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端’？不，不是开玩笑吧，我和你都只是高中生而已，怎么可能会妨害到世界啊？”
突然有人告诉你，你是这个世界的敌人，怎么想都会有种陨石坠落到地球上，刚好就砸到你头上的感觉吧。
“没关系，即使你不承认这也是事实。说白了，我们就是诞生于这个世界，却为这个世界所不容的异端分子。所以，请你不要妄想自己能够帮助别人什么的。异端与人类，根本不可能相容。”
“可是你看，我过的还不是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终有崩坏的一天。因为‘异端’是绝对不可能融入人类的生活的。”
这句话刚好戳到我的痛处。说实在的，我隐约也感觉到了，肖勇这个人的存在越来越没有意义，或者说，自己越来越被别人所疏远，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
只不过，反复尝试去改变却以失败告终的惨痛经历，已经让我有些麻木了。
也许，小巷子里的勒索事件，本该成为我的生活彻底崩坏的终点吧。可是，毕竟现在我还活着，所以我，是无法接受“无法融入人类世界”这种荒诞的说法的。
“只，只不过是有那么一点垃圾的超能力，我就要失去正常生活的资格吗？”
“‘排除异端’，这是生物所具备的本能，换句话说，也是任何生物自觉与不自觉间都会去做的事，更何况人类。布鲁诺、伽利略这些异端的下场也正是最有力的证明。”
“这，太狡猾了……我还只是个高中生而已，拥有的也只是不值一提的超能力啊！”
“当你的能力失控而暴露或者伤害到他人，你还能认为垃圾的超能力也没问题？”
这我没法否定。如果没有情绪失控时出现的短剑制造的一系列麻烦，我也不可能和叶佳敏站在这天台上说那么多的话。我亲身感觉到，自己的超能力其实也算得上是一种恐怖的存在。
“好吧，那就不要说我了。可是你呢？拥有这种可以复活一个人的能力，你也希望它能用在需要的人身上吧？”
“请不要把这个残酷的世界想得太美好。别忘了，这个世界，还有医生这种职业的存在，其存在就必有自身的意义。而我的魔法，只是在干涉这个世界的法则，到最后，也只会带来灾难而已。”
看来这个时候，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说出只有玛吉可才会说的话了。
“为什么这么说？我不理解。让一个人活过来，这算是什么灾难啊？”
“别再问了，我是不会说的。你是异端，就应该学会渐渐去脱离人类的世界，更不要尝试用强硬的手段挤进他们的世界。这样对大家来说，都是幸福的……”
对叶佳敏的话我实在是无法认同。不仅要从人类的范畴中剔除出去，而且还被扣上“异端”之名，无法融入人类的生活，这是什么歪理啊。而且这样，怎么可能会觉得“幸福”啊！
想到这一点，我就忍不住加重了语气。
“放弃是你自己的事！总得试一下才知道啊！为什么从一开始就非得放弃抗争，就得将自己和普通人区别开啊！那样对你来说真的是‘幸福’的吗？起码对我来说，这是身为一个人最大的不幸！”
“这样就……没办法了。反正信不信由你了，大概是因为你有特别的享受生活的心态，所以拥有比我们更加坚定的融入人类生活的自信。只不过有些事，就如夸父逐日一般，是凭你自己的力量也完全无法改变的。大概，那就是所谓的‘宿命’。”
又看见了。在很少有表情变化的叶佳敏的脸上一闪而过的忧伤。
“对不起啊，我也太为自己打算了，没有考虑到你这么为我着想的心情。”
“别惹我发笑了，我只是客观地说出自己的感受。区区一个被我所救的愚钝家伙，根本就没有让我去担心的资格。”
“我的名字是肖勇啊……别老用‘愚钝家伙’叫我。”
“那种事怎么样都好。话说，你把我叫到天台上来，难道就是想说这些话而已？”
“这个……”看起来，我自己也不清楚我们之间的对话到底离题多远了，不过在了解到我们状似相同的处境后，心中又产生了新的想法。
“我说，要不然我们……成为朋友吧！”
听到这样的话，叶佳敏嘴角微微向上翘起，让我感觉到一点希望。可由那淡淡的微笑发出的冷笑声，却一下子把我的希望砸成一堆碎渣。
“哼哼哼，哼哼哼……‘朋友’？肖勇同学，请问你几岁了？为什么都到了这种年纪，你还能脸不红地说出这种话？”
“我才不管那些！总之，那个……我们处境不是有点相似吗？所，所以就算是什么‘异端’，至少，身边有个关照的人，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首先对你的勇气表示崇敬。可是……我是不需要朋友的。而且，我也不希望你再这样继续接近我……你今后一定会后悔的。”
“我知道，我们的身份也许真的非常悬殊吧，而且我也不会像那些家伙那样崇拜你。 只是，‘成为你的朋友’，我想自己能够为你做到的事，应该也只有这一件而已了。”
“你……难道忘了我昨天说了些什么？叶佳敏，是个不幸的存在，你再这么不知死活地靠近我，终有一天会死得不明不白的。”
“我不管那么多，总之，我觉得这样对叶佳敏很不公平！连找个开心地说话的人都不能，不是太可怜了吗！？”
也许我的话真的产生了效果，叶佳敏沉默了一会儿，才用那对无神的眼睛盯着我。
“不可能的。果然，成为朋友什么的，是不可能的。”
她用冰冷的语调向我给出宣判。可不管怎么说，这应该更像是她向自己做出的宣判。
“冰山上的企鹅姬”，到了最后，还是更愿意高傲地望着只属于自己的天空吗？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订立契约，让你成为我的勇者也不是不行。”
什么？“勇者”？从这个少女的口中，似乎总是会蹦出一些意料之外的语句。
“慢着，这，虽说你说自己是魔法师，可是要我突然成为勇者，这也太……”
“难道比起勇者，你更希望成为我麾下的使魔？”
“搞清楚啊，我是人类！”
“没关系的，记得以前在某个世界好像也有这种先例……”
“可这是现实世界！哪有这么容易就收养到什么使魔的！”
“那样的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觉得这是在勉强你的话，只管拒绝就是了。”
“可是，是‘勇者’啊……我真的够格吗？”
怎么说这都很矛盾吧？我明明连成为叶佳敏的朋友都不够格，她却希望我成为她的勇者。所谓“勇者”，不是RPG中领导着魔法师、召唤师、骑士甚至是魔兽等英雄去打败大魔王的英雄中的英雄吗？
“你这种认知是错误的。真正的勇者，应该是拥有炽热的灵魂的人，而不是只具有强大的力量，却对前路充满迷茫的人。也正是因为这样，勇者才能够吸引各种各样强大的人加入他的队伍。”
“拥有炽热的灵魂”？我是这样的人吗？
可是，既然叶佳敏对我有这样的期待，也许，今后会发现到潜藏在自己身上的炽热灵魂也说不定呢。
“我，知道了。希望能成为你的勇者吧，叶佳敏。”
“愚蠢的家伙，拜托你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再来说这样的话。”
我顺着本能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果然又是没戴眼镜、双瞳变为红色，手里还抓着玩具一样的水晶法杖的魔法少女玛吉可。
“怎么了，又变成玛吉可了吗？算了，你们谁都一样吧……”
“别拿我和那种傀儡混在一起，愚蠢的东西。我是‘六芒星的大魔法师’玛吉可，如果你再在我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小心地狱之门将会在你面前打开……”
“行了行了，小的知错了，六芒星的魔法师大人。”
我无奈地应道。这不管怎么说，总有种在和小学生玩家家酒的感觉。
“虽然是个愚钝的家伙，可似乎，呆在你身边也不会感觉无聊。”
现身的玛吉可盘起手，高傲地挺起她那稍有起伏的胸脯说道。
“话说，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来呢，玛吉可？”
“这种场合，让我的容器呆在这里也没什么作用，毕竟要和你订立契约的人是我，勇者布雷珀。”
“这个‘勇者布雷珀’的名号是从哪里来的？我可不记得被这么叫过……”
“B-R-A-V-E-R，braver，勇者的意思。你的名字‘布雷珀’就是来自它的音译了。”
“怎么总感觉这个名字起得好随便啊。”
一道寒光闪过。玛吉可的水晶法杖定格在我眼前。她血红的双眼似乎在酝酿着杀气。
“别说这么失礼的话。以‘勇者’为名，本身便已象征着你的力量是集众多勇者之大成的。当然，就现在的你的实力，还远远配不上这个称号。再说，即便是我的名字‘玛吉可’，也是由‘魔法’magic音译所得的。”
“原来如此……那你为什么突然想要我成为你的勇者？”
“我，想要追随你，成为你的侍从，用我的魔法守护你，用我的魔法为你驱除阻挡之物，以生命起誓，以魔法为剑盾，在勇者行经的路径上，留下我铺路的血肉……”
“慢着，你说出那么绝的话，我的压力会很大。”
“这只是我看过的某句台词，要我履行这种傻事是不可能的。”
“你也不必回答得这么干脆吧！”
废话说了那么多，其实在我心里已经认定，“朋友”和我们所谓的“勇者与魔法师”之间并没有多少区别。
“勇者与魔法师”，只不过是不知该如何正常表达的叶佳敏所造的借口，一直戴着冰山美人的面具的她，可能还不怎么习惯坦率地表达自己的感情。也许当叶佳敏提出想要我成为她的勇者时候起，心里已经默认之间的朋友关系吧。
那这样，我身为男子汉，就不得不先踏出一步才行了。
不过我还是想说，现在的我还没法让自己去喜欢叶佳敏，可也没有讨厌她的理由。也许未来会有很多不幸的事，最起码，大概会沦落到被诸葛亮用来借箭的稻草人那般的悲惨处境吧。
不过这又如何，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那今后请多关照了，我的魔法师，玛吉可。”
我终于向等候多时的红眼美少女魔法师伸出了自己的手。
而这，也正是我登上名为“勇者”的高塔所踏的第一级阶梯……
“你想得美。布雷珀，给我握住这个。”
玛吉可把手上的水晶法杖伸了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握住这法杖，我们之间就算订下勇者与魔法师的契约了。”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不是应该握手来连接彼此心灵才对吗！？”
“这是不可能的。想用你的脏手碰本魔法师，先用98%的硫酸洗手再说。”
“这要我怎么做得到啊！”
原本在我心中那份，在天台定下契约的感动，被玛吉可这煞风景的话彻底毁得支离破碎。
不过，最终还是定下所谓的契约了，我反而觉得自己就像被大小姐用棒子牵着的宠物。
无论如何，这样，就算是把“叶佳敏”这个名字写进自己的友人帐里了吧。想想今后的生活，果然，还是觉得将会特别坑爹啊。
但至少，我绝对不会后悔，和她在这天台缔结下的契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