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村里老弱妇孺们紧张的神色,老村长只是平静地安抚着,脸上的皱纹和花白的胡须随着他慢悠悠的讲话颤动。每当看到这幅景象,阿梓都会有一种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的冲动。
正当阿梓看得入神时,一个温暖的臂弯罩住了她,抬头一看,阿妈温柔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
“被吵醒了吗?”阿妈将阿梓往自己怀里推,轻声问。
“发生什么了?”阿梓向轰鸣声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阿妈抚摸着她黑黑的头发,摇了摇头,柔声道:“没事,不用怕。”
阿梓眨了眨眼睛:“格瑞丝姐姐还没回来吗?”
本是轻轻的一句话,却不知为何周围的人声刚好在此刻歇下去,于是所有人都一同将目光转了过来。
“格瑞丝还没有回来?”断了一条腿的二叔惊讶地问道。
阿妈摇头:“她原本说今晚回的,但不知为什么……”
“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大婶担忧地说。
“诶你别说,那丫头不就喜欢往那个方向跑吗?”三爷手持烟杆,面色悠然。
阿梓闻言,抬眸望着自己的阿妈,小嘴一瘪,问:“格瑞丝姐姐会出事吗?”
阿妈赶紧揉着她的脑袋安慰:“怎么会呢,你格瑞丝姐姐厉害得很,大白狼都不敢招惹她,别怕!”
阿梓听着远处的轰隆声,很想说这听起来也不像大白狼弄出的动静,但看着阿妈笃定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没说。只是眸子里闪烁的水光,还是显示出了她对格瑞丝的担心。
“好了,”老村长发话,“大家都回去睡吧,这动静应该闹不到咱村来,咱们爷几个轮流守一下夜也就成了。阿梓,你阿妈说得对,格瑞丝那姑娘厉害着呢,今晚你安安心心地睡一觉,明天她就该回来咯!”
看着老村长那慈祥而平和的面孔,阿梓心里的担忧才消去不少,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来,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众人散去,二叔向两位老人挥了挥手,说:“得,你们二位也去休息吧,离天亮也就几个时辰,我一个人够了。”
三爷吐了口烟圈,伸了个懒腰:“行,你穿厚实点,别给冻出了什么毛病。”
“二娃等着,我给你抱件毯子来。”老村长说完,转身进屋。
很快,老村长抱着毯子出来了,三爷已经走了,他看了看周围没人,将毯子交到二叔手里,叮嘱道:“格瑞丝回来了叫马上她来我这,我有话跟她讲。”
“这丫头,也是难为她了,大雪天的还跑出去给村子打猎,哪像村里那些小兔崽子……唉,不能想,一想就生气!”二叔摇头叹息。
“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也不能像我们一样一辈子困这荒野里。哎,干脆我帮你把这毯子抱过去吧!”老村长说着又打算把毯子接过来。
二叔一侧身,将拐杖杵在身前,不耐烦地说:“不用了不用了,您老去睡就成,我走得稳!”
老村长笑道:“那行,有啥事呼喝一声,咱们都听得见。”
二叔遂一手抱着毯子,一手拄着拐杖,趟过雪地,上到村口的围墙坐了下来。草棚遮住了落雪但遮不住寒风,他将毯子裹紧,静静地等待着天明。
远方的轰鸣声在某一时刻忽然变大,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骆驼,让他心里一惊。紧接着,声音迅速变小,继而转向静默。
到黎明时,完全失去了动静,雪也渐渐停了下来,鱼肚白的天际之下,一切都被笼罩在白茫茫的一片里。
而在这静谧之中,一道身影踏雪而来。
二叔猛然惊醒,刚才他差点就坚持不住睡着了。迷迷糊糊地往外望了一眼,在看到雪地里那道似乎背着个什么东西的熟悉身影时,精神随之一振。
他急忙掀开毯子,柱着拐杖下去把门打开,尽自己一条腿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向人影走去,老远地就开始招手,呼喊道:“格瑞丝!”
在一夜风雪之中背负着伊耶塔行走了不知多久的格瑞丝,听到这声呼喊,楞了一下,抬头看见二叔拄着拐杖向自己走来,才发现已经到村口了。
她舔了舔龟裂的嘴唇,想说话,一出声却发现喉咙干涩不已,只好点点头向二叔示意。肩上加了把力,双腿一深一浅地迈过积雪,整个人都显出一股子疲惫来。
二叔赶到格瑞丝面前,见她状态糟糕,刚想问这是怎么回事,抬头一看,脸色骤变:
“格瑞丝,你怎么背着一个死人?”
格瑞丝闻言,心中一跳,勉强开口说道:“不,她没死,她只是……”
说着,将手指伸到了伊耶塔的鼻子前。
两秒钟后,手指挪到了脖子上。
时间仿佛凝滞了,格瑞丝将手指缓慢地放下,抬头与二叔对视,两人目光中皆透露出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好像……真的死了。”
雪原村,村长的木屋中。
“龟息术?”手捧药茶的格瑞丝重复着这个刚从老村长口中听说的名词。
老村长正在将一根粗长的钢针扎入伊耶塔的中指,听到格瑞丝的疑问,解释道:“龟息术一般是刺客或者杀手才会学,用来冻结自己的生命体征,以此达到长时间潜伏的目的,小丫头这是用来延缓毒素蔓延了。”
伊耶塔躺在床上,衣物已经被格瑞丝按照村长的指示脱下,只在隐私部位盖了两条毛巾用于遮掩,其余**部位都被老村长用不知名的颜料画上了奇奇怪怪的符号。
格瑞丝看了她一眼,皇女的肌肤在中毒之后变成了诡异的灰绿色,即便如此,毫无瑕疵的体表看起来也依旧柔嫩细腻,略显纤瘦的身躯跌宕起伏,透露着一股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
老村长让伊耶塔的手搭在床边,在下面放了个木桶,嘴里低低地不知念叨了什么,伊耶塔本就呈现淡淡灰绿色的肌肤逐渐变得愈发幽深,皮下的众多血管如河流般显露出来,却尽是墨水一样的黑色。
老村长嘴里继续念着,神情专注,伊耶塔的身上开始出现新的变化,一些血管渐渐恢复了原有的颜色,黑色部分则往动脉聚集,皮肤也变得不像刚才那般幽深了。从伊耶塔扎着钢针的中指上,一股粘稠的黑色血液缓缓溢出,顺着钢针滴落进下面的桶里。
老村长停止念咒,啜了一口茶,转头看向格瑞丝:“你身上的伤碍事么?”
格瑞丝摇头:“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
身上的那些划伤擦伤早就好了,甚至连痕迹都没留下。
老村长也不多问,点点头,皱巴巴的脸上,一双眼睛闪烁起夜枭般的精光:“格瑞丝,诚实地告诉我,昨晚,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