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接下来,看看自己的超能力的可能性的极限吧。
我攥紧手中的纸巾包,怀着赌徒般的心态再次举起手进行“锻造”所必要的“幻想”。
如果说把将一样东西变为铁器的过程称为“锻造”的话,那么“幻想”的过程则对于锻造的效果会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这就和在锻造兵器中,相比于锻造的原材料,冶炼铁器的技术要更为关键同个道理。
形体、大小、材质、结构都要想得很到位,要不然也许会变出很怪胎的东西。当然,这些说白了也只是经验之谈,由失败中总结的经验。
虽说对于变出剪刀之类常见的小器物的技术我已经炉火纯青,基本上用不着怎么“幻想”。可我现在要的,是足以同牛头人抗衡的武器,而且,这又是第一次要变出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这对我来说,自然是个非同小可的尝试。
我闭上眼睛,使灵魂伫立在一片漆黑的幻想之境中。眼前所见,唯有处于模糊形态的武器,还有它身上泛出的淡淡光辉。
这是无须任何华丽的言语的简单仪式。只需以心声,去感觉我的伙伴的脉动。
——来吧,在这个世界展现你的光辉,还有无限的可能性吧!
终于,能感觉到源于内心的光芒集中在我的右手上,迅速化作刺破黑夜,甚至要吞没黑夜的真实光芒。
我慢慢睁开眼睛,月光下划过绮丽的银色光辉,名为“圣剑”的武装在我的手上出现了。
纵使心里兴奋得想要向整个世界宣告我的成功,可惜的是,上气不接下气,并且头脑也在发昏的我根本没空做那么无谓的事。
好在虽然变成圣剑的形态,我手上的东西仍保持与一包纸巾相当的重量,要不然我肯定拿不起来。这也可以算是我的超能力的特性——变化前后物品的质量守恒。
“哦,没想到在完成任务之前,还能亲眼看到勇者布雷珀的‘幻想锻造’呢。”
牛头人米诺陶轻松地爬起来,带着一脸如孩子看见新出的游戏一般的神情盯着我。
天色昏暗的启慧高中校道,手持充满游戏气息的光之圣剑的高中生,与之对视的牛头人,这场景无论怎么看都觉得穿越感十足。
可这却是实实在在发生的,是现实,是绝对无法回避开的。
“看来唐晓菲猜得没错,你果然不是一拳就会被击倒的劣质牛头人。”
“‘劣质牛头人’……哈哈,你这家伙,还真是个很有意思的勇者呢,布雷珀。”
“这没什么好笑的吧?想干掉我就放马过来吧!”
虽然四肢还在失控一般地颤抖,可现在的状况强迫我不得不逞强。因为一旦退缩,我不仅会丧命,而且还会无法履行对唐晓菲的承诺。
——唉,总感觉现在的心情不可思议地有些似曾相识呢。
“不要那么冲动,少年。不过,刚才那副毛毛虫一般的样子,果然是装出来的吗?”
“我哪知道!”我一边敷衍他的无聊问题,一边寻找攻击的时机。
可看起来,只是我自己过于神经质而已,盘起双手的米诺陶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似乎完全察觉不到我的杀机。
——可恶的家伙,就这么不把我当回事吗?
“说起来,好几次被召唤到别的世界时,也是要杀死‘勇者’什么的,果然,‘勇者’虽然受人尊敬,却也真是份得罪人的职业呢。”
——关我屁事!乖乖站好让我把你做成牛杂!
“而我,当然也被各种勇者,还有各种武器杀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那真是一段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啊。”
——为什么要跟敌人说自己的屈辱史啊?这家伙是笨蛋吧?
“尽管如此,对我这个牛头人战士来说,契约才是最为神圣的。无法履行接受的契约,那是比败给对手、丢失性命更加耻辱的事。为了契约而战,我才能感觉到生存的实感。
“所以,勇者布雷珀,就算你是代表正义的,就算你拥有何等强悍的灵魂乃至突破天际的战力,我也会奋战到完成任务的最后一刻,直到把你杀死为止!”
“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呢。”
我无意识地附和了他的话,燃烧起来的灵魂仿佛已经能理解彼此的心意。
此刻的我,已经丝毫不去触碰那些想逃避的念头。因为米诺陶并不如我所想的一般,他不是被指令所驱动的战斗机器,而是拥有自己的崇高追求和图腾的牛头人战士。虽然身为高中生的我还不能理解到他的坚持,至少我明白他是怀着一腔热血期待每一次契约与战斗的。
——哎呀,看来我们之间只剩下“你死我活”这个选项了呢……
“那希望我这个冒牌勇者,能够逼到你使出必杀技吧。”
我边向米诺陶接近,边挪动步子寻找进攻的时机。虽然这可能还是因为我内心的怯懦才不敢轻举妄动,不过对于深藏不露的对手,我所能做到的也只有这种程度的试探。
“抱歉,勇者布雷珀,我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快点让我完成契约吧!”
米诺陶那打年糕的石臼一般大小的拳头,朝我的门面冲来。
不过这只能说他有点小看我了,或者说,现在的我。
在全身心都投入与这场为了贯彻各自的信仰的战斗后,身体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灵活。
我扭转手腕,使手中圣剑的剑刃朝对手的拳头的方向划去。
在这万籁俱静的校道上,圣剑划破空气的声音,仿佛还能够传入耳中。
画出无形的圆弧的圣剑,与米诺陶那坚硬的拳头产生发出“锵”的声音的碰撞,双手被震得几乎要麻痹了。同时身体也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被弹开,好在保持住身体重心才没有摔个四脚朝天。
除此之外,虎口还被震得有股说不出的痛楚。毕竟这份震荡,已经可以传到骨骼。
——不过这种感觉,难道就是握着剑战斗的真正感觉吗?
尽管感觉到痛,可不同于染血短剑的突然出现,现在以全力奋战的姿态紧握手上的光之圣剑,我更多感受到的是兴奋。自由地驾驭自己的力量,我第一次感觉到这原来是这么畅快的事。
“很好,面对我的拳头,居然没有丝毫迟疑和退缩,果然只有拿起剑才能就变得有种呢。”
米诺陶一边揉搓指关节一边说道。虽然没有对它造成什么伤害,可直接撞上剑刃的话,拳头还是会觉得疼吧。
——真是开玩笑一般,就算有把像模像样的剑,还是没法砍伤它啊……不过对于在脑中已经卸载掉逃跑程序的我来说,也只能坚持“不抛弃不放弃”了。
这圣剑是我的伙伴,是我的力量的结晶体。要是怀疑自己的力量的话,从一开始就已经宣告满盘皆输了。
“谢谢夸奖。不过这种话……还是等我的剑在你身上留下伤口再说吧。”
我有些逞强,甚至可以说是不自量力地说道。此时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没有考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哈哈,明明只是个新手,口气还真不小。”
“这是因为,我对自己的剑拥有绝对的信赖。”
“是么?希望你的信赖,不会那么轻易就碎掉吧。”
米诺陶说完,迅速调整身体重心,对着我推出另一边的拳头。
在挨过米诺陶一记攻击的我看来,那飞驰而来的拳头更像蕴含相当分量的TNT炸药。
——不过你的行动我已经一清二楚了!
我如反射一般持剑迎敌。然而,米诺陶却突然摊开手,像是要用手掌去挡圣剑的剑刃。
这难道是陷阱吗!?
可是,所谓的“陷阱”并没有出现。
应该说正相反,我的剑准确无误地砍在米诺陶的手掌上,红色的血液缓缓流出,顺着圣剑的剑刃慢慢流到我的手上。那血液还残留着米诺陶的体温。
可这家伙,为什么突然把皮肉比较软的手掌露出来啊?不过,这倒也说明米诺陶不是刀枪不入的,遇上手掌这类弱点,我也可以对它造成损伤。
回过神来我这才发现,我实在太天真了。就算在米诺陶的故意暴露下我发现了这一弱点,我也已经没法运剑进行实践了。
整把圣剑的剑刃,几乎就像被米诺陶包在手里。他用那只手,死死地抓住我的剑。
鲜血肆意地从指缝间流出,它硕大的手已经被血染红,成为名副其实的“血爪”。
我用力想把剑抽出来,可这只是让米诺陶的血流得更快,而圣剑连一厘米都没有出来。
——可恶,当年被亚瑟王拔出来的石中剑,恐怕都比这要容易拔出来吧。
“好了,别胡闹了,勇者。总之,一切都到此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