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亚的冬天总是很冷,福利院的高墙上堆满了厚厚的积雪,冰凉的水泥色与松软的雪白色连成一片。少年和少女站在中庭的雪地里,阳光在雪地上反射出五彩斑斓的光。
“眼睛还会痛吗?”
女孩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少年的眼罩,她温柔的样子就像是一株极地罕见的北极罂粟,是在这冰天雪地里为数不多地、能够让他感受到温暖的事物。
“不是和你说了不要熬夜看书嘛,真搞不懂那本厚得跟板砖一样的《圣日耳曼炼金基础》有什么好看的……”
他通过少女那轻轻的抚摸感受着她柔软的指尖,然后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跑到旁边的空地上。
她只看到了自己熬夜学习炼金术基础,却不知道自己这样努力,只是为了能和所有其他的孩子都不一样,为了能够和眼前这个炼金术的天才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呐,托尔斯。”
正在尝试用随手捡来的树枝在雪地上画出炼金矩阵来冷静一下的少年循声望去,往日里一直疯疯癫癫的女孩却反常地安静下来。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翠绿的眸子里流淌着的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托尔斯长大以后,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男孩疑惑地看着女孩,年幼的他还无法理解她的多愁善感,对未来的把握也只有模模糊糊的混沌。
但是女孩当时那羞涩稚嫩的笑容,绝对是他人生中最初也是最耀眼的一束光。
“我以后啊……想要做托尔斯的新娘哦。”
……………………
“什么啊……又梦到小时候的事情了吗……”
因为宿醉而有些头晕脑胀的托尔斯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陌生的天花板和昏暗的房间。
接受过猎魔人系统训练的他面对着完全陌生的环境,条件反射地想要寻找武器,可是紧接着却感受到什么温暖的东西正贴着自己,这熟悉的触感一下子让他放松下来,因为那是正躺在他的臂弯里熟睡的阿黛尔。
看了眼腕表,时间是凌晨三点三十分。睡醒了的托尔斯蹑手蹑脚地起身,把那条花纹粗犷的披肩拿上,慢慢悠悠地走出了房间。
“前辈你感觉怎么样?奥莉薇娅说你应该睡到半夜就醒了。”
坐在走廊长椅里的肖恩朝托尔斯打了个招呼,他旁边放着一盏老旧的手提煤油灯充当照明。
“还行吧,就是有点想吃东西,毕竟一整天就喝了一杯酒……”
托尔斯把披肩围上然后坐到肖恩旁边,两个人倚着长椅,午夜时分,煤油灯那充当唯一光源的火焰正在他们中间摇来晃去。
“宿醉加挨饿吗……还真是让人同情的遭遇啊,之前说好准备的欢迎会也因为前辈你醉倒所以取消了,伊莎还和我抱怨了好久没法吃到Bouchee主厨的法国菜和加州海鲜来着。”
“别说了……我也感觉很遗憾啊。”
光是想到那些未能进肚的鹅肝、生蚝和焗田螺,托尔斯就感到一阵难过。
以后果然还是要听老婆的话,喝酒准没什么好事发生。
“拿去,这个是伊莎推荐的‘只要吃上一口就会感到幸福’系列菜单排名第一的东西。”
“一个双层安格斯牛肉汉堡?这姑娘以后迟早会为了减肥而困扰……不过肉肉的女孩子我也不讨厌。”
拆开塑封纸,奶酪和培根混合的黏腻香气传来。这种高热量的快餐食品简直就是美国肥胖率逐渐居高不下的罪魁祸首,但对于饥肠辘辘的托尔斯来说却无疑是十足的美味。
“大半夜跑来找我,不会只是为了送个汉堡吧?”
“这确实也是一方面原因就是了……主要是因为最近卡梅尔周遭的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所以想和前辈讨论一下。”
“异常的状况?”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流诡异地出现在了太平洋上,现在正缓慢地朝着西海岸移动……这种反气候常识的现象被气象局捕捉到已经有接近一个月了,与南下的加利福尼亚寒流不同,我们无法追踪它的起源……”
”事实上前去调查的气象船都没能带回有效的消息,他们在接近寒流中心大约二十公里处就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等到人们赶到现场时,看到的只剩下在海面上漂浮的船只残骸。同时那股静止的寒流迅速降低了周遭海域的温度,就像是把好几座冰山扔进密歇根湖然后让湖水的温度降低甚至结冰那样不可思议……“
肖恩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托尔斯的表情,男人默默地吃着汉堡,他没有对肖恩所说的话发表意见,只是在听到气象船失联时微微皱了下眉。
”一股不随西风漂流带移动的’洋流‘,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种大型生物对吧?第二波官方调查船将在明天出发,我们抢先派出了专员,然后送来了航拍和水下摄影的结果……”
肖恩从怀里取出几张照片递给托尔斯,前几张都是普通的大海以及水下影像,但最后一张却明显捕捉到了某种隐藏在海面之下的巨大生物轮廓。
如果说那个过于模糊的形状还可以解释为某头正准备透透气的鲸鱼,接下来的红外线摄影照片却完全否定了这种可能……
因为那片海域的热量分布呈现出了一种极度的紊乱状态,就好像是某种连热量都不具备的生物正在驱逐和毁灭周遭的一切。
“我们都不相信尼斯湖水怪的传说对吧?毕竟那只是某个钓鱼的家伙碰巧目睹你师傅’流浪的范海辛‘讨伐两栖类亚龙时的场景才传出去的传闻……但是这个影像代表着的会是什么,没有人敢确定。”
“这也是工会之所以会派遣前辈你们过来的原因……而这个影像,也就是我们此次任务的中心和重点。”
“所谓的天灾级任务就是调查大平洋上的一个巨型冰块?你是认真的?”托尔斯擦了擦嘴,把那块油腻的塑封纸揉成一团,“这种涉及巨型种的任务不可能只由我和妻子两个专员负责,即使加上你这个【魔术师】也远远不够,除非工会里那群整天混吃等死的高层在让我们送死。”
“工会给我的解释是目前可以调集的人手实在不够,大部分的专员都被派遣前往柏林观望【阿卡西库记录】的开放进程了……那边的战场远远比我们这里要惨烈的多,你们的师傅不也是因为这个才会被重新邀请,离开北极的吗?”
听到肖恩再次提到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托尔斯沉默了。如果在这里的不是他和阿黛尔,而是那个漆黑的世界最强……想必无论是什么样的灾难都不在话下吧。
“我们的任务并不是讨伐巨型种,而是观测。就像你说的那样,就我们所掌握的资料而言,没有任何记载在案的魔物能够在拥有那种体型的同时却呈现出那样低下的热量……乐观点想,那确实可能是某种人类无法解释的自然气候现象不是吗?”
“在编谎话骗人的时候,首先要先骗过自己。”托尔斯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微笑着把手里的纸团丢进垃圾桶,“你自己明明心里也明白,在这种战局紧张的情况下‘天灾级’任务以及少数精锐干员的出动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次轮到肖恩沉默了,因为他明白托尔斯的意思,那真相实在是过于残酷。
那意味着弃子,炮灰,还有一切其他可以用来形容牺牲的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