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瑞丝没有在意莱妮的誓言,而是略微好奇地看向了她的右手:“接上了?”
不知为何,正在气头上的莱妮下意识地把这理解为了挑衅,语气不善地说:“你再砍一遍试试?”
格瑞丝蹙眉:这女人怎么跟刺猬似的一碰就炸毛?
“我们只是立场不同,换做是其他人站在你那个位置上我还是照砍不误。”她用仿佛带着冰碴子的语气说。
莱妮一愣:这算是解释么?——“那你是什么立场?”
格瑞丝从肺里吐出一口气,举着匕首的手微垂,“我只是不想村子受到牵连。”
莱妮又要炸毛了:没事别朝我耳朵里吐气啊这条母|狗!
“那你大可以直接把皇女交给我们,”她发出一声嗤笑,“承认自己渴望功名利禄有那么困难吗?”
“功名、利禄?”格瑞丝回味着这两个词,“比如说,当上下一任雪原村的村长么?”
“村……”莱妮嘴角抽抽,“你耍我?”
“我不在乎那些东西,”格瑞丝平静地说,“我的任务只是把伊耶塔送到皇宫,之后就会离开,此事与我再无关联。”
莱妮嘴角克制不住地泛起一抹冷笑:“再无关联?看看,这是你的杰作,你想就这么算了?”
格瑞丝瞥了一眼莱妮举起来的右手,从小臂到指尖都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手指微微伸屈,如同尸体一般僵硬。
“这只手,就算再接上,也不可能像以前那般灵活,以后我可能连字都写不了,”莱妮偏头凝视着格瑞丝的眼睛,“就这么算了?”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和伊耶塔有几分相似,糅合着黎明的微光,看着你的时候就像在看着全世界。明明是质问,却也无比专注。
格瑞丝撇开了视线,“抱歉。”
在莱妮逃离之后,格瑞丝就已经没有了杀她的理由,无论她是否还活着,自己都已经被卷入进去了。现在的莱妮依旧是敌人,却是让格瑞丝感到理亏的敌人。立场不同,不代表伤害就是合理的。
莱妮面色中浮现一抹讥讽:“你是小孩么?道歉有用的话,要刀剑做什么?”
格瑞丝没有回话。
吊篮终于到达了城墙上,女间谍已经带着伊耶塔先行离开了,只有几名披坚执锐的士兵在此守候。
一名士兵将手伸向莱妮,示意她握住。格瑞丝见状,把匕首从她胸前移开。
莱妮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倾身向士兵的手握去。
忽然,一道绳子崩断的声响传来,莱妮心跳一滞,屁股坐着的吊篮失去支撑的力道,眼见着士兵有力的大手就在眼前,莱妮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与自己的指尖堪堪错过。
失重的感觉席卷全身,莱妮的心脏飞到了嗓子眼,感觉想要尖叫,却又被死死堵住。压抑、苦闷、无法呼吸。
下一刻,右手的手臂被另一只手拽住了,撕扯的疼痛瞬间将其他感觉冲得一干二净,却也让莱妮的心落了回去。
她抬头,看见的是一张咬牙凝望着她的脸庞,那双黑色的眼眸里倒映着她呆滞的表情。
格瑞丝同样身体悬空,吊篮一边的绳子断了,只剩另一边还连接着,她便是这样一手抓着绳子,一手死死地拽住莱妮。真是难以想象,她那纤细的手臂居然能承受得了如此强大的力量。
意外的发生导致两人往下降了一些,城墙上的士兵紧张地询问着她们的情况,在得到格瑞丝无事的答复后再度拉起了绳子。他们不敢拉得太快,怕又发生什么意外,却也不敢拉得太慢,怕格瑞丝坚持不住。两人就在这样不疾不徐的速度中缓缓上升。
莱妮望着格瑞丝,脸上的呆滞渐渐褪去,忽然换做一抹冷笑。格瑞丝蹙眉,猛然看见一条银白的细蛇从她领口探出了脑袋。
格瑞丝眯起双眸,死死地盯着莱妮的眼睛,莱妮丝寸步不让地与她对视。而在这期间,这条银蛇已经攀上了莱妮的手臂,蜿蜒着向格瑞丝的手游来。
指尖触及到一阵冰凉,随后这阵冰凉开始往上蔓延,细小鳞片刮擦挤压的触感从手指到手背,很快缠绕上手腕,将衣料摩擦得簌簌作响。没过多久,格瑞丝已经能听见银蛇吐信时发出的嘶嘶气声。
莱妮始终只是面带笑容地看着她,两人不发一语,倔强地保持着沉默,似乎谁先开口就算谁输一般。
银蛇终于攀上了格瑞丝的肩,抬起脑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甚至能感觉到蛇信扫过脸颊时带来的瘙痒,从唇角一直到眉心。
心跳在逐渐加快,格瑞丝扫了一眼面前的蛇头,将目光落回莱妮的脸上。这个疯子,明知若是此刻让蛇咬了她,自己也会跟着掉下去摔死,却还是在不停地玩火!
莱妮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讥讽,又带着几分深邃,像是在说放手你就输了一般,即使是格瑞丝也不由升起一股肝火。
眼前的蛇头在徘徊一阵后忽然咧开嘴,两颗尖细的毒牙瞬时占据了格瑞丝所有的视野,她呼吸一滞,拽着莱妮的手下意识想要松开,却又在指头刚有所动作时硬生生刹住了车。
感觉到手臂上的一松一紧,莱妮的面色也随着白了一白,却还是倔强地维持着嘴角的笑意,对向格瑞丝恼怒的目光,眼中流露出几分戏谑的神色。
你差点就输了——她在用眼神传达这样的信息。
格瑞丝觉得她不可理喻,这分明是一场赌局,而且是将生命押在桌上的赌局,没有任何意义可言,她却乐此不疲。
银蛇阖上了嘴,低下去,离开了格瑞丝的视野。她不知道这条蛇接下来会做什么,领口的脖子处却忽然传来冰凉的摩挲感。
莱妮看着格瑞丝睁大的眼睛,嘴角的笑意愈发邪肆。在她的控制下,银蛇钻入了格瑞丝的领口,游走在她温热的胴体上。
冰凉、酥麻、恶心的感觉,一路往里蔓延。从脖子,到锁骨,再到乳|房,看不见却又切切实实的颤栗触感令格瑞丝几度生出想要松手的念头,最后却又都被她强硬地掐断。
她咬着牙,眼神愈发寒冷,这个仅凭自己拽着手臂悬在空中的女人却仿佛一点都不怕似的,充满愉悦地与她对视。
紧贴的衣料被迫与肌肤分开,为外来的侵入者留出一道缝隙,让它在女人禁忌的地带肆意侵犯,发出簌簌的声响,让受害者生出一身鸡皮疙瘩。
终于,随着士兵的努力,她们再度升到了可以上到城墙的高度,士兵再度向莱妮伸手,示意她抓住自己。
莱妮瞥了一眼士兵那只粗糙的大手,又瞥了一眼拽在自己胳膊上的格瑞丝的手,最后望向头顶那张僵硬的脸庞,眨了眨眼,笑着将手递向了士兵。
就在格瑞丝松手的那一刹那,她的心口忽然仿佛被针扎了一般,传来一股尖锐的刺痛。她脸色一变,猛地转头向莱妮看去。而此刻,莱妮已经在士兵的帮助下上到城墙,转过头来,正好与她对视,嘴角露出得逞的笑意。
格瑞丝不需要士兵的帮助,用力一拽绳子,径直跃到城墙上,落地的瞬间便急忙摸向自己的胸部。
——什么也没有。
被蛇爬过的冰凉触感分明还残留在肌肤上,却什么也没摸到,蛇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莱妮在士兵的押送下与格瑞丝擦肩而过,脚步一顿,留下一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话语。格瑞丝回眸望向她的背影,张嘴想问,却又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而莱妮没有等来格瑞丝的质问,脸上掠过一丝恼怒,加快步伐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句话是:“毒素渗入心脏,你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