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的海洋寂静而又辽阔,唯有浪涛拍打着海岸,宛如天地的呢喃,书写着亘古不变的永恒。大海滋养着生灵,也孕育着文明的灯火。她是生灵的母亲,是起源的摇篮,最是多情,却也最是无情。
然而,今日,海边的渔村却不复往日的宁静和谐,肃杀之气裹着血腥的味道飘逸而出。海滩上,散乱地堆叠着数十具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幼,痛苦的呼喊仿佛还萦绕在耳边,不甘的呐喊似乎仍然在回响,鲜血顺着砂砾向海中流淌,被潮汐一点点抹去。
百余名身穿黑色紧身衣,裹在斗篷内的男子恭谨而整齐地站着,背后用金线绣着一个十字架,面前站着一位黑袍老人,还有六七名面色各异的年轻女子。
“神父大人,为什么要对一般民众下手?这不是所谓的传播信仰,这是彻头彻尾的屠杀!”身背大剑的少女愤懑地质问老人。
“女武神啊,你们只是工具,只要遵从天命,遵从我的命令即可,粉粹面前的敌人,别的不需要过问。况且我也没有让你们动手,这些罪人,是由惩戒部队的孩子们杀死的,不是吗?”
少女回头看了看满脸冰冷,腰间佩剑还渗着血腥气的惩戒部队众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攥紧了拳头。老人微微一笑,右手的书籍上透出一股奇异的力量,仿佛扭曲着这片时空。
老人无视面前的女武神们,对黑衣男子们高声道:“主的孩子们,我们来到这片大地,是为了拯救这里的子民。然而这里的人却已经皈依了邪神,不愿接受主的教诲。他们所信仰的仙人和那只名为神禽实为崩坏兽的恶魔,足以证明他们已经被崩坏所操控,为了主的荣光,净化他们!杀死一切不愿接受主的荣光洗礼之人!为了主而战!”
“遵命!”黑衣人们发出低沉而又振奋的声音。
老人笑容收敛,冰冷苍老的眼睛盯着几名女武神,柔声道:“遇到惩戒部队难以解决的异教徒军队的抵抗时,孩子们,就由你们出手,歼灭这些魔鬼的部下。”也不等回应,高声喝道:“出发!”
相似的场景在神州大地东南沿海的各处发生着,在仙人的庇护下千载平安的神州,即将迎来一次惨烈的流血。
太虚山上,击退了弗朗西斯的赤鸢盘膝坐在床上,闭目调息。
天火圣裁的一击,有赖于弗朗西斯的手下留情,自己没有正面承受,但也给自己造成了不轻的伤势。
起码半年以内,自己大概只能调用全盛时期七成的力量,实际能发挥多少战力,犹是未知。所幸,短时间内神州境内也没有机会发生大规模的崩坏事件,唯一要担心的大概就是天命组织的入侵了。
弗朗西斯不愿意让女儿面对全盛时期的自己,却也不愿杀了自己让神州暴露在天命的刀俎之下。也就是说,在他的计算下,自己不会逊色那支入侵的天命部队太多,他的女儿的实力大概和现在的自己伯仲之间或者稍逊一筹。
不过那样的英雄式的男子,他的女儿应该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未必会到不死不休的局面。也许可以通过言语,令其退去。而且一旦外敌侵入神州,自己立刻瞬间就能感知,战斗的主动权紧握在自己手中。
“嗯?”赤鸢秀眉一蹙,睁开双目,焰色的瞳孔里写满了难以置信。“有敌人已经入侵了?”明帝国的都城有着祭祀仙人的祭坛,每逢大事帝王群臣均会祭祀仙人,请求庇佑。
自己设在那里的使魔告诉自己,半个月前开始,神州的东南已经在被不知名的敌人所进犯,不计其数的小镇、村庄惨遭毒手,所有的帝国子民都被残忍杀害,血流遍野。
倭寇之类的东西不可能有力量粉碎明帝国训练有素的正规部队,而造成这种杀戮。是天命来了吗?赤鸢的眉宇之间染上一丝怒意,仿佛内心中最珍贵的东西遭到亵渎。
精神集中,再次感知神州全境,却依旧是石沉大海,风平浪静。怎么可能?赤鸢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急,起身下床,疾驰而出,向院角树上轻喝一声:“小红,跟我走!”闭目养神的小红双眼睁开,感受到主人的急迫,羽翼一展,飞落在地上,赤鸢骑上它的背,轻轻一拍,向南飞去。
捕捉,探查,赤鸢的精神完全沉浸在对神州能量流动的感知上,然而整片大陆都是那么平静,没有任何异常的气息,没有任何能量的波动。
“有着遮断感知的方法吗?那就只能用肉眼去确认和发现敌人了。”赤鸢的眉宇之间露出不安的神情。明帝国那漫长的海岸线,即使小红的速度冠绝天下,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入侵者吗?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入侵者,并且消灭他们。入侵者每在神州停留一刻,就是对自己,对那份使命最为残酷的侮辱。
三天过去了,小红载着赤鸢,沿着海岸线飞行了数个来回,其间,赤鸢时刻保持着全神贯注,从不足百米的高空掠过,以她的目力,不可能漏过任何可疑之人。然而,她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即使是神州的守护者,强横如赤鸢,不眠不休全神贯注也难免感受到疲惫。她缓缓闭上眼睛,轻轻吐了口气,难道入侵者们已经逃走了吗?他们怎么避过自己的?以小红的速度,即使他们提前发现了自己,也决计没有时间展开隐匿的手段,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要继续搜寻下去,就算敌人真的能隐藏行踪,也一定会有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况且,自己的巡视本身就是对入侵者们最好的震慑。
轻轻捋了捋小红的翎羽,赤鸢柔声道:“辛苦你了,小红。我会让那些侵犯这片土地的贼人付出代价的。”声音温柔,却又充满了坚决与怒意。
半日之后,赤鸢神情骤变,前方那座之前经过时还是一如往常的城市,此时却向外满溢着血腥的气息。
是的,这座有着数万居民的临海港口,此刻已然变成一座死城。男女老幼,无一幸免。城市内处处是斑驳的血迹,投射出浓烈的残虐与杀机。许多房屋倾颓倒塌,破败不堪,似乎经历了酷烈的战斗,不,应该说是血腥的屠杀。
然而,城中却没有哪怕一具尸体。西城门外的旷野,被血染成了殷红的颜色,浓郁得令人从内心深处感到冰冷。数万根崩坏结晶凝结出的碗口粗细两米有余的刺桩,宛如森严冷冽的钢铁密林一般,拔地而起。
每一根刺桩的上面,都贯穿了一名城中的居民。
死去的人的尸体被拔地而起的刺桩刺穿,放弃抵抗投降的人被活生生地刺穿固定住,在痛苦哀嚎中流血而死。难以想象处刑者是怎样的残酷,而那时候又是怎样一片人世间的地狱。
赤鸢的怒火仿佛化为了实质,身边鼓荡的空气都随之变得燥热起来,几欲在虚空中凭空生成燃烧的怒焰。
正在这时,异变陡生,刺桩和尸体上泛起浓郁的墨色,迅速地鼓荡、膨胀,随之而来的便是爆炸。
数万具尸体被未知的崩坏能引爆,连环的爆炸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这种程度的爆炸当然不可能伤得到赤鸢,但是城市却已然被刚刚的爆炸推平了小半座之多。
赤鸢冷冷地注视着面前的半空中漂浮着的红色能量球,从其中发出一个苍老而又冷漠的声音:“你好啊,神州的守护者。希望你满意本座给你准备的礼物。穿刺之刑虽然有点残酷,但用来处理这群信仰着你的愚蠢的异教徒那可真是妙极了。虽然你放过了弗朗西斯,让本座十分感激,但是,放弃抵抗,交出神州,本座可以承诺,只保留必要的流血。否则,本座不保证今天这种惨剧不会再次发生。”
赤鸢向前方伸出右手,洁白如玉的手掌朝向天空,缓缓紧握成拳,炽热的能量伴随着主人的心意,急遽凝结在一起,引发猛烈的爆炸。赤红的能量球被瞬间引爆,化为虚无。
“侵略者,我一个也不会放过。”赤鸢的声音斩钉截铁,飘散的发丝在空中飘舞,焰色的发梢宛若虚空中的流火。
赤鸢驱动能量,汹涌的火潮淹没了前方包覆了地面散发着恶臭的黑紫色尸浆,将之焚为灰烬。与之一起化为灰烬的,还有这座曾经的城池。
“我会报复的。”少女的声音平静,却宛如千钧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