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在石室的阴影中,格瑞丝能听见外面传来的动静越来越大,一丝光亮透了进来,伴随着一道摇摇晃晃的黑影。
刚才那名少女的身形已悄然隐去,同刚开始时候一样,仿佛是一团带着体温和心跳的空气。格瑞丝知道她就在那里,但偏偏眼睛什么也看不到。要知道,以格瑞丝的眼力,即便是在无月的黑夜里,仍旧是能够在百步之外用弓箭准确命中委身于草丛中的兔子的。
外面的人已经很接近石室了,油灯的光芒将整个狭小的空间照亮,石棺上的花纹和墙上的壁画清晰可见,风透过横贯整间石室的巨大裂缝渗进来,将火焰吹得摇摇晃晃,连带着整间石室都似乎摇晃了起来。
格瑞丝趴伏在石棺的阴影中,那个人只要稍微挪动脚步就能立马发现她,但格瑞丝并不慌张,因为在此之前,这个人的生命就会被结束。
干燥的空气中,一道凛冽的寒光迸射出来,锋利的匕首如银丝般划过那人的喉咙,而他的嘴则被一只纤丽的手死死捂住。被切开的喉咙发出血液灌进气管时的咕噜声,大量的鲜红喷射出来,将面前石棺上的纹路染上色彩,那个男人睁大的眼睛里迅速失去光彩,身体的力气也一同逝去,手中的油灯往下坠落,在接触地面前的一刹那被格瑞丝稳稳接住。
少女将男人健壮的身躯托在怀中,屈膝轻轻放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动作熟练,眼神漠然,恐怕这样的事她早已做过许多次。握着匕首的手上,白皙的肌肤被鲜血染红,而她只是将目光投向了石室外——那里还有另一个人正在搜寻。
格瑞丝提着油灯,开始观察这个被少女杀死的男人。他的身上穿着绣有花纹的奇异铠甲,其下是单薄的棉衣,看起来像士兵,但却又和此前见过的帝国士兵不太相同。衣服和头发都有些湿润,大概是因为进入此处后温度升高,把身上积雪融化了的缘故。
耳边听见极细微的脚步声往石室外走出,格瑞丝起身,回头又观察了一下这座石棺。就在这时,一声在寂静中显得异常响亮的油灯摔碎声从外面传来,格瑞丝想,另一个人应该也已被杀了。
她提起油灯走出石室,外面是一间更大的石室,中央陈列着一堆古老的器皿,两侧则是更多的石室入口。刚才的灯碎声是从另一间小石室里传出的,而在这间大石室的门口,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蹲伏在阴影中,探出头往外窥探。
“附近没有其他人。”格瑞丝出声提醒道。
“你怎么知道?”少女回过头来反问她。
格瑞丝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听。”
少女看起来有些怀疑,不过可能也确实没看见其他人来,便不再坚持。她站起身,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撩一下额前的刘海,但在看到手上的血迹后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少女有着一头金色的直长发,加上那双蓝色的眼眸,不知为何让格瑞丝莫名有种熟悉且讨厌的感觉。
念及此,她转身,向先前进来的那个石室走去。
“你去哪?”一道冷冷的声线从背后响起,与此同时,脖子的肌肤上出现一抹寒意。
“离开这里。”格瑞丝回答。
“离开?你是说从那道缝?”
“嗯。”
背后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那抹寒意仍旧停留在脖颈边,格瑞丝甚至能闻到一股新鲜的血腥味。她正在思考要不要先一步动手抢下对方的匕首,那个声音再度开口了:“不,你得跟着我。”
格瑞丝挑了挑眉:“理由?”
“不需要理由,”那抹寒意退去了,“转过身来,看着我。”
格瑞丝依言转身面对她——这名脸上写满了高傲的金发少女。
“格瑞丝,听好了,我以月焱帝国第三皇女伊耶塔的名义命令你保护我,直到我脱离险境平安返回宫中,期间不得擅自离去,不得有任何怨言!”
少女如是说。
格瑞丝眨了眨眼睛:“我拒绝。”
伊耶塔表情明显有一瞬间的呆滞,眼神随即变冷:“即使知道我是谁,也依旧要选择拒绝么?”
格瑞丝转身朝石室走去:“我并没有能够保护你的能力,请另找别人吧。”
背后的声音沉寂了,格瑞丝能感觉到伊耶塔仍旧站在那里。她提着油灯走到裂缝前,侧身正要往里挤去,身后响起的一句话让她眼神骤变:“你刚才说的,是自雪原村对吧?”
格瑞丝缓缓转过身来,望向伊耶塔。
伊耶塔嘴角挑起一抹诡谲的笑意:“我想,这样一座对帝国毫无用处的小村庄,就算某天突然消失在这雪域的风雪之中,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吧?”
格瑞丝默默地将油灯和大衣放到石棺上,右手掏出腰间的匕首,几步走到伊耶塔面前,抬手便将匕首锋利的刃尖抵到了伊耶塔的喉咙上。格瑞丝高挑的身形让她得以俯视伊耶塔,凛冽的压迫感如狂风骤雨般在一片平静中倾泻到了伊耶塔身上。
“你想杀了我?”伊耶塔脸上笑意不减,幽蓝的眼眸却如狐狸般狡黠而凶狠。
“你若敢做出什么对村子不利的事,我现在就取走你的性命。”格瑞丝脸色平静,眼中却凛然如风暴。
伊耶塔看着那片风暴,说:“你果然不是什么一般人,这样的杀气,我只在历经战场的老将身上看到过。格瑞丝,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说了,我只是一个猎人,我不擅长保护别人,但我很擅长追踪猎物,”格瑞丝直视着伊耶塔的眼眸,“我不会帮助你,也不会允许你伤害村子。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找出来,用这柄匕首,割断你的喉咙。”
伊耶塔眼眸微眯:“我很好奇,雪原村究竟是一个怎样偏僻的地方,竟连我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即便听说过,也不会对现在的情况造成任何改变。”说到这里,格瑞丝抬头望了眼石室外,后退一步收起匕首:“就此别过。”
听着外面渐渐变大的脚步声,伊耶塔的双眸掠过一抹灵动,她忽然放声大喊:“雪原村的勇士,恳请你带上这个纹章一起逃走吧!”
此话一出,外面的脚步声骤然加大,喧闹的声音沿着狭长的通道一路传进格瑞丝的耳中,不外乎一些“站住,把纹章留下”“任何人都别想离开”之类的呼喊。
即便并不明白伊耶塔和那些人所称的“纹章”究竟为何物,格瑞丝也知道,她和雪原村现在已然不可能洗得清了。这群人连帝国的皇女都敢追杀,为了这个皇女拼死也要保护的“纹章”,可想而知会对雪原村带来多大的灾难!
第一次,格瑞丝眼中露出了愠怒的眼神,在狠狠剐了一眼笑嘻嘻的伊耶塔后,格瑞丝转身,望向了冲入大石室的那五名身着铠甲、手提利剑的杀手。
“皇女殿下,终于找到你了,”为首一人冷笑着看了一眼摊开双手一脸无辜的伊耶塔,转而举剑指向了站在她旁边的格瑞丝,眼中露出一丝淫邪,“哟呵,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一位如此标致的美人,殿下的纹章是在你手里对吧?乖乖给大爷我交出来,大爷们可以让你乐呵乐呵。否则,香消玉殒该多可惜啊!”
说着,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笑声。伊耶塔看向格瑞丝,眼中兴味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