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吊灯在摇晃中松脱,从穹顶上坠落下来,轰然砸在巨人被斩成两半的身躯上,幽蓝色的火焰洒落开来,沾染到巨人皮肤上,迅速蔓延壮大。
一股令人反胃的焦糊味四散开来,伴随着“滋滋”的声响,将亚尔弗列德庞大的身躯逐步吞噬。期间不断有零碎的沙粒从天花板上坠落,大殿承重柱上的裂痕也如蜘蛛网似的越发密集。
格瑞丝用自己的大衣将伊耶塔纤弱的身躯包裹住,用一根带子绑在自己的背上。大概是因着此前下的那场雪的缘故,伊耶塔的身子摸起来很冷,即使隔着一层衣物,格瑞丝也能感受到背上传来的微微凉意。
对这座地宫的结构一无所知,在唯一的向导伊耶塔还在昏迷的状况下,格瑞丝只能选择以最快的速度原路返回。
冲出大殿的那一刹那,格瑞丝若有所感地往头顶望去,原本看起来坚固无比的晶体岩层,其上竟同样有裂痕在迅速蔓延。剧烈晃动之中,一块成人大小的晶体从岩层上断裂,落向大殿,轻易地将穹顶砸出一个窟窿,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紧随其后,越来越多大小不一的晶体也开始坠落下来,仿佛整座山体都在崩塌!
格瑞丝背着伊耶塔在阶梯上飞奔着,这条长得似乎看不到尽头的阶梯上不断有晶体碎石砸落撞击,甚至有好几次擦着格瑞丝的头皮落下。
混乱中,她隐约听见一道令人不安的龟裂声,此时阶梯尽头的大门已经现出雏形,她不由加快脚步。
不祥的预感袭来,格瑞丝猛地抬头,眼瞳顿时缩成针尖——一块如宫殿内王座大小的巨岩,正脱离山体的束缚,向她所前进的方向坠落!
格瑞丝不敢再去看,用尽全力迈动双腿,面前这短短的一段阶梯似乎被无限制地拉长,而头顶的乌云正将死亡向她俩笼罩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格瑞丝背着伊耶塔奋力一跃,以极其狼狈的姿势摔进门内,身后几乎同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几块碎石飞溅出来,如弹丸般打在格瑞丝和伊耶塔的身上,带来微微的痛感。
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格瑞丝站起身继续前进。
门内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通道两侧的墙壁已经开始龟裂甚至是位移,沙石不断从上方掉落,掺进眼睛里涩得疼。凭借着猎人对方位的强大辨识能力,格瑞丝在这复杂的地宫中准确找出了来时的路线,沿着熟悉的景物一路返回了最初进入地宫的那个房间。
地上仍旧残留着血液,杀手们的尸体已经不见了,格瑞丝没工夫去探究其中的缘由,紧张地望向墙壁上的那道裂缝,在看清上面的状况后,松了一口气。
一路上,她对于究竟能否原路返回充满了担忧,在这整座山体都在崩溃形变的状况下,一道小小的裂缝说不定早已被堵塞而无法通过。而就算没有堵塞,要让格瑞丝带着伊耶塔通过这仅容得下一人的狭小缝隙,显而易见也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而现在,眼前这道原本狭小的裂缝,非但没有被堵塞,反倒变得宽阔了不少。整个房间被这道裂缝彻底得分割成两半,在剧烈摇晃中产生了显著的位移。
没有任何犹豫,格瑞丝背着伊耶塔踏入了裂缝,尽可能快地往上移动。
耳边的轰隆声始终不曾停歇,似乎整个世界都在躁动着,那是从这座大山的各个部位传来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这座山会崩塌吗?
格瑞丝很难去想象一座山彻底崩塌的情景,更何况这里面还隐藏着如此一座规模庞大的古建筑群。如果这座山真的崩塌了,那些建筑是会就此暴露在世人眼皮子之下,还是会永久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现在看来的状况,似乎是后者更有可能。被一座垮塌的山所掩埋,这个世界上很难有什么力量能将其再度发掘。而这段三千年前的秘史,也将真正变为流离无根的神话传说。
——或许,这就是伊耶塔想看到的?
格瑞丝下意识地偏过头瞥了一眼背上的皇女,这段激烈的奔跑路途竟没有使她做出任何反应,背上持续传来的寒意令格瑞丝心里产生了一丝疑虑。
穿越缝隙,回到山洞中,空气里仍残留着火堆燃烧后遗留的余温,但这丝毫不能让格瑞丝感到安心。脚下的地面仍在晃动,并且越来越剧烈。没空收拾这里的任何物品,格瑞丝径直向山洞外跑去。
在走出山洞的一瞬间,如刀子一般的暴风雪便将格瑞丝一股脑地吞没了。脸颊上传来生疼的感觉,在地宫中已经足够温暖的衣物到了这里就如同没穿一样,所有的体温都在叫嚣着从身体里溜走。
这样的情况在穿过山壁后更加恶劣了,格瑞丝望着前方被隐没在风雪中的悬崖峭壁,感受着脚下的震动,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寒冷沿着气管灌入肺中,体内传出微微的痛感。
检查了一下固定伊耶塔的绑带,确定这个便宜皇女不会忽然松脱掉落悬崖后,格瑞丝朝着绝壁迈出了脚步……
一整夜,雪原都被不知何处传来的沉闷轰鸣声所笼罩,在呼啸的狂风暴雪之中,一切都被掩埋进了最深沉的黑暗里。
那是被称为“巨人之怒”的一夜,一座在雪域大地上存在了数千年的巍峨山峰,在这一夜里轰然倾塌。没有人能解释这个现象,而沉寂许久的巨人传说却再度流传开来。
——或许,真的曾经有那么一名身负神力的巨人,在这不为人知的蛮荒雪域里出没过,也说不定呢?
当然,那是后话了。
不论这些神奇的自然现象给了后人多少的创作灵感,在这一夜,雪原村的村民们注定是无法入睡了。
在睡梦中被遥远方向传来的沉闷轰鸣声吵醒,阿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屋里的蜡烛燃烧着,阿妈却不见了踪影。
远方雷鸣般的闷响让阿梓感到有些恐惧,屋外人声嘈杂,似乎已经聚了不少人。阿梓从温暖的床褥里钻出来,在身上搭了件厚实的棉大衣,踩着棉鞋啪嗒啪嗒地跑出了屋。
一开门,这寒冷的北风便扑了阿梓满怀。纷飞的大雪中,大人们举着火把在村长屋前聚集着,神色紧张地望着从屋里走出的老村长,大声表达着自己的担忧和疑虑,说话声连阿梓都能听到清清楚楚。
一丝好奇从阿梓心里生出,她转身掩上房门,裹紧大衣,悄悄地向人群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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