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升起,大地焕发出崭新的生机,草木迎着阳光舒展着自己的躯体,松鼠们蹑手蹑脚地在道观里那几棵粗壮的大松树上爬来爬去。
面前的这座道观规模不大,接近山顶的地方,几座建筑构成一个方方正正的院子,方圆数百米,如此宽广,以至于旁边几座小小的房子似乎成了点缀,中央的草坪被清理干净,露出土地。边缘处却修剪得不甚利索,杂草仍然张牙舞爪地宣扬着自己对这片土地的主权,而粗壮的树木杂乱地分布在一些边缘的位置。
沿着一旁的山路向上,是一座颇为雄壮威严的大殿。
这座大殿看上去年代似乎颇为久远,流露出古朴的道韵。大殿门口摆着两个鎏金的大香炉,表面却已经堆积了浓浓的灰尘,香炉内部却还有着似乎刚刚熄灭的香灰,昭示出这座大殿并非毫无来访之人。殿内几根朱红色的柱子撑起了大概十米高的建筑,青色的地砖同样积了不少灰尘,边角处的青砖很多已经在岁月的侵蚀下遍布裂隙,然而主体区域的青砖似乎被一种奇异的力量保护着,岁月的刀刃没有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
令人难以相信的是,大殿中供奉的巨大雕像,却是以檀木雕成,明明充满了岁月和历史的味道,但看上去仿佛昨日刚刚在高手匠人手中成形。雕像的形状分明是一个女子,纵使从雕像上,也可以看出其本人是一种怎样的绝世风姿。
这座道观,处处表现出久远岁月的沧桑,却又显现出新生一般的稚嫩,充斥着不和谐的矛盾感,仿佛身处岁月与时间的漩涡深处,时光的流逝缔结成的纠缠的矛盾螺旋。
道观院子里最高的那棵松树上,栖息着一只奇异的飞禽,体长数尺,其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这只飞禽通体雪白,翎羽修长,然而羽梢出白色却渐渐化为浓烈的赤色,它睁开双目,眼睛中投射出惊人的灵性,宛如人类一般。
它舒展一下自己的双翼,回首看了一下面南的那座建筑,眼睛中似乎闪烁着得意,轻啼一声,声音清澈悦耳,宛如神州传说中的凤凰之鸣。
那间房屋的建筑风格看上去相当古老,完全不是此时统治神州大地的明帝国所流行的风格。房内的布局简单,临窗处是一张小床,朱红所漆的木质床体上镂刻着精美的纹饰,轻纱笼在床边,床上躺着的,似乎是一位美丽的少女。
被鸣叫声吵醒的少女微微蹙眉,轻轻摇了摇头,起身穿衣。少女白发赤瞳,头发简单梳理成马尾,宝石发坠将长发收束,垂至臀际,左侧却又扎起一根小辫,垂至左胸前。白发尽头渐渐转粉,尾梢出更是浓烈的焰色,为少女平添几分热烈与生气。她的头上别了一个奇怪的鸢形发饰,向前支出几根赤色的翎羽。
少女身材高挑而修长,美中不足之处是胸前较为平坦,稍稍削减了几分女性的魅力。少女的服装颇为大胆,将少女美好性感的身体魅力尽数显现出来,更留给人许多遐想的余地。
然而,少女那烈焰般的瞳孔中,却是浓浓的迷茫与彷徨,仿佛失去了自我一般,如同一具美丽的人偶。
“我……是谁?”唇间吐出迷茫的疑问,少女眉头微蹙,绝美的面庞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头好痛……我怎么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为了那个约定的誓言,我要……守护神州……”
“然而,那个人,是谁?”
少女的瞳孔剧烈收缩,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身体战栗着,似乎陷入了浓浓的恐惧,空气中的能量也随着少女情绪的变化而剧烈波动起来,引发着空间的轰鸣。
“您是赤鸢大人,您是神州的守护者,数千年来一直保护着神州大地免遭崩坏和外敌的入侵。您和丹朱与苍玄两位大人约定过,要永远守护这片土地。”旁边的一尊木雕忽然泛起蓝色的光芒,笼罩方圆数丈,发出机械的声音。
听到声音后,被称作赤鸢的少女渐渐平静了下来,似乎想起来什么东西,身体的颤抖渐渐平复,脸上的表情变得平静如水,急促的呼吸也渐渐趋于缓和,似乎再也没有什么能激起她心中的波澜。
自己是赤鸢,和丹朱、苍玄以及另一名伙伴,从很久很久以前就一起守护着神州这片土地。尽管已经忘记,但胸腔内的鼓动仍然告诉自己,那是自己人生中最为快乐的一段时光。那个时刻,面对即将牺牲自己赴死的丹朱与苍玄,泪流满面的自己与伙伴们立下誓言。即使永远孤身一人,也会拼尽自己的全部力量,不惜燃烧这具身体,将神州大地守护到最后一刻。
然而,在那之后,或许是那次事件中自己受到了太大的伤害,自己的记忆正在一点一点消失,当自己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另一个伙伴的名字。已经忘记了,让自己的伙伴们献出了生命的是怎样的一场战斗。
自己是如此的恐惧,恐惧自己的忘却,恐惧自己有朝一日忘掉了伙伴,甚至忘记了……那个本应镌刻在灵魂深处,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千百倍的誓言。那一天,自己将能量注入丹朱留给自己的木雕中,让它帮助自己一遍又一遍回忆起这最重要的事情。
千年的岁月是如此之久远,以至于自己也已经不记得究竟遗忘了多少东西,自己究竟还记得什么。然而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自己永远都记得那两个名字,永远都记得那一个使命。
“这样就够了。”
“嗯?有不速之客。”赤鸢眉毛一挑,露出奇异之色。她有着感知神州全境能量波动的权能,在她平日的压制下,崩坏的爆发频率被遏制到了一个极低的频率,有强大的存在闯入的时候,她也会在第一时间感知到。
此刻,明帝国的西域,有一股强大的能量闯入。不请自来的客人,可是不受欢迎的家伙。
“有敌意,却没有杀气。奇怪的家伙呢。”赤鸢双手轻轻摆动,强大的能量爆发出来,一双奇异的拳套包覆了她的双臂。
“送我去西域,小红。”赤鸢踏出房门,冲着树梢的飞禽招了招手。
那被称为小红的鸟儿不满地鸣叫了两声,抖动翅膀,体形瞬间暴涨至五六米长,羽毛变为纯净的白色,晶莹如同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缭绕着无根的鲜红火焰,若非小院投射出一层五彩斑斓的光幕包被在它的身周,它脚下的树木怕是就要燃烧起来。
赤鸢足尖一点,飞跃起数丈之高,落在小红的背上,似是对于火焰的温度毫不在意,轻轻拍了拍小红的背。小红发出的声音变得高亢,双翅一振,化为一道白色长虹,向西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