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鸢足尖一点,踏浪而前,飘逸如幻,直逼向卡莲,身体中仿佛有着怒龙在低吟,太虚之握卷起澎湃的能量,狠狠地朝着卡莲撕咬而去。卡莲猛然向后一退,右手向前一遮,数根金色的锁链挡在面前,被炽烈的铁拳瞬间轰断。
借着这刹那之隔,卡莲那修长的腿斜向上踹出,与赤鸢的拳头正面迎上,澎湃的力量将卡莲整个人向下一压,爆开的气浪将数丈之内的海水直接排空。卡莲倒吸一口冷气,无视剧烈的疼痛感,身体宛如蝴蝶般在空中一转,另一只脚如出膛的炮弹,直捣赤鸢的心窝。
这一脚的来势比想象中更快更凶猛,来不及荡开,赤鸢左臂一横,势若山峦,硬生生格住这一脚,不得不后撤半步卸去力道。然而卡莲的攻势并没有就此止住,刚刚迎上了赤鸢右拳的一脚,此时又腾出来空隙,猛然从左侧踢向赤鸢的头部。
一方面左臂绽放出璀璨的光芒,不闪不避,强硬地正面吃下势若奔雷的一击,饶是以赤鸢的力量,也有些气血翻滚,另一方面右手舒展,宛如掌握时空一般,迅猛地抓向卡莲的右腿。仿佛陷入泥淖之中,卡莲的双腿被太虚之握牢牢锁定,难以动弹。去势已尽,力道已失,被擒住双腿,赤鸢足以给予自己决定性的伤害!
犹大的誓约金色的光芒闪耀,被击断的金色锁链仿佛从异次元重归一般,重新凝结为实质,如同金色的电光,瞬间贯穿、缠绕住赤鸢召唤出的瞄准卡莲激射而去的数十把能量剑,将其一一湮灭粉碎,化为虚无。
手中的枪管骤然间变得灼热,数十道繁复的阵列瞬间激活,汲取着庞大的能量流,卡莲扣动了扳机,一颗半径数十厘米的赤金色能量团从枪口激射而出,向赤鸢飞去,宛如正午的太阳一般令人灼目,恐怖的能量令人触目惊心。如果有人可以近距离仔细观察它,他会发现,能量弹的边缘宛如火焰般飘忽不定,似乎随时都会炸裂开来,破灭周遭的一切。空气也在一瞬间焦躁不安了起来,仿佛这片空间都要为之破碎燃烧起来。
几乎在同一瞬间,卡莲左手的这柄手枪变得黯淡无光,似乎失去了伟力,化为一块凡铁。显然,发出这等威力奇大的攻击,对于武器而言也绝非一般的负荷,想要再次开枪,恐怕它要沉默一段时间才行了。
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开枪,如果继续想要擒住捏碎卡莲的右腿,根本不可能躲避,势必要硬吃这惊人的一记能量弹,在脑海中简单略一估算,这种换伤可一点也不划算。赤鸢一瞬间解除了对卡莲的锁定,右手变抓为手刀,以割开天地般的气势顺势斩向袭来的能量弹。仿佛被神秘的力量夺走了生命一般,卷挟着毁灭的狂暴的能量弹骤然哑火,完全失去了那股破灭一切的威势,手刀斩过,瞬间化为烟雾消散一空。
卡莲则借机一翻,重新落回海面,瞳孔骤然一缩。刚刚的局面看似危险,却也是将身法灵动不可锁定的赤鸢逼入硬吃自己的强攻的绝佳机会,无论如何抉择,赤鸢都不得不接下那一枪。但自己精心计算的一击,居然被赤鸢如此轻描淡写地粉碎了?双眸紧紧地锁定了赤鸢双手那焕发着流光的拳套,那应该就是赤鸢可以轻易粉碎这一枪的关键了。
片刻也不停滞,卡莲宛如飘飞的海燕,在赤鸢的身边来回翻舞,一双修长的腿爆发出爆炸性的杀伤力,从各个刁钻的角度,如同暴风骤雨一般急速攻向赤鸢。同时,手上的双枪如同巡弋于蓝天上的苍鹰,用洞察一切的目光灵敏地捕捉着猎物的每一个破绽,不断射出撕咬猎物要害的弹丸。虚虚实实,令人难以把握,究竟哪一击是虚晃,而哪一招又是暗含杀机的杀式。
赤鸢被动地招架着卡莲的猛攻,看似立于原地,足尖却以爆发式的速度在海浪之上变幻,虽然脚下乃是苍茫大海,立身无根之地,极大地影响了她的闪避、借力与卸力,但她依然稳如泰山地招架着卡莲的攻击,不曾露出一丝破绽。卡莲所射出的每一发看似无可躲避的子弹,都被她以毫厘之差,险之又险地避开,甚至不足以打乱她的战斗节奏。赤鸢那份丰富的战斗经验,敏锐的战斗意识显露无遗。
卡莲的进攻虽然凶猛,却好像无法给赤鸢带来实质性的威胁。然而,她宛如不知疲倦般,重复着看似徒劳无功的攻击。两人的碰撞仿佛一曲永恒的华尔兹,彼此律动,如此协调,却又不断加速,一直到永无穷境的未来。连海洋的呼吸,似乎都随着两人的战斗而变得纷乱了起来。
她们两个才是真正相称的对手,或许力量存在着差异,但她们的战斗技艺,她们的战斗意志毫无疑问站在了这个纪元以来人类所登临过的绝巅。
没人料到,两座无可比肩的绝峰,棋逢对手之时,能引发眼前这样璀璨绚烂的华章。
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在生与死的边缘起舞,在千万种对策中寻求唯一的正解,向对方的叩问做出唯一正确的回应。任何一处的失误都将粉碎这完美的死亡舞曲,任何一次错解的连锁反应所导向的目的地都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如此残酷,如此美丽!
从一至于无限,又由无穷至于唯一——这是由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无穷联结,所构筑成的此世无从再现的奇迹的螺旋与命运的舞曲。
宛如在叩问自己,宛如在内心独白。在这片无人所能踏足的领域中,只有自己才能回应自己,也只有她才能回应自己!
不假思索,不经考虑。此时也无需思索,无需考虑。两人的心之视界,在这奇迹般的螺旋的纠缠中,在彼此叩问与回应的加速中,已然臻至人类,不——或许连神明都无从抵达的遥远却又是唯一的未来。
然而,即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即使是酣战中的两人,也无法触及这场绚烂搏杀的终点。以人类之身踏足于神灵的境界,莫过于此。然而,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神灵,这份战斗的艺术,毫无疑问已然抵达了人类的止境。
只有死亡可以分离两人,不,即使是死亡也无法分离两人。
已经无人能够介入这场战斗,任何介入,都会引起这完美的平衡与奇迹的螺旋的瞬间崩坍。然而,崩坍的未来所导向的血战的终局,却无人能够知晓。即使以伟力将一方从这世界上直接抹去,或许会发现被抹去而败北的是另外一方。
此刻的二人,立于星海之上。
然而两人终究还是停了下来。并非分出胜负,未曾分出高下,而是这场战斗遭到了干涉。并非发生在现世,而是发生在将会到来而又尚未到来的未来的介入。截断了所开辟出的那条唯一的正确的时间线,没有了前行的道路,这场正在发生的战斗变得不再成立,不得不就此终止。这件事究竟是如何发生的,两人亦是不得而知。
卡莲与赤鸢两人在最后一记猛烈的碰撞后,相隔数十步而立,经历如此激烈的战斗,气势却不曾稍有衰减。甚至说,她们两个人的战力比之战斗之始,犹有过之。
“已经不可能再做到了吗?”卡莲的声音中透出一丝遗憾。
“不可能再回去了。”赤鸢轻轻闭上双目,低声道。旋即睁开双眼,焰金色的瞳仁里凝结的,乃是炽盛如火的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