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么说有些突然,不过我居然在早上一节极其平凡的语文课上昏过去了。
也不是说因为觉得语文课无聊,纯粹可能只是因为身体再也承受不住一直强忍的伤痛,而自动进入休眠以示抗议。
可也不至于完全失去意识。模模糊糊的,用弱气的声音发着尖叫的语文老师许云珊,在班里还算和我比较合得来的班长,他们的声音依次在耳畔闪过。但也只是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我与这个世界的一切联系就被无情地切断了……
“呃……糟了,居然在上课睡觉了啊……”
醒来之后不用说了,眼前又是一片空虚的白色。虽然有种很强的即视感,不过还是可以确认,我现在躺着的地方,只是启慧高中的校医室而已。
因为这里并不像前几天晚上住过的医院病房,没有那么浓的消毒药水和酒精的味道。
而所谓的“病床”,也只不过是一张铁架床铺而已,就算铺上被单,硬邦邦的感觉还是让人没什么享受的劲头。也许我也是因为这样才会醒的吧。
不过,醒来也好,能感觉到胸口的疼痛没有像来到校医室之前那么厉害,也许在昏睡时,被谁喂了止痛药了吧。
“勇者布雷珀,刚醒来你又在胡言乱语了。”
耳边传来透露不出丝毫感情的冰冷声音,而眼前与我正对的,则是被称为“玛吉可”的女性魔法师血红的双眼。
“叶佳……玛吉可啊……”
“没想到再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已经变成一个在黄泉路上挣扎的活死人了。”
“有那么夸张吗?不过……我感觉能撑到现在,确实算是个奇迹。”
“奇迹?连肋骨都断成九截还算是奇迹?”
“肋骨啊……咦!!!为什么,我的肋骨为什么就这么断了啊!”
我捂着胸骨,像涸辙之鱼一般奋力地呼吸起来。啊,果然连呼吸都会觉得痛啊……
“你果然只能是个没种的勇者了,布雷珀。连淤伤都要嚎成这副样子。”
“不要随便拿人家的肋骨来开玩笑啊!!!”
“实际上,其实我也无法探知你的伤到底达到何种程度。不过,据我推测,现在你的身体应该舒服了才对。”
“确实,现在没那么痛了。刚才明明痛得就像铁处女咬着自己的胸口的……”
“我勉强算是利用自己的魔力使你的那些伤患处愈合了,至于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玛吉可盘起手,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口气说道。
“知道啦,我一定会像小强一样努力地活下去的。”
“但愿你真的做得到才好……要不然,真的会……不,没什么。”
“怎么啦?玛吉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吞吞吐吐啊?”
“那行,你就挖干净耳朵听着,白痴勇者。但愿你记住你说过的话,好好地活下去,好好运用自己的力量活下去。否则,去见马克思也只是迟早的事。”
因为连续两次死里逃生,我仿佛已经对“生命危险”这回事变得钝感十足,就连她难得的善意提醒,我也觉得只是啰嗦的无谓之举。
“这个话题就stop啦,刚刚醒来就总把‘死’字挂在嘴边,我们好奇怪啊。话说,是你把我送到校医室来的吗?虽然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没错,你的怀疑很有技术含量。是那个名为‘班长’的男人把你送到这儿来的。”
也对,不管怎么想,在这个班里应该也只有班长会做这种事了。毕竟“叶佳敏”这个表人格,可是对身旁之物漠不关心,就像高高在上的公主一般的存在啊。
“那么,现在是……”
“用你们人类高中生的计时方式说的话,现在就是上第四节课的时间了。”
“从第一节课睡到现在吗?我现在享受的也许是无数高中生梦寐以求的奢侈吧。那玛吉可你是为了要照看……”
“请不要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美好,勇者布雷珀。我只是MP过少,才会请假来这间校医室休息的,这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MP,“魔力值”啊……你在来到校医室之前到底是用了什么了不起的魔法啊?
不过,这种不坦率的借口是骗不了我的啦,玛吉可。一定是因为担心身为朋友的我,所以你才会来的吧。
“话说回来,你在校医室里以玛吉可的姿态出现,这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门已经锁上了。”
“那不是更糟糕,要是被校医撞见了,那就无处可逃了啊。”
“我的电击魔法可是很厉害的,到时就用超电磁炮把他轰飞好了。”
“我可从未听说你的魔法还能进化到超能力的领域啊……”
“那就手下留情,用十万伏特的强雷击把他轰成焦炭……”
“这哪里是手下留情啊!你还是回去找你的主人小智吧!”
“其实要说校医的话,早就被我赶出去了。”
“开这些把人轰成渣渣的玩笑就那么有趣吗!?”
不,这不算是玩笑话。如果是眼前这位可以把人瞬间复活,自称为“六芒星的大魔法师”的玛吉可,想要把人轰成渣渣也绝非难事吧。
虽然对她是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就能将校医赶走感到十分好奇,可为了防止听到一大堆满载槽点的胡言乱语,从而触发我随时准备吐槽的神经,还是打消了询问的念头。
“现在是第四节,应该也快下课了吧?”
“没错,布雷珀,我的勇者,接下来拜托你了。”
“‘拜托’?喂喂,可不可以把话说清楚点啊?”
“笨蛋,我说的是‘午餐’。本魔法师要用膳,你还不快点把所有事都打点好。”
“原来只是午餐而已……好吧,我先去小卖部了。老样子,还是芥末面包和‘短路’吧。”
我刚刚下病床,就发现眼前的这个人,正在用一种可怜兮兮的表情看我。那种表情,无论是在叶佳敏或者是玛吉可脸上都从未曾见过。
“喂,你那副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布雷珀,我的勇者,我以玛吉可的身份再次向你提出质问:对于你的死而复生,你是否曾经产生过,哪怕是片刻,感到后悔的想法?”
“这个问题……在那天晚上你好像已经问过我了吧?”
“我自然记得。可是,我想知道的是,现在的你的想法。”
“感到后悔”?玛吉可那家伙为什么老是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呢?
“你可以省点心了,玛吉可。不管你再追问多少遍,我的答案还是——不会后悔,绝对!倒是你,难道说已经后悔把我复活,要把我的命讨回去吗?哈哈哈哈……”
最后的那句话,当然只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可是,听到这句话的玛吉可却突然皱起眉头,用“你给我闭嘴”这样的尖锐视线瞪着我。
“这个问题,是由我‘六芒星的大魔法师’所提出来的,所以绝对不是毫无意义的。请你想清楚再回答,勇者布雷珀。”
“你的想法,其实我也是知道的哦,玛吉可。也许现在的我,还是活得没什么实感,而且,还总是搞得自己全身是伤。只是,比起以前的一成不变,我感觉自己还是很喜欢现在的生活的,即使,这是来自于你的魔法的虚假的生命。”
“如果这些是你的真实想法的话,我想自己就没有再做些什么提醒的必要了。”她的视线稍微变得有些柔和。“只是,现在的你,空有毫无根据的自信的你,在抵达‘毁灭之道’的尽头时,一定只会感到无尽的悔恨的。”
“‘毁灭之道’啊……第一次从你的嘴里听到那种东西呢……”
我再次用她所说的,“毫无根据的自信”展露出微笑,回答道。
“那种事,就等它发生再说吧。
“——因为,这个世界,可是存在着无限的可能性呀。”
现在是第四节课,在校医室与叶佳敏分手之后,我正向位于校区东部边缘的小卖部走去。
毕竟离第四节课下课还有十来分钟的时间,就算悠着点来似乎也完全没关系。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在逃课,作为一名秉公守法的好公民,我不得不在走的同时,一边像余则成一样绷紧自己的神经。
——片刻小小的大意,都会导致被送进教导处的BAD END。
更何况,从苏醒直至现在,我的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注意,是右眼的眼皮)只需用头皮都可以想象得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水泥地面向上窜的热气,让我有些后悔从阴凉的校医室里跑出来了。真是的,不像前几天,今天正午的热力确实不可小觑呀。热浪滚滚,视野中景色如波纹划过一般不停摇晃,光斑与阴影仿佛也在有节奏地跳跃着。
可正如沙漠中的旅人只会在意绿洲中的小水泊,而不会对眼前所见品头论足,我完全没有那种在烈阳下品鉴美景的心情,一心只想着快点钻到小卖部里去。
(难怪基本上看不到出来乱晃的教师或是领导,这种鬼天气,即使没法把人晒死,也会让人眼前出现幻觉吧……)
实际上,虽然早就在鬼门关刻下“肖勇到此一游”的我,早已对死亡这回事有些淡然,不过,即使复活了一次,还是不能改变我怕热的体质。对这被人讴歌的烈阳,我只能说:“真的好讨厌这鬼天气啊……”
虽说不像僵尸那般见光即死,可是只要暴露在气温29摄氏度以上的室外,我很快便会很夸张地出汗。加上刚刚睡醒,感觉还有些头晕。所以说,真的好讨厌这鬼天气啊……
其实我的身体也不是那么娇弱啦,只要气温适宜,我还是可以像昨天一样同牛头人战个痛快。只是……真的好讨厌这鬼天气啊……
——诶?
就在我一边发着抱怨,一边以“眼镜蛇步法”前行的同时,眼中的景色有了变化。
树荫下,不知道蛰伏了多久的眼熟的白色物体开始活动起来,并像扯线木偶一般摇摇晃晃地朝我靠近。
喂喂,这,不会是真的看到幻觉了吧?我怎么看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