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们眉来眼去、互相交换心境之时,伴着一声轻咳,行尘子缓缓从草庐中走了出来。
季牧与李寒衣赶忙起身行礼,然而却因盘膝久坐的时间太长,一时间皆是站立不稳,赶忙彼此拉住以站稳脚跟,看起来有些滑稽。
行尘子先是看向了李寒衣,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心性未定,毅力却是极佳,你在今天的试炼中承受的要远比他要强的多,但你依然坚持了下来,不错。”
话音刚落,他便看向了季牧,面色却霍然一变,漠然的说道:“你可以走了。”
季牧愕然。
李寒衣自然亦是一样诧异,甚至比季牧自己都要着急,率先出声质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一生只打算收一个弟子。”
“就算如此,他心智心性都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什么不选他?”
“我乐意。”
听到这般随意的解释,李寒衣面容现出怒色,正欲再次开口,却被季牧伸手拉住。
他回头一看,只见季牧轻轻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静的说道:“道长能收下你就是好事,不用管我,别忘了,我还有学宫不是?”
李寒衣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最后他转头看了行尘子,突然呵呵一笑。
“从一开始老子就看这老道不顺眼,现在也是,一想到要在这跟他呼吸同一片空气,我就倍感窒息,你想收?老子还不拜呢!”话语说完,李寒衣便拉着季牧欲要往山下走去。
但就在这时,行尘子却快慰的大笑三声,一连道出好几个好字。
“琴棋书画四圣中,世人称书圣为疯子、道棋圣为狂人、还笑一秃驴为痴呆、然后皆讥我为癫士,其实实非虚言,因我等四人看待事物皆与常人不同。恰如世人收徒皆以天赋为本,殊不知心性不正,修至与天地其高亦是为祸人间,我岂会做此等舍本逐末之事?”
“第一天,我让你二人挑水劈柴,考验的是吃苦耐劳的能力,而你们身体孱弱却未言放弃,是为具备一往无前的执着之心。”
“第二天,考验你们的定性与毅力,而你们身上万虫爬过亦是坚持坐到了最后,是为具备达成心中所愿的无畏毅力!”
行尘子指了指季牧,接着说道:“方才起身却没有捏死你身上的蚂蚁,这代表着你的为人以仁爱为先!”话音一顿,他又看向了李寒衣。
“白日曾起身对我怒目相视,最终却因友人未走而咬牙坚持了下来,而今又因友人未达成所愿而对我怒言相向,虽然有些血气方刚,但亦不失义字当头!”
“执着,毅力,仁爱,义气,这四种品性,得其一者当为枭雄,得其二者当为圣人,皆具备者足以问鼎大道!这等好徒儿让为师上哪里找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拜师?等我请你们呢?”
季牧与李寒衣面面相窥,对一时间的大起大落感到发懵。
季牧咽了咽口水,小声的问道:“你不是说一生只收一个徒弟?”
行尘子一愣。
“我说过这句话?”
二人齐齐点头。
空气中静谧了数息,最后行尘子一脸不在乎的挥手说道。
“嗯…无妨,就当本座把下辈子的也一并收了罢。”
这一刻,季牧与李寒衣第一次认识到了这个疯癫的师尊是如何的毫无原则……
……
翌日,无为观。
专门招待新进入门弟子的山门大殿内,换上了一身崭新道袍的季牧与李寒衣二人美滋滋的拿着新拜的师尊赐给的两道令牌去里面报道,登记自己的所属的道号。
行尘子给李寒衣赐号为“乾”,字曰“道一”,取代了他原本的名字,因李寒衣身世复杂,隐姓埋名对其来说自是再好不过,但行尘子却没有给季牧取名。
对此,季牧自然清楚其中原因。
因为他的字号是书圣起的。
当他们走进山门殿登记之时,一番相谈之后,最后的结果却让他们傻眼。
“抱歉,两位师叔,你们的这两块令牌并不在观内的档案派系之中,虽然的确是我道观之物,但这一派系早在百年前便被逐出了道观,所以不能给师叔们分配观里的任务及工作,但像丹阁和道藏楼一应的进入使用权限还是可以做到的。”负责处理此间事宜的道士拿过令牌翻看了一下,然后看向了二人,不失客气和复杂的说道。
“被逐出了道观?”改名为乾道一的李寒衣瞬间失声,拿着那个明显是个古董的令牌,顿时有一种花费了无数心血却被坑蒙拐骗之感。但季牧关注的点却与他不同,他看向了那位长相清秀的年轻道士,问道。
“你…叫我们师叔?”
那年纪与他们相仿的道士许是早就猜到季牧会这么问,笑了笑,说道。
“两位师叔是从那草庐过来的吧?”
二人点了点头。
“实不相瞒,草庐中住着的那位祖师爷早在百年前就被逐出道观了,至于原因是什么师侄也不知道,只知道他老人家辈分高的吓人,在这终南山上,哪怕是观里的三位天师都要低上一个辈分,而师叔们拿着他的亲传令牌,说不得天师他们都给称呼你们一声师弟,师侄我叫一声师叔是应该的。”
季牧与李寒衣咽了咽口水,被这一连串来不及消化的讯息惊到无法言语。
“这…这不是意味着师尊都过百岁了?”李寒衣惊呼道。
季牧喃喃自语:“虽然邋遢了些,但看起来还是很年轻啊……”
自称师侄的道士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或许比师叔你想的要长。”
李寒衣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猛地拍了一下季牧,兴奋的说道:“还以为拜了个无赖,原来拜了个老怪物!赚大发了啊!”
“对了,师叔们既然是那位祖师爷的弟子,那么一定要注意一件事情……”那年轻道士似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不失好意的提醒道。
季牧一愣。
“注意什么?”
那道士刚欲开口,突然一声清脆而无柔弱的女声从三人的身后传来。
“咦?新面孔?”
那道士的声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