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事果然跟预想的差不多,虽然黛丝的出现在图书馆引发了小小的骚动,图书管理员的女生们似乎也对黛丝充满兴趣,不过她们倒是没有像唐晓菲那个变态一样,被想要侵占别人的妹妹的欲望缠绕全身。总之,对我的家事大家也没有多问,也总算是可喜可贺。
虽然大家看起来对黛丝兴趣犹未减,不过也未至于痴迷到想要把她抱回家的程度,在完成任务后,也只是窃笑着用手机拍了几张黛丝睡觉的照片。看来我的担心有点多余了呢。
已经是六点多了,除了柳如玉以外的图书管理员们都已经回家去,人影散去的图书馆,也恢复它原本的静谧。大概,学生们都已经回家了吧,和朋友、妹妹、前辈、后辈一起,一路上载满了笑声……
现在的图书馆前台就只剩下在做笔记的柳如玉、看着柳如玉的我,还有把侧脸埋在我怀里,发出“呜呼呼”的可爱呼噜声的黛丝了。
这场景突然让我产生一种一家三口围在暖炉前,小夫妻看着女儿安详入睡的妄想。
“妹妹,帮上,大忙了……”
“诶,这……也是哦,今天她也真够拼命的呢。”
话虽如此,毕竟没几个汉字能看得懂,黛丝所能做的也只是帮我搬下书而已。不过,让这个妹妹在图书馆安静一点可是费了我不少劲呢。
“你有,一个,好妹妹呢……”
停下手中的笔,看着黛丝的柳如玉,柔和的眼神中流露出羡慕之情。那并不像唐晓菲那样,像要把人吞掉的火焰一般炽热,而像是浸润空气的春雨一般舒爽。
“妹妹吗?只可惜,我并不是个好哥哥呢……”
“……是吗?”
静了半天,她的口中才吐出这么一句,声音有些颤抖。也许,是因为刚刚我那副过于正经的语气把她吓到了吧,不管怎么说,她也并不了解我与妹妹们的事啊。
“话说,你的笔记也做完了吧?”
因为对于她的“是吗”我也不知该怎么回应,只好顺水推舟,把话题扯开。
“嗯……这本书的,也做完了。”提到“读书笔记”,她的语速快了起来,虽然说话还是很不流利,不过总算看到她流露出这么兴奋的一面。“又一段,爱的故事,终结了呢,就在我手上……”
“那,这么晚了,咱们应该可以回家了吧?”
“您,先回吧……我,要流下来,等她,等那女孩……”
果然,今天也是一样。那个奇怪的眼镜少女,看来又要等到七点多才肯回家吧。然后,我们两人,又要在这里等她等到七点多吧。只需要在图书馆帮忙一周的我就不用说了,可对每天都要在这里苦苦守候的柳如玉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我说,柳如玉,要不你先回去吧。图书馆的门由我来锁。”
正在揉着眼皮的柳如玉放下手,用瞪大的眼睛盯着我看。
“这个……不行,这是我的,工作。”
“不管怎么说,我是来帮你做图书管理员的,因此这也算是委托内容之一吧。现在,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工作了,也是我的工作啊。所以呢,总之,今天的钥匙,就请交给我吧,委员长。到了明天,我会准时还给你的。”
毕竟是个不善言辞的少女,听了我的话之后,柳如玉露出有些动摇的神情,她点了点头,交出图书馆的钥匙。
“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这个……也不是说不行啦,可是,既然这里有我打理的话,你在这里也有些多余吧?”
“多余吗?对不起了,这样的我,出生在,这个世界……”
一脸无辜的柳如玉,连说话都变得急促起来,好像就要哭出来一样。恐怕她严重曲解了我的话吧。
“不是说你这个人多余啦!只不过……晚归的话,家人会担心吧。”
“那您呢?”
“我不要紧,反正家里的人都……都对我很放心啦,所以晚点回去也没事。”
“这样呢……那,太好了。”
柳如玉黯然的脸上露出些许宽慰的笑容。她的笑颜,仿佛被笼罩上一层治愈的光环。
看见这样的笑容,也不枉我捏造出“对我很放心”这种烂借口的一片苦心了。
在柳如玉带着一脸歉意离开之后,我先把玻璃大门锁上,然后把在怀里的黛丝轻轻放在椅子上。
(还真是把我当成真正的哥哥啊……不过这也太没有戒心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被黛丝的睡姿勾去魂魄的时候。说白了,我让柳如玉先回家的目的,也只是希望说服那眼镜少女不要老是赖在图书馆不走而已。一方面,我当然害怕又会超过回家的门禁时间;另一方面,我也不希望柳如玉为了等那家伙被迫在图书馆浪费时间。
没错,碍于情面,再加上差劲的口头表达能力,即使真的为眼镜少女而感到苦恼,那家伙也一定不会老实说出内心的想法。作为被她委托的人,在暗中为她扫除障碍也并无过错吧。
因此接下来,就由我去会会那个神秘的眼镜少女。
眼镜少女每次来到图书馆后,都会直接上二楼。据柳如玉所说,那是因为她非常讨厌在读书时受到干扰,即使视野中出现半个人影她都会受不了。所以她就在二楼开辟了一个只属于自己的角落,还把自己要读的书全部堆在那里,颇有点古代隐士的风范。在我看来,这只是纯粹损人利己的行为而已。
真是的,别老是只顾着自己,还给别人添麻烦啊。
近七十盏天花板顶灯照射下,图书馆二楼看起来还很明亮,不过还是要比一楼暗许多。实际上,相比于为学生提供大量阅览空间的一楼,二楼本身主要作用就是藏书,类似于古书古籍、专业词典这类远远高于学生阅读水平的书籍,基本上都会藏在二楼。
而且因为在一楼看书的话比较方便,而且有很多是为了找文库本或者漫画书而来的,来图书馆学生基本上也没搭理过二楼。
一排排书架,像在守护遗迹入口的雕像,单人置身于这样的二楼,不免令人产生莫名的恐惧感。
可惜的是,对于已经在黑暗的巷子中死过一次的我来说,已经没什么东西,能够真正以“恐惧”的形式成为拦在我面前的存在了。
继续前行。
一开始,我也没有察觉到这里的异常所在,可是,十多分钟后,我便被一股充满了恐怖气息的孤独感侵蚀全身。
就像我说的那样,我已经在行走中浪费了十几分钟的人生,可现在却还没走到墙的对面。也就是说——
我被困在一条如同迷宫一般,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路。
这个……没道理啊,明明是笔直的通路,为什么会走不到尽头啊!难道说这里其实是一个迷宫?或者又是异界的什么玩意发动袭击的先兆?还是什么机关或者结界?
虽然无法确认其中任何一种猜测,可世界的无限可能性是存在的。联系上几次被袭击的经历,我自然再也无法对这种异常的状况掉以轻心。
我抽出衣袋里的斑马笔,像匕首一样攥在手里,准备应对随时的攻击。
可是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如果魔物真的在这里出现,必定也会殃及图书馆里的藏书,那个眼镜少女,甚至是整座图书馆。那样的话,要柳如玉怎么交代啊?可恶,我可没有一招搞定未知的敌人的自信。
就在我的神经绷得差不多达到它的弹性限度时,感觉像史莱姆一样软软的物体突然从背后扑上我的腰身……
“哇啊啊啊啊啊!”
“呜呼!哥哥,看到黛丝,很激动吗?”
居然把黛丝脑补成史莱姆,我也真是高度神经衰弱了。我转过身去,眼中又出现黛丝那洁白无瑕的脸。
“我……你怎么跑上来了啊,黛丝?”
“黛丝已经说过了,黛丝要永远守护在哥哥身边。所以……也请哥哥不要丢下黛丝。”
实际上,黛丝一定对我的独自行动很介意,虽然不知她为什么对我这么执着,就结论来说,把她一个人丢在楼下,确实是我的不对。
“对不起,黛丝。我不是一个好的哥哥。”
“不是的哦……”黛丝摇了摇头,蓬松的银发随之闪动。“黛丝不觉得哥哥是坏蛋。不管哥哥是怎样的人,哥哥都是黛丝的家人。”
虽说似乎曲解我的意思了,不过黛丝的话着实让我有些感动。
“对哦,我们是家人,任何时候都不能丢下彼此……那你要跟在我身边哦,千万不要离开我。”
“是的哥哥。”
虽然完全不知道这样走下去何时才能到尽头,也不知道自己正处在一个究竟有何异常的领域,可现在因为黛丝陪伴在身旁,那种孤独感已经不复存在。
总之,也只能这样向前迈进了。因为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哥哥,这里,黛丝感觉很奇怪。”
当我们在迷宫一般的直道上又浪费了七八分钟之后,扯着我的衣袖的黛丝,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就像发现什么危险的东西一样。
“你发现到什么异常了吗?”
“这里,怪怪的……黛丝,也不知该怎么说……”
“不知道就别勉强自己了……可是真是苦恼啊,这里到底怎么了啊……”
“明白了!为了哥哥不再苦恼,黛丝会努力的!”
黛丝干劲满满地攥紧拳头,仿佛想出什么可以瞬间扭转局势的主意。
“会努力”?随便啦,反正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
不过,黛丝你紧闭眼睛,一脸正经,嘴里念念有词,还把手举起来,手心向前到底是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