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继续搭桥,我先过去。”
在众人忙着搭桥的时候,格瑞丝忽然说道。
“老师?”瑞萝抬头,疑惑地盯着她。
为什么要先过去?怎么先过去?
其他人也表达了类似的疑问,还有人以为格瑞丝太过担忧,让她不要着急。
但瑞萝却从格瑞丝眼中看出了非同寻常的凝重,由那双黑色眸子传达出来的,令人不安的讯息。
“对面有熊活动过的痕迹。”
格瑞丝只说了这么一句,众人立即安静了下来,就连搭桥的动作也停止了。
“格瑞丝老师,您没看错吧?”有人犹疑地问道,“落焱山生态确实不错,但因为经常有游客来往,山里应该没有这一类的野兽了才对……”
格瑞丝面色冷然,没有开口,却让那人自觉理亏。只见她取出一个连着绳子的钩爪,在身侧甩了几圈后,扬手一抛,钩爪在湍流上空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落在对岸一棵树的树枝上,绕了几转,牢牢勾住。格瑞丝随即转身,将绳子的另一头系在这边的树干上。
“等等,你该不会是想从这根绳子上爬过去吧?”那人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不行,树枝有可能承受不住被拉断!你看周围的其他树木都已经被折断了!”
“周围的树都断了,唯独这两棵每断,难道是上天眷顾它们吗?”格瑞丝反问。
那人顿时明悟。
“老师。”瑞萝茫然地轻喊。
格瑞丝似乎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拴”了个瑞萝,便伸手欲解开两人腰上的绳子,说:“你和他们一起走。”
“老师?等……”瑞萝脸上现出慌乱之色,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略显冰凉的细腻肌肤质感传来,又激得瑞萝浑身一颤,触电似的松了开去。
格瑞丝手上动作一顿,看向她。
瑞萝目光瞥向一旁,喏喏地道:“我和你一起……”
格瑞丝蹙眉:“太危险了。”
“可你说过会保护我!”瑞萝又开始倔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毫无杀伤力地瞪着格瑞丝,意味坚决,“而且,我了解温妮莎的个性,知道她最喜欢去哪!”
格瑞丝略微犹豫,随即便在瑞萝期待的目光下点头了。
“我先上,你跟在我后面。”格瑞丝说完,便攀上绳索,开始往对岸爬去。
瑞萝学着格瑞丝的模样,用双手双脚勾住绳索,面朝着天空,一点一点地爬行。绳子摇摇晃晃,背后是湍急的洪流,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感到水花溅上皮肤带来的冰凉,耳旁轰隆隆的,水声近得像是就贴着自己的脊背。
呼吸有些急促起来,瑞萝感到腰上的绳子似乎绷直了些,仰头看了一眼格瑞丝的身影,一阵失衡感传来,吓得她立即将脑袋缩了回,紧紧攀着绳索,停止了移动。
肌肉像是冻僵了一般无法伸缩,脑海里渐渐空白,呼吸变得短促,眼前一片片发黑。耳边的水声似乎消失了,心跳声越来越大,瑞萝感到像是有一双手从水里伸了出来,在将她往下面拽。
“瑞萝,深呼吸!”
一道冷冽的女声从远方传来,仿佛有种奇异的魔力,驱使瑞萝下意识地照做,意识渐渐变得清明起来,水声重新回到耳朵里。
“现在,在脑海里想好你接下来的每一步,包括先伸出哪只手,后伸出哪只手。”
女声再度传来,却是近在咫尺,令瑞萝完全清醒了过来,她开始在脑海里想象接下来的动作。
“然后,行动。”
听到这个命令,瑞萝神色变得沉着,开始按设想中的情景往前攀爬。
左手、右手、双腿,左手、右手……
在这样重复数次之后,指令终于有了变化:左手、右手、松腿、落地!
双脚再度踩在坚实地面上的感觉,令瑞萝感到难以置信。当她再度回首,那原本以为会很长很长的绳子依旧悬在湍流上空,而自己已经站在了搜救队的对岸,不真实的感觉,让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格瑞丝点燃一根火把,见她茫然地转过头来,于是露出一个笑容,说:“走吧。”
瑞萝这才终于从幻梦似的体验中醒转过来,难以遏制地咧开唇角,重重地“嗯”了一声。
山林深处,一道娇柔的身影在湿滑泥泞的道路上疾奔,偶尔遇到溪流或者土坎,都被她蜻蜓点水似地轻盈越过,展现出了身形的灵巧。在昏暗的夜里,一头被束起的金发偶尔闪耀出莹亮的光彩,一刹之后又重归于寂静。手上所持的细剑,不时挥动之间,将面前的迎面而来的枝桠藤蔓斩断。
这个身影便是温妮莎。
此刻的她,面色全然不似平常时候的轻挑,凝重如霜,眼神流露出一抹锋利,稍显急促的呼吸之间,身躯再度腾越过一根被大风刮倒的树干。她以非同寻常的速度在山林之间奔袭,偶尔会回头看一眼,似乎在身后浑浊的黑暗里,有什么凶猛之物会忽的窜出来一般。
似有若无的粗壮喘息声始终吊在她的身后,即便她的速度已经足够快,跑得足够远,也仍然无法将这个穷追不舍的庞然大物甩脱。
“真是有够执着……”温妮莎嘴角牵起一丝冷笑。当她视线再度转向前方,触及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时,她脸色剧变,慢慢停下了脚步。
——是悬崖。
再环视四周,温妮莎发现自己知道这个地方,落焱山著名的断剑崖。
名字来由已不可考,后人推测,或许是这断崖太过陡峭险峻,宛如被一剑斩断般,因此得名;也有种说法,称是因为这里的地貌彷如一柄断剑。
而现在,这里已经成了一处知名景点,因为高耸的海拔,断剑崖前一片空旷,又刚好面朝东方,因而造就了壮丽而恢弘的日出景象。
讽刺的是,温妮莎原本计划的最后一站便是这里。在落焱山野营一晚,第二日一早便与同伴来此处看日出。因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一切都被搅得乱七八糟,到最后,陪她来到这里的不是朋友,却是——一头野熊!
温妮莎听着耳边缓缓靠近的低沉咆哮,深吸一口雨后清凉刺骨的空气,转过身来,向着这匍匐而来的庞大身影,握紧了手中的剑。