方才身体悬空的一瞬间让她的心脏仿佛都停止了。
“樱,已经没事了。”蚩由柔声安慰道,望着失神的樱,他的目光闪烁了几下,心中突然明了了几分,但其表情之上并未有太多变化,只是双手轻按着樱的双肩,一遍遍的不停安慰着。
“……谢谢……蚩由先生……”樱仍旧有些散神,眼光仍旧没有完全聚焦,她顺应着蚩由的动作慢慢移动到了一旁,口中一遍遍重复着感谢。
蚩由轻轻叹了口气,沉默的等待着。
几分钟之后,樱的眼睛终于恢复了光彩,她马上意识到了方才自己的失态,再次想要马上离开,但伤口的桎梏让她在迈开步子的一瞬间就停了下来。
“嘶……”樱痛苦的吸了一口凉气。
“不要动!”看到她还想要走蚩由厉声道。
随后他绕道樱的身后缓缓的蹲下了身。
“蚩由先生?你要做什么?”樱本能的想要转身,却再次被制止了。
“不记得了吗,我要给你疗伤啊。”蚩由说道。
樱这才记起自己被叫道这里的真正目的,随即有些脸红的想要询问蚩由要如何治疗。
“嘘。”蚩由示意樱保持沉默,而后轻轻的将右手悬在了距离伤口还有十几公分的地方。
“可能有些疼,你忍一下。”蚩由的眉头紧皱,他似乎在奋力调动着什么东西,在樱的惊呼声中,他的掌心竟闪烁起了一道翠绿色的光芒。
樱不敢出生打扰,但她能够感受道自己的伤口处正传来丝丝暖意。
但这种感觉极为细小,蚩由也发现了这件事,但他无论无何努力掌心的光芒仍没有要扩大的意思,他只得沉声道:“樱,咬紧牙关,得罪了!”
“啊!”
宽大粗糙的手掌猛地按在了樱的小腿上,炽热的感觉与疼痛让樱下意识地发出了声音,但她立马抬起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但很快,一阵清凉与微痒取代了这片燥热,这种舒爽的感觉让樱不知不觉的放松了下来。
等到她回过神来,蚩由已经重新站到了她的面前。
“已经好了。”蚩由的声音很疲惫,额头甚至有一层汗珠。
“什么?”樱有些惊讶的抬了抬腿,这次没有疼痛传来,她俯身摸去,小腿上一片光滑,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蚩由先生……你是怎么做到的?还有那道光?又是什么?”虽然樱的内心无比兴奋,但更多的是深深的疑惑。
“我也……不是很清楚”蚩由的内心和樱一样,同样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深深的疑问。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起,望着樱的眼神目光中满是坚定:“樱,虽然我无法改变什么,但至少我仍留在这的时间里,我希望你和凛能够更多的依靠我,我会竭尽全力的去给予你们帮助。”
听到这番话,樱先是低头沉默了片刻,随后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您,蚩由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