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七,早上十点半,山源市
哈……啊,还是有点困。
现在人在……不知道哪条路上,反正就是去伯祖父家的路上,也就是我爷爷的哥哥家。一般来说,我和姐姐是很少走亲戚的,不过伯祖父一家不太一样。他们家一直留在山源市,负责看护和管理我们氏族的祖坟,这么多年一直坚持着。所以过年过节一定要来看望一下他们,更何况他还是爷爷的亲兄弟。
他们一家住在县城,伯祖父上了年纪之后就不怎么上山了,在县城里看护祖祠,没事的时候就在那里喝喝茶,亲戚过来了就聊两句,或是给氏族新成员登记名字,下次人口普查时加进族谱。
车程并不久,约莫二十分钟,一下车,就看到伯祖父一家在门口等着了。
“大哥,别来无恙啊,身体还硬朗吗?”
“硬着呢。”
伯祖父与爷爷拥抱了一下,看着他身后的子孙,除了于元空,其他的不久前才见过。
“于元空啊,都长这么大了,比我都要高咯。”
他走上前,摸摸于元空的头,眼睛里满是心疼。
“上次见面都是去年的事情了,现在过得怎么样?身体还健康吗?”
“很好,很健康。”
“那就好,那就好。别在屋外站着了,快进来喝茶,一会就可以吃饭了。”
伯祖父提前准备了许多好菜和好酒,兄弟俩虽然住的不远,但平日里忙着各自的事情,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伯祖父精通风水,平日里很多人找他给孩子起名字算日子,虽然嘴上总是说着“不要封建迷信”,但每一次出门都会看一看黄历。
伯祖父有两个孩子,一个跟他一起维护祖祠祖墓,另一个则在外工作,是一名老师。
等到十一点半,饭菜就全部做好了,大家一起吃饭,长辈们一起喝点小酒,于琅和于燕因为开车就没喝,大家开开心心地吃完,坐在客厅里喝茶聊天。
于元空安静地坐在小角落里,他们聊的话题他接不上话,对这里的一切也太过陌生,便只是安静地缩着。
堂伯跟伯伯聊得很好,听姐姐说堂伯和伯伯年纪相仿,两人一起长大,一直到成年离开山源市外出打拼的时候二人见面的次数才减少了,这种关系叫什么来着?青梅竹马吧?好像是。有一个童年玩伴或许是个不错的事情,如果我也有个青梅竹马的话……算了,我怎么可能会有青梅竹马。
在家里看书的夏竹鸢
“阿嚏!”
擤一下鼻涕,是着凉了吗?不应该啊,嗯……应该是阿空在想我吧,不知道在想我些什么呢?一定是太久不见,想见我了,哼哼~
坐了好一会,于元空都有点犯困了,大家才提议下楼走走散散步。
“怎么坐着小板凳都能睡着啊?”于铃灵揉了揉他的脸“昨晚又没睡好吗?”
“后半夜没睡好,鼻塞。”
在山源市这种三线城市的县城里散步,那就真的只是散步,主打一个观光。即使是平时街上也没有什么商业街还有商场之类的,大部分都是当地的特色餐馆或者特产店,更何况现在过年,在街上基本只能买到鞭炮。
一路上走走停停,说说笑笑的,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个公园。其实应该说是广场更合适,除了几个医院了常见的跷跷板之类的小健身设施和两个篮球场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想玩其他的就只能去那些小摊贩开的打气球之类的店铺里。
孩子们很喜欢这些,拉着大人们跑向小地摊。于铃灵借着带孩子的名义和一群小朋友跑到摊位上,这个玩一玩,那个试一试。
于元空站在太空漫步机上看着他们,他对这些提不起什么兴趣,更喜欢在一边看着。爷爷辈的老人也不怎么玩,但他们很喜欢跟孩子们一起,看着他们玩,时不时指导一下,赢得了某个奖品时就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和他们一起哈哈大笑,父辈们则站在一边看,这样温馨的场景就足够令他们开心。
“你不去玩吗?”堂伯问
“不用了。”于元空摇摇头
“堂伯给你出钱,去玩呗。”
“谢谢堂伯,但我确实没什么兴趣,而且我也没带眼镜出门,看不清东西。”
“长大了就变了很多啊,你小时候可喜欢玩这些了,你伯伯经常带你来……”
话说到一半,堂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着于元空。
“怎么了?”于元空问
“没什么,没什么。”
于琅拍了拍堂伯的肩膀,示意他于元空没事。
“抱歉。”堂伯小声地对于琅说“一下子嘴快了,没控制住。”
“没事。”于琅看了一眼于元空,没什么问题“别放在心上。”
于元空看着前面快乐地玩耍着的孩子们,视线很模糊,但他们的笑声很清楚。
我好像来过这里,是吗?我还以为对这里的熟悉感只是错觉而已。
我曾经来过这里,是什么时候呢?很小的时候吗?那是什么时候?
村里的小路,那棵歪脖子树,那座倒塌的石屋,那个脊兽,门口的小河,石桥,上山的土路,广场……
画面一道道闪过,有他几天前的画面,也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的画面,它们重叠在一起,使他分不清楚。
于元空趴在栏杆上,强装镇定,即使脑海中天翻地覆,他也没有任何的表现。鼻子有些塞,他想擤鼻涕,一摸口袋,有一个小小的密封塑料袋。
对了,药,我还没吃药。随身携带的包里还有一小瓶水,正好可以吃药。
画面一副接一副,不断重叠,白天的场景变成了晚上,秋天的场景变成了冬天,眼前在白天略显冷清的广场,一眨眼变成了晚上人声鼎沸的广场。
再一次眨眼,是一棵树,一棵很高,很苍老的树,很繁茂,枝叶盖住了天空,只有零散的光从间隙中洒落。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地上的树影随着叶子轻轻舞动。这一切美好而又熟悉。
“阿空。”
他低下头,一个小女孩拉着自己的手。她的头发随风飘舞,她的笑容阳光灿烂,她的身上似乎散发着光芒。
这一切好熟悉。
我记得你是谁。
我忘了你是谁。
你的名字脱口而出。
你的名字欲言又止,如鲠在喉。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开口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听清,我听不见她说的话。
混乱的场景与记忆逐渐消失,眼前的一切又清晰了起来,虽然视线依然很模糊。
于元空摇了摇头,没那么痛了,而且思维清晰了很多,不再像刚刚那样昏昏沉沉的。
刚刚,就像是做了一个梦一样。
“走了,回去了。”于琅拍了拍于元空的头,他还以为他在发呆。
“好。”
梦里的场景好混乱,比万花筒还乱,一下就记不清了。
但是,那个女孩,我记得她,她一定是我认识的人,很熟悉,可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她最后是说了什么吗?听不清,什么都没听到。她……
一阵剧烈的头痛打断了于元空的思考,像一阵风一样,还没等于元空反应过来,它就消失了。
“元空,走啦,快跟上。”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